他敛神召来小厮,吩咐他看好萧荣安,一旦她有什么动静立即来报。
八月过后,一切都染上了初秋的凉意。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过门。
萧鹤鸣打马离开侯府,沿着街道,一路驰行。
裴南意回不去那处宅子,漫无目地走在街道上。
她只觉得遗憾,若是上一次她能够成功引萧荣安上钩,或许,裴家的事会很快有转机。
只是如今的时机容不得她再冒险。
她必须用一种合适的方式出现在萧荣安面前,而不是被萧荣安抓到。
谁也没有想到,裴南意就这么遇到了萧鹤鸣。
她走在街道,萧鹤鸣驾马而来。
远远地看到熟悉的身影,萧鹤鸣瞳孔紧缩,心脏久违地剧烈跳动,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反应过来,勒停了马。
“阿意!”
裴南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身体一僵。
旋即,便看到了锦袍少年不顾一切奔了过来,下一秒被抱了一个满怀。
熟悉的拥抱,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萧鹤鸣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这是一场梦。
他锢着她的腰肢,感受着她在怀里的温度,心脏里空缺的部分,在这一刻被填满。
“阿意,我的阿意。”
裴南意大脑嗡鸣,一个想法瞬间成型。
她犹豫着把手搭上他的肩膀“阿鸣,我回来了。”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甚至戴着面纱。
他仍旧一眼认出来了,毫不犹豫地朝她而来。
裴南意心底发涩,他给她的偏爱一直如此,热烈,不懂遮掩。
她却存着利用的心思,与他相认。
她甚至有些鄙弃自己。
可萧鹤鸣不知道,但他哪怕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他只知道,他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人回来了。
他倾尽一切,也要保护她。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裴家出事,他不在她身边,那些人大闹他也不在,即便是那些艰难的日子,他一次又一次失约,没有陪她护她。
这一切如同扎在他心头的一根根刺,反复折磨。
他悔不当初,为什么他没有能力没有办法护她周全?
那样的局面,她又是如何面对,如何扛过来的?
他怀抱里的身躯单薄瘦弱,萧鹤鸣心底一阵一阵地疼。
“都过去了。”
她轻声道。
他与她分开,手掌在她脸颊旁流连,裴南意这才看到,他早就红了眼眶。
她偏过头去不忍心看他的模样。
她顿了顿,开口“阿鸣,我……”
还未曾说完,她的肩膀忽然被人扣住,旋即,萧鹤鸣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裴南意回头,撞进那双幽暗深邃的眸中。
裴濯一把把他拉进怀里,神色不愉地看向萧鹤鸣。
她眉心微蹙,扭头去看萧鹤鸣,只见萧鹤鸣踉跄过后稳住身体,便看见裴南意被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拉进怀里,白皙的脸上有些慌乱。
他神色骤然冷了下来,当即抬手要去牵她。
“你是谁?”他剑眉紧蹙,二人之间,无声对峙,剑拔弩张。
他的手搭在裴南意手腕上,而裴濯的手却按住了萧鹤鸣的手,暗自发力。
裴濯自幼习武,力气自然不是萧鹤鸣可比的,可他却没有松手,执拗地牵着她。
裴南意能够感受到那股拉扯的力量,她赶紧去拉裴濯,低声道“快松手。”
裴濯的声音很沉,凝望着她“你让我松手?”
萧鹤鸣只觉得这声音熟悉,他把目光重新投向裴南意“阿意,别怕。”
裴南意朝他摇头,再一次催促裴濯“我说松手!”
裴濯骨节作响,萧鹤鸣的手已然通红,裴南意一字一句“松开?”
裴濯胸腔起伏,她竟然为了萧鹤鸣这么和他说话。
当真是好得很。
他目光森寒地看了她片刻,裴南意眼神不悦,不断地催促他。
半晌,他松开了手,裴南意一把推开他的手“阿鸣,没事吧?”
裴濯看着她推开自己转而去关心旁人,便火从心起。
“没事。”萧鹤鸣把裴南意拉到身后,毫不畏惧地回视裴濯。
他能够感觉到来自面前这个人的压迫感,也能察觉他对裴南意的占有欲。
他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却不会轻易放开阿意。
他不会再让她离开,也不会再让她孤身一人。
裴濯的目光越过萧鹤鸣,直直望向他身后的裴南意,周身戾气翻涌。
他接到消息,她所住的地方被人搜查,他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却看到她和别人搂搂抱抱,一瞬间,戾气蔓延,充斥着他的心头,他只想不顾一切,把她带回去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再碰她。
“你要和他走?”
裴南意本想借萧鹤鸣之手,让萧荣安暴露自己的目的,可眼下,比此事更麻烦的事来了。
裴濯的出现让她有些犹豫。
她如果和萧鹤鸣走了,裴濯或许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萧鹤鸣不会是他的对手,裴濯做事,根本不会计较后果。
她秀气的眉头拧在一起,裴濯看着她的模样,握紧了拳头。
她就这样不愿意?
还是说,她心悦太子为假,断不了和萧鹤鸣的过往才是真?
她昔日和萧鹤鸣那般要好,几乎谈婚论嫁——
裴濯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她说的话都是骗他的?
她不会留在他身边,她想着逃离,可她根本不知道,她选择的到底是什么人。
“阿意。”
似乎察觉到她的犹豫,萧鹤鸣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在少年带着期冀的目光里,裴南意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她一点一点把手从萧鹤鸣手心里抽离,眼睁睁看着他的眸光愈发暗淡。
她心底酸涩,慢慢后退“阿鸣,他不会伤害我的。”
她慢慢走向裴濯,迎着他的注视,走到他身边,“走吧。”
裴濯挑衅地看了萧鹤鸣一眼,心底那点忐忑荡然无存,他拉起她的手,转身扬长而去。
萧鹤鸣看着裴南意的背影,神情恍惚。
他的阿意,不会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