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面对涂劳疾风骤雨般挥舞的双拳,因【脱兔】而忽快忽慢的节奏即便是祭墨都应对得颇为狼狈。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就算祭墨想要强行破开涂劳的攻击,这个看起来凶悍的男人也总能以诡异的灵敏突然跳开,躲开足以劈断钢铁的鞭打。
如果他试图乘胜追击,身后总会有一把巨大的重戟阴冷地对准他的后背刺出。
“折戬!”祭墨有些恼怒,“你给我滚开!”
折戬置若罔闻,为了进一步转移祭墨的注意力,他直接低伏在地上抄着巨戟向着祭墨逼近,誓要逼着祭墨将身体转向他。
“折戬!”这次着急的是指挥的安佛,“主攻不是你!”
没用,都没用,折戬的眼里只剩下了这个已经不再完整的人类。
这是尸鬼的原型,是他那个下地狱都不够的父亲,食死徒的技术专家安乐佬研究半生的原型。
他早就该想到的,安乐佬会和食死徒合作肯定不只是因为食死徒可以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实验素材和实验机会,一定有什么东西完全锁住了那个牲口的兴趣。
能做到这一点的东西如果只有一个,那必然是和天使相关的。
“祭墨!”折戬发了疯一样地挥舞起来重戟,狂啸的风声搅得地面飞沙走石,即便是祭墨都不愿意正面硬抗。
更糟糕的是,因为折戬过度前逼的进攻,本该留给涂劳的位置也被挤没了,涂劳只能难以置信地跳开,看着这个昔日的朋友突然发疯。
一边逼近祭墨,折戬一边还在怒吼,“安乐佬的尸鬼,和【融像】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无人能观察到的黑暗里,祭墨突然嘴角一勾。
“你这不是看出来了吗,折戬,尸鬼就是仿照天使大人的追随者研究出来的,残,次,品!”
有人的心跳加快了,祭墨听得到。
乘胜追击,“我知道,我和阡池远都知道,折戬,你是尸鬼,安乐佬最成功也是最失败的尸鬼!”
动物社区的频道里突然静了下来。
“衔尾蛇,安乐佬原本的实验预期,他把你和你的母亲一起扔进了药桶……”
融合、自噬,那是逆着人伦的实验。
“住口!”折戬的声音突然破音,高速挥舞的重戟短暂地歪斜了一瞬,向着左侧微微一倾。
嗤。
绕开折戬的无形触须抓住了瞬间的破绽,从地上弹起,像蛇一样从折戬的右腰刺入,直接从他的左肩破开了血洞。
社区的第一个减员。
涂劳默默地吐出一口气,重新摆好了架势。
“折戬,是我的发小。”
祭墨肩膀一抖,收回了触须,踩着折戬的身体缓缓走向了涂劳,“然后呢,给你颁个奖?”
涂劳还记得两人是如何认识,如何共同发现了超自然的秘密,如何一个成了窝囊的兔子,一个成了阴险的蛇。
他还记得折戬一次次的恨铁不成钢,也记得突然失踪又出现的他像是丢了魂。
那个时候的折戬说,他的父亲把尾巴塞到了他的嘴里。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他不该死在这里。”
祭墨笑了一声,“不该?”
轰!
他收回了突然暴起发难的触须,又重复了一遍,“不该?”
两人都不再废话,再次捉对厮杀了起来。
无形的触须在涂劳面前形同虚设,本就对杀意无比敏感的涂劳在安佛的帮助下,还能看到祭墨另外半边身体,任何的攻击意图都无所遁形。
但是即便如此,有些攻击他也来不及闪开,每一次被抽到对他来说都是一次挑战。
身手都异于常人的两人便开始了无止尽的博弈与消磨。
而另外一边,狐重楼和阡池远的战斗则更像是一边倒。
因为阡池远要面对的不只是狐重楼,就像安佛要面对的也不止是一个人不听指挥。
阡池远捂着后腰狼狈朝着地上一滚,勉强躲开了突然从黑暗里冒出来的又一记背刺。
游弃病根本没打算去找祭墨的麻烦,相反,他准备先杀了这个拿他妻女威胁他的幕后真凶。
他已经刺中三刀了,再怎么多,三十三刀也一定能杀了阡池远。
燃着烈焰的羊千、手持黑刀的狐重楼、躲在黑暗里的游弃病,在三个人的围攻之下,阡池远渐渐地感到了一丝力不从心。
他被针对得太严重了,安佛共享的视野废了他一半,狐重楼又可以不停地影响他的手套,逼他解除融解于黑暗的状态。
不过,差不多了。
此时,提着黑刀的狐重楼一步步逼近,厉声问道:“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杀孟钟!”
阡池远一愣,随即一笑,“原来是问这个。”
他作势要说,可却在下一刻突然扭身一记摆拳,直接砸到了刚要偷袭的游弃病头上,男人立刻像块碎布一样飞了出去。
“妄图适应黑暗,只会让你们忘记本来该有的光明。”
什么?
一直笼罩四周的黑暗兀地消失,眼前的视觉更像是被砸碎的屏幕,视线不只是错乱和分裂,像是被拍扁的蛋糕,图像如同炸开的奶油,滩在整个眼球上。
狐重楼下意识地弯腰,可是刚低头便感到拳风直逼头而来,他躲闪不及,只能尽力扭转身子,让这拳撞到肩上。
他也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半个身子没了知觉。
燃烧的羊千叹了口气,烈焰附在双拳上,等着阡池远再次张开那漫无边际的黑暗。
“你不会说,是谁指使你,杀死的孟钟,对么。”
阡池远笑了一声,正当他要回应,一把匕首突然从他的心口钻出。
阡池远想要挣扎,鲜血却从口中溢出,他的身后,是一个不会、也没办法后退的男人。
七窍流血的游弃病有气无力地顶着阡池远的后背,狞笑一声,“藏锋守拙,为的就是一鸣惊人!哪怕是昙花一现,我也不会再让他们……”
砰!
游弃病被突然杀过来的祭墨随手再一次扇飞,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两人的身体素质差得太远,为了接近阡池远,游弃病更是主动压下了身体的机能来降低存在感,将生机喂给了手里的匕首,但是他的身体却在祭墨的一击之下化成了齑粉。
怪力渗进皮肉,碾碎了游弃病的五脏六腑。
溢出口鼻的鲜血漫过他最后的思绪。
幸好出发之前,最后抱了一下老婆和囡囡。
战斗还在继续,涂劳紧随祭墨身后,与此同时,地上的狐重楼也瞪着眼睛提刀起身,手里的黑刀化作黑枪,猛地延伸,冲着阡池远、又或是祭墨,狠狠地刺了过来。
这一切都在阡池远的眼中变得缓慢。
一种浓稠的黑暗随着瞳孔的涣散从他的眼窝里流出,他想要去品,但是那酸涩的感觉却是如此的陌生。
钻进心脏的【病枭毒牙】承载了游弃病的死志,释放了他无法抵御的致死因子。
向后仰倒的阡池远仿佛看到了远方的池地,看到了他出生、长大的融池镇,看到了那棵异常高大的榕树。
数不清的深潭向着天空逆流,黝黑的潭水倒挂着涂抹在视野里,榕树撑满了天地,冰冷地俯视着他,一条条的黑色带子切割了过往。
池地,在为他的死亡送行。
下一次,还会有人来继承【黑灯】吗?
还有很多没做的事,或许此时更应该后悔,他不该与祭墨报复性地一起和社区决一死战,这不是成年人该有的稳重,也不是一个领袖会有的意气用事。
但是或许早在第一次被羊千拦下,又或是更早,在那个外来者莫名其妙自燃之后,他们便该收手。而不是让经营多年的一切,像笑话一样一朝倾覆。
再也不会有下一位【黑灯】了,母亲。这个念头成了阡池远的遗言,消散于他那深深眼眶里。
因日夜操劳而积攒的色素之中,最后一抹黑暗,不复存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