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每代人,都忙于赚钱,积累财富,与官场上人接触也不多,李家祖祖辈辈都是正经的生意人,做良心之交易,行德善之所为。
可是这世道,没有门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哪能端的了这皇家的饭碗,连边边都挨不到。
李家历代都在努力,然而并不去花钱打通关,所以历代都失败,最后索性放弃,到李大富这一代,从他年轻时候,就是商界奇才,只不过待人接物,有些许抠门。
本身到李大富这一代,李家面临着绝后的风险,但李大富的母亲是个狠人儿。一开始她逼着李大富选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成家,可是李大富不喜欢,究其原因居然是——她们太浪费钱了!
大量的聘礼,彩金,首饰,婚服也要上好的,酒席也不能差劲儿,再加上吃穿用度,等等等等,大户人家的姐儿,一点点也不能将就。李大富并不想将自己辛苦挣来的钱花在这些身上。
一次江南之行,彻底改变了李大富。
李大富一边为了躲避家里的催婚,一边也是去江南地区考察市场,顺便谈一笔生意。
这户人家在当地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庶人家,主要经营蚕丝生意,主家老爷大腹便便,却娶了三房老婆,育有三男四女。
江南的建筑风格,与京城大不相同。
精致玲珑的亭台楼阁,蜿蜒曲折的白石回廊。随处可见的白色矮墙上是圆形拱门,附近常伴着一片挺拔的青竹。
李大富与主家谈完生意,主家老爷与他三个儿子便陪着他逛起了这别具特色却又经典的江南宅院。
细雨随风,散落在湖面上,激起微微波澜,李大富站在白石回廊上,扶栏眺望,偶然看到一如兰美人,正倚窗赏雨。
这丫头看上去不过二十,穿着一身淡蓝色罗裙,衣服上并无任何花样,却显得更加脱俗。淡丽的妆容,头上只叉着一根碧玉簪子,一双丹凤眼望着水面出神,一只手半举着,食指托腮,诱人心魂。
李大富无意间看到这样一幅美画,竟一时失了神,直到对面的姑娘发现被盯着看,害羞地立刻关上窗户了,李大富才回过神来。
“李老弟,寒舍风景如何?”
“美!美不胜收!”
不知道李大富说得是风景,还是人。不过刚才他的举动,也都让家主张峰看在眼里了。
“李老弟年轻有为,不知今年多大年纪了,可有家室?”
张家家主张峰,年近五十,虽然娶了三房老婆,但是对每一位都是有情有义的。
张家大夫人,生了一儿一女,二房则生两个女儿,三房也是争气一胞龙凤胎。
张峰的大儿子跟着张峰四处经商,以后准备继承张家家业;二儿子饱读诗书,一直求取功名,但是也没闲着,自己办了个私塾教一些穷人家的孩子读书识字,三儿子从小喜欢舞刀弄棒,有志从军,但是他生母不同意,每次儿子练武归来,都弄得一身伤,让三娘心疼不已。
四个女儿倒是省心,大女儿已出嫁给当地另一户大户人家,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好不恩爱,三年抱俩,还都是男娃,这回大女儿又有了身孕,大夫说会是个女儿,大女婿很爱自己的女儿发誓此生绝不纳妾。
二女儿与三女儿虽然是庶出,但是张家家母识大体,只要是张家的女儿,一律一视同仁,什么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什么礼仪持家之道,一同教给她们,二女儿也体体面面地嫁给了一户条件不错的人家,做正妻。
小女儿比较调皮,但是也是他的女儿中最聪明的一个,目前也只有十六岁,天天跟着二哥哥在私塾读书,非常喜欢缠着二哥哥。
今天李大富看到的,便是张峰的三女儿——张巧巧。
这三女儿文静漂亮,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不少媒人来上门求亲。儿女的婚姻事,张峰忙于生意也无暇顾及,而且他信任自己的大老婆能当好家。
张家的家母也为人正直,为三女儿挑选夫家,第一要做正妻,第二条件不能太差,最次要有一间房、一垧地、一个商铺以及白银千两。第二人品要正直善良,不欺行霸市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李大富完全符合这些条件,甚至说是条件非常好的人家——甚至比大女婿家条件还要好。
晚上李大富留在张家与张峰喝酒谈心,张峰便把这些自己家的情况全部道出。李大富便打听到今日雨中看到的美人,是张府三小姐。
“不知三小姐可许配人家?”
“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儿女之事,全是我家夫人做主。”
李大富若有所思,他又与张峰痛饮几杯,便告别离开,张峰留他住下他也拒绝。
第二日,只见张府前厅内,一地红色木箱,李大富紧张地在踱来踱去,身边还有一个脸上有大痣的妇人,看着样子,应该是媒婆。
“哎呦喂,大老爷,我春花做了三十年的媒人,还没有我说不成的媒呢!您且坐下歇歇吧!”
一盏茶的功夫,张峰跟大夫人二夫人就来到前厅了,三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张峰也跟大夫人说了李大富的为人跟家庭情况,大夫人满意的不得了。
就是二夫人有些舍不得,京城离江南路途遥远,这闺女嫁出去了,指不定猴年马月才能再见一面呢。
大夫人宽慰她,女儿嫁得好是福,是一辈子的福气。李大富也表示会常带三小姐回来的。
大夫人差人将三小姐请过来,与李大富见见面,还找机会让两个年轻人单独聊聊。
张巧巧,也就是李诚然的生母。张巧巧也爱舞文弄墨,更是希望遇到一位风度翩翩才气过人的公子做为心上人。对于她来说,门第并不重要,哪怕是贫穷的书生,夫妻俩能有共同语言,也是好的。
张巧巧平日最看不上的,一是好色的纨绔子弟,二是唯利是图的商贾富豪。例如李诚然,她觉得他一定是个满身铜臭俗不可耐的暴发户。
于是第一次会面,李大富紧张的说话都磕磕绊绊,而张巧巧则是皮笑肉不笑,高冷且惜字如金。
这一点却更吸引李大富了,眼前女子无论长相还是气质,犹如兰花仙子一般。李大富也不傻,他明白张三小姐这态度是没相中自己,不过这更激发了李大富的征服欲望。
由于生意上的事情,李大富需要在张府住上月余。
于是……
“三小姐,这是京城新研制出的水粉,特送给三小姐试试。”
“三小姐,这是朋友送我的《诗词经典选集》,想必三小姐会喜欢。”
“三小姐,西街新开了家特色菜馆,不知三小姐可有空?可否赏光一起用午饭?”
这一天,李大富又来张巧巧的别苑找她。张巧巧正在屋里写字。
“三小姐!李大富求见。”
“啊啊啊啊啊啊——”
张巧巧听到下人通报,将毛笔一扔,抓狂的举起手仰天大叫。
“烦死了!”
“你就说我病了,不见!”
这几日,张巧巧也是不冷不淡地敷衍李大富,毕竟是父亲大人的合作伙伴,而且父亲母亲都挺满意这个人的,自己提出对婚事不满也被母亲训斥说不知好歹。于是张巧巧只能想办法,让李大富自己知难而退。
万万没想到,这李大富,还真是任尔东南西北风啊!说了不见,没想到居然开始敲张巧巧的房门。
“三小姐!三小姐!您还好吧!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在下去请个郎中?”
张巧巧无奈又崩溃的样子,逗得身边的丫鬟掩面偷笑。李大富能如此放肆,也是张老爷张夫人发话了——府内任何人不得阻碍李大富找三小姐。
“孝敬,这李公子对小姐颇为上心,人也不错,深得老爷夫人赏识,小姐为何如此这般?”
“好好好,我没说他人不好,可是,大富,大富,我的天啊!我一想到这个名字我就接受不了……我不喜欢商人。”
“老爷也是经商的,小姐,依我看这李公子人不错,将来小姐嫁过去衣食无忧啊!听老爷身边的人传,这李府的条件要比大小姐二小姐夫家都强呢!”
“可是,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啊!”
“哎呀,小姐,左右您也没有意中人呢,何不给李公子一个机会?”
“除非他改个名字……”张巧巧扶额。
张巧巧称病三日没出闺房,实在闷不住了,便小心翼翼地打算出门。
她一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满头大汉的男子,身着金丝灰边宽袍,脚下是镶嵌这翡翠跟红宝石的金丝履,正挽着袖子,拿着木弓锯,踩着一块木板干活。身边还围着几个丫鬟仆人看热闹。
木板被锯断,李大富起身擦擦额头的汗,看见张巧巧还与她打招呼。
“三小姐,你好些了吗?”
“你在我的院子里在做什么?”
张巧巧看她院中那棵百年大树上,挂了几根很粗的藤条。
“昨日偶遇几位同窗好友,一起去南岭写生,偶然发现这些藤条,想着三小姐院内空旷,在下便突发奇想想为三小姐做一秋千,供三小姐解闷,还望三小姐莫要拒绝在下,此等粗实的藤条确实少见。”
“无聊,幼稚!”张巧巧噘着嘴跺着脚,来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回房间关上门。也便是默许了李大富的做法。
李大富笑笑,觉得张巧巧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便继续做秋千了。李大富这手艺也是跟自己那世代做木匠的外祖父学的。
张巧巧回房后,便将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偷偷看李大富做秋千的样子。骄阳似火,但是眼前的少年郎却充满活力,任哪个姑娘看了,都会忍不住心动的。
“哼,大老粗一个!”张巧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一丝欢喜跟期待,张府只有嫡出的大姐院内有秋千,小时候大家都要求着大姐玩秋千,大姐出嫁了,秋千也被拆掉了。
“真是笨蛋,日后成婚了,我随他搬去京城,秋千不是白做了吗?”张巧巧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害臊的想法,赶紧拍拍脸:谁要嫁给他了!
秋千做好了,雕花的木椅,铁丝固定的粗藤,藤条上还插满了鲜花,比当时大小姐院里的还漂亮大气。
后来,这秋千,也随张巧巧一同嫁到李府去了。
张巧巧与李大富郎情妾意,夫妻俩过得幸福美满,但是张巧巧身子骨弱,不易有孕,这让李大富的母亲很是不悦,好在老天赐福,张巧巧终于有孕了,只不过生育使她的身体不堪重负,在李诚然出生后一直缠绵病榻,没几年便驾鹤西去了。
后来李大富找刘春花续弦,多半也是因为经济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