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阁往事》 第1章 序章 “忽如醉梦闯天宫,凌霄瑶池何不同?” 日日都可听到翠云阁内的风流才子吟诗作文,有八成都是赞叹翠云阁的华丽。 翠云阁,不仅是京城最大最繁华的青楼,也是各路达官商贾、文人墨客打卡圣地。 此楼阁共六层,呈六角塔状。楼外每一层都挂着一排排红色灯笼,且屋檐跟楼顶的瓦片都是金灿灿的,阳光照耀下,可谓是金碧辉煌。 楼内每层都有六根大红漆柱分布均匀,罕有的大理石地面,原色柳木楼梯大气的坐落两旁,上面铺着朱染的羊毛地毯,配着金漆扶手。 翠云阁每一层都有六面墙壁,除了第一层外每层都有露台。室内的墙壁可是大有学问。 每层室内的墙壁都被刷成黑色,上面满满的鎏金诗句,都是历朝历代,饱读诗书的才子不惜花重金留下的墨宝。 后来墙壁写满了,就连柱子也不放过。 正因如此,才让翠云阁完全不同于其他青楼——来人喝花酒是假,舞文弄墨是真。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翠云阁也是如此。 一楼的面积是最大的,并且设有表演的舞台,但是没有包厢,只设了三十三张最多可容纳八人的圆桌,所以是消费水平最低的楼层了。 二楼面积比一楼小一圈,随着楼层往上,面积都是递减的。二楼是商贾官宦比较常光顾的楼层。成蛇形排列的包厢共四排,每排八间,都是顶好的包厢,用来饮酒聚会、洽谈细论正好。 三楼四楼是普通姑娘们的房间,当客人花重金求一夜欢好时,姑娘就会将其带到自己房间里。平时不营业的时候姑娘们也会在各自房间休息,不过不用担心有人硬闯闹事,因为翠云阁的护院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并且只忠于翠云阁阁主。 五楼是花魁跟头牌姑娘的房间,能进去的客人除了需要雄厚的财力,声望及才情也都得经得起考验,当然最主要还是得得到姑娘芳心。 六楼是翠云阁禁地,翠云阁最神秘的楼层。只有一个屋子是阁主日常生活休息的地方,仅允许阁内人敲门进入,其他还有三个房间是无窗的,房门紧锁,钥匙由历代阁主保存。 不仅仅是规模,就连阁内的姑娘们也是一等一好,连端茶倒水的丫头都略通文墨,质量与数量都是其他红楼不可比的。 而提及那翠云阁阁主,更是令人咂舌称奇。 “哟~张公子,您可有日子没来奴家这里了……” “刘大人莫急呀~曦月!曦月!快来招呼刘大人,好生伺候着!” “赵大人,你这可折煞奴家了,奴家以茶代酒,敬您三杯,就别打趣奴家啦~” 眼前这位头戴牡丹花金钗、身着大红色镶金边石榴裙、虽东跑西忙却妆容完好并且仪态得体风韵迷人的美人,正是此届翠云阁阁主——惜露。 “惜露,柳公子又来了……”一个身着鹅黄色罗裙,挽着流云鬓,头戴一只祥云玉簪的俏皮美人拽住惜露的衣袖,低声地在阁主耳边说道。 只见前一秒还谈笑风生地美人,下一秒便眉头紧蹙,旋即摇头轻叹。 哎,他终究是不死心。 第2章 难得有情郎 “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那柳公子待你真心实意,身份条件都好,你怎就如此倔强……” 眼前这个絮絮叨叨说不停的姑娘叫秋月,对外宣称是前任阁主南宫玉宁的女儿,与惜露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惜露也是被南宫玉宁认作干女儿,悉心栽培,更是将翠云阁传给惜露打理。 “喂喂喂,我同你说了这么多,你怎的还走神呢?莫不是你想卸磨杀驴,亦或有其他心上人了?” 秋月用手指戳了戳惜露的胳膊,惜露这才回过神来,被她的话逗笑。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懂什么,我,我不能答应柳如风的。” 惜露脸上别提多复杂了。又是想到柳如风对她如何如何而感到温暖羞涩的表情,又是不能答应嫁给柳如风为难又不想伤害柳如风心疼的表情。 秋月看到惜露这如麻花般别扭的神情,感到无语极了。因为没遇到过心上人,也没被谁热烈追求过,所以她根本不懂惜露在纠结为难什么…… “惜露,惜露姑娘!” 来人匆匆忙忙,面红耳赤,不知道是因为奔跑而累的,还是因为看到佳人害羞所致。 惜露看着眼前的男人——蓝底白纱的长袍虽有些许不整,但是干干净净,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不,应该是如同没有认识她以前的这个人一样。 “惜露,我给你带了杏仁酥,刚出锅的,你快吃~” 惜露看着眼前如孩子般的公子哥,心里一揪,终还是下了决定。 “柳公子,柳如风,你知道的,我们是不可能的。” 虽然心痛,但是还是不得不说。 “柳公子,谢谢你的杏仁酥。你真是个好男儿,所以,更应该择个佳偶相伴一生,我,终是不配。” 不配。 柳如风听到这些话,只是愣了一下,就继续乐乐呵呵地叫惜露吃点心,只不过眼睛水汪汪的,眼圈红红的。 惜露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也心痛,只是,身不由己。 就在惜露准备转身离开逃避这一切的时候,柳如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你,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如果,我是说如果!” 柳如风紧紧抓住惜露的胳膊,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惜露也停止了挣扎。 “如果没有那件事,我们至少还是像情侣,或是知己,对吗?” 明明是平和的语气,明明是笑着说的,可是惜露就是觉得,柳如风说这些话的时候,痛苦万分。 因为惜露仅听着,就已经感到万箭穿心了。 他明明没做错什么,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柳公子……如风,你不要这样,我很为难。” “对不起,终是我负了你。忘了我吧!” 惜露不敢再看柳如风,捏紧手帕,咬咬牙,心一横。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就这样吧。 说完决绝的话,她浑身僵硬着转身离开,虽然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沉重,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停下,亦不能回头…… 角落里,一位衣着华贵的半老徐娘,轻蔑地笑着,不屑地看着这痴男怨女矫揉造作的姿态。 第3章 前任阁主 此人正是前任阁主南宫玉宁,秋月的母亲,惜露的干娘,目前在翠云阁,是“太后”般的存在。 惜露心思再细腻、情商再高,终是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这时就需要求教于南宫玉宁。 对于南宫玉宁来说,感情这种事情,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亲情也好,爱情也罢,这世间的一切也不过是因缘际会,因果循环。 就好比这惜露与柳如风之间,亦是如此。 三年前,惜露凭借不凡的气质、出众的才情以及脱俗的容貌,一举拿下翠云阁花魁。 也是那一晚,柳如风的心就丢了——堂堂七尺男儿,不思报国,只把所有心思放在一个女儿家身上,还是个青楼女子。 不过图一“色”字罢了。 而惜露,也是为了报仇,为了利益,利用柳如风罢了。看看现在,大仇得报,人家不还是风风火火地做着新阁主,对于柳如风,只当个最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哪怕是面对秋月,喜爱归喜爱,南宫玉宁也并没有走心,只是图个膝下承欢。 南宫玉宁很满意惜露的表现,觉得惜露对得起自己的悉心栽培,而且她也对惜露放心——她觉得惜露跟她一样,是个无情之人,所以断不会选择与柳如风的风花雪月,而是会选择翠云阁。 可惜她错了,惜露是最有情有义之人,她也是,只是她并未意识到。 一盏茶的功夫,南宫玉宁想了很多,等到思绪飘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柳如风,依旧呆站在原地。 南宫玉宁虽然觉得可笑至极,但念在这位刘公子对惜露是真真地好的份儿上,还是决定上前去劝劝,劝他死心。 “柳公子,这厢可好?” “南宫阁主,失礼了……” 南宫玉宁处而立之年,虽已退位,但还是指点了翠云阁的半壁江山。若是称作南宫姑娘,既不合身份,又不够尊重,所以常客依旧称其为南宫阁主,阁内姑娘则称南宫妈妈。这也是现任阁主惜露亲自安排的。 柳如风只是对着南宫玉宁的方向点点头,皮笑肉不笑一下,就连眼神都没给对方,就继续站在原地,随后长叹一口气,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柳公子,等一下。” 南宫玉宁叫住准备离开的柳如风,表面上笑颦如花,而眼神却是深不可测的。 “南宫阁主,还有何事?” 柳如风虽然人还在这里,心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柳公子,老身知道,你心悦于惜露。” 柳如风不愿理南宫玉宁,不光是因为刚刚受了打击,另一方面是因其并不善于与女性交谈,尤其是青楼里的女人,他不会应付也不想应付。当然,除了惜露。 然而一听到南宫玉宁谈到惜露,柳如风立马两眼放光看着南宫玉宁。 从前惜露总是跟柳如风聊到南宫玉宁,惜露最是敬爱这位南宫妈妈了,真真地把南宫玉宁当做自己的亲妈妈一样孝敬。 所以当柳如风听到南宫玉宁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是不是南宫玉宁要撮合他跟惜露了! 南宫玉宁万万没想到,她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眼前这个刚刚还失魂落魄的年轻男人,瞬间像看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看着自己。 柳如风闪烁的大眼睛着实让南宫玉宁无力招架。南宫玉宁不是没有见过充满欲望的眼睛。但是,这不是欲望,这,是渴望! 南宫玉宁轻咳一声,定了定神,却也不再直视柳如风。 “惜露这孩子,是老身看着长大的,她的心思,老身都懂。既然惜露不愿与柳公子连枝共冢,柳公子又何必为难她。” “天涯何处无芳草,柳公子年纪轻轻就一表人才,满腹经纶,理应满怀抱负,为国效力才对。” “柳公子重情义,老身佩服。可这烟花之地,哪能寻得个情真意切?不过逢场作戏,还望柳公子不要介怀……” 第4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听到南宫玉宁并无意促成自己与惜露的美事,柳如风顿感失落,一点点也没听到南宫玉宁的絮絮叨叨。 “九天遥上寒月宫,素娥献舞月精同。自问何遭凄凉意?痛饮不语早知迟。” 这就是惜露给柳如风的初印象。 柳家大公子,逢人问起,只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柳如风虽博览群书,涉猎广泛,但却无心朝野,与文人墨客曲酒流觞便是他最大的乐趣。 可是男儿理应志在四方,忠君报国,齐家治国。 柳父官居五品员外郎,为人随和开明,不拘小节。他深知官场的暗流涌动,因此并不逼迫柳如风入仕为官,并且以自己儿子才高八斗自命不凡为荣。 柳如风还有个妹妹,名唤柳如月。此女每日舞刀弄枪,一心征战沙场。到底是个女儿家,这个性子可是愁坏了柳母,柳母天天烧香拜佛,祈祷着自己女儿能够找个好婆家。 同样的,柳父也十分纵容自己的女儿柳如月。柳父对子女的过分偏袒,让柳母操碎了心。 柳母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什么女训女德、妇功妇容,早就烂熟于心。二十岁就从父门被抬进夫门,索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给她选了个一顶一好的夫君。柳父与柳母的恩爱婚姻,也是坊间流传的一段佳话。 然而足不出户的柳母每日只有一个目标——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某天,十八岁的柳如风为了躲避母亲的碎碎念,早早偷溜出门,与同窗好友李诚然相约一起喝酒吟诗。 李诚然,是京城里为数不多的,集财富、才华、尚德于一身的才子之一。吟诗作对且是他的消遣,经商才是他的最爱。不过与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他一起谈天说地,收获颇丰。 所以虽然李诚然跟他父亲李大富一样的满身铜臭,柳如风还是乐得与李诚然相交。 那天,月明星稀。翠云阁陷入不同于往日的热闹。 今日正是翠云阁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 “李兄,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柳如风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六角红楼,有点反感,又有点惊讶。 柳如风一直觉得,那些在烟花之地吟诗作对的浪荡文人,是在辱没文学。柳如风也随其父的秉性,对待感情十分认真且专一,并不好色。因此柳如风从未出入过青楼,哪怕是翠云阁。 今日一早,柳如风先是溜到李府找的李诚然,俩人在李府踌躇了大半天,李诚然眉飞色舞地对柳如风说,要带他去个神秘的地方。 入暮时分,李诚然就与柳如风上了李府门口早就备好的马车。一路上,柳如风再三询问前往何处,李诚然只笑不语,最后问急了,李诚然便反问: “我说柳兄,你堂堂八尺男儿,害怕我把你拐了不成?既来之,则安之,放心吧!包君满意!” 虽然柳如风已经猜到两三分了,但是真正站到翠云阁前时,还是打了退堂鼓。 “不不不,李兄,您还是自己享受吧!如风失礼,先告辞了!” “哎呀,柳兄!我可是听说了啊,近日令堂为了柳兄的婚事可是没少奔走。柳兄且放心,今日我请客!” 柳如风慌张地打算逃走,没想到却被李诚然死死拽住,硬生生地拖入了翠云阁。 柳如风:啊,再见了,我的贞操! 第5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 柳如风虽不情不愿,但是一进入阁内,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了。 “素闻长安不夜城,对酒当歌醉梦生。万花攒动香流风,误当悬圃浑难争。” 虽然莺燕成群,但是完全感觉不到庸俗之气。 柳如风很纳闷:这,这真的是青楼吗? “柳兄,看那里,好戏就要开始了!” 柳如风随着李诚然的目光跟下巴看去——只见那由玉石堆砌而成的犹如月宫般的大舞台上,一群仙女演绎着歌舞升平的景象。随着一声锣响,她们匆匆却又整齐地排成几排,如流云般从两侧的舞台离开了。 “各位尊贵的来宾,大家晚上好!承蒙不弃,今夜翠云阁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花魁选拔大赛,今年的参赛人数可是比往年都多,并且在技艺与颜值上也都相当出众,好了!废话不多说,来让我们看看,谁,才是今年当之无愧的花魁!” 正在柳如风很费解为什么这个司仪要打扮得跟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一样的时候,旁边的李诚然碰了碰他的肩膀,低声说到:“柳兄,我今日,可不是带你来寻欢作乐的。咱们终日颂山咏水的,还不够腻吗?我们今日玩点儿不同的,如何?” “什么?”柳如风心想:无论如何,今日贞操难保。 不过还好,参选花魁的姑娘,必须都还是清白之身,继而在今日比拼颜值与技艺。 柳如风觉得,如果今天邂逅一位才貌双全的佳人,似乎也不错,即便是青楼女子,如果真是清白之身,那么他愿意娶回家。 这样也省得母亲天天唠叨。 “今年不得了啊,据说来参赛的有半数都是从外地来的美人!” “外地来的?为啥大老远跑到这里争花魁啊?他们那里不选花魁吗?” “哎,那能一样吗?若是在这翠云阁拔得头筹,那将会是举世闻名啊!不仅如此,翠云阁的花魁很有可能嫁个富贵人家,前几届还有花魁得到了进宫面圣的机会呢!” 看着柳如风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李诚然揶揄道:“柳兄,这今日的主题,就是以这些争当花魁的美人为题,作诗作词作文,文体不限,如何?” “好!今日,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李诚然家里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富商,李诚然完全继承了李大富的经商才能,甚至有青胜于蓝之势。李诚然不同于其他纨绔子弟——人家的零用钱可都是自己挣的! 李诚然花重金订了离舞台最近的中间位置,再往前一排就是评审席,坐着的是几位司教坊最出色的教习嬷嬷、翠云阁阁主、以及京城另两家名声浩大的青楼掌门人。 此时已有小厮在桌上摆满了各色小吃跟一壶翠云阁的招牌酒——仙人酿。 “来,柳兄,请!” “李兄,请!” 李诚然的随从已经为两位公子哥斟满了酒,俩人也豪爽的一饮而尽。 彼时,第一位参赛的美人已经出场。 她一身红色装束,棉纱的阔腿收脚长裤,上身是丝质的抹胸露脐短衫,又着棉纱的长袖短衫,红色的棉纱长头巾镶着金边,虽带着面纱,但是眼神足以令人失魂。光着脚,双手双足各带一串铜铃,随着欢快的节奏,舞姿灵活,并发出一阵阵勾魂摄魄的铃声…… 这位来自西域的佳丽一出场就惊艳了众人。首位出场的美人就是如此天人之姿,众人的期待值变得前所未有的高。 “好!” 李诚然大喝一声拍手叫好,接着一只手背过身、另一只手执扇于胸前。双眼微眯,摇头晃脑,即刻赋诗一首。 “金阁玉台舞佳人,身似骄阳摄心魂。若得芳心长入梦,繁花似锦也不争。” 第6章 夺魁 这今年参选花魁的美人,随意挑出一个,便可艳绝秦楼楚馆。但柳如风跟李诚然也只是欣赏一二,毕竟是烟花之地的女子,像他们这种高傲的才子,都不会对其生出爱慕之情的。 “最后一位出场的是翠云阁阁主的干女儿,她也是这届花魁选拔赛最受关注的美人了,接下来看看南宫惜露会为我们带来怎样的表演吧!大家掌声欢迎!” 随着美人们一番番精彩绝伦的表演,众人的期待值此刻达到了顶峰。 掌声过后,只见舞台上灯光全部熄灭,恰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之感。 一片昏暗之中,飘来悠然的琴声,在场的人全都屏住呼吸,沉浸在这悠扬缥缈的琴声里。 不同于其他佳丽的表演,台下观众竟无一人喝彩,仿佛全被吸走了魂一般。 柳如风情不自禁地闭上眼,好似身处月宫之中,嫦娥仙子翩翩起舞,玉兔为你斟酒。优美的舞姿中,却隐约透着凄凉…… “九天遥上寒月宫,素娥献舞月精同。自问何遭凄凉意?痛饮不语早知迟。” 此时大厅除了琴声,一片安静,所以很多人都听到柳如风吟诗,这才纷纷回过神来,交头接耳地称赞琴声玄妙。 琴声渐落,台上的灯光由暗及明。如月宫般的舞台上,渐渐显现出的那抚琴之人,正是柳如风脑中臆想的嫦娥! 只见她明媚皓齿,似乎也听到了柳如风作的诗。柳如风觉得,台上的美人好像一直在盯着自己,又好似只是目光凝聚,情深意切,眼波流转令柳如风悸动不已。 她继续弹奏着,曲调不似开头婉转凄美,更多是高山流水之境,并哼唱一曲小调附和。 柳如风完完全全被眼前的妙人迷住,甚至李诚然拽他衣袖与他交谈也不知。 柳如风耳边只有那出神入化的琴音,脑海里臆想着起舞的月神。 后来李诚然掐了他一下,他才在迷惘中清醒过来。 古人云:“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柳如风今日深有体会。 这时已快到二更天了。舞台上早已没有丽人倩影,只有三五个小厮洒扫。 “一向以为柳兄是心无旁骛醉心才学,没想到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哈哈哈!” “李兄莫要取笑于我,这翠云阁,称之为英雄冢也不为过吧!” “哈哈哈!喝酒喝酒!” 俩人又喝了一壶仙人酿。柳如风正打算与李诚然作别归家,不料一位风韵犹存的女人徐徐走来。 她浓妆艳抹,扭动着凹凸有致的腰身,手执一柄圆扇,眼神里有着勾魂摄魄的魅力,微笑着向柳如风与李诚然这桌走来。 柳如风第一次来翠云阁,所以并不认识这位美人,但看打扮,如此华丽,并不像青楼里的姑娘,还以为是老鸨子之流。 但是在老鸨子里应该也算最美的吧! “李公子,许久不见,近日又在何处发财呢?” “南宫阁主说笑了,谈不上发财,都靠家里帮衬。今日有幸遇到南宫阁主,可否赏脸一起喝一杯?” 柳如风顿感紧张,还有些许尴尬。跟陌生的漂亮女人喝酒,这让他感到既别扭又刺激。 “李公子请客,妾身哪敢不识抬举。” 南宫玉宁掩面轻笑,继而望向李诚然身边的柳如风。 “这位公子好面生,可是第一次来翠云阁?” 以南宫玉宁的情商,这绝对是明知故问。 正在柳如风不知如何开口之际,身边的李诚然就开始介绍一番了。 “哟,差点忘了。这位是柳侍郎家的大公子,柳如风。柳兄,这位是翠云阁阁主,南宫玉宁,才貌双全,你可千万别将她当做老鸨子之流啊,哈哈!” 李诚然明显有点醉了,竟有些口不择言,这让原本就尴尬僵硬的柳如风,更加汗颜了。 第7章 受邀 “哦!原来是柳公子,久仰大名,妾身也十分钦慕柳公子的才情呢!” “南宫……阁主,过奖了。” 柳如风实在不知该如何与其交谈,一心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李兄,天色已晚,在下若是再不回家,恐怕家母就要报官寻人了。” 柳母确实能干出这种事。 记得柳如风跟柳如月小时候玩捉迷藏,柳如风因为比柳如月年纪大,所以藏得非常隐蔽,以至于柳如月两个时辰也没找到哥哥,最后竟哭着去找母亲说哥哥失踪不见了。 本来柳如风还沾沾自喜,可是没想到柳母听风就是雨,竟然报了官。吓得柳如风藏了整整一宿没敢出来,最后实在饿得没力气了,才出来。被柳母发现知道实情后,罚跪祠堂一晚。 “哎呀,柳兄,您今年贵庚啊?无妨无妨,我想令堂也希望早日抱上个大孙子不是?” “李安!去柳府一趟,知会一声,就说柳大少爷今晚宿醉于翠云阁,明早再回!” “别……” 柳如风刚想阻止,就被李诚然给拽住。眼睁睁看着李诚然的随从离开去报信。 柳如风:这回真的贞操不保了…… “柳兄无需担心,今日我请客,你可要尽兴啊!甭跟我客气,我这大方一回可不容易啊!” “哈哈,李公子,您喝醉了!” 南宫玉宁被眼前景象逗得莞尔一笑,随后又转过身,面对柳如风说道: “柳公子,您今日可是艳福不浅啊~” 柳如风不知所谓,迷茫地看着南宫玉宁。 “南宫阁主何出此言?” 酒劲儿上来的李诚然此时竟有些许口齿不清,眯缝着眼睛,不过耳朵还算灵光,脑袋反应也没有减弱,还好奇了起来。 “今日当选花魁的姑娘,可是对柳公子倾慕不已,这不是央着妾身来邀请柳公子,闺房一聚,秉烛夜谈嘛~” 柳如风:终于要来了! “嗝~哈哈哈!好小子!柳兄,嗝~艳福不浅嘛~” 柳如风实在费解,明明俩人没喝多少酒,怎么李诚然醉成这样。李诚然的酒量不该如此啊! “这……替在下谢过花魁姑娘,只是在下实在不能如此,还望阁主与花魁姑娘海涵。” 因为刚才柳如风沉溺在自己的臆想幻境里,所以并不知道,当选花魁的就是南宫惜露——他心目中的嫦娥。 “喂喂,柳兄不地道啊!如此佳人相邀,你竟想也不想地就推辞了。怎么,是在装正人君子,还是不行啊……” 李诚然贴身伺候的小厮也是他的书童,李强,知道自己主子喝多了,立马捂住李诚然的嘴,并且扶其坐下。 “对不住,柳公子,我家公子喝醉了,言语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柳如风:刚才他让人报信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 “柳公子,可否听妾身一言?” 莫得选择的柳如风,只郁闷地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柳公子,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日来到这翠云阁,还机缘巧合下被花魁姑娘相邀,难道这不是一种缘分吗?” “况且妾身的干女儿,也不是什么虎狼之辈,柳公子不必怕。惜露她从小就知书达礼,断不会做出什么逾越之事,唐突柳公子的。” “等等……” 柳如风突然打断南宫玉宁的劝说。 “南宫阁主,恕在下失礼,今夜的花魁姑娘是……” 柳如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刚听到了惜露的名字。 虽然他神游了一大圈,但是他还是记得那位嫦娥仙子的名讳的。 “南宫惜露,妾身的干女儿。” 南宫玉宁说这些的时候,还露出一副颇为自豪的表情。 “惜……惜露姑娘,邀请在下,秉烛夜谈?” 南宫玉宁肯定地点点头。 柳如风此时表情复杂极了,但是内心更加复杂。 他想去。他想见惜露姑娘。 可是他又紧张又害怕——他从未进过姑娘的闺房,更别提跟姑娘独处了。 还秉烛夜谈,大白天谈话也没超过三句…… 南宫玉宁也是阅人无数,怕是看出了柳如风的心思,揶揄间,竟差来小厮,让其推攘着柳如风去惜露的房间。 第8章 秉烛夜谈 带柳如风去惜露房间的小厮,是个机灵的。这一路上,都在与柳如风攀谈。 “柳公子,最后那场面真是乱极了!有很多公子哥不惜倾家荡产,也偏要与惜露姑娘共度良宵。甚至啊,还有莽撞之辈为此大打出手,阁内的护院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局面。当然还有我们阁主的威慑之力,哈哈!我们惜露姑娘,那真是绝了!我早就看好她能夺魁……” 那小厮喋喋不休眉飞色舞地说着,柳如风只是淡淡的微笑回应,偶尔点点头表示赞同,并未说什么话。 昏暗的楼梯与长廊,使得柳如风脸上因为紧张而渗出的细密汗珠,没被任何人发现。 惜露的房间位于翠云阁第五层的位置。 从一楼到五楼,这距离不算长也不算短。 可是俩人明明走得不慢,柳如风却觉得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 也不知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心目中的嫦娥,还是因为紧张尴尬而感到煎熬…… 最后,还是到了那扇门前…… “惜露姑娘,柳公子到啦!” “柳公子,这里就是惜露姑娘的闺房啦!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吩咐小的,小的就在楼梯口候着呢!” 小厮先是冲着门吆喝了声,接着便低声对柳如风介绍一番。 说完,小厮便转身离开了。 等到小厮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柳如风才回过神来。 他面向惜露闺房的门,低着头僵硬的站着,额头的汗已浸湿了鬓角。 他攥紧潮湿的手心,手指与掌心不断的摩擦着。 许久,柳如风终于下定决心, 他抬起头,轻轻叩响房门。 咚咚咚—— “公子请进~” 一个清冷却温柔的女声传出,柳如风慢慢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探入房间。 烛火昏黄闪动,红木雕花的圆桌前端坐着一位美人。她身着素白长裙,长发如瀑及腰,神情淡然地斟了两杯酒。 惜露举起酒杯,款款向柳如风走去,就如同仙女下凡一般。她举起酒杯,置于胸前,道: “柳公子,良宵难得,何不珍惜此刻,与奴家抒怀痛饮?” 柳如风完全被眼前的美人吸引住了。 如此清新脱俗的美人,竟栖身于这风月场所,实为可惜。柳如风看着她带着笑意的坚定的眼神,竟一时失了神。 “柳公子,奴家敬你一杯~” 柳如风不明白,为何一个青楼女子,却有如此坚毅明亮的眼神。 “柳公子?柳公子?” 惜露歪头着看着柳如风,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要将人看透。 “啊?啊!能与惜露姑娘谈心饮酒实乃小生之幸,理应在下敬惜露姑娘才对。哈哈。” 柳如风回过神来,接过惜露手中的酒杯,一口饮尽杯中的清酒。 这仙人酿闻着淡,但是后劲十足,柳如风喝的太快,喉咙被辛辣感刺激,呛嗑了一阵,竟流出眼泪来。 惜露看到柳如风如此窘迫的样子,掩面偷笑。酒的作用再加上羞窘之情,使柳如风从脖子到头顶都红透了。 堂堂七尺男儿真是太丢人啦! 柳如风:贞操没丢,人先丢了…… 惜露小口嘬完杯里的酒,便接过柳如风手中的空杯,漫步于桌前,继续斟满。 “柳公子不必拘谨,快快请坐吧!奴家特地备了几份小菜,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直言。” 柳如风不敢直面惜露姑娘,只得偷偷的看她,好美啊!最美的诗句也形容不出她的美,无论是形貌还是气质,于是他再次看呆啦。 第9章 贞操保住了 惜露看到柳如风这副痴痴傻傻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心想这样的男子,莫不是情窦未开过。 惜露顿时玩心大起,想要捉弄柳如风一番。 惜露端起酒杯,慢慢走近柳如风,递给他一杯酒。 惜露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的仙人酿,并且用一种挑逗的眼神看着柳如风,示意着对方。 柳如风接受到对方的意思,也一饮而尽,酒意袭来,眼前的美人变得越发秀色可餐。 惜露两颊微红,眼神迷离,慢慢靠近柳如风,抚摸着他的脸庞,指尖划过他的颈间、喉咙,直到胸前。 柳如风醉意盎然,脑袋迷迷糊糊的,惜露的行为,更让他感到舒服与放松。 惜露又慢慢的将头靠在柳如风的肩膀上,没想到柳如风竟伸出手,放在她纤细柔软的腰上,并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栀子花香。 此时此刻,柳如风终于理解那句“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他有个大胆的想法! 惜露娇躯一颤,万万没想到柳如风会有如此反应。 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惜露不太敢相信,因为她觉得柳如风不像“虎狼之辈”,于是继续挑逗着他。 如果柳如风真的敢做出什么逾越之事,惜露一定会大叫着让人把他揍一顿,再扔出去! “柳公子,奴家今晚,就是你的人了,请你,温柔点……” 惜露装出一副娇羞柔弱的样子,在柳如风怀里撒娇。 “嗯,嗯?啊?”柳如风还陶醉在温柔乡里,一时竟没反应出惜露的话。 她想,委身于他? 柳如风突然推开惜露,好似弄疼了她。 “哎呀——” 柳如风突然心头一紧,想去扶惜露,但是又不敢再碰她。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也怕唐突了姑娘。 可是柳如风的心,却狂跳不已,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此时此刻,他竟然在认真地考虑一件事——他想拥有她。 柳如风想求娶惜露! 柳如风张开双手,膝盖微曲,面向着惜露,表情凝重。因为一时想了太多的事,故而以这种姿势愣住了。 惜露暗喜,她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于是便继续扮演着我见犹怜的美人。 只见惜露神情落寞,眼中充满委屈: “柳公子,可是嫌弃奴家?” “不不,不是的。”柳如风虽情窦未开,但是此时心里却产生了个坚定的想法。 “惜露姑娘,请你相信小生,小生绝非嫌弃你是……还请惜露姑娘相信小生,只因小生绝非浪荡好色之徒……” “公子的意思,是说奴家轻贱不贞,水性杨花咯?” 惜露侧坐于地上,扭着身子,瞪着柳如风,眼眉轻蹙,委屈怫然地说到。 柳如风急于解释,却一时间语无伦次。 “不,不不,惜露姑娘,你,你误会了……小生的意思是,小生不会是随随便便的男子……” “那公子的意思,是奴家太过随便了吗?” 柳如风欲哭无泪…… 看着柳如风这副样子,惜露心里莫大的满足。 “真的不是,唉……惜露姑娘,如何你才能明白我的心呢……” “奴家这种人,只配趴在地上,任人唾弃,呜呜呜……” 惜露开始掩面而泣,柳如风更加慌张了,最后还是蹑手蹑脚地将惜露扶起来,并一味地向惜露解释、道歉。 惜露起身后,便一直背对着柳如风,捂着脸、不看他也不理他。 俩天左右转了几个回合,惜露因为憋笑,身体微微颤抖,最后终于忍不住。 “哈哈哈——” 惜露虽然调皮,笑声也爽朗,但终究是一代花魁,还要注意形象。 她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遮着嘴,虽然很想前仰后合,但还是克制住了。 “柳公子,你真是太可爱啦!” 第10章 得知己长相守 柳如风有点发懵,后恍然大悟——原来惜露姑娘是在跟自己逗闹。 看着惜露姑娘开心活泼的样子,柳如风终于松了口气,但是也有点失落。 他长吁一口气,用衣袖擦擦汗,然后整理了下衣冠,面带微笑,语气温柔地对惜露作揖道: “惜露姑娘可是吓煞小生,小生惭愧,差点做出逾越之事,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柳如风虽然微微弯腰低头,但是实际上,他的眼神一直在找机会偷瞄着惜露。 惜露这个机灵鬼自然是知道对面这个呆子在偷看自己,她先按兵不动,目光下垂,双手梳整着自己一侧的头发。 “唉,罢了。大概是奴家魅力不足,不能够获得公子的心吧!”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踱步,实际上是为了靠柳如风近一些。 “不不不,惜露姑娘才貌双全,美若天仙!” 听到这话,柳如风的腰弯得更深、手抬得更高了,却依旧不忘偷瞄惜露姑娘。 等走到离柳如风足够近的地方,惜露突然转过身子低下头,将脸靠得与柳如风的脸非常近,并且睁着大眼睛盯着他。 柳如风心里又咯噔一下,瞬间浑身僵硬紧张了起来。 惜露很满意柳如风的反应,不过再一再二不再三,惜露知道开玩笑要适可而止。 “柳公子,奴家其实十分钦佩公子的才华,若是有唐突之处,还望柳公子海涵~” 惜露双手放在腰间,微微低头欠身,对着柳如风行礼。 柳如风虽然未与女子相交过,但是其所见过的或者所听过的女子,皆是如同柳母一般的——遵守女德女训,无主见,直白点儿说,就是无趣! 所以遇到惜露这样美而不娇、媚而不骚、气质脱俗且才情不凡的女子,柳如风心里,是七分悸动,三分好奇的。 他又怎会迁怒美人呢? 柳如风知道惜露没有生自己的气,只是又一次寻自己开心后,便放松下来,但是还是顾忌男女有别,并不敢与惜露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惜露姑娘,快快请起,姑娘无需向小生行礼。小生从未看轻过姑娘。你我年纪相当,姑娘若不嫌弃,可否将小生当做知己相处?” 柳如风半蹲着,双手做出扶惜露姑娘起来的动作,但是并未碰到她。 惜露也并不是矫揉造作之人,一切点到即可。 惜露站起身来,冲柳如风点头一笑,随后邀请柳如风入座,欲与其一起喝酒谈心,直到天亮。 柳如风虽然也很想与惜露共度良宵,奈何他非常注重气节,也就是好面子。如若被坊间传出柳家大公子宿醉翠云阁,自己将颜面无存。 “惜露姑娘美意,也是在下心之所向,奈何天色已晚,小生家教甚严。若归家迟,恐父母责罚,姑娘放心,待明日,小生定当拜访姑娘,高谈论阔,与君共勉!” 惜露看柳如风如此坚定,也就作罢,便与柳如风依依惜别。 此后只要没有重要事务,柳如风都会前往翠云阁与惜露相会。或谈天说地,或吟诗作对,或推心置腹,或品鉴美食美酒。 都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每次看到惜露的时候,柳如风总是在心里浮现出这句话。 第11章 昔日情郎今日恨 话说这边,惜露与柳如风诀别后,便再无心处理阁中事物,只交代秋月几句话,并吩咐小厮送壶酒到自己房里,然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此时的惜露,继承了阁主之位,便搬到了六楼去住,而她的房间,此时正是前任阁主南宫玉宁的住所。 毕竟是昔日花魁,房间与阁主的比,虽然规格小一点,但是不失华丽,一应俱全。 惜露本身想为南宫玉宁另置府宅的,但是被南宫玉宁拒绝了。大概是人上了年纪,喜欢热闹。况且惜露还年轻,刚刚接手打理翠云阁,还是有些吃力。 虽然有秋月帮忙,可是这俩臭皮匠,也有两眼一抹黑的时候。 惜露慢慢走着,一路上,也都在回想与柳如风的过往…… 回到房间,自己斟满一杯酒,闭上眼,一饮而尽。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可是坚强如惜露般的女子,也是如此啊! 身为阁主,她不能,不可以被人看到她软弱的一面,但是不代表她没有。 惜露回想着与柳如风在一起的日子,一幕一幕,如走马灯般的回忆,随着一杯杯的仙人酿带来的酒意,越发浓烈。 “惜露,惜露,你尝尝这个!” “这是什么?” “今日东街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家父跟店铺掌柜的是好友。我代表家父去随礼,掌柜的将每种糕点都打包一块送给我的,我上来的时候已经吩咐小厮沏一壶茉莉花茶送来了!待会儿咱们好好品尝一下!” 惜露也好美食。虽然她是花魁,可不代表她干吃不胖。自从与柳如风相识,惜露明显的感到衣服发紧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惜露看着堆在桌子上的各式点心,望眼欲穿,咽了咽口水。 “柳如风,我不能再吃啦!你看看我的脸,你看看我的腰,你看看我的大腿!” 惜露欲哭无泪,可是柳如风却会错了意。 柳如风看看惜露的脸:天庭饱满,明媚皓齿。 柳如风看看惜露的腰:弱柳扶风,楚腰纤细。 柳如风再看看惜露的大腿,不,不能再看了,柳如风此刻已经感到气血上涌,便别过头去。 柳如风咽了咽口水。 “姑奶奶,茶送来了,快来吃吧!” 不怪柳如风如此想,因为惜露对他的挑逗从未停止。 不是借敬酒之机,抚摸他的手,就是佯装醉酒,靠在他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吐气。 “柳如风!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说我胖了!” 惜露气得跳脚,自从俩人熟识以后,便都不顾形象了,感觉就像彼此最亲密的人一样。 柳如风惊掉了下巴! 眼前这个看着好像风大点都会被吹倒的女人,在说自己胖! 不过细看,确实,胸口跟屁股那里好像肿了一点点。 柳如风再次气血上涌。 未经人事的少年更容易克制自己的欲望,这也是柳如风成家之后总结出来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不过柳如风现在也不比初识一般迂腐胆小,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惜露身边,将其打横抱起,在怀中掂量一下。 “啊——登徒子,你做什么!” 惜露成功地被吓到了! 柳如风表示自己终于扳回一局! “嗯,确实不轻!” “快放我下来!” “怎么,你不喜欢我抱着你吗?” 惜露轻轻捶打着柳如风的胸口,火辣的娇躯不安分地在其怀中扭动。 柳如风虽然很得意自己今日扳回一局,但是他也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咳咳,要我放你下来也行,可是小生不辞辛苦,带了这么多点心来,就是为了博美人欢心,可你却说不吃,小生实在伤心。” “我吃,我吃行了吧!” 惜露挣扎着,差点掉到地上,吓得她尖叫一声,一下子搂住柳如风的脖子。 两人呼吸交错,彼此脸上的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惜露姑娘!你还好吧!出什么事啦!” 五楼的小厮,阿奇,在听到惜露姑娘惨叫后立马前来询问。 但是阿奇刚才看到柳公子进去惜露姑娘的房间里,便识趣地只在门口询问情况,并没有推门进去。 第12章 杏仁酥~我最爱吃 柳如风的心不可遏制地狂跳,他轻轻将怀中的美人放到凳子上,并温柔体贴地为其整理了下头发。 “没,没事,阿奇,我没事。” “哦,惜露姑娘,有事叫我,小的能听见!” “好!” 惜露的心里也很紧张,她知道,是心动的感觉,人的脑子可以骗自己,心却不能。 “惜露,尝尝这个。” 柳如风拿起一块淡黄色花型的糕点,里面有很多杏仁碎。他一只手将糕点送到惜露嘴边,另一只手在下方托着,以便接着糕点掉下来的碎渣。 惜露没意识到——自己害羞了,并且鬼使神差地张嘴,咬了一口柳如风递上来的糕点。 酥香可口,回味无穷…… 惜露并不差钱,平时更是喜欢吃各色糕点,但是从未吃过这个,太好吃啦! “这是什么糕点?我从没吃过?” “这是杏仁酥,是杏仁与香米磨粉制成,你看,这还有芝麻的,花生的,桂花的,你刚刚吃的,是杏仁的。” “这家掌柜的是家父昔日同窗好友,后来入仕,在广州一带做官,如今辞官还乡,还将当地的特色小吃也带回来了,你再尝尝这几样,也是咱们这里没有的!” 每每遇到好吃的,惜露总会像个孩子一样,两眼放光。 “你放心吃,这是蒸制而成的,低糖,只会美容养颜,不会长胖的。” 这当然是骗人的! 惜露尝了几样,还是觉得杏仁酥最好吃,香而不腻,而且一块就吃饱了。 因为扎实的口感,所以吃一块需要喝很多水,所以很容易饱…… 杏仁酥,现已加入豪华欺骗餐菜单! 惜露想到这些,痴痴傻笑,又饮一杯酒。接着又一脸落寞,她终是负了他。 惜露怎会不知柳如风的心意,可是毕竟是南宫玉宁教出来的姑娘,又怎会满脑子只有儿女情长。 那日,柳如风依旧兴高采烈地踏入翠云阁。 坊间已然传开:这柳侍郎家的大公子,不思进取也罢,偏偏还终日留恋于风月场所,满脑子儿女私情,居然还是对着一个烟花女子。 即便柳母痛心疾首,柳父也有点面上挂不住,可是依旧不能阻止柳如风。 柳如风不是最在意气节吗?但是事实证明:爱情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倘若不是,那就证明不够爱。 “柳公子,实在不巧,惜露姑娘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您还是请回吧!” 柳如风翩翩公子,可是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除了会温柔体贴,还会死缠烂打。 他与惜露的缘分,也多亏了这份坚持。 “阿奇,惜露怎么了?” “柳公子,您还是甭打听了,这是给惜露姑娘准备的吗?交给小的就行了。” 阿奇说罢便上前打算接过柳如风怀里的东西。 那是今日一大早新鲜出炉的张记烧鹅,柳如风特地排队买来,并且一直抱在怀里怕凉,一路小跑来打算与惜露一起享用。 “不不,我想亲自交给惜露,我就说一句话就走!惜露!惜露!” 柳如风抱着烧鹅,并且伸着脖子喊惜露的名字。 五楼一共没有几间房间,所以惜露是能够听到柳如风的声音的。 “哎呀柳公子,这里还有其他姑娘呢,莫要高声,莫要高声,你还信不过小的嘛~小的一定会帮您转交的。” 两人纠缠一番,惜露的房门突然开了。 只见一位黯然神伤的美人,目光楚楚,将门错开一些,露出半张脸。 她望向柳如风,眼神里充满哀伤。 乌云蔽月有时散,乱世浮萍徒求安。 柳如风心中此刻只有一个想法:想保护她! 可是此刻,却说不出话。 “柳公子,请进来吧!” 惜露说完,便离开门口了,只留一扇微开的门。 阿奇见状,也不再纠缠,对柳如风做了个请的动作,待柳如风进到屋内,其便离开了。 第13章 张府惨案 虽然柳如风迫切希望见到南宫惜露,可是看到这样的惜露,站在门口的柳如风居然犹豫了。 仅仅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 柳如风胡思乱想,竟惊出一身冷汗! 不过三五步,柳如风依旧步履艰难。 他终是进去了。 柳如风小心翼翼地,先只探入一颗头,朝着屋内张望一眼——只见一娇弱美人,独坐在圆桌前,微微抽搐,泫然之我见犹怜。 柳如风见此情景,立刻步入屋内,关好门,三步并两步走到惜露的身边。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将怀中的烧鹅轻轻放在桌上,然后慢慢坐在惜露旁边的凳子上,伸出手,轻抚着惜露的背,试图给她一点点安慰。 显然,这样小小的举动,还是很有用的。 惜露不再抽泣,而是长叹口气,坐起身来,用帕子轻拭眼角。 青天白日,非翠云阁的正规营业时间,因此惜露也并没有化妆,所以红肿的眼睑非常明显。 昨日还神采奕奕的姑娘,一夜不见,就变得如此憔悴,这深深刺痛了柳如风的心。 柳如风一把抱住了惜露,痛心疾首地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柳如风紧紧抱着惜露,惜露听到柳如风的话十分感动,可是她并不知道,柳如风脑子里在乱想些什么。 “柳公子……如风……谢谢你!” “惜露,无论你怎样,我都会一直爱你,我……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不在乎的,就算,就算你被人轻薄……” “什么?” 柳如风双手握住惜露的胳膊,虽然心烦意乱,但是字字发自肺腑,不过他的肺腑之言立刻就被惜露打断了。 “你在说什么!” 惜露蹙眉,直直地盯着柳如风,显然,是柳如风猜错了。 柳如风以为是自己太过直白又一次痛伤了惜露,便又抱紧惜露。 “无论如何……我会娶你过门,做我唯一的妻子。” 惜露推开柳如风。虽然知道柳如风会错意了,但还是被他的告白打动了。 “如风,你听我说……” 惜露长叹口气,思绪回到六年前…… 中秋佳节,阖家团圆。 张府内亦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忽而官兵接踵而至,一份圣旨,一张封条,四处逃窜的丫鬟小厮…… “娜娜,娘跟你打个赌好不好?你在这个柜子里藏着,什么时候没有动静什么时候再出来,如果你做到了,娘就将红霞宝剑给你,好不好?” “娘,你骗人,娜不要跟娘分开,娘亲……” 年仅十一岁的张依娜,死死拽住母亲的手,嚎啕大哭,眼泪跟鼻涕都流到嘴里。 “娜娜!活下去!你是张家的希望,娘,娘不能再照顾你了……” “记住,替父母报仇,替张家翻案!” 张母泪如线珠,眼眶通红,眼里满是不甘与不舍。她凝视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一瞬间思绪万千。 她轻轻地捋了捋小女儿额前的碎发,然后一把将其推入柜中,再拽下窗帘盖好,随后手握红霞宝剑,决绝地离开了。 “记住,千万不要出来!娜娜!” 张母最后喊一声,便前往前厅,寻找老爷。 第14章 家仇未报难徇私 此时的张府,一片狼藉。 皇上有旨:户部尚书张君政,以权谋私,通敌叛国,德行败坏,枉孤一心重信之。着张君政,贬谪庶民,诛九族,其家产尽数充公,钦此! 为首的太监,刚刚读完圣旨,便摆摆手,令身后的官兵开始行动。一群身着银灰铠甲,手持长柄钢刀的粗犷官兵,或是抓人,或是搜敛财物。 保命是人之常情,虽然下人们大字不识一个,但是听到诛九族的字眼,都知道小命不保了,纷纷四散而逃。 可是皇家的军队哪是吃素的,胆敢拒捕之人,当场就被砍杀至死。 “啊~官爷,饶命啊~” “把包袱给我,给我!” “这,这都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啊,求官爷网开一面啊!” “拿来吧你!” “啊——” 钢刀一挥,又是一条冤魂造世。 有仆人想钻狗洞逃跑,被官兵发现,直接拦腰一刀,命绝当场,血流成河。 “刘公公!你说老夫通敌卖国,可有证据!老夫要面圣,要问清楚!老夫一片赤诚,张家也是满门忠烈,何故背负这腌臜罪名!” “张大人,咱家只管着按章办事,这个中缘由嘛,咱家也不好多过问,张大人可是聪明人,乖乖认罪伏法,您也好少受些罪不是?咱家也好早点交差呀~” 此时两名官兵一左一右控制着张君政,他本身就是个文官,再加上年岁已高,根本反抗不得。 可是张母就不同了。 张母本名吴娜,娘家是开镖局的,生意做得很大。吴娜从小也是舞枪弄棒,十八般武艺融会贯通。 此时她长发高束,身着练功服,手持红霞宝剑,大喝一声闯入大堂…… “放开我家老爷!” 这张吴氏,先是挥剑劈向左侧的官兵,逼得其连连后退,不得已松开了张君政。而后转身侧踢一脚,实实落在右侧官兵的胸口。魁梧的身躯闷哼一声,旋即跪倒在地。 吴娜趁机将张君政往自己身后一揽,手执宝剑,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瞪着刘公公。 “好你个无根的奸佞小人,应着一群乌合之众,来我张府烧杀抢夺,今日你若不使我家老爷面见圣上当面对质,我便与这红霞剑一起开出一条血路!” “你,你你你,你这个泼皮妇人!真是气煞咱家了!来人,给我上,拿下!”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刘公公气急败坏,正左顾右盼的差遣官兵之时,吴娜直直一冲,随后转身。她一手执剑横逼在这刘太监的脖子上,另一手掐住其脖子。 “叫他们都退下,放了我们老爷!让我们走!” 被惊出一身冷汗的刘公公,霎时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只得连声答应着,但却眼漏凶光,鼠目斜视。 “好,好好好,放,放……” 眼见着所有官兵停止了行动,且聚集在大厅围着吴娜与刘公公等人。 “老爷,跟着我,我带你逃出去!” “夫人……好!” 吴娜压着刘公公,身后紧跟着张君政,慢慢地退到了张府大门口。 “老爷,你先走!快走!” “夫人!我,我怎么能弃你于不顾!” “休要多言,快走!” 吴娜向来是个急脾气,但张君政却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 趁着吴娜因回头呵斥张君政分神的时候,刘公公偷偷抽出手里剑,咬紧牙关,微眯双眼,朝着吴娜的腰间蓄力一刺,还将匕首旋了半周,才拔出来。 “呃啊——” 吴娜顿时口吐鲜血,腰间鲜血喷涌而出。 “老……贼……” 吴娜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手中宝剑,欲向刘公公刺去,但已是穷途末路。刘公公一个手刀,落在吴娜后颈,吴娜终是倒趴在地,不得翻身。 “夫人!娜娜!我的娜娜!” 张君政老泪纵横,想要扑到吴娜身边,却被一拥而上的官兵钳制住,打断了双腿,跪在地上。 “张君政抗旨不尊,意图谋反,着圣上旨意,杀无赦!” 刘公公抽出旁边官兵的佩刀,一刀抹了张君政的脖子。 可怜那张君政,临死之际,还泪眼婆娑地望着吴娜,张着嘴,伸出手想要握着吴娜的手,却愣是叫不出声,最后呼出一口气,一动不动了。 “老……爷……” 吴娜也是差不多的姿势,想要爬到张君政的身边,最后还是含恨西去了。 第15章 红颜命薄郎情重 张府上下全被灭门,家产一律充公,只是官府搜寻多年,也没找到张君政的独女——张依娜。 “我就是张依娜。” 南宫惜露平静地说道。 而身边的柳如风则是满眼心疼地望着她,仿佛身临其境,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惜露,我……对不起……” 柳如风这句对不起,也不知道是在为自己的纠缠不休道歉,还是在为自己误会了惜露失身而道歉。 惜露看到柳如风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最后还是笑了。 她慢慢抽出被柳如风握住的手,然后将手搭在柳如风的肩膀上,对他微微一笑,温柔的说: “没什么的,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 “柳公子……其实……” 惜露欲言又止,最后轻叹口气,摇了摇头,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子,阳光带着暖意,一下子涌入原本昏暗阴凉的房间。 惜露闭目仰头,让阳光能够完全铺在脸上。虽然眉间有些许无奈,但是她的嘴角还是微微上翘。 此时坐在桌前的柳如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留下感觉自己多余,离开又觉得不是很妥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说些什么安慰一下眼前的娇弱美人。 只是还不待他开口,惜露就率先出声了…… “柳公子,其实最近,我已经知道谁是陷害我父母的了。” 此言一出,柳如风心里也是一惊,不过此时他是想通了为何这几日惜露姑娘都对自己避之不见了。 家仇未报,无颜顾及男女私情。 既然自己已经认定了惜露,那么关于她的事情,自己也需尽心尽力才是。 柳如风是这样想的。 “惜露,你知道我对你的情意,既然你将此事告知于我,想必也是足够的信赖我。” 柳如风下定决心要帮助惜露,所以字字铿锵,句句真诚。 “惜露,告诉我你的打算。小生不才,愿助姑娘一臂之力!” 柳如风站起来,坚定地看着惜露。惜露听到柳如风的话,亦是满心的惊讶与感动,遂转过身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对上柳如风炽热的眼神。 “柳公子,你,真的愿意……愿意帮助我吗?” 惜露相信柳如风会帮她,若不是十分的信任,是断不可能将自己的身世告知于他的。 只是生活在这水深火热的世界里,难得遇到真心人,惜露想多听听这令人感动的话罢了。 “柳公子……如风,真的,谢谢你……” 俩人的交心之举持续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然后还是步入正题了。 “昨日,我遵照南宫妈妈的吩咐,去二楼的包厢作陪。来人正是前大总管刘德利,而做东的,则是现任户部尚书,刘全……” 九月初三。 “刘尚书大驾光临,使得小店蓬荜生辉啊~妾身定当差来最好的姑娘作陪伺候大人!” “哈哈!南宫阁主真是抬举鄙人了,你这翠云阁本就金碧辉煌的,要不是鄙人俸禄刚刚发下来,哪敢踏入此阁的大门啊!” “刘大人哪里的话,今日酒席妾身做东,刘大人可得喝得痛快才是!” “南宫阁主美意,鄙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啦!只不过鄙人好奇,难道这阁中,还有比南宫阁主更好的姑娘?” 刘全也算是翠云阁的常客。以前是户部侍郎的时候,是每月都会来消遣一回,但顶多是在一楼大厅,同三五好友,点上一壶酒,跟几盘小菜,大厅唱什么曲就听什么。 自从当上这户部侍郎每月总是来个两三回,有空就来,而且次次都是入包间,一桌子美酒佳肴,还得姑娘作陪。倒酒的,唱曲的都得有,偶尔高兴了,还会打赏一二。 一整个小人得志。 第16章 大计将成心未安 话说这刘全,而立之年,也有一妻一妾,但非好色之徒。可是却偏偏倾慕于南宫玉宁。 多次求纳无果,也曾重金求一夜欢好,可南宫玉宁也不曾答应过。 事实上,南宫玉宁打心眼里瞧不上刘全,对于他做的,只不过是表面功 夫罢了。 堂堂七尺男儿,却偏偏靠认太监当爹发达。 而且南宫玉宁也是知道南宫惜露身世的人之一。 “刘大人莫要打趣妾身了,妾身已是徐娘半老,哪能跟小姑娘们比呢?哟~不知道这位大人是……” 只见刘全身后跟着一矮胖老人,头发花白,皮肤虽然褶皱颇多,却很白,而且并无胡须,虽然有点驼背,却是金冠银履、绫罗绸缎之装,左右两边还有丫鬟小厮搀扶着。此人虽不言语,可是细小的眼中却泛着精明的光。 “这位可不得了,乃是前大总管刘德利,两朝元老。近年皇帝念其年岁已高,特许告老还乡,安享晚年嘛~” “刘公公这无儿无女的,老家也没什么亲人了,便定居在京城了,刘公公于鄙人有提携之恩,鄙人多加照顾也是情理之中啊。” 南宫玉宁含笑点头,也侧转过身,朝着刘公公作个揖,便带领刘全一行人去大包间了。 南宫玉宁早就料到如此——说得好听,什么提携之恩,明明背后亲切地叫人爹。刘全表面上是重情义尽孝道,实际上也就是贪图这刘老太监的钱、权跟人脉罢了。 不然哪有那么多闲钱来翠云阁消遣。 这刘老太监也不是善茬,他在收刘全做义子时就已经了解了此人秉性。可是越是这种利欲熏心的小人,越好被利用不是吗? 所以刘德利很放心地收刘全做义子,并且一步步扶持他做上三品户部尚书之位。 话说这边南宫玉宁安顿好刘全与刘德利等人,便急忙地去到惜露房间。 “南宫妈妈,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你怎么……” “嘘——” 南宫玉宁做噤声状,确定门外没人,便关上惜露的房门,将她拉到屋内隔音最好的一角,低声说道: “刘全来了,他还带了一个人。” 南宫惜露早就怀疑刘全跟张家的灭门惨案有关,早就私下调查过刘全的底细,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第六感就这么准。 “难道……是刘德利!” 惜露惊呼一声,瞪圆了眼睛,好在及时被南宫玉宁捂住嘴巴。 “小心隔墙有耳!” 刘德利! 虽然日日夜夜都在幻想着仇人见面的场景,但是此刻——哪怕仅仅只是听到这畜生的名字,惜露都觉得浑身血脉偾张,压抑已久的悲愤直冲颅顶,逼红了她的眼眶。 惜露紧攥着手心,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身体还是不自主的微微颤抖。 一旁的南宫玉宁看到惜露这幅模样,只得轻叹一声,双手握住惜露因用力而发白的拳头,安慰道: “我知你心中感受,但此时不该意气用事,眼下正是刺探敌情诱敌深入的好时机。悲愤血仇不如化作利剑,狠狠刺入敌人的心间!” 南宫玉宁的话总是那么有力量,惜露也渐渐平静下来。 “南宫妈妈,我要见他!” “你不必亲自来的……” “不,我要亲手,亲手杀了他!” 第17章 细思报仇计难施 “可是……” “南宫妈妈,你帮我太多了,况且,如若让这狗贼死于他人之手,惜露,难消心头之恨!” 观这惜露目光坚定,字句铿锵,南宫玉宁只好顺着她的心思。欲言又止间,只嘱咐她好自为之。 南宫玉宁为惜露打扮一番,看着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梳发的惜露,还是问了一句: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惜露,此行生死未卜……” “南宫妈妈,谢谢你!” 惜露面带微笑,两个心思沉重的人透过梳妆镜对视着,千言万语皆心照不宣…… “诸位大人久等了~” 南宫玉宁先行进入刘全等人所在厢房中,刘全借着南宫玉宁耽误时间久之由,拉着她罚她喝尽自己手中握着的满杯的酒。 “好好好,妾身恭敬不如从命~” 刘全与南宫玉宁推搡纠缠几个来回,直到南宫玉宁喝下了满满三杯的酒,众人也拉着半醉的刘全,局面才被控制下来。 “都怪刘全这竖子耽搁,南宫阁主,究竟请来什么样的佳人,等了这么久,可别让我等失望啊!” “包君满意!” 南宫玉宁满脸堆笑。 “进来吧,惜露!” 小厮将门推开,一双穿着蓝底兰花的玉足就迈了进来。 一身浅蓝色琉仙裙,衣袂上一簇兰花更加添彩。来人举止温软优雅,气质非凡,戴着一方面纱,上也绣有两朵兰花。清澈的双眸,淡淡的胭脂,如瀑的长发被一只玉簪高高挽起。 惜露没有言语,先低头微微作揖,随后抬起头来。 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在那个头发花白的佝偻老人身上。 恨意席卷全身。惜露眼眶通红,瞳孔放大。 这张脸,即便已经满布皱纹与斑点,惜露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因为每天晚上,每天晚上,惜露都能梦到这张脸,上面溅满自己父母的血,还带着不屑与奸笑。 “居然是千金难求的翠云阁花魁!惜露姑娘!” “百闻不如一见,惜露姑娘,快、快入座!” 一位满脸猥琐的中年男人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凳子,示意惜露坐他旁边。 “哎哎,懂不懂规矩,最好的,自然要孝敬我们刘老才是~” 一位瘦骨嶙峋尖嘴猴腮的男人,语罢后,便亲自搬来个凳子放在刘全与刘德利中间。 “两位大人,好好享受~” 此次来消遣的一群人,数刘全的身份地位最高,但是除了刘全以外,并无人知晓这位须臾老人的身份与来历。 不过官场沉浮,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 刘全亲自搀扶着这位老人,全程毕恭毕敬,还给他尊为上座,想必并不是一般人。 尊称为大人,一定不为过。 “哎哟,各位大人~真是太客气啦,不过我们惜露,不胜酒力,怕会扫了各位大人的兴致。妾身早已备好几位头牌陪各位饮酒作乐,让我们家惜露给各位大人唱唱小曲助助兴,如何?” “南宫阁主,你这就不地道了吧,叫来了大美人,只能看,不让摸,这这……” “哎呀,好了好了老张,你就少说几句吧,刘大人都没说什么呢,你在这叫嚣个甚!” 那个长相猥琐的男人吃瘪一般,随众人目光一起看向刘全。 “既来之则安之,来了翠云阁,自当是得遵守阁主的规矩。” “哎呦,多谢刘大人担待~妾身照顾不周,自罚三杯,敬各位大人!” 三杯酒下肚,几位貌若天仙的姑娘就掩面飘来。 惜露也坐在大厅之中,怀抱琵琶,清冷的女声,明明是首令人平心静气的小调,却哼唱的委婉凄凉。 “停停停,我说惜露姑娘,我们是来寻欢作乐的,不是来寄托哀思的。” “对啊,唱什么《清平乐》啊,来首《十三钗》!” “哎,这个好,这个好,就《十三钗》!” 惜露停下奏乐,看着起哄的众人。 第18章 阴差阳错见情郎 “哎哟,大人~我们惜露姑娘可是清倌,清的不能再清了,别说唱艳曲,就连笑都不卖。” “就是就是,大人,想听《十八钗》,不如到奴家房中,奴家不仅会《十八钗》,还会十八摸呢~” “哈哈哈——” 有会逗趣的姑娘,引得这几位大人心痒痒的,手脚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早就给惜露抛在脑后了。 但是刘德利不然。 刘德利这个人精,总觉得惜露很眼熟,而且感觉惜露看自己的眼神也很奇怪。 他在刘全耳边低语一句,刘全这才看向坐在大厅里的惜露。 “惜露姑娘,可会跳舞?” “大人,奴家虽会跳舞,可是这厢房狭窄,恐无法令诸位大人满意。” “唱曲也不行,跳舞也不行。还戴个面纱连脸都不露,我说惜露姑娘,你也太扫兴了吧!” “哼,再清高也不过就是个贱妓罢了,装什么装!” 因着酒的缘故,那个长相猥琐的男人,居然直接上前一把抓起惜露的胳膊。 “啊——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爷是来玩的,当然是要玩你了!” 其他男人只看一乐,陪酒的姑娘们倒是心里很慌,也有幸灾乐祸的。 乓—— “不好意思,鄙人来晚了,实在是失礼!” 一位穿着朴素,却一脸正派的中年男人突然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 “柳兄这是何意?我好心请你喝酒,你却姗姗来迟,是不是看不起我?” “刘大人哪里的话,就是借在下十个胆子,在下也不敢唐突刘大人啊。只是,家中确有急事,故而来迟。为表歉意,今日这顿就算在下的吧!” “算你懂事,喝了这杯酒,就饶了你了。” 刘全斟满一杯酒,让随从递于柳青松。 柳青松一饮而尽,随后入席。 “这位是?” 刘全看向柳青松身后的年轻人。 “哦,这是犬子,柳如风。如风,快来拜见刘大人,还有各位大人,他们都是你的长辈。” 柳如风! 惜露身子一颤,难以置信地向来人望去。 真的是他! 可是这么晚了,他来这里做什么,还跟他父亲一起,来见刘全这狗官! 只见柳如风一一向屋里的人作揖问好,直到目光停在抓着惜露站在惜露旁边的男人身上。 美人在皮不在骨。何况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即使戴着面纱,柳如风也是一眼就认出惜露了。 可是今日这种场合,柳如风也不便与惜露攀谈。 柳如风只是淡淡地看了惜露一眼,然后继续向惜露旁边的男人作揖问好。 那一刻,惜露的心,碎了。 “好了,既然柳大人也来了,那我们就商量商量正事吧!” 刘全命令闲杂人等全部出去,自然也包括惜露。 屋内此刻有刘德利,刘全一干人等,还有柳如风跟他爹。 惜露出去的时候,看了刘德利一眼,见对方盯着自己,便立刻将目光移开了。 她经过柳如风的时候,顿了一下,没看他也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惜露的心里很乱,待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回到自己的闺房坐在床上,依旧是那身衣服,抱着琵琶。 此时刚过二更。翠云阁渐渐安静下来,南宫玉宁也闲下来了。 南宫玉宁并没有休息,便直奔惜露的房间而去。 咚咚咚—— 第19章 报仇 惜露打开门,看见南宫玉宁,什么也没说,只是落寞的低着头,开着门,独自转身去桌前坐着。 “惜露,怎么了,事情还顺利吗?” 南宫玉宁进屋,关好门。到惜露身边坐下。 “南宫妈妈,我今天,看到柳如风了。” “柳公子?他今日来找你了吗?晚上?” “是晚上,但,不是来见我的。” “什么?亏他一表人才,原来也是个好色之徒。他去哪个姑娘房里了?” “啊,不,不是的。妈妈,你误会了。他,是跟他爹爹一起来的,来拜会刘全。” 其实南宫玉宁看到柳青松与柳如风了。只不过她不愿意多管闲事,便也没有在意。没想到他们也是来找刘全的。 “今日见了刘德利,你有什么打算?” 惜露想起今日刘德利犀利的眼神,叹了口气。 “那狗东西疑心重,怕是今日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此时还需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惜露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 “这是?神仙乐?” 神仙乐:一种迷魂药,少剂量可使人迷失心智任人摆布,大剂量可使人心脏骤停,且查不出被下药的痕迹。翠云阁里的姑娘惯用的药物,有了它,让男人掏空钱包易如反掌。 “没错,妈妈,今晚,就拜托您,帮我创造个机会!” “可是……可是今日刘全跟刘德利并不打算在此留宿,算算时辰,他们一行人也该散了。” “那就现在,我一刻也不能等了!” 惜露站起来,手紧紧攥着那瓶神仙乐。 惜露立即找丫鬟要了一身衣服,并让丫鬟送一壶酒来。 换好衣服,惜露就将一瓶神仙乐倒入酒壶中,摇匀。然后坚定的迈向刘德利所在包厢。 到包厢门口,惜露深吸一口气,然后敲敲门,进入包厢。 惜露淡定自若地走到刘全与刘德利身边,放下餐盘,拿起酒壶给刘德利跟刘全斟酒。 柳如风坐得离门口很近,自从惜露踏入房间,柳如风便一眼认出她来。 但是柳如风依旧不能与惜露攀谈。 只是柳如风很疑惑,惜露为何这副打扮,还来送酒,并亲自为刘大人斟酒。 “刘大人,赈灾粮款的事,还需刘大人在圣上面前多多谏言。” 柳青松举起酒杯,敬与刘全。 “柳大人言重了,为圣上分忧,为百姓解难,是咱们分内的事儿!” 刘全举起刚刚惜露斟满的酒杯回应柳青松。 惜露倒完酒,本打算离开,可是柳青松居然将酒壶递给柳如风,让柳如风给刘全敬酒。 而此刻刘德利也未动过自己的酒杯。 “刘大人,晚辈敬你一杯!” 惜露站在包厢门口,眼看着柳如风就要喝下这杯酒,一时性急,便大叫一声,伏地不起。 “哎哟!” 柳如风看到跌倒的惜露,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窜到惜露旁边扶着她。 “惜露!惜露!你怎么了?” “如风!你,这,这,成何体统啊!” “刘大人莫怪,是鄙人教子无方!” “哈哈哈,柳大人,令郎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血气方刚的年纪,这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是啊,柳大人有如此怜香惜玉的公子,是福气!” 虽然柳青松一脸青黑,但是其他人却是乐得前仰后合的。 最后柳青松无奈的让柳如风带着惜露赶紧出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还耽误谈正事。 “你为什么在这里?” 第20章 坦白 柳如风扶着惜露,往楼上走去。 惜露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的事告诉他,忽然想到,柳如风的父亲也在房中。 “糟了!快,快带你爹走!” “给你这个,快带你爹回家去,然后给他喝这个!快去啊!” 惜露塞给柳如风一包红色粉末,那是神仙乐的解药。 喝了神仙乐,一个时辰左右会发作,想救柳如风的父亲,还来得及。 “惜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哎呀,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快照我说的去做!回头再跟你解释!快去啊!不然来不及了!” 惜露推搡着柳如风,柳如风云里雾里的,但还是选择相信惜露。 柳如风很快回到包厢,在柳青松的耳边低语一句: “刚才小厮来报信,说母亲大人正在来的路上。” 柳青松顿时一身冷汗,吓得差点掉凳。 老柳家的传统美德——惧内! 随即柳青松便再敬刘全一杯酒,然后匆匆告别,与柳如风回家去了。 “爹,你先喝了这碗解酒汤。” 说是解酒汤,实际上是惜露给的药粉。 在事情没弄清楚前,柳如风选择替惜露保守秘密。 “好,好!待会你母亲问起来,就说……” “就说是几位同僚叔叔找你有急事商讨,你顺便将我引荐给他们。” “对,对!” 柳青松一饮而尽,然后长舒一口气,挽袖擦了擦额头的汗。 两人紧赶慢赶,半个时辰后终于回府了。 柳如风跪了一夜的祠堂,柳青松跪了一夜的搓衣板。 翌日。柳如风风风火火地来到翠云阁找惜露。 那副样子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谁能想到一位翩翩公子,竟也是一个八卦迷。 谁又没有点好奇心呢?最主要的是自己心爱的姑娘的事,自然是知道的越多越开心。 这是柳如风见到惜露前的想法。 “柳公子好兴致,这一大早,就来光顾我翠云阁了!” “秋月姑娘,小生来找惜露的。” “哟~素闻柳侍郎柳大人两袖清风,不知何时发的家,竟可让柳公子日日留恋这翠云阁,还每次都找花魁作伴。” 秋月打心眼里看不上柳如风。自古以来,闺蜜跟男朋友就是天敌。 秋月觉得这柳如风甚是不要脸,整日来白嫖,若是个普通姑娘也就罢了,还偏偏是白嫖花魁! 有才华怎么了,才华能当饭吃啊! 柳如风没理秋月,一个黄毛丫头罢了,不跟她一般见识。但他也向秋月鞠个躬,便匆匆上楼找惜露去了。 话说这边,刘全跟刘德利,昨日全须全尾地离开了翠云阁,一干人等皆毫发无伤。 惜露知道后大受打击,于是交代阿奇,今日休息,谁也不见。 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苦泪连天。 直到柳如风出现,不仅带来了烧鹅,也给惜露带来了希望。 “刘德利,就是那个陷害我爹,杀我全家的杂碎!” “所以,昨天,你才打扮成丫鬟,去送酒……那壶酒!” “下了毒。” “啊!可是,可是那一桌很多人呢!” “其他人都给吃了解药,但是没给刘全与刘德利吃,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两个人现在还活着! 惜露想到这些,不禁握紧拳头,眼眶通红。 “那两个人,现在,死了吗?” 听完惜露的话,柳如风睁大眼睛,双手颤抖着捂着嘴。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弱柳扶风的美人,明明看上去柔若无骨,看上去那么清纯可人,居然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居然可以做出这样骇人听闻的举动。 怪不得,她的琴声,那么凄凉。 柳如风起身,缓缓走近惜露,从背后抱住她,深吸一口气: “没关系,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惜露挣开柳如风,转过身,豆大的泪珠一滴接一滴的跳出。 “不!还没有结束!他们,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第21章 芳心难求 “什么意思?” “刘全,跟刘德利,都还活着……” 惜露说完,就蹲下捂着脸,崩溃大哭起来。 怪了,柳如风当时在场,也亲眼看见刘全跟刘德利喝下了毒酒。 可是仔细想想,就算翠云阁势力再大,靠山再强,如果阁中就这么死人了,死的还是高官重臣,朝廷肯定会严查。 咚咚咚—— 柳如风打开门,发现是南宫玉宁。 惜露慌乱地擦擦脸,平复一下心情,强颜欢笑道: “南宫妈妈,有事吗?” 南宫玉宁,看到惜露这副模样,有一丝心疼。 “柳公子,妾身与惜露有要事相商,还请行个方便。” 柳如风不舍地看看惜露,惜露向他微笑,示意他安心。 “那小生就不打扰二位了。” 柳如风步履沉重地离开了。 “南宫妈妈。” 惜露欲言又止,满腹疑云。她猜疑过,是南宫妈妈动的手脚。 “是我给刘全跟刘德利喝的解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南宫玉宁一直是惜露最敬重的亲人,可是惜露万万没想到,阻止自己复仇计划的居然是她! “你先冷静一下,我知道你有深仇大恨,也支持你报仇,但是我不可能让任何人置翠云阁于危难之中。如若人真的死在翠云阁了,难保不受牵连。” “惜露,你太草率了,就算想亲自手刃仇人,也不该如此鲁莽,更不应该牵连他人!” 南宫玉宁,句句铿锵,惜露也是听进去了。 “听妈妈一句劝,有些人,该利用就要利用。” 惜露知道南宫玉宁指的是柳如风。 “不,我不要!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杀了他们!” 惜露嘶吼着,抓狂着,而这一切,也都被站在门口的柳如风听到了。 “我愿意帮忙!” 柳如风推门闯入 。 三人伫立…… “南宫妈妈,有客人找!” “哎,来了——” “惜露,你,好自为之。” 京都首富李大富,也就是李诚然他爹,今晚欲在翠云阁订一包厢,并且希望南宫玉宁作陪。 这李大富与南宫玉宁是老相识了,南宫玉宁未做阁主之时,李大富就经常来捧她的场子。当时李大富也是个浪荡公子,形貌周正,而且经商有一手。年纪轻轻白手起家,竟积累如此家业。 年轻时李大富倾心于南宫玉宁,想要为其赎身娶进家门,但是被南宫玉宁拒绝了。不过俩人曾经的爱情故事,现在也有说书的在说。 此后李大富没俩月就娶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那小姐是独生女,父母去世后,家产也由李大富继承。 奈何红颜薄命,李诚然五岁时,先李夫人就过世了。 李诚然天天哭着找娘,李大富整日忙于生意,顾不上他,可是孩子还小,再多的丫鬟婆子,也比不上母亲呀。 于是李大富就想到了南宫玉宁。 “玉宁,就算我求你了,孩子命苦……” 李大富说到此处,不禁哽咽。 “富哥,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力不从心,你对我的情义我从未忘记,可我现在已是翠云阁阁主。” “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倒是有个姐妹,可以介绍于你。她是庄户人出身,心肠不坏,且年纪与你相当,肯定能照顾好然儿的!” 第22章 往事 李大富看看懵懂无知的李诚然,虽然他更希望娶南宫玉宁续弦,但是强人所难并不是他的作风,而最主要的还是要找个人照顾孩子。 “好吧,今晚,我请客!” 南宫玉宁有个多年的姐妹,世人都觉得,这个女人是南宫玉宁最大的污点。 因为她又懒又馋,又黑又丑,而且贪小便宜见钱眼开。在翠云阁里,上到花魁,下到小厮,没有一个不讨厌她的。 所有人都纳闷,这样一个人,南宫阁主怎么能受得了? 南宫玉宁,何等人也,向来知道如何用人,尤其是刘春花这样的人,明里暗里可是帮她不少忙。 所以即使现在刘春花仗着跟南宫玉宁关系好,天天赖在翠云阁养尊处优蹭吃蹭喝,南宫玉宁也容得下她。用南宫玉宁的话来说——她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南宫玉宁将李大富想要续弦之事,告诉了刘春花。刘春花顿时眼冒绿光,可是看看怀中的婴儿,满眼的不舍。 一边是自己的骨肉,一边是荣华富贵。 “春花,你还年轻,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这不正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可是,可是月儿还小,我能不能带着她,她一个女娃,用不了多少钱养活的。” “月儿就交给我了,你安心的去吧,等将来你有钱了,还怕照顾不了月儿吗?再说你带个拖油瓶也不方便,李府距离也不远,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啊!” 晚上,刘春花浓妆艳抹,三十岁的年纪,给自己打扮的活脱脱像个五十岁大妈。 李大富看到刘春花那刻,一口酒连喷带呛,咳了好一阵。 “呃,这位……” “这位是刘春花,就是我白日里跟你提的那位。” 南宫玉宁做媒,只不过晚上她还要照顾生意,所以只留了刘春花跟李大富、李诚然在房中。 “玉宁都跟你说了吧!” “嗯嗯,我最喜欢小孩子了,我会尽心照顾好他的!来,小乖乖,吃块肉肉~” 刘春花很贴心的为小李诚然夹了一块红烧肉到碗里。 小小的李诚然睁着大大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刘春花。 “然儿,快谢谢婶婶!” 好在李大富并不是好色之人,这刘春花虽然皮相差一些,但是看上去还是颇有做母亲的潜质的。 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苗条的地方苗条! “然儿?” “大猩猩成精啦!” 李诚然一边拍手一边大叫。 刘春花一脸尴尬,可是李大富在旁边,她也不好发作。 “然儿,不得无礼!” “哈哈,没关系,童言无忌嘛~这孩子真幽默。” 见刘春花如此温柔宽厚,李大富心动了,立即拍案称要为刘春花赎身娶她入府。 李大富并不是个好色之徒,除了需要应酬的时候,此外从不去翠云阁。 这次前来还特意找到南宫玉宁,也是为了儿子李诚然的婚事——李大富想让南宫玉宁帮忙给自己儿子做媒。 简单说明来意后,南宫玉宁直接就答应下来,并差人去安排包厢了。 “妈妈,晚上能不能带着我!” 第23章 转机 秋月这小丫头,向来懒惰,不知为何今日一反常态,居然主动提起要陪南宫玉宁接待客人。 女儿家的心思难猜,特别是这种春心萌动的少女。 “我保证听话!” 秋月看南宫玉宁一脸犹豫,立马表态。而这一举动,逗乐了南宫玉宁。 “好好好~” 得到南宫妈妈的应允,秋月高高兴兴的蹦蹦跳跳的就走了。 此时惜露房中的两人,一个愁云满面,一个忧心忡忡。 毕竟刘德利、刘全都不是一般人,既想对他们下手,又要全身而退,实非易事。 咚咚咚。 一听这莽撞的敲门声,惜露就知道是秋月。 “进来吧!” “惜露惜露,我……” 秋月一进门,很激动的样子,不过看见柳如风也在后,就避开不言了。 而且耷拉着脸,噘着嘴,活脱脱一只受气包。 “唉……如风,你先回去吧,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咱们改天再谈。” 秋月跟惜露从小玩到大,彼此之间很了解。看秋月的样子,来找自己肯定也是有急事。 柳如风也知惜露心意,便告辞离开了。 “惜露,惜露,你知道吗?今晚,我就可以见到我的亲生父亲啦!” “什么?” “我的亲生父亲,我的爹爹!” “你是说,李大富?” “对啊对啊!所以你快点,来我房间,帮我好好打扮打扮嘛!” “啊,好好……” 秋月风风火火地将惜露拽到自己房里,并且把所有衣服都拿出来让惜露帮忙参考。 “这件怎么样,会不会太花哨了……” “这件如何?是不是太老气啦……” “这件呢?不行!太普通啦!哎呀惜露,你怎么跟个呆瓜一样站在那里啊,快帮我挑挑嘛!” 惜露已经陷入沉思…… 惜露觉得,李大富不可能是秋月的生父。像李大富这种身家,前夫人也去世了,如果真的有私生女,肯定早就接回李府了。 落个儿女双全岂不美哉? 难道是南宫妈妈不让? “惜露!” “啊?啊,嘿嘿,其实我觉得,你身上这身就挺好看的!” 也不能说全无可能,因为李大富现在的妻子刘春花,就总是来看秋月,而且还给她带吃的玩的。 只有秋月有,惜露都没有,所以排除是看在南宫妈妈的面子。而且刘春花向来小气。 所以很可能是李大富授意她去做的。 “惜露!你认真点好不好!” “我很认真好吗?你去见得是长辈,又不是情郎!” “还是说,你看上李诚然了?” “去——死!” 两人嬉笑打闹,最后秋月还是听从了惜露的建议。 还是那身鹅黄色罗裙,惜露重新为秋月化了个干净利落的妆,头发也重新梳洗好,秋月整个人都秀丽了许多。 “秋月,千万少说话。” “为什么?” 眼前这个清纯可人的小丫头,瞪着圆圆的杏眼,歪头提问。 “你不说话是个美人,一说话会被当成智障的。” 说完惜露捧腹大笑,而秋月怕发型乱,只能气得直跺脚。 黄昏匆匆而过,星夜忽的一下铺满天空。 翠云阁也点亮灯烛,迎来送往,热闹非凡。 “好紧张,惜露祝我成功吧!” “嗯!” 惜露陪着秋月下楼,没想到却碰上气喘吁吁的柳如风。 “如风,你怎么来了?” “惜……惜露……” “你别着急,把气喘匀再说。” 第24章 巧合 柳如风在惜露耳边低语一句。 惜露听后面露喜色,然后环顾四周,对柳如风说:“这里人多,先去我房中再谈。” 原来柳如风刚刚到家,便得知晚上刘全还要宴请昨晚那帮人在翠云阁吃饭,于是就立马跑来找惜露,连午饭也没顾上吃。 “你的药,还有吗?” “有是有,但是……” 但是昨天那个招数已经不管用了,因为刘德利这个狗东西肯定已经对惜露起疑心了。 “给我。” “如风?你,你不会是要……” “相信我!” “不行,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能不能答应我,如果我成功了,就……” “什么?” 柳如风白俊的脸颊红云密布。 “就嫁给我!” “啊!” 惜露万万没想到,柳如风居然,居然是真的喜欢自己,不,应该说是真的倾心相待。 明明自己只是个名伶艳妓,根本配不上柳如风。 配不上他的人,更配不上他这份深情。 原以为自己只不过是这个纨绔公子的消遣,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可以吗?” “可是,可是我……我身份卑微,你让我当牛做马,或者做奴婢,或者要我为你卖命都可以,我……” “我不,我只要你做我的妻子,一生一世唯一的发妻!” 柳如风激动地用双手紧紧握住惜露的胳膊。 “柳如风,我可以答应你,这辈子,惜露的人跟心都只属于你。至于其他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惜露不是不喜欢柳如风,是根本不敢动心。 但是听到惜露这番话,柳如风已经非常满足了。 “这是神仙乐,你打算怎么做?” 柳如风拿了药,只告诉惜露静候佳音,便离开了。 日落时分。 李大富与李诚然也来到了翠云阁。 “富哥,快里面请,酒席都安排妥了~” 南宫玉宁早早就等在翠云阁门口,等李大富出现了,当然秋月也是。 “哈哈,南宫阁主,今日也是风姿卓越啊~” 虽然李大富眼神色眯眯地看着南宫玉宁,但是秋月一点也不讨厌他,反而一脸的仰慕。 秋月炙热的眼神还是引起了李大富的注意。 “这位姑娘是?” “这是小女秋月,今年十六岁……” “过两个月过完生辰,就十七岁了!” “秋月,不得无礼,快跟大伯问好!” “大伯好~哥哥好~” “哈哈,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许婆家了吗?” “我还小呢!大伯!” “啊哈哈哈,好,真好,宁儿,你还是那么雷厉风行啊!” 虽然秋月出身不算好,但是凭李大富跟南宫玉宁的交情,就算当不了夫妻,结个亲家也是一桩美事。 况且李家已经是首富了,而且李大富并不是迂腐之辈,他并不在乎儿子娶什么样的人进门。当然前提是人品得好,知根知底最好了。 谈笑间,四人已到包厢入座。 “秋月,你再去取壶仙人酿来。” “好的,妈妈,我这就吩咐阿强送来。” “阿强忙着呢,你自己去后厨取!” “啊?可是,我端不稳的,妈妈,你不是知道吗?” 南宫玉宁一个眼神,李大富立刻会意。 “然儿,你去帮帮秋月姑娘,一起取酒来!” “什么?我?帮她?去取酒?” “怎么,你一个男子汉,难道让人家小姑娘自己端酒上下楼来回走吗?快去!” 两人都是听长辈话的类型,所以只能满腹牢骚的去取酒了。 李诚然当然看不上秋月。虽然是个小家碧玉,但是没有内涵,身材平平,根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一点不心动。 秋月更不可能喜欢上李诚然。秋月一直认为俩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且这个哥哥,天天眼睛长在头上,专拿鼻孔看人,就算不是兄妹秋月也不喜欢。 “李兄!” “柳兄!你怎么在这!” 第25章 误伤 这柳如风刚端着兑了神仙乐的仙人酿,上了二楼,没想到楼梯转角,便遇到李诚然与秋月二人。 “柳兄,你这是?” “哦,我随家父前来,与几位官场上的叔叔应酬,这不家父差我叫些仙人酿来,可是今日翠云阁异常忙碌,我怕叔叔们等急了,便自行取来。” “仙人酿!” 李诚然与秋月异口同声地叫出来,并且都两眼冒光地盯着柳如风端着的酒壶。 “这仙人酿是翠云阁的招牌,怎么了?你们又不是没喝过。” “柳兄,我们算不算好兄弟?” “当然!” “好兄弟需要帮忙你帮不帮?” “什么忙?” “可否将这壶酒先让给我,麻烦柳兄另去打一壶?” “啊?这……” 为什么李诚然跟秋月不去再打一壶,偏偏要“打劫”柳如风呢? 一来两人都是懒散怕麻烦的性子,二来秋月想多跟李大富呆在一起,所以想尽早回到房间。 “这什么这,拿来吧你!” 秋月可不像李诚然那么叽叽歪歪的,直接上去一把就抢过柳如风手中的餐盘,险些将酒壶打翻。 “唉哎哎——小心呐!” 向来稳重的柳如风接受不了一片狼藉的场面,又比不上秋月的彪悍,只好松手,试图说服对方。 “李兄,秋月,并不是小生不想帮忙,实在是……今日宴请的都是高官重臣,怠慢不得啊!改日,改日小生亲自为二位端酒服务。” 柳如风边说边要拿回酒,可是秋月直接躲在李诚然身后。 两人此刻默契值爆表,李诚然立刻张开双臂将柳如风挡住。狭窄的走廊里柳如风没法过去。 真的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李兄,唉,秋月,这壶真的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 关系到惜露的秘密,柳如风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原因。 “我说柳兄,你有这功夫,都能再去打一壶啦!怎么,不会是差钱吧?” “哎哟,不是……真的不行!” 眼瞅着秋月端着酒越跑越远,柳如风也虚脱般地滑坐于地。 护送秋月离开成功,李诚然也撤退了。 “哎呀,好了柳兄,不就一壶酒嘛~改日,改日我请你,咱们痛饮几壶都行,我请。” “柳兄,你怎么啦!” 李诚然扶起柳如风,疑惑地看着他。 柳如风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他去找惜露,他想好了:不行,就私奔! 这边,秋月先行回到包厢,李诚然随后归来。 “年轻人腿脚就是利落,取壶酒这么快就回来了。” 南宫玉宁嘴上这么说,实际心里知道,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但是她没有多想,只当是两个孩子没看对眼罢了。 那秋月为什么还偏要跟自己一同来,难不成,跟她娘一样,看上更有钱的李大富了? 还真有这个可能。秋月端酒回来,就开始站在李大富身边伺候着,又是倒酒,又是捶背的。而且秋月看李大富的眼神,也是爱意满满的。 真是女大不中留。还好,身边还有惜露可以依靠。 秋月一杯接一杯地为李大富倒着酒,谈笑间逗得李大富合不拢嘴。 只是忽然之间,李大富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筷子也从手中掉落。他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开始翻白眼。 “爹!你怎么啦爹!” 第26章 毒妇 砰—— 秋月惊掉了手中的酒壶,本也想喊一声“爹”,可是李诚然反应更快。 “快,快去请大夫!” 南宫玉宁也慌了,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南宫玉宁先让人去请大夫,然后让秋月跟李诚然将李大富抬到床上,解开衣襟防止李大富憋死。 秋月已哭成泪人,悲急之情更甚于李诚然。这让李诚然与南宫玉宁都很疑惑。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好在医馆离得不算远,很快大夫就备着药箱来了,匆匆忙忙的,只穿个衬衣。 客房门口很多看热闹的,大厅也是唏嘘一片。 街上巡逻的捕快,也闻声而来。 “大夫,我爹怎么样了?” 大夫闭着眼睛,皱着眉,一脸严肃。 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起身向李诚然鞠个躬。 “公子请节哀。” 说完便离开了。 惜露听说柳如风的酒被秋月他们给劫走了,也跟柳如风一起前往了李大富所在的包厢。 在包厢门口,还碰到了李大富的现任妻子——刘春花。 “哎呦……老爷……老爷……你快起来啊!你睁开眼睛啊!没有你我该怎么活啊!老爷!” 刘春花一进屋就扑到李大富身上又哭又嚎。 “你!你怎么在这里!好啊,原来是你搞的鬼!你给我起来,别在这里假惺惺的!” 李诚然看到刘春花,怒不可遏,一把将刘春花拽起来推到地上。 “让开让开!大人,就是这里!” 来人是专门负责这一片治安的捕头,刘安。今晚巡街的捕快发现翠云阁有异常,便及时通知了刘安。 “怎么回事?” 刘安瞅了坐在地上的刘春花一眼,神情复杂。 “大人,你要替家父做主啊!家父就是被这毒妇害死的!” 李诚然指着刘春花,气得浑身发抖,愤怒的控诉着对方。 “这个毒妇,一直惦记我李家的财产,三番五次想置我们父子俩于死地,今日家父突然暴毙身亡,她肯定逃不了干系!” “冤枉啊!然儿,这么多年,我对你们父子俩一直一心一意,对李府也是尽心尽力!老爷刚刚走,我知道你伤心难过,我也很伤心,可是……可是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坐在地上的刘春花边说边哭,最后拿着手帕捂着脸大哭起来。李诚然依旧在责骂刘春花,气得跳脚。门外看热闹的人也议论纷纷,场面一度鸡飞狗跳。 惜露默默走到秋月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秋月忍不住这失去至亲之痛,抱着惜露开始大哭起来。 惜露内心很愧疚,她觉得对不起秋月,自己也是间接害死秋月父亲的凶手。 可怜的秋月,刚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甚至没说过几句话,就阴阳两隔了。 “够了!来人啊!封锁翠云阁,一切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出!李公子……李夫人,请节哀,在下一定会查清楚事实,还你们个公道的!” 翠云阁死了人,阁中此时还有刘全等人在包厢,问讯自然也要过来看看情况。 如果是一般人,也就不闻不问了,可是死的是京都首富啊! 知府大人知道这事后,也派了仵作过来,勒令严查。 “南宫阁主,劳烦您跟在下讲讲事情发生的经过。” 南宫玉宁将当晚李大富来翠云阁的原因,以及几人喝酒聊天的事一一告诉刘安。 然后刘安又询问了李诚然跟秋月事情的经过。李诚然说的跟南宫玉宁差不多,但是秋月一直在哭,没法回应刘安的问话。 “先生,有结果了吗?” 第27章 风言风语 “刘捕头,此人手脚指头紧握,面色发紫,双眼翻白,且张口吐舌。观察身体下肢血管凸出,上身皮肤有很多小红点,为淤血所致。解剖发现心脏血脉狭窄萎缩,然咽喉、气管、食道、胃部等均无发黑无异常现象。小人判定死者乃突发心疾,暴毙而亡。很有可能是饮酒引起的。” “家父一直身强体壮,莫说心疾,就连伤风都甚少,一定是,一定是有人下毒!” 李诚然说完,刘安就问仵作可否检查出下毒的征兆。仵作摇摇头。 “此人面部浮肿,毛孔粗大油腻,腰腹很粗,且肝脏表面也有大量油脂,平日里定是大鱼大肉毫无节制。身体太胖,加重心脏的负担,眼圈乌青,严重睡眠不足也会影响心脏的健康。” 刘安听完仵作的汇报,便向他点点头。 “李公子请节哀,没有证据衙门也不可以随便抓人,还是尽早找人来安排令尊的后事吧!” 刘安向李诚然抱拳鞠一躬,随后挥挥手,让捕快们都撤了,还瞥了刘春花一眼,欲言又止,最后也离开了。 李诚然虽然对刘春华深恶痛绝,但是他也不会打女人,只是崩溃地指着刘春花,骂了她个狗血淋头。 刘春花没读过多少书,又碍于妇道人家的名节,几度欲与其辩解,却语塞词穷,只能掩面而泣。 虽然刘春花视财如命,也每日在背后咒骂李家父子,但是李大富一直对刘春花不错。李大富从未因她不通文墨且出身青楼而鄙视过她,十几年如一日,宽容她。 所以这一刻,刘春花的心也是有些沉痛,往日的夫妻恩情,抑制不住的涌入脑海,淹没了眼前这个富家公子的咒骂声…… “翠云阁今日出此糗事,叨扰了各位客官的兴致,玉宁在这里给大家赔礼了。” 南宫玉宁高声讲到,一时间吸引了所有看客的目光。 只见一位大方得体、镇定自若的妇人深深地面向众人鞠了一躬,接着又深感抱歉的宣布: 今日翠云阁提前打烊,今晚的顾客酒菜免单! 好在大多是老顾客,与南宫玉宁寒暄一番,就作别了。 这边李诚然连哭带骂的,终是体力不支。李诚然的仆人也早就从李府带来众多仆人,将李诚然与刘春花搀扶回府。 然而临走之际,李诚然嘱咐几个仆人留守在翠云阁,看着事发房间不让任何人动。 这一举动让南宫玉宁十分伤脑筋,本身今日已经是赔本买卖了,这样一来不一定要闹到什么时候。 而且人言可畏,今日说是叨扰顾客,实则还不知道给他们茶余饭后添了多少谈资笑柄呢! 果不其然,第二日李大富夜宿翠云阁暴毙的事就满城风雨了。 更有一些小人传翠云阁的招牌酒仙人酿里面下了迷魂药,喝多了死人等等…… 再加上李诚然又击鸣冤鼓,状告刘春花残害李大富,李家家大业大,官府不得不管,可又苦于没有证据,为了应付李家,也是折腾了几日才算完。 最后还是证据不足,衙门判刘春花当堂释放。李诚然不服,咆哮于公堂。县令念其刚刚丧父,不予追究,还让李诚然好好对待继母刘春花,令其回府。 第28章 李府风波 李诚然被官差扔出衙门,本想再闯进去,最后还是被李府的管家跟忠心的仆人抱着拦下。他们声泪俱下哭哭哀求着,老爷的尸体熬不住,偌大的李府也没了主心骨。老爷走了,李家的担子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李诚然这个独子身上。 李诚然心痛万分,还是让李大富入土为安了。 李大富的葬礼,柳员外一家也来吊唁了。 灵堂前,李府的管家李思跟李诚然站在一旁回礼,两个伺候李大富多年的仆人跪在火盆旁边哭边烧纸。 却唯独不见刘春花的身影。 李家的事也传的风风雨雨的,大多数来吊唁的人也不会多嘴,但是不可避免的有几个仇富之人,特意询问李诚然刘春花的情况。 李诚然面色不悦,也不回应,一概都是管家李思应付。 当然也有例外…… 刘安代表衙门也来吊唁,但是却没有看到刘春花的身影,寻觅一番,还是开口询问李诚然。 “刘大人,老爷去世,我家夫人伤心过度身体不适,在后厢房休息。” 刘安心领神会,悄然去了李府的后厢房,没有找见刘春花,却在一上锁的破柴房听到了微弱的哭声…… “呜呜呜……老爷……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刘安透过门缝一看,居然是刘春花! 刘春花蓬头垢面,脸上的浓妆在泪水的作用下,已经变成一幅鬼画图,一身的绫罗绸缎也不知道怎么划得破破烂烂的。 咔嚓! 刘安拔出刀,砍掉门栓,一把将刘春花拽了出来。 刘春花懵了,不由自主地被刘安一路拖到李大富的灵堂前。 “李公子,你就是这么对待母亲的吗?虽然她只是你的继母,但是也照顾了你们父子俩十几年了,你父亲走了,你不仅不让她看你父亲最后一眼,还给她关到柴房里!” 现场一片哗然,众人议论纷纷。 “刘大人,这是鄙人的家事,还望刘大人不要过问太多,家有家法国有国规。来人!将夫人带下去好生看管!” “我看谁敢动!” 刘安大喝一声,居然拔出刀来护在刘春花前面,这让众人都有了新的想法——俩人有一腿。 李管家赶忙出来打圆场。 “哎哟,刘大人息怒,息怒啊!小的这就带夫人下去洗漱一番让夫人好生休息,此乃李府家事,就不劳刘大人多费心了!刘大人请快快收刀,请便吧!来人啊,带夫人下去好生伺候!” 刘安这才收了刀,瞪了李诚然一眼,转身走了。 柳员外与李大富也是故交了,便上前安慰。 “贤侄保重身体,现在李府都指望着你了!” 柳如风跟柳如月站在一旁。 作为间接害死李大富的凶手,柳如风这几日一度变得痴傻。 那天李诚然夺酒而去后,柳如风顾不得其他事情,冒冒失失地回到刘德利一杆人所在包房。 他离席许久,却还两手空空而归,当场招来柳父的一顿痛骂,也让刘全等人面色不悦。 “你这不孝子!气煞我也!” 第29章 如风消散 “刘大人莫怪,都是老夫平日管教无方,过度纵容犬子了。如风,快,快给刘大人赔礼道歉!” 柳父一边陪笑一边招呼柳如风,可是此时的柳如风如同丢了魂一般,摇摇晃晃,面如土色,怎么叫他也没反应。 “罢了罢了,公子年轻,难免冒失,咱们一群大人议事,小孩子还是不便在场,退下吧!” 于是柳如风被柳父赶出门外。 惜露见柳如风神色异常,想及应该是有了什么变故,便匆匆结束一曲,准备告退。 “美人这就走了?来来来,陪我们喝上几杯!” “大人容禀,奴家突感腹痛难忍 ,只得先失陪一下,奴家去去就回,还望各位大人饶恕奴家呀!” 说罢,惜露便直接捂着肚子皱着眉,小碎步跑着离开房间了,只留下身后一片男人的嗤笑声…… 出了厢房,柳如风正颓废地坐在走廊边上,双手紧握,抱着头颤栗着。 此处不便说话,惜露看看左右,便一路小跑拉着柳如风,回到她的房间。 “如风,如风!究竟发生什么事啦!” 惜露叫他两声,他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做回应,惜露只好握着他双臂摇晃着他,试图得到一点回应。 “够了!” 柳如风双眼通红,面色煞白,大吼一声,挥起双臂,推得惜露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完了,彻底完了!都怪你,都是你!” “如风,你不要吓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惜露是第一次看到柳如风这副样子,吓得她快要哭了。 “不,不怪你,都怪我!怪我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都怪我,怪我!” 柳如风说完,就给了自己两巴掌,然后蹲下抱头痛哭起来! “如风,如风,你别这样,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了?如风!” 惜露也急哭了,抱着如风继续央求着他说出事情原委。 慢慢的,柳如风也算平静了些,便出毒酒被李诚然截胡一事。 “什么!” 惜露大惊,连道不妙,便想赶去找李大富李诚然阻止李大富喝酒。 惜露只在心里祈祷着李大富千万别喝,千万少喝,因为这种药,对年轻人,只是有些伤害,并不会致命,但是对于年纪大的人就是致命毒药。 最后两人刚出门,就听见有人喊: “不好啦!救命啊!快来人啊!” 李大富暴毙而亡。 得知李大富是真的死了,柳如风接受不了事实,一边摇头,一边跑着离开翠云阁,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筋疲力尽,累倒在郊外的草里昏睡过去,第二日早上,才让柳府的人找到并带回府中。之后几日,便是一直浑浑噩噩的,待在自己房间不肯出来,寝食难安。 这可急坏了柳母,接连找了好几个郎中来给儿子瞧病,都说身体无大碍。只是忧思心重,忧郁成疾,开了一些解郁的药,并嘱咐柳母多让公子晒晒太阳,多出门散散心。 可是柳如风,完全听劝,只跟母亲和妹妹说想静一静,不想出门,找各种理由待在家里。 看到哥哥这副样子,柳如月也满是担心,于是她安慰母亲,说自己会一直陪着哥哥想办法让哥哥开心好起来的。 然而事与愿违,柳如月给柳如风拿来各种好吃的好玩的,柳如风看都不看一眼。 柳如月还把现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翠云阁跟李府的八卦讲给哥哥听,没想到,柳如风不仅不想听,还直接发怒给柳如月赶出自己的房间。 柳如月哪里知道这些事哥哥也是当事人之一呢?与他说这些,无疑是在他心上又插了一刀。 第30章 救哥心切 柳如月觉得自己也要抑郁了! 自己的哥哥风度翩翩饱读诗书,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有才华。长相嘛……虽然不是柳如月喜欢的那种,但是绝对是好的,不然也不会风靡京城半数女子。至于钱财方面,虽然柳母治家严厉,但是柳如风手里钱肯定富裕,不然没钱哪会天天往翠云阁跑…… 翠云阁! 哥哥从翠云阁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柳如月突然找到了突破口,便急急忙忙地去往翠云阁。 此时正是头午,翠云阁还未营业。丫鬟小厮正在洒扫,姑娘们大多都在补觉,只有极少数愿意早起溜达的。 没办法,毕竟女人睡眠不足老得快。 柳如月满头大汗,终于到了翠云阁门前,正要进去,却被门口的护卫拦住了。 “这位姑娘,翠云阁还未营业,请问有何贵干?” “小哥,麻烦你,我是来找人的。” “不知姑娘来找何人?” 护卫看眼前的小姑娘,年纪不大,虽然举止粗犷,不施粉黛,但是穿着讲究,衣服料子都是顶好的,腰间的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 所以不可能是来卖身的。 翠云阁当然不是想进就进的。并不是规矩多店大欺客,而是早些年确实有些泼妇大早上闯进来破口大骂,说翠云阁都是狐狸精,还有想打架的。 这里再高级,毕竟也是青楼。明明错的是寻花问柳的男人,干嘛来指责努力讨生活的姑娘们呢? “我……我……我找……” 柳如月光惦记来翠云阁了,却没考虑过来了该干嘛、该找谁。再加上走路走得急,气有些喘不匀。 “啊,对了,我找惜露姑娘!” 没错,在这翠云阁,跟哥哥最熟悉的应该就是惜露了! 找她准没错! “我是柳如风的妹妹,我哥哥让我来找惜露姑娘,帮他捎个话,麻烦小哥行个方便,嘻嘻!” 柳如月急中生智,自己哥哥三天两头来翠云阁,这门口的护卫肯定能认识。 “这是哥哥让我给小哥的喝酒钱!” 柳如月掏出身上仅有的一块小碎银,放到护卫手里,护卫凶狠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 他当然认识柳如风,翠云阁的人都知道,这个白嫖党。 不营业时间来,都是白天来,没有入场费,来了就找花魁惜露姑娘,而且还是去人家闺房,有时候还会带惜露姑娘出去。 不过惜露姑娘同意,别人也不好说什么。而且柳如风偶尔也会给大家带点好吃的好喝的,一来二去也跟大家打成一片了。 “原来是柳家小姐啊,请进吧,惜露姑娘住在五楼,你上去就有人带你去了。” 柳如月向护卫小哥道声谢,便匆匆上楼了。 到了五楼,阿奇正在擦拭楼梯扶手。 “小姐是找惜露姑娘啊,跟小的来吧!” “惜露姑娘,柳公子的妹妹来找您了,您现在方便吗?” 阿奇带柳如月到了惜露房间门口,便向屋里喊到。 “惜露姑娘?惜露姑娘?” “让她进来吧……” “柳小姐,请进。” 得到允许后,阿奇轻轻推开门,示意柳如月可以进去了。 第31章 向嫂子求救 柳如月蹑手蹑脚地进了惜露的闺房,而后阿奇就把门关上了。 同样是女孩,柳如月的房间不是刀枪棍棒,就是各种稀奇玩具。 而惜露的房间,一进门,就闻到了弥漫着的玫瑰花香。 柱子跟窗户都挂着粉红色的缦纱,窗前一窄桌上还摆着几盆开的正盛的鲜花。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红木圆桌,四周是配套的红木小圆凳,桌子跟凳子上皆铺着鹅黄色流苏波斯毯,上面绣着暗红色花纹。桌子底下垫着一大块方形波斯地毯,样式跟桌上的一样。桌子中央摆放着一套素青色陶瓷茶壶,茶壶冒着热气,看着应该是刚刚才泡的。 柳如月没看到人,便伸着脖子往室内瞧去,不敢轻举妄动。 明明自己才是大家闺秀,而且明明自己也是女孩,但是柳如月就是有一种紧张害羞的感觉,就像一个第一次进入姑娘闺房的傻小子一样。 没办法,因为柳如月的朋友们,也都是跟她臭味相投的,她哪见过这种女孩子家的闺房。 “是如月吗?进来呀!” 一个活泼又不失温柔的女声从室内传来,柳如月往身上蹭蹭手心的汗,踮着脚猫着腰往室内走去。 此时惜露正坐在梳妆台前,头发随意地扎在身后,头上也随意地插了两个发髻和一支翠玉发簪,佩戴一对翠玉耳坠,脸上也只描了个眉。一双纤纤玉手正拈起一张红纸,放在唇间抿着。 铜镜中映出柳如月的身影,正倚着柱子呆呆的看着美人梳妆。 惜露放下红纸,转头对着柳如月俏皮一笑。俩人年纪相差不多,惜露拉着柳如月,坐在自己的床上。 柳如月被惜露的美貌深深吸引,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来找她的目的。 柳如月怕自己的衣服弄脏了惜露的香床软枕,毕竟刚才风尘仆仆的,还出了一身汗。 惜露被她逗笑了,这兄妹俩拘谨的样子还真像。惜露并不介意,还是执意拉着柳如月坐下,好说话。 柳如风时常跟惜露提起自己的亲妹妹,他们兄妹的感情一直不错,而且惜露一直也对柳如月很感兴趣,说来今天才算是惜露跟柳如月第一次正式见面说话,以前虽然照过面,但是都被柳如风匆匆拉走去没机会好好聊聊呢。 “如月,你怎么来了,你哥哥呢?” “哥哥?啊,对了,我就是为了我哥哥的事来的!” “你哥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惜露很是担心,她已经好几天没见过柳如风了。那天出事之后,柳如风就一反常态的跑了。惜露本想去柳府找他,奈何因为李府强求官府调查李大富之死,翠云阁连着禁足几日,大家为了不招灾惹祸,也都不出门。 柳如月跟惜露说了柳如风的近况,并且询问惜露知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自己哥哥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惜露听完,只是一声叹息,摇摇头,也没回应柳如月。她起身招呼阿奇给她拿来纸笔,草草写了一封书信,交给柳如月,让柳如月务必交给她哥哥。 “如月,拜托了,我也希望……希望你哥哥好好的。” 第32章 从此相逢不相识 柳如月抱着一丝希望拿着惜露给哥哥的信回到柳府。 “哥!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柳如月兴高采烈的闯入柳如风的房间,然而柳如风看都没看她一眼,柳如月的声音让他头疼…… “哎呀!我的好妹妹,你就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儿吗?” “某人给你的信,你不要吗?” “什么某人,我不认识什么某人!” “如风哥哥,几日不见甚是想念,望明日午时翠云阁一聚,惜露会备好酒菜等君来……” 柳如风听到“惜露”两个字,才有反应,一把抢过柳如月手中的书信。 寥寥几字,却让柳如风抑制不住的颤抖。他双眼通红,双手紧紧握着信。 最后闭上双眼,仰头长吁一口气…… 八月骄阳如火,路上行人无一不满头大汗,然而柳如风却觉得很冷。 越是接近翠云阁,他的步伐就越缓慢,那种明明很想靠近却又害怕去触碰的感觉,让他冷汗直流。 最后还是踏入了这里,短短几日,如隔三秋。 “哟~这不是柳公子吗?好几天不见您了,最近忙什么大事呢啊?” 柳如风没心情与人闲聊,便敷衍了几句,咬咬牙,握紧拳头,硬着头皮,上了五楼…… 咚咚咚—— “请进。” 一夜无眠的惜露,早早起了床,只是简单的洗漱一下,就下厨做了几个柳如风爱吃的小菜。 “如风,你来啦……” 惜露看到柳如风,满眼欢喜,但是并未起身,只是坐在桌前,朝着他温柔一笑,并招呼他入座吃饭。 恍惚间,就如守在家中温柔贤惠的妻子,终于等到丈夫回家一般…… 柳如风这样想着,如果是真的该有多好啊…… “如风,这杯酒,我敬你……” 自始至终,柳如风也未说过一句话。只是惜露在说,他在听,没有一丝回应,敬酒他就一口饮尽。 只是一双眼睛,从未离开过惜露,眼神里有着怜惜、爱慕、占有欲以及无措感。 惜露吐出来的字一个个从柳如风脑中飘过,只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不做停留即无思考。 “如风……这是最后一杯酒,我想说,很高兴认识你,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过得很开心很幸福。但是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你真的很好,惜露……不配拥有你。我们……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酒过三巡,惜露脸也红了,双眼迷离,最后还是哽咽地说出了诀别的话。 “劝君饮尽杯中酒,从此相逢不相识……” 惜露一饮而尽,此时的柳如风终于爆发了。 几日来的恐惧、烦躁、无奈以及深深的思念,此时此刻再也无法压抑…… “从此相逢不相识……好一个从此相逢不相识!你……你把我……把我对你的感情,当什么了!我问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柳如风摔碎了酒杯,紧紧握着惜露的双臂,满脸通红青筋暴起,瞪着惜露怒吼着,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 “我……” 惜露并没有害怕,她很了解柳如风,此时此刻,她只有心疼与愧疚,她自己知道,她是真的爱上柳如风了,悔不该当初让柳如风帮他,做那种事! 惜露想开口安抚柳如风,可是柳如风突然一把抱住惜露——强烈炙热还夹杂着酒气的男性气息,在惜露的唇齿间徘徊着…… 惜露哭了。 第33章 弥补 柳如风,柳员外之长子,风度翩翩且才高八斗。 富裕的家庭环境加上优秀的自身条件使得柳如风养成了自命不凡的性子。 在他过去的二十三年岁月里,也的确是一帆风顺。从未失败过的他也自然而然地对所有事情都胸有成竹。 然而他第一次失败,居然还是为帮助心爱的姑娘做事。这次失败不仅让他颜面全无,而且还害了不相干的人。 他幼稚的心理无法承受,只能选择逃避。 可是当看到书信的那一刻,那熟悉的字迹,带着熟悉的香气,他终是抑制不住这相思之情了。 都说酒壮怂人胆,事实上只不过是懦弱的人借酒肆意宣泄一直以来被压抑的感情罢了。 惜露哭了,温热的泪滴顺着脸颊,流入了两人的口中,微咸。 惜露的泪与疯狂过后的窒息感使柳如风逐渐冷静下来。他还是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惜露,只意犹未尽地回味着那香甜的味道…… “对……对不起……” 柳如风嘴上道着歉,但是抬着头,眉头放松,双眼盯着自己脚尖,嘴角还憋着笑意,明显是因为一亲芳泽而喜悦。 惜露哭,是因为心疼柳如风,一个木讷腼腆的翩翩公子,因为帮自己,变成了这副样子。 惜露也很后悔,如果当初不利用柳如风,事情会不会好一些。她知道,自己是真的爱上了柳如风,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她那么留恋柳如风的吻。 可是她——一个流落风尘的女子,就算是守身如玉,就算是多才多艺,也断然配不上柳如风。 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就此算了! “你……柳公子,今日就算了,柳公子请吧!惜露累了,要歇息了,从此以后也希望柳公子不要再来找惜露,以后……以后也不要再联系了!” 惜露一副被占便宜了又羞又恼的样子,直接叫来阿奇,让阿奇将柳如风请出去。 柳如风最后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家的柳如风,更加的恐怖…… 柳府,前院。 柳如月心里美滋滋地在院子里舞剑。 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柳如月相信惜露一定会治好柳如风的抑郁之症的。 可是没想到,柳如风一个人走回来了,边走边呆呆地张着嘴,还一会儿皱着眉噘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转眼又傻呵呵的笑,不知道在想什么美事。 “哥,哥!你怎么啦!你见到嫂子了吗?” “嫂子?” “就是惜露姑娘呀,她不是你相好的嘛!你是我哥,她不就是我嫂子嘛!” “嘿嘿,没错,没错,她是。” 从那天之后,柳如风开怀多了,不过也是很少出府出门,天天在家画惜露的画像,要么就是做白日梦,直到李家告丧。 柳如风才想起自己是间接害死李大富的凶手,心里愧疚不已,所以还是跟父母一起去了李府悼念李大富。 “爹,娘,我与李诚然是同窗亦是好友,我想留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你们跟妹妹先回去吧!” “好,如风,多帮帮李诚然,如今李府都指着他了。”柳父嘱咐道。 “爹,娘,我也想留下帮忙!”柳如月一听哥哥要留下,自己也想留下,不仅是想帮忙,她还对李家的事非常感兴趣。 柳如月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着! “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夜不归宿,成何体统!”柳母小声训斥道。 “哎呀,娘~人家也想帮忙嘛~” “你一个姑娘家,能帮什么忙,不给人家添麻烦就不错了!” “哎呀,娘~” 见柳母不松口,柳如月又开始跟哥哥撒起娇来。 “哥哥,好不好嘛~我,我保证听你指挥!李府这么大,肯定需要人帮忙的嘛~哥哥~” 这声哥哥叫得柳如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办法谁让他宠这个妹妹呢? 第34章 彻夜长谈 柳如风跟爹娘保证,会照顾好妹妹。柳如月也保证会听哥哥的话,这才得到柳母的许可。 日头渐落,李府也开始安静下来。 微风轻轻撩动着挽联,似对逝者的惋惜不舍。白色灯笼与蜡烛闪烁着的烛火,也好像在低声哀泣。 李大富一生衣食无忧,大富大贵。 他惜财却不贪财,经商有道,万贯家产全凭自己的头脑跟双手。 他精明于算计却有一颗仁厚之心,是世人口口相传的大善人,对家人慈爱宽容,对朋友仗义慷慨。 在他四十九岁这年,不幸与世长辞。 来日不携一粒土,归时不带一片尘。金银万响与君同,赤胆仁心照青松。 柳如风也为李大富戴孝了。李诚然一直婉拒,但是拗不过柳如风。柳如风与柳如月也忙前忙后的为李府出了不少力。 李诚然很是感动,没想到一个平时只是喝酒吟诗的朋友,如今居然对自己如此仗义。 夜深人静,李诚然令人备好厢房,请柳如风兄妹去休息,并非常感谢他们的帮助,但是被柳如风拒绝了。 “李兄,今夜,我就陪你一起吧!妹妹,你也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 “好吧,哥哥,你们也早点休息吧!然哥哥,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要向前看,你一定要坚强啊!” 柳如月学着大人的样子,安慰着李诚然,李诚然突然觉得这个黄毛丫头今日如此温柔可爱。 “谢谢,月儿妹妹,快去休息吧!” 李诚然差人在灵堂前摆一桌酒菜,与柳如风彻夜谈心。 今日无需附庸风雅,李诚然把从三岁记事起的回忆到如今的桩桩件件,全都说给了柳如风听。 虽然李诚然比柳如风年长一岁,但是此刻的他,就像一个诉苦的孩子。 李诚然说他一定会调查清楚这件事,一定不会放过刘春花这个恶婆娘的。 柳如风心里越发愧疚,他完全知道李诚然是误会刘春花了。 “诚然,你是不是,误会你继母了,如果她真的想加害李伯伯,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误会?呵呵。” 李诚然又喝了一杯酒,开始娓娓道来…… 那一年,刘春花初入李府。一个粗鄙村妇,看什么都新鲜,还总是大呼小叫一惊一乍的。完全没有当家主母的样子。 小小的李诚然,更是对她毫无尊重,只把她当成大猩猩,偶尔还会联合下人捉弄刘春花。 有一天,刘春花在后院侍弄她的小花园。 那片花园,原来种的是李诚然生母最爱的玉兰花。母亲重病的时候,就是小诚然一直照顾着,并且每日都要摘下最漂亮的一朵摆放在母亲的房间。 后来母亲去世了,小花园就是小诚然的秘密基地,小诚然将所有的心事,以及对母亲的思念,都诉说给玉兰花听。 可是刘春花入府后,没几日,她就亲自铲除了玉兰花,并且告诫所有人以后府中不得出现玉兰花。 这给小诚然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他哭闹着,想要阻止刘春花锄掉玉兰花,但是让几个被刘春花收买了的下人一直抱着拦着。 明明,李府这么大,明明有很多花圃,为什么一定要毁掉他的秘密小花园! 这是他跟母亲唯一能联系到的地方了。 小诚然哭着去找父亲告状,父亲听完,虽然面上不悦,但也只是敷衍地安慰安慰小诚然。毕竟李大富生意非常忙,内宅之事还需要刘春花来照顾,如果真因为这点小事而责罚刘春花,实属不妥。 不过李大富还是叫来了管家李思,交代他照顾好小少爷,并且特意嘱咐李思好好“辅佐”刘春花打理李府内务。 第35章 不孕 一年后,刘春花彻底变成了李府的女主人。 为什么说彻底,因为她使各种手段,令府内支持顺从她之人管事掌权,将不听她指使之辈以各种缘由赶出李府。包括小诚然的奶娘以及先夫人的贴身丫鬟小梅。 刘春花先是陷害奶妈给说她毒害主母,还买通厨娘做污证说先夫人也是她毒害的。 后又跟李大富告状说小梅虐待李诚然,才让小李诚然高烧持续一天一夜,昏迷不醒。 李大富念在奶娘对自己儿子有哺乳之恩,小梅又是先夫人的陪嫁丫鬟这么多年对小诚然也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并没有处罚她们。 因为李大富心里也知道,内宅斗争无非就是这样,与其调查真相弄得个鱼死网破,不如给这一老一小一笔钱,遣散离府,总比在这深宅大院里,被主母欺凌乃至逼死的好。 小诚然身体痊愈后,找不到奶娘跟小梅,急得直哭,李大富另安排了自己挑选的忠仆照顾李诚然,就这样又混过了两年。 李诚然十二岁,不同于其他小孩子,他只爱念书写字画画,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身前往书房,一日三餐都在书房里用,只有年节时候跟父亲同席用餐。 因为他的勤奋好学,再加上遗传李大富做生意的天赋,让十二岁的李诚然就深谙经营之道,这让李大富非常高兴,于是年夜饭时当场拍案决定以后做生意要带着李诚然在身边。 李诚然一直以为李大富娶了刘春花就不要自己了,李大富的这一举动让李诚然心里突然感觉到久违的父爱。 仔细想想,虽然李大富常年忙于生意不在家,但是每次回来都会给李诚然带礼物,各种零食或者稀罕的小玩意,还会特意留意帮李诚然搜集一些奇门遁甲的书籍。 小孩子就是很好哄很容易满足的。 但是这件事却让刘春花忧心忡忡。 虽然这父子俩是对李府撒手不管了,但是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再加上自己入府几年也没有身孕,这让刘春花更加着急了。 没有孩子,应该说没有儿子,往后怎么可能分到李府财产呢?没有孩子,连立足的根本都没有! 于是往后的日子里,刘春花便忙于搜罗生子偏方,自己吃,偷偷给李大富吃,把握一切能跟李大富同房的机会。 但是最终是无用的,多年后刘春花更是连月事都不来了。京城最好的妇科大夫都告诉她,她不能再生育了。 事实上李大富并不是个计较小气的人,他念在刘春花多年不易,无子养老,便也将一些店铺与田地赠予她名下,说给她留着傍身。 只能怪刘春花太贪心,她想要的是李府的全部财产。 全部!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李诚然更是早就发现她给父亲下药之事,长大的李诚然也在府中各处安插了自己的忠心仆人——给刘春花下点避孕的药并不难。 只不过这个药,有些副作用:长期服用会导致不孕不育。 李诚然跟着父亲东跑西跑去往各地做生意,刘春花也是怎么都想不到查不到他的身上的。刘春花只当自己没有那大富大贵之命,也怪自己慵懒嘴馋才使得身宽体胖提前绝育…… 第36章 转眼已是秋 眼看着要孩子无望了,刘春花这才开始讨好着李诚然,倒不指望他给自己养老送终,只盼着将来自己还能在李府有个住处,不至于露宿街头。 另一边也巴结着南宫玉宁,想着以后再不济也能回到翠云阁,况且她还有个女儿在翠云阁呢! 然而李诚然已经是个十六七的大男孩了,面对刘春花的种种作为,更是嗤之以鼻。李诚然巴不得抓住刘春花什么把柄好给她赶出李府,奈何父亲年岁渐长,府内之事无暇顾及,他自己也有自己的理想,不太想管内宅内务。 而且这刘春花还能够哄着自己的父亲心花怒放的。 李诚然这才忍住了刘春花,不过也一直叫人盯着她,以防她加害李大富。 这边南宫玉宁倒是没有将刘春花拒之门外。在南宫玉宁的眼里,刘春花是个非常好利用的棋子。 就好比这神仙乐,早些年,南宫玉宁就是靠这神仙乐报了灭门之仇,也是靠这神仙乐做了翠云阁阁主。 现如今,翠云阁在她的管理下,生意比以往都好得更多,也都少不了这神仙乐的功劳。 所以南宫玉宁愿意为刘春花敞开翠云阁的大门——毕竟现在京城内只有她会种植配制了解神仙乐。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刘春花不直接用神仙乐控制住李大富跟李诚然呢? 第一这俩人一旦有什么闪失,最先被问责的就会是她刘春花,嫌疑最大动机最大;第二这么多年,李大富确实对刘春花不错,所以刘春花还是多少对他有些感情的,她只想谋财不太想害李大富父子。 后来几年,刘春花便隔三差五往翠云阁去,有时候是带神仙乐换些银子,有时候就是找南宫玉宁唠唠家常。 时间久了,虽然偶尔也会跟南宫玉宁说说要吞下李府、谋害李家父子,诸如此类的话,不过也就是过过嘴瘾罢了。刘春花自己靠种药配药卖药,攒了不少银子,在这深宅大院里每日也忙得不亦乐乎。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李大富就这么突然死了,再加上李诚然对刘春花的偏见,自然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刘春花。 虽说纸包不住火,可是事情真的不是刘春花做的。再加上南宫玉宁从中打点一番,没有证据,官府也不能把刘春花怎样。 三番五次的上告,让衙门对李诚然没了耐性,也让李诚然绝望至极。 说到此处,李诚然握紧手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精的作用再加上激动的情绪,使他满脸涨红。一双猩红的眸子,好似在将仇人千刀万剐。 柳如风想劝李诚然,欲言又止。他有什么资格去安慰李诚然,他感觉自己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在打自己的脸。 思来想去,只能一只手搭在李诚然的肩上,另一只手也举杯痛饮。 孤月当空,给冷寂的李府又降了一丝温度,就连蝉鸣声都呜咽无力。 一夜无眠的人除了李诚然与柳如风,还有刘春花跟柳如月。 此时的刘春花,已经梳洗干净,并且穿上了棉麻做的白孝服。 虽然不用被关在柴房了,但是李诚然让人看着她,呆在一个小厢房里,没有李诚然的允许不许让她出来。 屋内仅有一盏微弱的烛火亮着。刘春花倚坐在床头,惨白的脸上挂着空洞无神的双目,斑驳的泪痕在烛火的映照下忽暗忽明。 “老爷啊……没有你,以后我该怎么活啊!” 第37章 猫腻 竹影摇曳,月光下,一个娇小又灵活的黑影,穿梭在李府的后院…… 为了李大富的丧事,李府上上下下足足忙活了两天一夜。此时并无大事,李诚然也吩咐众人好好休息,以待明日一早出殡。 所以今夜李府无人值夜,自然也就无人发现“探险”的柳如月。 虽然李府很大,厢房之多且大同小异,但是亮着的屋子就那么几间,柳如月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刘春花所在的厢房。 柳如月蹲在窗外,依稀能听到房中人声音沙哑的呜泣…… “老爷啊……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老爷啊……” 柳如月皱眉,心想着这刘春花看上去粗鄙庸俗,而且口碑一向不好,居然也有这样重情义的一面。 如果说是做样子,可是屋内无人,夜深人静的外面也不能有人。 人不可貌相——柳如月这样想着。仔细想想,柳如月并不熟悉刘春花,很多事都是道听途说,对刘春花的了解也是多来源于李诚然跟哥哥的谈话。 也许传言大多都有主观印象吧!像刘春花这种混过花街柳巷的村妇,突然飞上枝头变凤凰,难免会遭人非议。 柳如月刚想同情刘春花,想着现身安慰她一下,就被刘春花接下来的自言自语给惊住了。 “我以后该怎么活啊!李诚然这个贱种,不会给我一分钱的!肯定把我赶出李府,如若不然也会像此一般虐待我!我的命好苦啊!老爷啊!我呸!你怎么那么无情啊!跟你过了这么多年,你连个宅子也舍不得买给我,什么都留给你那个宝贝儿子,你好狠的心啊……” 原来刘春花哭并不是在追忆李大富,只是怕日后没有好日子过。 柳如月此时心中犹如万马奔腾于草原之上,她实在听不下去了,正想窝着一肚子火离开去别处逛逛,突然听到有浑厚的脚步声靠近…… 说时迟那时快,柳如月一个踮脚,攀着门柱子就上了房梁,蹲在暗处屏息观望。 来人步伐沉稳,身形健硕,虽然一身棕黄色粗布麻衫,腰间却别着一把官刀。 “是捕快!” 此人略顾左右,便直奔刘春花所在的房间而来。 当当当—— “谁?是谁?” 敲门声响起,惊得刘春花打了一个冷颤。 “是我。” “你,你是哪个?我现在被囚禁在这里,你还敲什么门,有话便说!不然就早些放我出去!我也不是非要吃你们李家的饭!” 刘春花越说越激动,竟然起身到门口拍打着门要出去。 “你冷静些,是我,刘安!” 刘春花一听到刘安两个字,便停下发疯。 刘安,不是白天那个替刘春花打抱不平的捕头吗? 柳如月心花怒放,没想到夜巡李府,还真有意外收获呀! 白日里那一出,众人只当衙门的人心性正直,同情刘春花这个寡妇罢了。谁会想到会有晚上这一出? 刘春花沉默片刻,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道:“什么刘安……我……我不认识……夜深了,我要休息了!” “花妹,我……我是来救你的!” “闭嘴,你在瞎说什么!我很好,我不需要你救,刘捕头请回去吧!” “花妹,你等等,我现在就救你出来,李大富已经死了,我们远走高飞好不好?” “不要!你快走吧!快走!我是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花妹……” “滚啊——” 刘安怕动静太大引来其他人,只好暂时放弃带走刘春花的事。 “我明天还会来!” 说完,刘安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的小包裹,费力地从门错开的缝中塞进去。 “驴肉火烧,你趁热吃。” 第38章 出殡 刘安离开后,不一会,刘春花就捡起驴肉火烧开始吃了。 乌央乌央地,只管往嘴里塞,往肚子里吞,一口气吃了大半个火烧,却在喘息间,含着满嘴的火烧,嚎啕大哭。 “呜呜哇嗷……呜呜嗷……” 柳如月发现了新大陆,更加兴奋的睡不着觉。离开刘春花的住处,她又逛了逛李府后院。 堂堂李府,后花园里居然只种了一种花! 柳母爱花,也是京城大户人家的主母里数得上的养花达人。柳如月自小帮母亲种花,耳濡目染也见识过不少花。但是李府后院这种花,实在没见过。 苹果一般大的红花,六片花瓣各长各的,黄色的花蕊倒是珠圆玉润地绽放着,花朵下面一个绿色圆圆的包,应该是种子 。接着下面是一根筷子粗细的茎,上面挂着一些跟南瓜叶子一样的深绿叶片,有的叶片已经干枯了。 真不晓得李府为什么要大片种植这么丑的花! 那丑得就剩一个字:丑! 种花向来是女人爱做的事,这些花让人一看就想起了刘春花——虽然没有华丽的外表,但是肚子里鼓鼓的! 柳如月本想偷摘一朵,带回家给母亲研究一下,但是看着眼前这些“残花败柳”,实在难以下手。 如果真像李诚然说的那样,刘春花天天研究毒药,那么这个花要是有毒该怎么办?自己不就惨啦! 年轻人自然不会前怕狼后怕虎的,柳如月思索一番,便将附近挂的白绸子,用自己的小匕首划下一片,包在手上,然后摘下一朵看上去强壮一点的花,再包好,揣到怀里。 后花园附近,有两间拐角状的屋子,屋顶上都竖着烟囱。一般只有做厨房的屋子才会带烟囱,但是白天柳如月帮工的时候,去过李府的厨房,并不是这里。 柳如月到这两屋门前,发现房间上了锁。两间屋子前后左右都没有窗户,而且是石砖堆砌起来的。屋顶的瓦片居然是木头雕刻成的厚瓦片,上面涂着黑色的漆料,应该是用来防水的。 李府其他厢房,空着的都没上锁,只有财库的大铁门用特制的大锁锁着。 柳如月轻轻推一下门,试图从门缝窥视一下屋内情况,可是她发现,这个门非常厚,推一下,就卡住了,根本没有一丝缝隙。 不过柳如月闻到了一点点异香,只有推门那一瞬间,有一丝飘进她的鼻子里。 似曾相识。 二更时,天渐亮。 上蹿下跳了一宿的柳如月也有些疲惫,便回到自己房中准备睡一会。 今日寅时,李诚然扛着招魂幡,身边跟着柳如风跟管家李思,身后跟着吹打队伍跟抬棺人,其他仆人亲属都在末后一路跟随着。 后人孝感天降雪,群雁哀旋欲西行。此生再叹无来处,只留追忆同归途。 李诚然一路踉跄,堂堂七尺男儿,此时也不在乎什么面子,早就泪眼迷离,看不前方的路,只是如同行尸走肉般由李思跟柳如风搀扶着。 “李老爷!一路走好!” 阴阳先生在前头开路,他喊一声,众人跟着喊一声。 刘春花跟着丫鬟仆人在后面,哭了一夜的红肿的双眼,再次泪流满面。 第39章 后娘算娘吗? “少爷,一切准备好了,夫人她……” 李思于心不忍,想替刘春花求求情。毕竟刘春花跟老爷也过了许多年,家里家外也算尽心尽力的,这最后一程,也该让让刘春花送送。 “去吧。” 李诚然自然知道李思的心思,人都有恻隐之心,便松了口。 破晓下浩浩荡荡的送殡队伍,最终停在了一个依山傍水的宝穴。 阴阳先生指挥着抬棺人,小心翼翼地将棺材下葬。 “爹!爹啊!孩儿不孝,未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李大富扑通跪下,呜嚎痛哭,身后的仆人也都跪下,或低头默哀或掩面抽泣。 随着最后一锹黄土备好,李大富就算入土为安了。 人死不能复生,日子还要继续过,李诚然慢慢也接受了父亲离世的事实,开始着手接管李家的所有生意,以及府内上下各种事宜。 偌大的李府,繁多的买卖账目,让年纪轻轻的李诚然分身乏术,已经一个多月没好好吃饭睡觉了。 李思以及其他亲戚都劝李诚然早点成亲,这样至少不用再操心内务之事,可以松口气也可以专心于发展生意。 但是李诚然坚决要为爹守孝三年,三年内不沾荤腥不近女色,更不要说娶亲了。 以往内务都是刘春花跟李思操持,但是李思只是管家,只能负责汇报情况跟建议,决定权还在主家手里。 如今这世道,也不乏装作忠心实则中饱私囊的管家,但是每个人都没有好下场。李思老实本分兢兢业业的,但是也不想担太多责任,所以多年来只是做好份内之事,从不敢冒昧逾越。 再说刘春花,李大富安葬完毕,转日李诚然就单独与刘春花谈了一番。 “然儿……” “闭嘴!不许你这么叫我!我爹已经死了,你也不必要装模作样的!” “然儿!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这么多年来,我对你们父子俩尽心尽力,没有功劳难道也没有苦劳吗?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的亲儿子一样看待,我,我都没有再跟老爷要一个孩子,怎么说我都算是你的半个娘吧!你,你不该如此对我,不该这么绝情、昧良心!” “住口!你只不过是一个风尘出身的粗鄙村妇罢了,我爹爹心善见你可怜将你收留,没想到你不仅恩将仇报,还敢以李府的主人自居!” 李诚然怒不可遏,说完这些也并不再与刘春花对话,只挥挥手,让下人把准备好的银两与房屋地契拿来。 “刘春花,总有一天,我会查出父亲去世的真相的!这一百两银子、土屋一间、方田一晌,我就当发发善心给你,不至于让你饿死冻死暴尸街头,丢了我们李府的脸!限你天黑之前自行离开李府!要脸的话就自己赶紧走人,别逼我把你扔出去!” 李诚然说完这些,便拂袖而去。只留下那一盘东西,与刘春花相望。 漫漫春秋十四载,凄凄独身终落空。 刘春花虽然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梦,但是穷乡僻壤出身的人,总是有一种韧劲——不服输、不怕死、不畏难。 刘春花大哭一场,算是彻彻底底与过去的十四年告别。然后她收拾行囊——银两房契地契、几件耐穿的衣服、一些李大富送给她的金银首饰、一些吃的以及“神仙乐”花种。 第40章 重回翠云阁 刘春花将已经成熟的花种都带走了,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六斤的样子。然后她给了平时忠心于她的仆人们一些银两,嘱咐他们一定在自己走后烧毁掩埋所有的花。 天色渐暗,刘春花今日不吝钱财,雇了一辆马车。 李诚然自从早上之后,一直没露面,不过他早就嘱咐过李思看着点刘春花,不要让她给李府搬空。 刘春花欲上马车,但还是停顿了一下,回头望了望李府的大门。 其实在得知李大富死讯那一刻,她没有半分心思在分财产上,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真正离开了李府,她才明白。 本该扎根花丛中,原是过客去匆匆。今日断念亦无憾,他朝艰苦又从头。 刘春花微笑着上了马车,车夫问她去哪里,她意识恍惚。 该去哪里呢? 去那个小破土屋吗?还是回乡下老家? 刘春花好吃懒做惯了,你要是让她种地自给自足,还不如让她伸手要饭,更能养活自己。 回乡下老家,更不会回去的,她没脸见自己的父亲,也不敢回去,因为她自己在心里也知道自己混成了什么样子。 如果她真的能在李府站住脚,或者自己有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兴许早就大张旗鼓地回乡下给她一家人都接来了。 但是她自己都举步维艰,自顾不暇。 “夫人?” 刘春花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了。 “去翠云阁。” 马车嘎吱嘎吱地响着,刘春花却大脑一片空白,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全身心的放松,让她打了个盹,然后饿了。 打开包裹:南京板鸭、水晶猪蹄、羊肉包子、酱牛肉以及一大块清蒸羊排。 刘春花吃了两个包子垫垫肚子,毕竟马上就到翠云阁了,她想让南宫玉宁请她吃饭——自己带这些好吃的,其实并不是她爱吃的,都是秋月爱吃的。 南宫玉宁对姑娘们很严格:像这种大鱼大肉,一般不给她们吃,以防她们发胖。南宫玉宁总是说:一个女人如果连自己的身材都管理不了,那么她就更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所以刘春花每次去翠云阁,都会给秋月带些好吃的,虽然不能增加秋月的好感,但是至少能减轻自己的愧疚感。 勾月高悬,寒鸦夜啼,转眼到了翠云阁门口。 虽然出了李大富那档子事,可是并没有影响翠云阁的客流量,除了那几日官府封闭调查外,时时刻刻爆满。 一些是说书的来寻资问讯,企图编成一段神话流传百世。 更多的是八卦之人,甚至还有添油加醋胡编乱造之徒。 虽然没多少行李,马夫还是帮刘春花将行李送入翠云阁里面,也借机一睹阁中风色。 毕竟像他这种小人物,人腿跟马腿跑断了,也不敢进来一次——一夜消费够一家老小活一年。 刘春花站在门口,仰望着这座富丽堂皇的楼阁,比当初更加的辉煌热闹了。看到车夫的表情,忽然让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翠云阁的时候,不禁嗤笑。 那居然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第41章 驱逐闹事者 此时的南宫玉宁忙的如同旋转的陀螺。 “这位爷说得好生精彩,想必也是天桥下的说书先生吧!可是我这翠云阁的酒水味道淡了,不能令爷沉醉了?” “哎哟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翠云阁害死了人,还不让人说了!” “空口无凭的,这位爷可小心点说话,小女子虽然红颜命薄,但也不惜守护着翠云阁的名声!” “呵!你个妇道人家,能把我怎么样?老子来寻开心的,老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这翠云阁草菅人命,早晚会被官府查封倒闭的!” “阿强!阿刚!给这个人扔出去!钱退给他!” 难听的话听多了,便是南宫玉宁也忍耐不了,往外扔人了。 众人噤声,边看着眼前的闹剧边喝酒。 “各位客官!小女子独自支撑翠云阁,兢兢业业十几年,自问从未得罪过谁,只做好分内之事。李大哥与我也是旧识,他出了这档子事我的心里也十分难过。官府多次来调查翠云阁也都全力配合,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只说是突发心疾。万万没想到,这几日竟有如此多客人来企图抹黑翠云阁,至此小女子不敢再招待身体不适的客人了 明日起小女子会在门口设置大夫号脉,身体有恙不宜饮酒的客人恕不接待!” 南宫玉宁此话一出,瞬间就有抗议的声音响起。 能来消费的,有多少人是身体好的呢? 随后就有熟客心领神会,带头谴责造谣生事者,然后大家一致谴责,最后那些人也没脸再待下去,灰溜溜地离开了。 “南宫阁主,李大富之事纯属意外,怎么能够怪罪于翠云阁呢?” “就是啊!若是以后再来议事,门口号脉,肯定会惹人不快,实非良策啊!” 几个做生意的老顾客也在劝慰南宫玉宁,这帮老狐狸自然懂南宫玉宁的意思。 “诸位爷,小女子也有苦衷啊,这么大的翠云阁,那么多人指着我养活,再出几次事,我们就得喝西北风了。再者说,钱没了也就算了,为了莫须有的事,再给命搭上,也太不值当了呀!” 最后客人们只好答应与翠云阁签生死状——凡来翠云阁的顾客身体有恙者生死与翠云阁毫无关系。 闹剧结束,有小厮来报信,说刘春花刚刚大包小裹地来了。 当初刘春花撇下秋月嫁去李府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她让南宫玉宁留住自己的房间,以防万一。 此时的刘春花正在她原来的房间里收拾行李,南宫玉宁这边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重要之事,便匆匆来找刘春花了。 “哟~李夫人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啊?” 南宫玉宁没有敲门,直接推开半扇门,一手抱胸一手执扇,似笑非笑地问。 “你个小浪蹄子,在这里装什么傻充什么愣,还不快来帮你姑奶奶收拾收拾!” “噗——我说你,怎么如此惨,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让我看看……啧啧啧,偌大的李府,你混迹二十多年,就捞得这点东西?还是藏了金条在别处?” “小瞧人了不是,姑奶奶自然有小金库,自然不能告诉任何人,姑奶奶我有手艺,到哪都饿不死!” “哟,既然这样,夫人何必屈居我这翠云阁,出去置办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不好吗?” “好了好了,别贫了。哎,我算是认命了,我就没有那个夫人命!从今以后还是自力更生,多多赚钱吧!” 第42章 秋月的身世 南宫玉宁与刘春花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就像她们当初年轻的时候那样,天南海北地聊了一宿,困了就挤在床榻上依偎在一起,直到天亮。 刘春花打算专心培育神仙乐,这些年种植熬制的神仙乐一部分卖给了翠云阁,还有一部分她卖到了黑市里,这让她赚了不少钱。这么多年千百两银子是有的。 可是这种药是见不得光的,以前在李府种植,李府一般没人来查,可是如果自己建造个作坊,势必有市场管理的官员来询问。 所以刘春花让南宫玉宁给找个隐蔽的地方供自己种植神仙乐。刘春花还表示以后要一直住在翠云阁,还让南宫玉宁供她饭食。南宫玉宁嘴上骂着她不要脸,还是答应了,不过要求刘春花以后以成本价供给翠云阁神仙乐用。 烈日当空,两位密友才睁开眼睛。 “南宫,月儿现在,过得怎么样?” “这丫头,一向疯疯癫癫的,这一阵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李大富出事那天以后,她就很少出房间了,可能是受了惊吓,每天也闷闷不乐的。惜露倒是常去陪她,这两天好多了。你一会可以去看看她。” 李大富出事后,秋月万念俱灰,心如刀绞,可是自己却没有任何资格,喊一声爹,更别说披麻戴孝了。秋月只能每天给自己关在房间里,穿着一身白衣,头戴白花,跪在地上哭。 “呜呜呜,爹啊……女儿不孝,只见了您一面,未能尽孝,您就去了……呜呜呜……” 这一阵南宫妈妈忙于应付官府跟李家的人,还要照顾生意,其他姑娘跟秋月的交情没那么深,为了避祸更是甚少出门。所以就只有惜露,每日都会去找秋月,陪着她。 “人死不能复生,你宽心些吧!再这样下去,身体会扛不住的!” 惜露劝着秋月,她心疼自己的小姐妹。惜露刚来翠云阁的时候,经常被欺负,都是秋月在保护自己给自己撑腰。为了不辜负秋月,惜露刻苦学习各种技艺,得到南宫妈妈的赏识被认作干女儿。从此就没人再敢欺负她,天赋加上勤奋,帮惜露一跃成为翠云阁花魁。 惜露看着眼前哭了好几天眼睛又红又肿的可人,最后还是不忍心,说出了那个秘密。 “秋月,其实……哎呀我跟你实话实说吧——其实李大富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呜呜呜……惜露,我知道你是怕我难过,才这么说的,怎么可能不是他,除了他,还有谁会是我的父亲呢?” “是真的……是南宫妈妈告诉我的。就是你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去问过南宫妈妈,她亲自告诉我的,是真的。”惜露抱着秋月,认真地对她说。 “南宫妈妈……南宫妈妈告诉你的?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惜露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秋月…… 那天秋月兴高采烈地告诉惜露她找到自己的生父是谁了,就是李大富。惜露是一点也不敢相信的:其一是秋月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半点不像李大富;其二是李大富那种身份,哪怕是私生子女,也不可能让其流落在外,还是栖身在这烟花柳巷里。 惜露猜不透,只好去直接请教南宫妈妈。结果南宫玉宁告诉惜露,李大富不是秋月的生父,而且秋月也根本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过她交代这件事不要告诉秋月,特别是南宫玉宁不是秋月生母的事情。 至于秋月的生父是谁,惜露不知道,南宫玉宁也不知道。估计只有秋月的生母知道! 秋月半信半疑,想要亲自去问南宫妈妈,被惜露阻止了。 “拜托了我的小祖宗,你要是一去问,南宫妈妈肯定知道我跟你告密了啊!难道你不相信我吗?你想想,如果你的生父真的是李大富,南宫妈妈怎么可能会让你继续在翠云阁吃苦遭罪,而不是让你去富贵人家当小姐呢?你品 你细品!” 最后秋月还是选择相信惜露了,然后突然觉得自己很蠢,尤其是这两天哭丧的行为。后来再没出门是因为觉得丢人…… 第43章 再探李府 “秋月这孩子,前一阵居然还认为李大富是她的生父,孩子是真的长大了,不过我倒觉得她跟那李家大少爷还挺有夫妻相的……” 南宫玉宁与刘春花互相梳头,并且还在谈论秋月的事情。 “你给我打住!我们家秋月,嫁谁都行,就是不能嫁给那个姓李的没良心的坏种!” “你可想好了,李家家大业大,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这里也有你二十多年的功劳啊!你要是有想法,我可以帮忙牵线……” “不不不!唉……我希望秋月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虽然我不能给她幸福,但是我会尽力弥补她,看,我这回又给她带好吃的了!” “又是这些大鱼大肉的,你想给秋月喂成跟你一样的大胖子吗?” “我哪里胖了!人家这叫丰满,你看看秋月,都瘦成什么样了。要我说,就是你这当妈妈的心黑,为了省银子克扣姑娘们的口粮。” 俩人习惯了打嘴仗,等到梳妆穿戴完毕,南宫玉宁就去忙阁中事务而,刘春花准备拿吃的给秋月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秋天。 柳如风还是会隔三差五的去找惜露,但是惜露都很礼貌很疏远,甚至直接称病不见。 柳如月将那天在李府摘下来的花拿给母亲,柳母也不识这种花。母女俩翻阅了一些书籍,还请教了一些老花匠,都没有了解的,花儿被摘下就会很快枯萎,所以柳如月让哥哥帮忙画下了花儿的形态。至于花儿的来处,柳如月没有跟任何人说。 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去别人家深夜偷花,那成何体统,自己不知道会被怎么惩罚呢!柳如月这个小机灵鬼,还是会算账的。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金田灿灿,硕果累累。柳如月想看看这花是否会结果,还是会结种子,还是开了一茬又一茬。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又潜入了李府…… 虽然柳如月来过一次李府了,不过李府很大,再加上是晚上,不记路的她很难直接找到那片花园。 但是她有她的办法:花园旁边的屋子是带烟囱的,只要找到房子就能找到花园了。 没有多久柳如月就找到了那两个房子 ,可是奇怪的是,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花园被铺上了砖块变成地面了,上面还摆了一些架子用来晒干菜之类的东西,还有一套大理石桌椅。 来都来了,柳如月打算四处逛逛,看看还能不能发现别的有趣的事情。 她四处乱窜,借着月光,发现了李府内的一处美景。 明亮皎洁的缺月,倒映在微波粼粼地湖面上,随着一众荷叶荡漾着。湖面上随处可见荷花曾经盛开过的痕迹,就连蛐蛐也啾鸣着,仿佛在向你诉说荷花是多么的美丽。 湖边那棵随风摇曳的柳树,也被湖面映的忽明忽暗的,隐约间,好像有一个人的身影,驻足其下。 那七尺男儿,多日不见,竟然变得如此消瘦憔悴,潮湿的乌黑长发随意地披在身后,打湿了轻薄的白色裘衣,秋风吹过,使他打了个冷颤,轻咳了一阵。 第44章 被发现了 粗枝大叶又富有侠义心肠的柳如月,竟然一时看呆了。 李诚然跟哥哥不一样,哥哥从小就是个文弱书生,就连普通的闺阁小姐都能给他推个跟头。但是李诚然以前,看上去还是很魁梧的,感觉能一只手毫不费力地给哥哥提起来。 此时的李诚然,虽然消瘦了许多,但是被打湿的裘衣有些透,还有些粘身,还是能隐约看出来他紧致的身材。 柳如月咽了咽唾沫,只感觉脸部发烫。她本来想着默默地等李诚然离开了,她再离开,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哇哇哇——哇。 “啊!——” “什么人?” 一只乌鸦突然从柳如月耳边飞过,边飞边叫唤。 柳如月小时候淘气,掏了乌鸦的老巢,结果被乌鸦追着啄过,那件事给她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她害怕跟讨厌一切黑色的鸟,尤其是乌鸦! 如果这只乌鸦不叫唤,黑漆漆的一片她看不到也就算了。可是这乌鸦仿佛是跟柳如月作对、看不惯柳如月偷窥的行为一样,打着正义地旗号,窜了出来。 柳如月受到惊吓,脚下一滑,就从树上跌落下来,惊动了陷入沉思的李诚然。 “哎哟……痛死我了……死乌鸦、臭乌鸦,你等着!哎哟……” “来人啊,有小偷!” 李诚然大叫着向柳如月奔过来想要擒住她,柳如月顾不上疼,一个翻身欲飞上树溜走,谁知道李诚然仗着腿长胳膊长,三步两步就追上前去,一把拽住柳如月的脚踝,令她摔在地上。 “哎哟!嘶——然哥哥……不要叫了,是我,是我,柳如月,嘶,疼死我了……” “如月?真的是你?这深更半夜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诚然上前摘下柳如月的面罩,借着月光,看清了她的脸。 “少爷!少爷,怎么啦,贼在哪呢?” 李强知道少爷心情不好,也无心睡眠,想着陪陪少爷,在他身边伺候着,但是少爷不让自己跟着,自己只好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时间久了还打了个盹儿。这不正做梦吃烧鸡呢,就听到少爷喊捉贼,就随手拽了根棍子赶过来啦! “啊……是误会,误会……小强,这里没什么事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少爷,真的没事吗?这位……看着好眼熟啊,少爷真的不用给这小贼送交官府吗?”李强嘴上说着,手里握紧棍子就要上去开干,企料被李诚然拦住。 “不用,真的不用了,是误会,好了好了快去休息吧!” 李强护主心切,怕李诚然受伤害,迟迟不肯离去。 “我说你这个下人!是听不懂人话吗?你们少爷让你走你就快走好不好,磨磨唧唧的,跟个娘儿们似的!” 柳如月憋不住了,给李强一顿数落。李强听到声音居然是个女人,定睛一看,这不是柳家大小姐吗?当初老爷办丧事的时候,柳家兄妹来帮忙,自己没少跟柳如月打交道,所以一下就认出她来了。 “啊!原来是柳……” “嘘——” 李强刚想叫人,就被李诚然捂住嘴,李强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然后捂着嘴,一副意犹未尽地表情笑着看着自家少爷。一边对他做出个“加油”的手势,一边倒退着离开了。 “啊!我以后没脸见人啦!” 第45章 告知真相 “咳,柳姑娘,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李诚然暗暗腹诽这个咋咋呼呼的女子,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天天舞刀弄枪就算了,半夜三更,还穿着夜行服来一个男子家里,实在有失体统。 不过看在他哥哥柳如风的面子上,他也不愿过多计较,只是他不明白这丫头干嘛来了。 “我……我……” “罢了,夜深了,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安全,我让仆人送你回府吧!” “不,不用了不用了……” “怎么?你想让我亲自送你吗?不过我现在,不太方便出门。” 李诚然衣服还没干透,月光照在他的发梢,看上去就像个刚刚出浴的仙子一般,男仙子。 “不不不不不……” 柳如月满脸通红,既想大饱眼福,又感到羞怯,只能余光悄悄地瞄着。 “柳姑娘,该不是想留宿在我府上吧?不是我小气,此举实在有损柳姑娘的名节。唉,不然,我差人去叫你哥哥,偷偷接你回去吧!” “千万不要!好吧好吧,其实……其实我来是有事情的……我是偷偷出来的,没想到出了意外被你发现了。” 李诚然暗想:这丫头,身手还不错,也不知道夜访我府上几回了。不会是来看我的吧! “到底是什么事情?柳姑娘但说无妨,我与你哥哥是好兄弟,要是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我会尽力而为!” “不是我啦,是你……跟你有关系的,呃……这里又黑又冷 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说话,你……你别伤风了。” 李诚然心里一暖,好久没人关心过他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只穿了很薄的裘衣,而且衣服因为被头发打湿了已经能看到里面了。 李诚然面色绯红,咳了两下,于是应柳如月的要求,找了一间客房,招呼李强给他送件衣裳,再上一壶茶水跟点心,并且再三叮嘱他不要乱说话。 “这回你可以说了吧!” 屋子不大,圆桌也很小,所以俩人挨得很近。昏暗的烛火,映得气氛有些许暧昧。 柳如月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她站起来走到窗边,想打开窗子,却被一步上前到她身后的李诚然给按住了。 “别开,万一让其他下人看到,就不好了,我已经交代李强了,今晚的事他不会说出去的。” 李诚然在柳如月耳边说道,这让柳如月惊出一身汗。 “柳姑娘,今日到底所为何事?现在可否告知了?” “啊,对了,我先问你,你府上,就是晒干菜那块地方,原来不是花园吗?怎么填平了?” “哦,那里原来有两间屋子,是刘春花建造的,不知道她用来做什么,现在改成厨房了,下人们说种那么多花没用,就跟我商量能不能填上做些别的,我觉得填上也好,利落。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啦!” 柳如月把她摘花的事情,还有那晚上听到的事情一一说给李诚然听…… “今晚我就是来摘些花回去想研究一下,嘿嘿……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想帮你忙……” “为什么,要帮我?” 第46章 夜相逢日重逢 柳如月说的关于花的事情,李诚然并不震惊。他早就调查过刘春花跟她种植的花,不过没查出来什么——京城内没人认识这种花,更不知道它的用途。 李诚然一直觉得这花不是什么好物,也一直防范着刘春花,不过百密一疏,还是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李诚然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柳如月,也有着女儿家的细腻与柔情。 “因为……因为……也不为什么,你是哥哥的好兄弟,而且我也看不惯刘春花那种人,所以就……嘿嘿,你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这毕竟,是你的家事……” 柳如月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总是很紧张,手心一直出汗,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不敢大声。 也许就是捣蛋被发现后的心虚吧!她这样想着。 柳如月还告诉了李诚然,那晚她看到刘安去找刘春花的事情。 “诚然哥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辞!天快亮了,我要回家啦!嘿嘿!” 李诚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柳如月直接推门出去,嗖嗖嗖,消失在暗夜里。 第二日,李诚然将日常事务跟生意上的事交代好,就带着李强去柳府拜访了。 说来也巧,柳如月的贴身丫鬟巧儿,正是李强的心上人。 柳如月不是那种娇气的深闺小姐,又是个急性子,而且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身子。所以一般有什么事情她会独自风风火火地出门,不带任何丫鬟,又累赘又麻烦,用她的话讲:娇滴滴的女孩子不适合跟她常处。 但是巧儿不一样。 巧儿与柳如月有缘。用柳如月的话说,她们是命定的姐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俩人相似点很多。 柳如月很高兴有这么个人,既能像姐姐一样照顾自己,又能跟自己做闺中密友,最好的姐妹,所以柳如月不让巧儿叫自己小姐,让她叫自己月姐。当然如果有正式场合还是要遵守规矩的,这也是柳母提出的硬性要求。 折腾了一宿,柳如月这日睡到晌午才起。 “月姐!昨晚你又去哪里了?”巧儿为柳如月打来洗脸水,一边为她洗漱梳妆,一边与她对话。 “哈——啊?没呀,我一直在闺房哪里都没去啊!” “月姐,你忽悠得了别人,还想忽悠我吗?昨晚半夜去厕所,等你好久,你也未出来!” “啊?那,那可能是我睡得太沉了,一时没醒来,嘿嘿!”柳如月一直打着哈欠,心虚地回应着巧儿。 “哦?是吗?那为什么睡那么香,今早却哈欠连天,眼圈乌青,好似被妖精吸了精气神一般?” “啊?我,我有吗?可能是晚上睡得晚吧,一会帮我多擦些粉。唉,可能是最近天气热,身子乏困,嘿嘿。” “月姐!”巧儿停下梳头,噘着嘴生气地看着镜中一直在狡辩的人儿。 “哎呀,巧儿,我的好巧儿~你就不要问那么多啦嘛~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柳如月转头哄着巧儿,巧儿叹了口气,对她说:“月儿姐,我并不是想像夫人那样,让你困守在着大宅里,只是,你毕竟也是个女儿家,就算是有一身好武艺,难保不遇到更强的对手啊!所以,如果以后你再有什么行动,希望你,一定要带上我!” 柳如月立马感动地点头答应。 “对了,今日府上来客人了。” “哦?爹爹不在家,娘也很少请人来,是哪位拜访啊?” “哦,是李府的公子,啊不,现在可以说是李府的老爷了,李诚然。” “什么!” 番外一巾帼救美&巧儿 一年春天,年幼的柳如月随着家人去南下春游,路过一江南水乡,恰巧父亲昔日好友在此定居,非留这一家子小住几日。 小柳如月性子活泼,不喜欢被圈在内宅里,柳母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便让哥哥看着妹妹。 柳如风一向疼爱妹妹,耐不住柳如月的软磨硬泡。于是十二岁的柳如风跟九岁的柳如月瞒过所有大人的眼睛,溜到了大街上去。 男孩俊美,女孩灵秀,这一对瓷娃娃走在街上顿时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因为柳如月太咋咋呼呼的了,她第一次来江南地区,这里的一切都跟京中不同…… “哥哥哥哥,我想吃这个!” “哥哥哥哥,我想要一个!” “哇塞,哥哥,好漂亮的鞭子,我想要!” 没错,柳如月从小就深知:自己只要跟哥哥撒娇,他就什么都会答应自己! 柳父柳母虽然宠爱孩子,但是不会惯着孩子,尤其柳母,所以柳如月跟他们撒娇也没用,后来也就不跟他们撒娇了。 “妹妹,我们下次再买好吗?” “为什么?哥哥,你带的钱不够啦吗?我这里还有呢!” “不是,你看这……” 柳如风两只手提着不少东西,腋下也夹着妹妹相中的小布偶脖子上还挂了不少稀奇玩意,走路都吃力了。 “哈哈哈!叫你跟我一起练武,你不听,拿不动啦吧!” “妹妹!”小柳如风满头大汗,有点生气又有点无奈地看着妹妹。 “好吧好吧,哥哥,那我们回去吧!” 柳如月接过柳如风手中一部分东西,柳如风才放松些,俩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突然看到不远处围了一大堆人…… “啊——啊——我不去,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去的!” “臭丫头!赔钱货!白吃了我那么多干饭,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一个中年男人正对着一个小女孩又打又踹,这个小女孩打着一身补丁,满脸乌青鼻子也出血了,却还死命地抱住面前的一根柱子不松手。 眼见周围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却都在看热闹,没有一人上前帮忙,柳如月暗暗腹诽:这江南之地,人情味甚少。 若是这一幕发生在京城,这个男的早就被老百姓们一拥而上,暴打一顿然后扭送官府了。 当地没人管,她管! 柳如月放下东西,嘱咐哥哥看好东西,然后跑过去,轻轻一跃,然后在空中一个翻腾就越过众人,再伸出一只小脚,狠狠地落在恶男的脸上。 “坏人看招!哈!” “妹妹!” 柳如风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妹妹把这男人踹翻在地,然后骑在他脖子上一顿爆捶。 “哎哟!哎哟!这是谁家的崽子,敢得罪我,吃不了兜着走!哎哟!快滚开!” “让开让开!发生什么事了?” 有不忍心的路人偷偷叫来了巡捕。 说时迟那时快,小柳如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推到旁边坐在地上,还摆出一副可怜兮兮被欺负了的样子。 “死丫头片子,多管闲事,还敢揍老子!” 恶男狼狈且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拽着小柳如月的衣襟,扬起拳头做势要揍她,不料下一秒就被捕快横刀拦下。 “啊!大人饶命!饶命啊!” “大胆刁民,胆敢当街施暴,欺凌弱小!跟我衙门走一遭!” “冤枉啊大人!小的,小的家贫,家有生病的老母,没钱买药,迫不得已,才想给自己家闺女卖给大户人家,这,这丫头不愿意,当街闹别扭,小的也是一时情急,鲁莽了,才犯下这糊涂事,还望大人网开一面啊!” 这恶男吓得连连磕头求饶,捕快本想遣散看热闹的人就走了,可是小柳如月不让。 “捕快叔叔,他打我怎么算?我看不得他打人,便上前劝阻,谁知道他竟然对我动手,亏了叔叔来得及时,不然月儿这条小命就要交代于此了!呜呜呜……我现在站不起来了……” “妹妹!妹妹!” 柳如风身上挂着大包小裹,等人群散了些,才能凑上前去。 “妹妹!你没事吧!” “哎哟!哥哥,我的脚扭伤了!” “你你你你你!休要胡言,我可没动你分毫,分明是你打得我一脸乌青!” “你个大男人,被个几岁的小姑娘打了,说出去谁信呢!捕快大人!您看此事该怎么办!” 这恶男是当地出了名的泼皮滚刀肉,寻常百姓都不敢得罪他,官府也懒得管,捕快看这俩小娃娃衣着华贵,还买了不少贵重物品,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不过看着面生,以防万一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那这位小公子觉得该怎么办?” “打他八十大板,再关进监狱!”小柳如月愤怒地说。 “捕快叔叔,晚辈刚才听闻,这位大叔想要将自己女儿卖了换钱,晚辈这里有二十两纹银,不知可否买下这位姑娘?还望捕快叔叔做个中间人。” 柳如风小小的人,但是遇事沉着冷静。捕快应了柳如风的话,这恶男看见白花花的银子眼冒金星直流口水,立即一口答应下来,爽快地签了卖身契,抱着银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巧儿一直抽泣,在她爹离开后,浑身就像没有力气了一般,瘫跪在地上,伏地磕头,感谢柳家兄妹的救命之恩。 原来这混蛋,居然想给自己女儿卖到青楼里去,只为了讨五两银子买酒喝! 巧儿宁可死,也不想去那种地方! 后来捕快问了才知道,原来这俩娃娃是常侍郎家的府上宾,便热心地帮他们提东西,送三人回去了。 这刚回到常府,柳如月将巧儿的身世说完,柳母就于巧儿问话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巧儿!”巧儿还是有点紧张跟害怕的,她从来也没进过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宅院,更没有跟这样衣着华丽身份尊贵的夫人说过话。但是她还是倔强地抬着头,望着柳母,用稚嫩的声音大声回答道。虽然身体还是有些发抖。 “巧儿,你可愿意卖身于我柳府,在我府上做丫鬟?我们柳家在京城,并不在此地,过几日我们便要回京,你若不愿背井离乡,我也可与常夫人商量一番,让你留在常府做丫鬟。” “巧儿,跟我们回家吧!”柳如月提出建议,但是被柳母呵斥了。 “你既救了人家,就不要强求人家。”柳母毕竟也有女儿,她也心疼这个小丫头。 “娘!可是常伯伯他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如果巧儿留下,必然……必然……” “必然会被当做通房丫鬟!”柳如月比较羞于谈及此事,旁边的柳如风替妹妹发声,不过自己也是羞红了脸! 巧儿听到后,扑通一声给柳母跪下磕头:“夫人,求您行行好,收留巧儿吧!巧儿宁愿给柳公子当通房丫鬟,以报救命之恩!” “噗——”柳母一口茶水喷出来,眼前的柳如风,面色由红转黑,而柳如月只捂着嘴抽搐着憋笑。 最后柳母便收留了巧儿,命她做柳如月的贴身丫鬟,然而柳如风一直避免跟巧儿说话接触,以免自己多个通房丫鬟。 巧儿虽然出身贫苦,但还是个孩子,且并不懂得深闺大院里的规矩。她的性格憨厚直爽,常常直言不讳,因是童年无忌,再加上柳如月的袒护,所以没人去揪她的不是。也因为柳如月的偏袒喜欢,巧儿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性子。 “娘!我才多大啊!您就着急给我定亲!” “夫人,这王家小少爷,龟颈驼背,眼睛一直色眯眯地盯着小姐,嘴角还留口水,怕不是个傻子,虽然王家条件不差,且只有这一独子,但是你也要考虑小姐的幸福啊!” “你,你个臭丫头!小姐的亲事何时轮到你插嘴了!” “娘!巧儿说的没错,我一看到那个王家小少爷,就想吐!娘~我也是你唯一的亲女儿啊~你不是真的想,把我嫁给这个傻子吧!我不依啊!” 柳如月摇着柳母的胳膊撒娇哀怨着。 “你,你们俩,唉……气煞我也!罢了罢了,看来我真是要养一辈子的老姑娘了!” 也正是巧儿不似寻常大户人家的木讷丫鬟,才使得李强一见钟情。 至于这俩人的爱情故事,咱们下回书再说…… 第47章 谁的情郎在那儿 柳如月惊声,蹭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吓得巧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哇!月姐,你这是怎么啦!” “啊?啊……没,没什么,嘿嘿。” 巧儿顿感不对,虽然小姐平时就爱咋咋呼呼的,但是此时的小姐,却是娇容绯红,还一副小女儿的扭捏之姿。 不对劲儿,她不对劲儿! 巧儿意味深长地笑着,仿佛头上长了两只红色犄角。 “月姐~为什么听到某个人的名字,这么激动啊~” “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乱讲!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他?谁呀?让我猜猜,是不是,李公子啊?嗯?”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柳如月捂着脸,又羞又恼地跺着脚。随后又故作镇定与严肃的说:“好了好了!你没有事情要做吗?干你的活去吧!” 巧儿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 “唉……走了走了,不惹人不快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啧啧啧,真是浪~漫~啊~” 巧儿故意凑在柳如月的耳边,贱兮兮地轻语,柳如月一把推开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便放轻松叉着腰踮着脚,说道: “呦呦呦,某些人,还有时间在这里打趣我,自己的情郎来了,也不抓紧去会会,唉——鸟儿枝头叫喳喳,空见汉来难寻花!” 巧儿辩不过小姐,便伸手抓她的腰窝,俩人打闹起来,从小打小闹,到拳脚相向……从深闺暖帐,到日照花园……从自己的别苑,到哥哥的别苑…… “啊——哈哈,好了好了,小姐,我投降了,饶了我吧,哈哈哈——” “那你说,究竟是谁,春心荡漾了?嗯?说啊!” 柳如月正将巧儿反手擒住,按在离柳如风房间不远处的一座假山侧面,一只手按着瘦弱的巧儿,另一只手直袭其要害——胳肢窝。 “啊——我错了,我错了,月姐,饶了我吧!是我,是我,是我这个小浪蹄子,动了春心,一心只想着我的情哥哥,哈哈,小姐,放过我吧,我真的受不了啦!啊哈哈……” 柳如月很满意巧儿的回答,便松开了她。没想到这一切都让不远处站在门口的憨憨男子看到了。 该名憨憨,此刻双目紧闭,双手抓着衣襟,偏着头,缩着脖子,仿佛在躲避着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巧儿没了束缚,还欲还击,却被柳如月打住。 “嘘——你看。” 巧儿回头,看到不远处跟红木桩一样的李强,面色微红,随即嗔怪道:“这个傻子!” 当然,除了非礼勿视的李强,还有屋内非礼勿听的李诚然。 这日,李诚然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特地来柳府找柳如风,想与他商量如何成为皇商一事。 这不仅是李大富的夙愿,更是李家祖训:以皇室之商为荣。 关于皇商,柳如风也不甚了解,不过柳父的书房里却是有本册子,是为本朝最大皇商钱布苟所着的,名字就叫做《成为皇商之路》。 柳如风先是叫下人给李诚然沏茶,让李诚然稍作等待,自己则去取册子来,再一同商议。 没成想一阵银铃般的嬉笑之声传入屋内,李诚然本来并没当回事,悠然地品着柳家特有的雨前龙井,然而话中细节,却字字闯入耳中,李诚然一口茶水喷出,呛水使他剧烈咳嗽。 番外二——李诚然出生前的二三事 李家每代人,都忙于赚钱,积累财富,与官场上人接触也不多,李家祖祖辈辈都是正经的生意人,做良心之交易,行德善之所为。 可是这世道,没有门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哪能端的了这皇家的饭碗,连边边都挨不到。 李家历代都在努力,然而并不去花钱打通关,所以历代都失败,最后索性放弃,到李大富这一代,从他年轻时候,就是商界奇才,只不过待人接物,有些许抠门。 本身到李大富这一代,李家面临着绝后的风险,但李大富的母亲是个狠人儿。一开始她逼着李大富选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成家,可是李大富不喜欢,究其原因居然是——她们太浪费钱了! 大量的聘礼,彩金,首饰,婚服也要上好的,酒席也不能差劲儿,再加上吃穿用度,等等等等,大户人家的姐儿,一点点也不能将就。李大富并不想将自己辛苦挣来的钱花在这些身上。 一次江南之行,彻底改变了李大富。 李大富一边为了躲避家里的催婚,一边也是去江南地区考察市场,顺便谈一笔生意。 这户人家在当地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庶人家,主要经营蚕丝生意,主家老爷大腹便便,却娶了三房老婆,育有三男四女。 江南的建筑风格,与京城大不相同。 精致玲珑的亭台楼阁,蜿蜒曲折的白石回廊。随处可见的白色矮墙上是圆形拱门,附近常伴着一片挺拔的青竹。 李大富与主家谈完生意,主家老爷与他三个儿子便陪着他逛起了这别具特色却又经典的江南宅院。 细雨随风,散落在湖面上,激起微微波澜,李大富站在白石回廊上,扶栏眺望,偶然看到一如兰美人,正倚窗赏雨。 这丫头看上去不过二十,穿着一身淡蓝色罗裙,衣服上并无任何花样,却显得更加脱俗。淡丽的妆容,头上只叉着一根碧玉簪子,一双丹凤眼望着水面出神,一只手半举着,食指托腮,诱人心魂。 李大富无意间看到这样一幅美画,竟一时失了神,直到对面的姑娘发现被盯着看,害羞地立刻关上窗户了,李大富才回过神来。 “李老弟,寒舍风景如何?” “美!美不胜收!” 不知道李大富说得是风景,还是人。不过刚才他的举动,也都让家主张峰看在眼里了。 “李老弟年轻有为,不知今年多大年纪了,可有家室?” 张家家主张峰,年近五十,虽然娶了三房老婆,但是对每一位都是有情有义的。 张家大夫人,生了一儿一女,二房则生两个女儿,三房也是争气一胞龙凤胎。 张峰的大儿子跟着张峰四处经商,以后准备继承张家家业;二儿子饱读诗书,一直求取功名,但是也没闲着,自己办了个私塾教一些穷人家的孩子读书识字,三儿子从小喜欢舞刀弄棒,有志从军,但是他生母不同意,每次儿子练武归来,都弄得一身伤,让三娘心疼不已。 四个女儿倒是省心,大女儿已出嫁给当地另一户大户人家,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好不恩爱,三年抱俩,还都是男娃,这回大女儿又有了身孕,大夫说会是个女儿,大女婿很爱自己的女儿发誓此生绝不纳妾。 二女儿与三女儿虽然是庶出,但是张家家母识大体,只要是张家的女儿,一律一视同仁,什么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什么礼仪持家之道,一同教给她们,二女儿也体体面面地嫁给了一户条件不错的人家,做正妻。 小女儿比较调皮,但是也是他的女儿中最聪明的一个,目前也只有十六岁,天天跟着二哥哥在私塾读书,非常喜欢缠着二哥哥。 今天李大富看到的,便是张峰的三女儿——张巧巧。 这三女儿文静漂亮,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不少媒人来上门求亲。儿女的婚姻事,张峰忙于生意也无暇顾及,而且他信任自己的大老婆能当好家。 张家的家母也为人正直,为三女儿挑选夫家,第一要做正妻,第二条件不能太差,最次要有一间房、一垧地、一个商铺以及白银千两。第二人品要正直善良,不欺行霸市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李大富完全符合这些条件,甚至说是条件非常好的人家——甚至比大女婿家条件还要好。 晚上李大富留在张家与张峰喝酒谈心,张峰便把这些自己家的情况全部道出。李大富便打听到今日雨中看到的美人,是张府三小姐。 “不知三小姐可许配人家?” “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儿女之事,全是我家夫人做主。” 李大富若有所思,他又与张峰痛饮几杯,便告别离开,张峰留他住下他也拒绝。 第二日,只见张府前厅内,一地红色木箱,李大富紧张地在踱来踱去,身边还有一个脸上有大痣的妇人,看着样子,应该是媒婆。 “哎呦喂,大老爷,我春花做了三十年的媒人,还没有我说不成的媒呢!您且坐下歇歇吧!” 一盏茶的功夫,张峰跟大夫人二夫人就来到前厅了,三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张峰也跟大夫人说了李大富的为人跟家庭情况,大夫人满意的不得了。 就是二夫人有些舍不得,京城离江南路途遥远,这闺女嫁出去了,指不定猴年马月才能再见一面呢。 大夫人宽慰她,女儿嫁得好是福,是一辈子的福气。李大富也表示会常带三小姐回来的。 大夫人差人将三小姐请过来,与李大富见见面,还找机会让两个年轻人单独聊聊。 张巧巧,也就是李诚然的生母。张巧巧也爱舞文弄墨,更是希望遇到一位风度翩翩才气过人的公子做为心上人。对于她来说,门第并不重要,哪怕是贫穷的书生,夫妻俩能有共同语言,也是好的。 张巧巧平日最看不上的,一是好色的纨绔子弟,二是唯利是图的商贾富豪。例如李诚然,她觉得他一定是个满身铜臭俗不可耐的暴发户。 于是第一次会面,李大富紧张的说话都磕磕绊绊,而张巧巧则是皮笑肉不笑,高冷且惜字如金。 这一点却更吸引李大富了,眼前女子无论长相还是气质,犹如兰花仙子一般。李大富也不傻,他明白张三小姐这态度是没相中自己,不过这更激发了李大富的征服欲望。 由于生意上的事情,李大富需要在张府住上月余。 于是…… “三小姐,这是京城新研制出的水粉,特送给三小姐试试。” “三小姐,这是朋友送我的《诗词经典选集》,想必三小姐会喜欢。” “三小姐,西街新开了家特色菜馆,不知三小姐可有空?可否赏光一起用午饭?” 这一天,李大富又来张巧巧的别苑找她。张巧巧正在屋里写字。 “三小姐!李大富求见。” “啊啊啊啊啊啊——” 张巧巧听到下人通报,将毛笔一扔,抓狂的举起手仰天大叫。 “烦死了!” “你就说我病了,不见!” 这几日,张巧巧也是不冷不淡地敷衍李大富,毕竟是父亲大人的合作伙伴,而且父亲母亲都挺满意这个人的,自己提出对婚事不满也被母亲训斥说不知好歹。于是张巧巧只能想办法,让李大富自己知难而退。 万万没想到,这李大富,还真是任尔东南西北风啊!说了不见,没想到居然开始敲张巧巧的房门。 “三小姐!三小姐!您还好吧!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在下去请个郎中?” 张巧巧无奈又崩溃的样子,逗得身边的丫鬟掩面偷笑。李大富能如此放肆,也是张老爷张夫人发话了——府内任何人不得阻碍李大富找三小姐。 “孝敬,这李公子对小姐颇为上心,人也不错,深得老爷夫人赏识,小姐为何如此这般?” “好好好,我没说他人不好,可是,大富,大富,我的天啊!我一想到这个名字我就接受不了……我不喜欢商人。” “老爷也是经商的,小姐,依我看这李公子人不错,将来小姐嫁过去衣食无忧啊!听老爷身边的人传,这李府的条件要比大小姐二小姐夫家都强呢!” “可是,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啊!” “哎呀,小姐,左右您也没有意中人呢,何不给李公子一个机会?” “除非他改个名字……”张巧巧扶额。 张巧巧称病三日没出闺房,实在闷不住了,便小心翼翼地打算出门。 她一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满头大汉的男子,身着金丝灰边宽袍,脚下是镶嵌这翡翠跟红宝石的金丝履,正挽着袖子,拿着木弓锯,踩着一块木板干活。身边还围着几个丫鬟仆人看热闹。 木板被锯断,李大富起身擦擦额头的汗,看见张巧巧还与她打招呼。 “三小姐,你好些了吗?” “你在我的院子里在做什么?” 张巧巧看她院中那棵百年大树上,挂了几根很粗的藤条。 “昨日偶遇几位同窗好友,一起去南岭写生,偶然发现这些藤条,想着三小姐院内空旷,在下便突发奇想想为三小姐做一秋千,供三小姐解闷,还望三小姐莫要拒绝在下,此等粗实的藤条确实少见。” “无聊,幼稚!”张巧巧噘着嘴跺着脚,来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回房间关上门。也便是默许了李大富的做法。 李大富笑笑,觉得张巧巧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便继续做秋千了。李大富这手艺也是跟自己那世代做木匠的外祖父学的。 张巧巧回房后,便将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偷偷看李大富做秋千的样子。骄阳似火,但是眼前的少年郎却充满活力,任哪个姑娘看了,都会忍不住心动的。 “哼,大老粗一个!”张巧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一丝欢喜跟期待,张府只有嫡出的大姐院内有秋千,小时候大家都要求着大姐玩秋千,大姐出嫁了,秋千也被拆掉了。 “真是笨蛋,日后成婚了,我随他搬去京城,秋千不是白做了吗?”张巧巧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害臊的想法,赶紧拍拍脸:谁要嫁给他了! 秋千做好了,雕花的木椅,铁丝固定的粗藤,藤条上还插满了鲜花,比当时大小姐院里的还漂亮大气。 后来,这秋千,也随张巧巧一同嫁到李府去了。 张巧巧与李大富郎情妾意,夫妻俩过得幸福美满,但是张巧巧身子骨弱,不易有孕,这让李大富的母亲很是不悦,好在老天赐福,张巧巧终于有孕了,只不过生育使她的身体不堪重负,在李诚然出生后一直缠绵病榻,没几年便驾鹤西去了。 后来李大富找刘春花续弦,多半也是因为经济实惠。 第48章 欢喜冤家再聚头 柳如风取册归来,正碰上妹妹与丫鬟打闹,便咳嗽一声,用眼神示意妹妹,有客人在,注意言行。 柳如月这才瞥见哥哥屋内,正在大厅处坐着拿帕子擦嘴的李诚然,忽而脸上红云密聚。 “李……李公子!” 柳如月随柳如风进入屋内,向李公子问好,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捧着茶杯喝着茶水不做声,只是眼睛余光一直偷偷瞄着李诚然。 谈及经商之道,李诚然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很多地方连柳如风也听不明白,但是柳如风主打一个陪伴,随声附和就是了。 在柳如月眼中,李诚然真真是个厉害人物,居然能将哥哥说得无言以对,想到这里,柳如月的嘴角微翘。 此时,柳母房中—— “唉——我这一双不孝儿女啊,早就到了宜嫁娶的年纪,一个沉迷留恋烟花之地,另一个呢,一个姑娘家,居然,居然夜不归宿!哎哟,我愧对柳家的列祖列宗啊!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去见祖宗!” “夫人,莫要急坏了身体,要不要我去请小姐过来,您教育她一番,小姐向来乖巧懂事,会理解您的一番苦心的!”柳母的贴身仆人春容心疼地安慰着她。 柳母点点头,让春容去了。 片刻,春容回来,说小姐并不在自己闺房,下人说是去公子的院里了。 “好,你随我一同去如风的院子里,正好我一同教育他们兄妹!” 春容扶着气势汹汹的柳母,来到了柳如风的院子里。 “夫人好,公子此时正在会客。” “会客?是谁?” 夫人正要进屋,遇到送茶水出来的下人,下人便顺便禀告夫人一声。 “是李府的公子,啊,现在应该称李老爷了。” “哦,是诚然啊,这孩子刚没了父亲,他素来与如风交好,既是如此,我也不便打扰了。” “对了,小姐可在屋内?” “小姐,小姐也在,夫人是找小姐有事吗?需要小的去通报一下吗?” 得知有客人在,柳母的气也消了一些,她本打算作罢,可是春容此时有了主意…… “夫人,夫人,您觉得,李家的公子,如何?” 春容将柳母拉到一边,小声在她耳边曲曲。 “李诚然?”在柳母眼里,这孩子实在可怜——幼年丧母,在继母的虐待下长大,父亲忙于生意无暇顾及他,最后也离开了他,一个人撑起偌大的家业。 之前见过这孩子几回,也算彬彬有礼,而且他在京中的风评也不赖。 “你的意思是?” 柳母反问春容,春容一脸的不可言喻,并且点点头表示肯定。 “可是,李家也算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庶人家,咱们未必能高攀得起啊。” “哎哟,夫人,这李公子现在无父无母,李家上下只他一人说的算,李公子与咱家公子相交甚密,与咱们小姐也算是略有交集,小姐如果真的嫁过去,还不用受公婆的气,直接就是夫人,当家主母。况且我想现在,这李府也正缺这么一位来管理内宅啊!” 柳母还是很犹豫,李家家境确实不错,可是老爷向来不喜从商之家,再者就自己女儿那个性子,能当的好当家主母吗? “夫人,事在人为啊!” 春容目光坚定地看着柳母,双手握住柳母的手,意思让柳母把握好眼前的机会。 春容的话确实让柳母心动了,可是如果弄巧成拙的话,自己女儿的名声也会受损。 就在柳母犹豫之际,李诚然跟柳如风有说有笑地从房门踏出,后面跟着柳如月,尾随着偷偷眉目传情打情骂俏的李强跟巧儿。 “柳伯母。”李诚然看到柳母在门口,便先作揖问候。 第49章 哥哥娶了我再嫁 “李公子,现在该叫李老爷了。” “柳伯母说笑了,诚然现在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也只有柳兄可以说说话了。柳伯母如若不嫌弃,唤我一声侄儿可好?” “好!好侄儿!”柳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听到李诚然这番话,再联想到他的身世,顿时热泪盈眶,情不自禁上前拍拍李诚然的肩膀。 “贤侄啊,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五。” “可有婚约在身?” 此话一出,当场之人除了春容跟柳母外,全部震惊石化。 因为大家都立刻猜出了柳母的企图。 于是震惊之余,纷纷将眼光投到柳如月身上。 “尚无。” 家中突遭变故,而且没变故之前,李诚然也是没人管的状态,自己的父亲只懂经商,继母又一心想谋取李府财产,能有谁去关心他的婚姻大事呢? 柳母向来是个直肠子,一句话就这么响亮的说出来了,旁边的春容都有点不知如何应对了。 “哎呀,贤侄啊!”柳母拉住李诚然的手。 “你看,你自己一个人,打理李府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多不容易啊!而且你也老大不小了,早点找个贤内助,也好帮你分担一二不是?” “你若信得过伯母,这事就包伯母身上了,如何?” “谢伯母好意,只是家父尸骨未寒,诚然打算为父亲守孝三年,三年之后,再谈娶妻之事。” 闻言,柳母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失落。 “到时候,还得麻烦伯母,替诚然操劳。”李诚然话锋一转,又向柳母作揖表示感谢,然后与柳府一干人告辞离开了。 “娘,您今天,这是唱哪出啊!” 柳如风语气略带埋怨。 “唱哪出?好,好小子!这都是跟青楼里的窑姐儿学的吧!现在连母亲都敢顶撞了!” “我唱哪出?我还不是天天为了你们兄妹二人的事情操心,到最后,到最后还落一身埋怨!真是气死我了!” 柳母气急咳嗽了几声,春容赶紧帮她拍拍背顺气。 “娘,娘,你能消消气嘛~这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也要讲个因缘际会啊,急不得,也强求不来呀!” 柳如月担心母亲身体,也上前劝慰。 “小姐说得对啊,夫人,凡事还得慢慢来,从长计议得好。”春容随声附和。 “好好好,从今天开始,如风,你需经常去拜访李公子,记得务必带上你妹妹。” “娘,强扭的瓜不甜!”柳如风反驳道。 不过稀奇的是,此时柳如月并没有反对这件事。 “混账,你一定要气死我吗?这是命令,你必须做到!你妹妹的幸福就靠你了!” 柳母放下狠话,便离开了。 “妹妹,你刚才为什么不拒绝母亲的提议!” 柳如月也不知道,以往柳母也经常让柳如风带着妹妹去见一些公子哥,但是每次柳如月都很抗拒,这次她内心并不反感此事,还有点窃喜。 “哎呀,哥哥~我的好哥哥~母亲总不让我出府玩,这回,我不就有理由跟你一起出府了吗?” “不对,你不对劲……”柳如风狐疑地看着跟自己撒娇的妹妹。 “哦~我知道了,嘿嘿,原来你——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妹妹,眼光还不错!” “哎呀,哥,你在说什么啊!”柳如月并不是生气,而是好像害羞了,还一拳捶在柳如风的胸口上。 柳如风受到一万点伤害,吐血。 “唉……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啊……以前还说最爱哥哥呢,现在,居然为了别的男人打我,哥哥好伤心啊~” 柳如风再次受到一万点伤害。 “要嫁人,也要等哥哥娶妻后,再嫁!”柳如月语毕,便娇羞地跑了。 震惊,妹妹第一次说出自己要嫁人的话!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