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寅时,君晟晖才回了自己的住处。方宽衣欲歇下时,外头一阵细弱的敲门声。
“王爷,明珠马上就走了, 来给王爷告别。”
外面女子的声音尚带着哭泣后喑哑, 还有几分哀求。
君晟晖不欲理会她,可她锲而不舍,十分执着。
男子坐起身, 随意披了衣衫,打开门, 只觉眼前一亮——魏明珠身着大朵牡丹花刺绣的诃子上衣并粉红色烟罗丝裙,外罩一件白色丝绸纱衣, 脖子上戴着莹润的珍珠项链, 那珍珠的光泽趁着胸口鲜嫩的肌肤,惹眼极了。
她脸上施了淡妆, 眼睛却肿着,但脸颊上他给她巴掌时留下的伤痕还隐隐可见。
女子身上仿佛有动人的香气袭来,君晟晖只觉得心魂一荡,心里想的却是, 若是有一日谢卿卿愿意为他穿上这样一身盛装, 站到他面前,那该有多好。
魏明珠看见君晟晖如她所愿的愣了片刻,便立刻转身把门关上了。
“你做什么?”君晟晖皱眉道。
魏明珠此时柔软可怜之极,哪儿还有平时半分嚣张跋扈?她将手上端的一壶酒放到桌上,道:“王爷,明珠回府之后,只怕很快就要被父母逼着嫁人了。王爷知道,明珠爱慕王爷,明珠如今不奢望能嫁给王爷,只盼着……王爷能记得我这个陪了王爷多年的人,只要有一个小小的角落,记得我就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酒杯里倒酒,“明珠今日特地来和王爷辞行,希望王爷能饮下明珠这杯酒,算是了却一番明珠对王爷的心意。”
君晟晖立在她身后,沉默不语。
过去许多时光浮现在脑海中。魏明珠的确是追着自己跑了许多年。然而他并不喜欢她。若是普通女子,他以前可能早就收了她做姬妾,也算不负她对他的心意,可她是他的表妹,又怎能轻易给他做妾呢?母亲也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一杯酒刚下肚,他就觉察出不对劲儿。
男人将那酒杯往地上一砸,“你在这里下了什么?”
魏明珠笑了笑,上前来抱他,吐气如兰道:“王爷……我如果成为了王爷的人,那王爷肯娶我吗?肯定会的。”她伸手,抚摸着他刚毅的脸庞,如水般温柔的目光逡巡过他的眉眼,“我知道,你是最负责任的人。”
君晟晖一把推开她,可却感到身上迅速涌起一股热量,身体的某个地方渐渐抬起了头。只是一双眼睛怒瞪着缠在他身上的女人。
“是今日那谢卿卿给了我启发,我只是给王爷吃了一点点春/药而已。”她被推开,也并不生气,反而站在君晟晖跟前,开始脱衣裳。
这是很厉害的春药,是她刚从芳菲阁的老鸨儿那里买来的。她就不信,他能忍住。
一身华丽盛装都纷纷掉到地上,君晟晖一手撑在桌案上,脸色已经泛了红。
女子走到他面前,让他不得不看她,“王爷……求王爷恩泽……”她拉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放。
男人手掌紧握,身体都开始颤抖!
他眼前看见的,根本就不是魏明珠,而是谢卿卿!谢卿卿正朝他笑着,握住他火热的手掌,放到她的……
君晟晖搂住她,火热的吻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魏明珠唇角露出得逞的笑意。很快,男人抱着她放到床上,倾身覆上去时,魏明珠急不可耐地娇喘了一声,那声音却不似谢卿卿的柔软甜美。
君晟晖有片刻的清明,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瞬间仿佛有一棒子砸到他头上!
不!他只要卿卿!
他失了魂似的,忽然站起身,嘴上喃喃道:“卿卿……卿卿……”
“王爷!”魏明珠抱住君晟晖的腰,不许他离开,“求你不要提那个女人了!我讨厌她,我讨厌她!”
“滚开!”
他推开她,又走到桌案边,喝下了一大碗凉茶,却丝毫也不能减缓自己的燥热和欲念。
“解药呢?解药在哪儿?”他朝她吼道,目光因欲望和愤怒变得有几分狰狞。
魏明珠道:“没有解药。只有和女子交/合过,才会好。”她走到君晟晖跟前,哀求道,“王爷,您府上那么多姬妾,就多我一个又如何?为何到了这个时候,王爷还不肯要我?”
那是过去。君晟晖倒也想能跟过去一样,在众多姬妾中偶尔洒些雨露,不留下一点心意。可现在不能够了。他现在想起那一院子姬妾,只觉得烦恼。因他晓得,燕王娶了谢卿卿,是再没有旁的女人的。他也会做到这点,只是先前这些女人,不知如何安排才好。
君晟晖不想跟她多做纠缠,直接把她推倒在地,然后整了整衣裳,离开了房间。
谢卿卿正在熟睡时,忽然有人紧紧抱住了她。
她立刻惊醒,睁开眼,对上的是男人火热的眸子。
“卿卿……”君晟晖低声道,“我……我快要死了,你帮帮我好不好?好不好?”
这辈子,他从未如此软弱过,即便小时候在王宫中受欺压时,他也丝毫不会露出祈求或者可怜的神情来。他信奉的从来都是力量和权力。
这是第一次,他这样低下身份来求一个人。
谢卿卿很快就知道,他说的帮是什么意思了。他遵守诺言,在她没愿意之前,并没有要她。可这种“帮忙”,只是让她愈发难堪和羞辱而已。
隔着一层棉被,他在她的手中释放了自己。过程中他只是抱着她而已,连亲都没亲她一下。
谢卿卿不知道,他是怕,自己一旦亲了那粉嫩的小脸,还能不能忍住不碰她了。
待他喘着粗气稍稍平静下来时,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下,侧头吻了下她的手指,道:“卿卿,我爱你。除了你,我不会再去要任何女人。”
说完,他霍然起身,离开了。
谢卿卿愣了半天,想起他那神态,惊觉他这大约是中了药了。中了药便不是那么轻易就解决的。看来他是去冲冷水去了。
她有些呆呆看着这邺城最好的客栈的最好的厢房,半晌,苦笑了声。
她竟然对那个男人产生了一丝怜悯之情……可见女人都是善感的,虽是他将她抓了来的,但他一路对她好,她便忍不住软了心。
谢卿卿捏了捏自己脸,心道,她一定要把这一丝丝可怕的同情心狠狠掐死在摇篮里!
不知怎的,蓦然想起明月夫人给她讲的那位末代宠妃落卿卿的故事来。
按照明月夫人的说法,落卿卿和寂风是一对璧人,但敬帝君桢从中作梗,横刀夺爱。那落卿卿,当年也是跟她此刻一样被囚于樊笼吗?
迷迷糊糊的,谢卿卿又睡着了。睡梦中各种人影幢幢,却也辨不清面容。
漫长的夜晚还没有过去。
谢卿卿再次惊醒时,感觉到有个人影站在她床前。
她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来,却在感觉到那人的气息时,瞬间呆住了!
清冷的月光照亮来人的半张脸,眉目清俊,目中仿佛有一层深黑的礁石,缠着无穷无尽的深透骨髓的情意。
“卿卿……”
只这温柔如昔的两个字,便让她泪倾如雨。
她坐起来,而他已经冲上去,紧紧地、紧紧地将她纳入怀中!
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他的爱人。从繁花绿柳的云城到此荒漠之极的邺城,天涯海角,万里迢迢,他总算找到了他的爱人。
“殿下……”她哭出声来,“你总算来了……”两只手搂住他的背,手指那么用力,几乎要攥破他的衣服。
赵熙沉感到脖子上汹涌的湿意,心口仿佛在火焰上烤了一遍又一遍,烧灼得那样疼痛。
“卿卿……”他微微放开她,捧住她的小脸,眸光比窗外的子夜还要幽暗,他如狼一般,狠狠含住她的唇,用力地吻了几口,然后放开她,道:“卿卿,我现在带你离开这里。”
邺城到处都是青云王的势力,特别是这家客栈,几乎被围得铁桶一般。他要把卿卿尽快送出城才行。
他把谢卿卿抱起来,也来不及给她找衣服,只是把身上的外袍脱了裹在她身上,然后出了门。
门口守卫的几个侍卫不知什么缘故已经倒在地上。廊道上有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赵熙沉抱着一个人在怀里,身影却仍然无比敏捷。他一路通畅无阻地到了城门口,忽然停下了脚步。
谢卿卿抬头道:“怎么了?”
“前面有人。”赵熙沉低头亲了亲她的脸,“卿卿不怕,都是些酒囊饭袋罢了。”
他再次抬起头,往前走。这是第一次,谢卿卿从他的眼中读到凛冽的杀意。浓烈、狠辣。原来谪仙也有变作恶魔的一日。
果然,距离城门不远处,有一队士兵挡在那里。
临近黎明,这天愈发黑得厉害。那群人一个个都举着火把,将领队那人的怒容照得无比清晰。
君晟晖看到赵熙沉怀里的女子,目光瞬间变得有几分柔软。
他今夜去她房间里找她时,他其实很忐忑,怕她会推开他,把他赶得远远的。但她没有。
数月以来,她第一次没有强烈拒绝他,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个极好的进步。他想着,只要他守着她,终有一日,她会对他有所眷顾。
一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十年,若十年内不行,还有一辈子。谢卿卿是个善良的女子,总有一日,她会感受到他对她的一片痴心。
他早就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而这个时期中,他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他的眸子如鹰一般盯着赵熙沉,根本不用说什么话,手已经伸向了佩剑。
赵熙沉低低说了句,“抱紧我。”言罢,清亮的长剑倏然挥出——
登时,雪光闪动,寒风四起!君晟晖身后那一众带刀侍卫,也一并攻了上去。
即将下沉的月似乎都变得血红,因这瞬间满地的鲜血和头颅。赵熙沉始终纤尘不染,只有剑上,积了一层又一层的血渍。他的招式极为狠辣,几乎不把人当人,胳膊腿儿的直接切下来,甚至有人被拦腰斩断,那人嗷叫着捧住自己的肠子,然后扭曲着死去。
君晟晖没有想到赵熙沉会有这么好的身手,然而再好的身手又如何?他有源源不断的补给,他总有被拖垮的时候。不管如何,君晟晖绝不会让他把谢卿卿带走!
仿佛有杀不尽的人。邺城百姓第二日便会发现,这城里仿佛刚历过一场战争,街上到处都是血腥味儿。
谢卿卿之前见赵熙沉和顾惜景打过,自然知道他的剑法很好。但当时并并未有如此狠辣。她知道,是君晟晖把她掳走的事情激怒了他。他是在把这群人当发泄的对象了。
月亮彻底落下去时,赵熙沉的一剑不偏不倚正刺入君晟晖的腹部。
天边既白,赵熙沉终是带着谢卿卿闯过了重重围攻,离开了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