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族山林某一处,无瑕破解了最后那薄薄的一层封印,隐藏在山林中的木族终于被掀开面纱,暴露在整个塞亚的眼下。
木族山道外黑压压的人影鱼贯而入,黑色的雾气蒸腾跟随人群飘进山林之间,顷刻间山野枯萎。
墨韵、白泽和落霞正在与木族剩余的人一起将爬上山丘的兽人扔下山去,青姒守着两垒石头死死盯着,面色沉沉,眼中血丝密布,看上去很是渗人。
草地上全都是木族和外族兽人的尸体,桑乌颤巍巍的下巴忽然一抬,面露喜色,转向青姒的方向。
青姒却猛地脱力膝盖重重跪在地上,星河般的银发洋洋洒洒落到地上,无声诉说着他内心的恐慌与崩溃。
四人身上的标记同时发烫,又在下一刻飞速冷却下来。
落霞小小的脑袋突然宕机,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猛地转过身,微微张开唇,嫣红的眼眸眨眼间漫上一层水波。
落霞薄唇颤动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脚下入侵的兽人从山崖边爬上来,堪堪碰上落霞衣角的那刻,一阵热风刮来瞬间刮红了兽人的手臂,烤焦的气味飘到兽人鼻尖,险些就要将兽人再次弄下山去。
只见一道火红的身影冲向青姒的方向,伸出手好像想要探入那两垒高石间看不见的空间,然后被狠狠地弹出去。
墨韵弯下腰,用力抓着胸口,黑鳞一片一片从他脸上、手上、腿上生长出来,狭长的双眸竖起金瞳,漫着浅浅的金光,眼尾妖娆的红痕依然鲜艳得要沁出血来。
他的心脏一点一点跳动着,越跳越慢,仿佛承受不住某物的重量。
他们的身后,一个披着黑夜般长袍的男人慢悠悠走上山丘,他的身后是无瑕和桑梓,有入侵的兽人,有黑压压的雾气,还有露出深渊巨口张开嘴巴的黑缝。
宽大丝绸黑袍将他衬得宛如天空下的王者,眼神蔑视,神情桀骜,似乎没人能入他的眼。
他所过之处生机断绝,黑袍下伸出的手上涂着神秘的黑色图纹,那手轻轻一动微微包拢,地上木族的尸体全都凝缩成一小颗一小颗的绿晶飘到他手心。
白泽抓着长刃,感受着属于林恬恬的标记能量一点点散去,在见到那个熟悉的、慢悠悠走上来的恐怖男人时,便抱着赴死的气势提起长刃冲过去。
他什么都没想,这一刻他的思想停滞,只有手中的长刃控制他的身体,要将这个妄图破坏、毁灭塞亚的男人斩于刃下。
出乎所有人意料,一波绿色海浪紧随在白泽身后从地底突然爆发。
海浪冲天而起,裹挟着过于强劲的生机气息一遍遍冲刷整座山头,其中隐约能看到几点黄、红、黑、绿的星光,这四色星光带领着整片海浪越过失控的白虎神卫,冲向令人窒息的黑色雾海。
铺天的绿色海浪与盖地的黑雾死流相撞,相撞的瞬间,山野震动大地哀鸣,巨大的能量潮在空中爆开,几乎蔓延到塞亚所有地方。
月湖水震颤,青草村、猿族、羽城、白帝城、利缇城、万兽城,甚至飘忽不定的神乐山都感受到了这场波动。
坐在羽族大殿上的祭司神官长睫颤动,好半会才睁开紧紧闭住的眼睛。
他的眼神带着庆幸和微弱的悲伤,让人说不清他到底是副什么表情。
翊羽趴到面前的桌上,冰凉的桌面一点点刺激他的脸颊,冷白的手指拂过纸上栩栩如生的山荷叶花图。
哪怕极少见面,他也又少了一个朋友。
希望他们每一个都能在兽神的怀抱中安息。
......
茂盛的林荫道上看不见天空,看不见大地,只有满目的树枝与新叶。
在这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意中,比新叶更碧绿的翠发青年牵着同样发色的少女走在道上。
那位少女的神情带着疑惑,偶然看向身旁的男人,柔软的嗓音就像春日里最娇嫩的花瓣:“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既然能发现万兽神殿出了问题,为什么这么久就没有其他兽人出来推翻神殿吗?”
“推翻?”
牵着少女的手,拥有宛如精灵般精致面孔的翠发青年温柔地梳理少女的长发:“神殿之于兽人,便如同水之于我们。”
“兽人一出生便伴随着神殿尊贵无上的宣言,所有的兽人父母都会向幼崽传递这份敬意,崇拜神殿、尊敬神殿,早已是兽人的本能。”
“这种无形的束缚根植在兽人心上,挣脱束缚,太难了。”
青年手一扬,将少女推到了身前。
“快些走吧,早点出去,就可以早点回家了。”
少女转身看他,青年的身影越来越远,但依然可以感受到他温和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强烈的、眷恋的、不舍的、难过的,好像想把她深深印刻在自己心里的复杂目光,让少女觉得胸口堵堵的很难受。
她蹲下身,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蜷缩在地上,身体像是缠上了一层又一层蛛网,就连心脏也被包裹的死死的。
她甚至听到了血液流动的声音,他们越来越慢,哭泣着,无力地挣扎着,越来越慢。
就在她失去所有感知的那一刻,有一双手像一把梳子一样梳开了她凝结淤堵的心脏,理顺她乱糟糟揉成一团的身体,清风灌入,顿感轻松舒爽。
少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