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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第一乐师

    北齐乐师愣了愣,随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明昭月跟前。

    那乐师并不认识明昭月,但他知道东安国的杜将军长什么样。

    眼下见明昭月在杜念珍一旁,又被方才的秦乐师称之为明姑娘,不难猜出这是东安国大将明辉之女。

    北齐乐师脸上的光芒消失了片刻,他并不相信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会领悟那首北齐民谣的意境,更不敢相信她会临场做出这首超脱苍凉意境,与北齐歌曲合二为一的曲调。

    这样的曲子,是可以安抚灵魂,洗涤人心的!

    这就是他一直想做,却做不出来的东西。

    “敢问明姑娘,这首曲子可是你所作?”北齐乐师道。

    明昭月正要开口,就听殿中的钱文忠开了口。“我方才看见了,确实是明大姑娘所作。你演奏结束,明大姑娘特意问人要来纸笔写的,不信你问旁人。”

    明昭月心中腹诽,这户部尚书大人不好好喝酒听曲,把自己盯这么紧做什么……

    “本宫也瞧见了,确实是明姑娘所作。”说话的是居于上席的韩元淑。

    见东安国的长公主都出面作证,此时无人不信,也不敢不信。

    这大殿之上,任何一个微小动作,都会被旁人收在眼底,所以明昭月并不奇怪。

    不过,她可没想占这份功。

    “实不相瞒,这曲子不是我作的。说起来,其实是乐师你的曲谱。”明昭月直言道。

    “我的曲谱?”乐师愣了愣,“不,我虽然想写出这首谱子,但我迄今为止并未写出,所以算不得是我的。”

    再过两年,你就写出来了。

    这是明昭月的心里话,只是她没有说出口,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此曲的曲风出自那首北齐民谣,与乐师方才所奏实属殊途同归之音,其实细细听来,会发现大部分都是乐师你的调子,所以算不得我所作。”

    明昭月坚持不认曲子出自她的手。

    那乐师见这小姑娘如此谦逊,方才心中存的几分不信任荡然无存,替代的是满腔感慨和敬佩。

    “姑娘可精通音律?”他的目光里流露出来的光芒,与方才看秦乐师时十分相像。

    “不通,只浅听过些曲子罢了。”

    明昭月说得是实话,可这话听在乐师耳中,只当她在谦逊。

    那乐师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在明昭月身上下些功夫,不依不饶道,“在下愿与姑娘切磋琴艺!”说罢似乎又觉不妥,忙道,“不,是请姑娘为在下指点琴艺!”

    话毕,那乐师竟双手将自己的萨他尔举到明昭月面前。

    “赠琴!此人要赠琴!”

    一位琴不离手的乐师,将他的乐器双手赠予人,俨然已将其视为生平之师。

    殿上之人一阵诧异,赫连泰立马唤了声,“松勒!”

    松勒便是乐师的名。

    可他就像没听见一般,双手将琴举起,满眼虔诚地看着明昭月,似乎在等待着一束救赎之光洒在自己身上。

    明昭月往后退了退,“不瞒先生,我当真不通音律。”

    “既不通音律,姑娘何以能作出那般美妙的乐曲。”松勒激动之下,似有步步紧逼之态。

    一旁的明晏见状,也不顾这是大殿之上,就要拦在明昭月前面。

    明昭月制止了明晏的动作,用眼神告诉兄长,此人无恶意,这才重新看向松勒浅笑。“若我告诉先生,今日这一曲,乃梦中所闻,先生可愿相信?”

    松勒愣在原地。良久后,他激动开口。“我也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我看到一个可怜的人在求死。我替他弹奏了一曲,送他上路。可我看不清他的脸,亦不知他年岁几何,因何有此遭遇。”

    说到这里,松勒眼眶湿润。

    “梦醒之后,思及那首乐曲,真乃妙音,我数次想作出来,可记不完全,所以这么多年都未能成曲。今日姑娘所作,竟与在下梦中之曲相差无异!”

    众人听着他们两人谈话,有觉诧异的,但更多的人是不相信,以为是两个音痴在说胡话。

    景佑帝见北齐乐师在自己大殿上这般心悦诚服,心中十分畅快,顺带看明昭月和明辉一家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满意。

    一定是明家那丫头身怀奇技却不愿展示,故意这般推辞。

    明家人很聪明,知道身为东安国将门之家,不能和北齐人交往过密。景佑帝揣度着明昭月的意图,不免也对她高看了几分。

    对于景佑帝的胡乱猜测,明昭月丝毫不知。她今日在大殿之上说的话,看似推诿胡言,实则全是真话。

    可惜的是大殿之上无一人相信,即便是杜念珍也暗暗问女儿,“你是何时学的琴艺的,母亲怎么不知道?”

    明昭月没有过多解释,因为她还要应付松勒。

    “姑娘既不愿指点在下,还请姑娘收下这把琴。”

    明昭月看着面前的那把异域古琴,心绪十分复杂。

    就是这把琴,让自己前生得以超脱,安静死去。她伸手抚上把熟悉又陌生的琴,浑身血脉上涌。

    前世今生之事,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某种串联。

    明昭月强忍眼中湿润,双手将琴接过。

    这琴,她愿意收下。

    “我叫明昭月。”明昭月看向松勒,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姓名。“先生琴音,犹如一束光亮,曾为昭月照明。在此,昭月拜谢。”

    说罢,明昭月对他深施一礼,吓得松勒立马躲开。

    他没有细想明昭月的话,也不知这异国小姑娘为何反倒这般诚恳地拜自己。但从她的眼神中,松勒看出了这个小姑娘对这把琴,以及对自己琴音的敬重和赞许。

    这就够了!这小姑娘,乃知音也,琴没赠错人!

    松勒心中这般想着,脸上再也掩饰不住喜悦的笑意。“知音难寻,知音难寻呐!明家姑娘,在下敬你一杯酒!”

    说罢,松勒回到自己席间,提起桌上酒壶,满满斟了一大杯酒走到明昭月面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明昭月没有推辞,同样举起酒杯饮下自己的杯中酒。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在场之人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交谈和敬酒,皆对松勒心生感慨。果然是音痴,遇到精通音律之人,便失了理智。

    是的,在他们眼里,明昭月就是一个深藏不露,精通音律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