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般安静的对峙情况之下,叶向晚只听得见萧氏口鼻之间不停地发出的“呼哧呼哧”声音。
“你……”
萧氏拼命地咬着一个音,却根本阻止不了叶向晚将一瓶药粉灌入她的喉咙里。
“咳咳咳……”
白色的粉末被喷得到处都是,叶向晚拉出帕子轻轻地替她擦拭着脸庞,如同交心一般亲昵。
可实际上,叶向晚眼底藏着的,是恨意。
“你心里一定在问,这是什么,对吗?”
“啊……啊,你,你在说什么?”
萧氏以为叶向晚想要置她于死地,便是不停地叫喊道。浑浊的声音一阵一阵从尘封已久的喉咙里冒出来,吓得她自己都是一阵惊颤。
她,能说话了?
萧氏低语了两句,发现果真有声音,可她大喊时,声音却怎么都放不出来。而且,她正想要抬手抬脚逃出这个鬼地方的时候,浑身的酥麻却让她不得不放弃了这一条路。
那药粉只是让她暂时恢复低声说话的本事,却让她全身都如同针扎一般疼痛。
如此交换,难道不是让她更加煎熬吗?
“哀家,哀家……”萧氏疼得咬紧了牙,可也在拼命发声,努力想要往榻下挣扎。
“说,贤妃当初是不是被皇后诬陷的?”叶向晚猛地抓住了她那苍老的手,隐约可以听到手骨断裂的声音。
萧
氏因为疼痛,再加上叶向晚问了这奇怪的话,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却毫无光泽。
“你……”
“我怎么会知道?”叶向晚反问一句,眼底尽是了然。
萧氏呜咽了两声,一滴浑浊的泪水慢慢地从皱巴巴的眼窝子里流了出来。
“可真是后悔,后悔成了清月的敌人……”
可不,怎么说,月妃萧清月也算是她的本家人,可因为傅玉珩用尽阴谋诡计打算夺下帝位,更与萧清月私通,而萧清月本身也骄傲自大,毫不把她放在眼中,她这才动怒,利用叶向晚来对萧清月实施教训。
可没想到,这一实施,萧清月却是怎么都爬不上原来的“月妃”位置了。而她在这后宫中,也再一次成了糟糠。
“贤妃,贤妃……”萧氏叹气间话锋一转,看向叶向晚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恨,“你就是下一个贤妃!”
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明明白白地表达了她心里头的愤怒。
她起不了身,也只能靠嘴皮子来战胜。只可惜,现在的她谁都战胜不了。
叶向晚也并不是想要问她,毕竟答案,叶向晚自己心里头都有。
这一问,只是想让萧氏想到从前,想到这几十年来在后宫之中所受的苦楚。叶向晚帮她拿到的荣耀,都已经不在了。
想着,叶向晚直截起身往外走。
萧氏正
想乘机起身叫喊,却发现浑身又重新麻痹了下来。喉咙里,也什么都说不清了。
她拼了命地用最后一抹力气抓住了凳椅边的没有被二月拿走的药碗,毫不眨眼地将其摔在了厚实的床杆上。
“哐当”一声。
叶向晚听到声响回头,却发现萧氏已经软绵绵地瘫了下去。沾着血的药碗碎片也顺势坠地。
又是一声脆响。
叶向晚攥紧了手指,强装镇定地走了出去,眼底充满了坚毅。
“小姐,怎么样了?”二月见她出来,立马凑上前来。
“她自尽了。”叶向晚不紧不慢地说着,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二月眼中光亮一闪,也再没有其他神色。
“好!”二月恭敬地退了下去,可还未走几步就被叶向晚给拦住了。
“至于小萱,将她送到偏远地方去吧!”
为何要偏远地方?若是不想让小萱回城说出真相,那只要禁锢着她就行了,何必放她走?
二月心中一阵疑惑,怎么都没想明白。
直到叶向晚转身离开,二月才恍然大悟。
偏远的地方才不会收到太皇太后殁的消息。
“小萱啊小萱,我也算对你仁至义尽了!”转过圆形拱门的叶向晚微微抿唇,唇间藏着的情绪分不清是难过还是庆幸。
叶向晚离开后半个时辰,太皇太后在寝殿自尽
的事儿便是传遍了整个后宫。
届时,叶向晚已经躺回了床榻。
“贤妃娘娘还是没有醒过来吗?”
是太医的声音。
太医院里头的人因为近日宫中的事儿,早已忙得焦头烂额。
“怕是还没有。”小宫婢畏畏缩缩地说着。
只听到太医没头没脑地骂了一句,随即便只剩下远去的脚步声和啜泣声。
“娘娘,奴婢来给您擦脸了。”
眸中含泪的小宫婢着实惶恐地掀开了帘帐,正要往叶向晚这边靠近,门外忽地又传出了通报声。
小宫婢颤抖着回头瞥了一眼,这才重新回过头来说道:“贤妃娘娘,好像婧贵人来了!”
叶向晚依旧逼紧了眼睛,脸色毫无改变。
可实际上,心里头已有忐忑之意。
她难道被发现了?她心想。
“你先出去吧,我来给贤妃姐姐喂药。”陆有婧的声音仍是柔柔的。
但叶向晚听得出来,陆有婧在害怕。
她猜对了。
“好!那就劳烦婧贵人了。”天真的小宫婢与陆有婧身边的新宫婢红玉恭敬地退了出去。
“小姐,奴婢来帮你吧!”陆有婧正把目光放在红豆身上,红豆却已从锦盘上取来小碗,一勺一勺地将粘稠的药膳转移。
陆有婧稍一皱眉,但也没有多想。
“姐姐,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是不是该把话都说清楚了
?”
即便是隔着暗红色帘帐,陆有婧仍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叶向晚耳边的璎珞坠。
一切都印证了。
一股涩意不停地从喉咙里涌上来,令陆有婧有些喘不过气。
“姐姐,你别装了,有婧已经明白了。真正的姐姐,是不是……”陆有婧死死地将唇给咬紧,这才没有说出“被你杀了”四个字。
听着这话,叶向晚动了动眼皮,这才睁开眼睛。
“妹妹,你永远是我的妹妹啊。”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有了多重意思。
陆有婧虽然心里头早已明白了一切,可亲口听到叶向晚说出之后,那一瞬间还是觉得天旋地转。
“小姐!”红豆被吓得大叫一声,赶紧将陆有婧搀扶住。
“让她躺一会儿。”叶向晚起身,示意了一下床榻。
可红豆瞪了她许久,怎么都不动。直到叶向晚将浑身瘫软的陆有婧从她手中夺来时,她才僵硬地站在一边。
“贤妃,你可真是阴毒啊!若非今日因为耳坠发现了你真实的身份,你还想瞒我们小姐到什么时候?”
原来是因为耳坠。
红豆的声音尖锐得很,叶向晚心生一慌,下意识往外头瞥了几眼。
好在,二月来了。红玉和那小宫婢正在院中忙着帮她搭把手。
与二月对视一眼,叶向晚这才回过头来,眼底哪还有方才的怜惜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