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了吧。”那药还真的是煎给司徒毅的啊,桑行窘迫的牵了牵唇,忽然就有些心虚,这要是一会儿司徒毅喝了,感觉不对,何唐再给司徒毅汇报在厨房碰见了她,那她岂不是就要倒霉了?
天呐!死定了。
桑行心中暗暗叫苦,小鼓噔噔打个不停。
何唐跟桑行说着话,已经踏进了厨房,将那一大包药放在了桌案上,便熟练的将药从炉子上端了下来,将里面煎好的药汁倒进一个空碗里。
“鸡汤是娘娘端下来吗?不少影卫兄弟都受了内伤,刚刚药铺里的伙计将药松了过来,属下就走开了一会儿,还担心鸡汤给熬干了呢!娘娘也大半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您就跟属下一起去见皇上,说不定……”何唐顿了顿,继续,“皇上会让娘娘和他一起用晚膳呢!”
到底是个明眼人,何唐一句话就直中要害,他虽然没有问桑行来厨房做什么,但是从汤锅被桑行放在桌案上,他也能一眼看出来,桑行必定是醒来饿了,所以跑到厨房来找吃的。
不过何唐也有一些后怕,他就跑到客栈门口拿个药的功夫,桑行就溜了进来,也幸好进来的是桑行,若是其他人,在帝王的饮食或者药里面随便下点东西,可不就危险了。
用晚膳?
何唐前面说了些什么,桑行几乎完全不带关心的,她就听到了后面的用晚膳三个字眼,这个好啊,她正想吃饭呢。
长睫闪了闪,就算司徒毅知道她醒了,给她安排囚犯餐,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囚犯一定没有皇帝吃的好,前后一比较,桑行自然是选择了何唐的建议。
眉眼一弯,桑行放下手中的碗,走上前去,双手抄起被她放在桌上的抹布,端起汤锅,“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何谈忍不住眼角抽搐,这就算要去
,也不用这样吧,都不把烫盛出来,直接端着锅就去了,他还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
不过腹议归腹议,何唐还是没有把心中的话说出来,毕竟人家是主子,主子开心怎么来,那就怎么来呗,帝王又那么地宠这位独一无二的娘娘,他一个下人又有什么好说的。
“娘娘,要不属下端汤,您来端药?”虽然不质疑桑行直接端锅的做法,但何唐还是很有眼力劲儿的好心建议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端的动。”桑行笑呵呵的回应,她才不想端那又腥又苦的玩意儿呢,她就要香喷喷。
“娘娘……”
“我都说了不用了。”何唐还想再说什么,却直接被桑行打断。
好吧,何唐就没话说了。
不过桑行这时候也注意一件奇怪的事情,司徒毅的这个小侍卫怎么一直喊她娘娘呢?司徒毅是皇上,他喊她娘娘,那她不就是司徒毅的妻子了吗?可是她不是慕千晓的妻子吗?她和慕千晓都有了孩子了耶!
心里纳闷着,桑行一路跟着何唐,再次回到了客栈的前院,循着木质的楼梯的上楼,在距离她的厢房不远的一间厢房门口停了下来,何唐腾出一只手敲门。
“皇上,药煎好了。”
何唐恭恭敬敬地说着,桑行站在后面,肚子叽里咕噜地交个不停,差点把口水都滴到锅里了。
而且她的手指先前被烫伤,如今又端着锅楼上楼下的跑,痛的都快掉了,哼唧唧,要知道这样,刚刚就应该把锅给这个小侍卫端的,桑行有点后悔。
该死的是,这司徒毅也不知道磨磨蹭蹭地在里面做什么,何唐的话音落了之后,好一会儿他微微嘶哑的声音才从里面穿了出来。
“进来吧。”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声音不大,穿透力却很强,情绪淡淡地,听不出是喜是悲。
“是。”
何唐这才应声走了进去。
桑行就跟在何唐的后面进去。
隔着一层垂帘,桑行依稀看到司徒毅似乎是躺在床上。
“先放到桌上吧,朕等一会儿再喝。”
男人的声音透过垂帘溢过来,依旧是寡淡如水。
“是。”何唐又应了一声,将药碗放在外面的桌上。
桑行也循着何唐的样子,将汤锅放在桌上,一放下汤锅,她就忍不住的甩了甩手。
“退下吧。”
垂帘内,司徒毅眼眸微阖,长长的睫毛在青灰色憔悴的眼窝处打下两排好看的剪影,他有些有气无力的。
“皇上,娘娘醒了。”
何唐躬身做着告退礼,最后还是补上了一句。
“什么?”
司徒毅一双星眸霍然睁开,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顾不上穿外袍,更顾不上穿鞋,拔了修长的大腿,不过两步,他就一把掀开了垂帘,作势要往外冲。
可是,垂帘掀开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景象却又让他愣住了。
桑行站在桌边,甩动着自己的小手,有些干涸的小嘴微微嘟着,皱着眉头给自己红彤彤的手指头吹着气,杏色的衣裙膝盖部位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沾染了一些泥巴,有些狼狈,却也让人无端的心疼。
猛地听到垂帘里面的大动静,桑行忍不住抬眸望去,手和嘴的动作去还僵持着没改。
四目焦灼。
司徒毅星眸深深浅浅的望着桑行,心中滋味不明,他盼着和她重逢盼了那么久,可是这一刻来临,他又感觉是那样的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一样。
桑行同样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司徒毅,只是她的心绪不向司徒毅那么复杂,她只是觉得这双眼睛很特别,好像很熟悉,却又明明很陌生,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深不见底,黑如濯石,看似平静无波,却又似包藏着深深的旋涡,让人无端觉得要淹溺窒
息。
何唐眸光轻动,躬身退了出去。
厢房中,就只剩下桑行和司徒毅两个人。
桑行还在那双深沉漆黑的眸中难以自拔,那双眸子的主人忽然眸色一痛,衣袂翩跹,步履如风,挺拔的身影瞬息向她奔来,展臂将她抱了一个满怀。
“桑行。”嘶哑地声音响在桑行的耳畔,司徒毅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
不过这名字桑行却已经不再熟悉,也不是不熟悉,而是完全的陌生。
抬头,就看清楚的看到男人眉目如画、俊美如俦的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两人靠的那么近,她就在他的怀里,依稀可以闻到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馥郁的幽兰暗香。
心尖儿一抖,桑行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她竟莫名的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皱了皱眉,是因为今日上午在龙府的时候也从男人的身上闻到过吗?
那个时候情况危急,她时时刻刻关心着自己和慕千晓的安危,而且周围的空气又被浓烈的血腥和异味儿充斥着,她都没有心思关系这些。
伸手,她用力的将司徒毅推开,并戒备地朝后退,不过她里桌子太近,只退了两步,腰身就撞到了桌子的边缘。
被迫地止住步子,她一双水眸惊恐地望着司徒毅:“你到底要做什么?”
说好的仇人?难道不是应该喊打喊杀?怎么每次都是一上来就抱住她?下午还捏她的脸,仇人也不带这么占便宜的叭!哼!桑行想到这一点,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好像那儿还疼着呢。
“桑行,我是司徒毅啊,是你的司徒毅啊!”司徒毅心如刀绞,痛苦的眸子深深的凝落在桑行的脸上。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司徒毅,我还知道你是皇上,”桑行望着他,冷冷地回答,“但是,我不是你说的桑行,我是晋柔,是习悦颜的女儿,你是我
的仇人。”
“仇人?”
司徒毅俊眉眉心轻拢,咀嚼着这两个字,沉吟了好久,忽地眉心一舒,唇角微弯,笑了,低低地笑,却笑的凄艳,让人不忍心去看。
“看来,你是真的把我给忘了,你失忆了吗?”
桑行的心一阵慌乱,好像被狗给抓了一把,她张了张唇,脑海中又浮现那种种的疑问,“是,我是失忆了,千晓说我失去了三年的记忆。”
三年?
所以,她等于是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是吗?司徒毅沉默着,眸中划过一抹灰败,忽地,他又想起什么事来,脸上重新绽放出光彩:“那你还记得佟雨吗?就是晋家灭门那天晚上救了你的人?”
“佟雨?”桑行放下自己的手,恨恨地又奇怪地望着司徒毅:“我当然记得了,你母妃害了我们全家,是千晓救了我,我才侥幸逃生,我这辈子都与你势不两立!”
桑行这话一出来,司徒毅总算完全明白过来了,慕千晓这是先抹去了桑行的记忆,又给桑行灌输了一些虚假内容,让桑行恨他,无法原谅的恨,以此来破坏他们,让他们永远不能在一起。
这一招,可真够狠呐!
司徒毅是真的无奈,也无语了,他攥了攥手心,眉目含着最后一抹希望:“那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在御花园里救过的一个皇子吗?别的皇子和公主都欺负他,你救了他,还给他叫艾蒿。”慕千晓就算再不要脸,这件事情他总不能也算在自己身上吧,以慕千晓的身份,十多年前就算撑死他,他也不能在召陵皇宫里面做个小孩。
这件事,慕千晓的确没有跟桑行提起过,不过,他也不需要。
这件事,桑行记得,所以她点了点头。
司徒毅就笑了:“那个皇子就是我啊!”
“是你?”
司徒毅完全没想到,桑行听完这句话就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