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在上:皇上,悠着点》 第一章 又有人失踪了 “大……大人,不好了,又有人失踪了!” 一大清早,桑行就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桑行迅速的从床上坐起来。 因为晚上睡觉不舒服,桑行都会把裹胸脱掉,幸好她是御都府的都尉,从来没人敢擅闯她的房间。 飞快的穿好中衣,拢了一件男式长袍,对着镜子梳一个公子髻,再把眉毛画粗一点,不消片刻,一个清秀的公子形象就出现在铜镜中。 三年了,这是她几乎每天早晨都要做的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吱呀”一声,将门拉开,丫鬟秀云煞白的小脸就出现在面前。 “谁家的孩子又丢了?别急,慢慢 说。”桑行蹙眉道。 “呼……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今天早上发现不见了。”秀云喘着粗气,胸口急速起伏。 丞相府? 桑行的瞳孔蓦然一敛。 召陵帝都近来频频发生幼女失踪案,大理寺查了一个月也没什么结果,皇帝一怒之下就将事情交给了御都府办理。 桑行作为御都府的都尉,就是这个案子的直接负责人。 然而,现在桑行刚刚接手这件案子不到一日,竟然又有幼女失踪了,而且还是丞相的女儿? “通知下去,去丞相府。”桑行一甩袍袖,阔步前行,清秀的眉宇间霎时冷冽四溢,凛然不可侵犯。 秀云躬身应着,一颗心 不由得安定下来,她在御都府两年多,深知桑行的手腕和能力,这位桑大人,向来是既让人敬重,又让人畏惧。 桑行到丞相府门口的时候,叶丞相已经在门口迎接了。 “桑大人总算来了,老夫早已恭候多时。”虽然心情不佳,叶丞相仍旧是象征性的说了句客套话。 不过也不能完全算客套,他的确已经等了好大一会儿,宝贝二女儿失踪,他心急如焚,自然是早就等候着御都府的人过来。 “嗯。”桑行轻轻点了点头,也不对叶丞相回礼,脚下步子不停,径直走进丞相府。 叶丞相见怪不怪,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作为御都府的 人所独有的特权。 因为御都府是当今天子所设立的死士部门,只效忠于天子,不同于朝中官员,所以除了天子之外,御都府的人可以不向任何人行礼。 都尉桑行更是御都府中的佼佼者,素来有帝都之狼的称号。 “什么时候发现二小姐不见的?” 桑行凉凉出声,打断了叶丞相的思绪。 “卯时奶娘去唤宁儿起床,推门时发现里面落了锁,等到打开门,宁儿就不见了。”叶丞相答道。 桑行似乎愣了一下,回头看了叶丞相一眼,“二小姐不是才九岁?奶娘夜里不陪着吗?” “哦,”叶丞相解释:“宁儿自幼体弱多病,脾气不大 好,自从她母亲去世以后,她就不要别人陪她睡,老夫本以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应允了她,没想到,唉!”叶丞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皱纹横生的脸上满是懊悔。 “二小姐或者说丞相可有什么仇人吗?”桑行语气淡薄,似乎就那么随随疑问。 叶丞相面色一僵,“宁儿不过九岁,怎么会有仇人?老夫为官数十载,若说对手,总难免有那么几个。” 就在叶丞相以为桑行会接着问下去的时候,桑行忽然话题一转,“二小姐最近有出门吗?” “前日花灯节,去清凉寺烧过一次香。”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丞相府二小姐叶宁的厢房。 第二章 不可能是他 “桑大人请,小女一直就住在这件屋子里,昨日戌时休息,到今日卯时失踪,外面守候的丫鬟仆人都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窗子没有动,门在今天早上发现落了锁。”叶丞相简单了说一下情况。 “嗯。”桑行绕着房间转了一圈,似乎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今天早上发现二小姐不见的奶娘还在么?”桑行蹲在地上,纤长的手指轻轻蹭了一下地面,一缕轻灰瞬间污了指尖。 细小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叶丞相的眼睛,旋即不悦的扫了一眼侍立的丫鬟。 不一会儿,奶娘被带了进来。 桑行一撩衣袍,优雅的在椅子上坐下,纤纤十指落在椅子的扶手上,明亮的眼睛仿佛查探猎物一般,一扫全场,最后落在跪在跟前的中年妇人身上。 “你是二小姐的奶娘?” “回大人的话,奴婢正是。” “在丞相府多长时间了?” 一直低着头的奶娘似乎没想到桑行会问这些,不是查案吗?但还是飞快的答道:“十二年了。” “嗯,你是一直伺候二小姐吗?” “是。” “前几日二小姐出门,你可曾跟着?” “大人说的可是前往清凉寺上香?”奶娘忍不住抬起头。 “还有别的 吗?”桑行不答反问,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目光却淡淡的,笑意不达眼底,让奶娘心中一颤。 “没,没有,”奶娘敛了敛心神,低垂着脑袋,继续道:“前几日二小姐去上香,奴婢是陪着的。” “嗯,”桑行也不在前一句话上过多的纠缠,而是接着问道:“除了府上的人,二小姐可曾见过什么外人?” “外人?”奶娘思忖了一下,“当日除了府上的人,还有信王殿下随行。” “哦。”桑行轻轻点了点头,眼角扫过周遭,似乎看到叶丞相的脸色白了一下。 “昨日最后一个见到二小姐的 人是谁?” “是……是”奶娘忽然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说。 “怎么?不能说吗?”桑行顿了顿,温润的声音骤然转冷,“你可要想清楚,万一你们的二小姐找不回来,这个责任,你担不担得起?” “是……是信王殿下!”头皮一硬,奶娘终于说了出来。 伴随着这句话,只听砰的一声,叶丞一拳砸在了桌面上,恼怒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奶娘,“满口胡言……” 一个九岁的女童和一个王爷?这让叶丞相的老脸往哪儿放?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不可能是他!” 桑 行眉心一跳,淡然抬眸,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容颜姣好的女子,只是气势汹汹,一副要把人吃了的模样。 “蓁儿,桑大人在这儿,不得胡闹。”叶丞相同样望着女子,虽然周身怒气未消,但一张口,仍可听出满满的宠溺。 “爹,”叶蓁拖长了音调喊了一声,小女儿家的情态瞬间彰显。“人家没有胡闹。” “前日上香,信王殿下是陪我去的,昨日,殿下也是来找我的,小妹只是恰好遇到了,信王殿下绝不可能是抓走小妹的人。”叶蓁灼灼的望着桑行,语气笃定。 这二人,好像有什么故事? 第三章 大人不信? 桑行低低地一笑,清灵的眸子愈发璀璨,说道:“大小姐何必如此急于解释呢?本官可是什么也没说啊!” 叶蓁小脸一红,瞬间尴尬了。 “哈,桑都尉什么也没说就如此厉害,若是说了,本王可不就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伴随着清润如山岳的声音,一抹颀长身影缓缓走进厢房。 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星目恍如深不见底的幽谭,英挺的鼻梁,薄凉的唇瓣,加上一身雪白的衣袍,愈发衬得面前的男人眉目如画,仿佛坠落凡间的散仙。 正是信王司徒毅!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心头一颤,一股说不 出来的感觉在脑中盘旋,还是桑行率先撇开了目光,“不知信王殿下大驾光临,桑某有失远迎。”嘴上说着,却没有任何动作,仍旧自顾自的坐着。 对于这位质子回朝的信王,桑行只在他初回朝的时候暗中见过一次,作为皇帝培养的禁卫之首,她是不能私自接触亲王大臣的。 “王爷。”叶蓁面色一喜,俏脸樱红,作势就要冲上去,可刚迈了一步,感觉袖子被人攥住,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的父亲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 丞相之女,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主动? 叶蓁只得讪讪地停住步子,低下头去 。 信王眼梢微抬,掠了一眼叶蓁,并不逗留,阔步走到桑行的面前,“桑大人客气,本王知道,幼女失踪一案,皇上已经指派给了桑大人负责,但二小姐失踪前,本王的确见过她,所以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本王主动请缨,前来协助桑大人调查。” 带有淡淡幽兰香味的温热气息喷薄在额头上,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桑行秀眉微蹙,这是什么毛病,两个男人说话,要离这么近的吗? “也好,王爷先坐吧,”桑行有些不自然的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清了清嗓子,“请问王爷,前日和两位小姐一起 去上香,什么时辰去的?什么时辰回来的?在路上可曾停留?又遇到过什么人?二小姐可曾有过什么异常情况?最后一次见到二小姐的时候二小姐在做什么?” 桑行一气呵成,连着问了六个问题,问完之后自己都有些惊异,什么时候连着说这么多话都不用打腹稿了。 叶丞相和侍候的几个下人有些震惊的看着桑行,这御都府的都尉就是不一样,什么时候见过审案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的,不怕人家记不住吗? 叶蓁一脸烦躁的看着桑行,不就是御都府的都尉吗?有什么了不起,怎么能像审犯人一样审一个 王爷。 当事人司徒毅倒是淡定许多,略一思忖,薄唇微启:“前日辰时出发,申时回相府,一路上风平浪静,大约午时曾在城西的一家酒肆吃过饭,倒是不曾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人,二小姐与我平常见她也没有什么两样。至于昨日前来相府,是因为花灯节那天大小姐掉了一枚发钗,本王帮忙寻找,找到之后就给送来了。见到二小姐,纯属偶然。” 送钗?怎么有种送定情信物的感觉? 脑海中乍然冒出这种想法,桑行不免觉得有些可笑,禁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司徒毅却不知她心中想法,“怎么,大人不信?” 第四章 怎么跟女人一样 桑行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不对,旋即笑道:“王爷都把自己送钗的事情说出来了,本官怎么会不信。”眼梢不经意的瞟了下丞相父女的方向。 叶丞相老脸上青青白白,也不知是喜是忧,叶蓁则是微勾着脑袋,小脸飞红。 桑行也不再多言,而是让叶丞相遣散了无关人等,继续在房中排查。 既然窗户微动,门口有人守着,那么作案人要么是从屋**来,要么是在叶宁回房前就已经在屋中藏好,可是,此人带着叶宁,又是怎么出去的呢? 难不成府中有内应? 忽然想到之前叶丞相说早上开门的时候, 门上落了锁,桑行转身,想要去看看那把锁,没想到司徒毅恰好在自己身后。 桑行差点撞到司徒毅身上,急忙刹住步子,可由于身子的惯性,重心失衡,又猝不及防的向后跌去。 就在桑行以为自己的屁股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腕子蓦然一重,还没反应过来,鼻尖好像撞到了什么,一阵钝痛,直到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幽兰香味,桑行才意识到自己被某个男人抱住了。 脑瓜子一瞬间清醒,猛地将男人朝后一推,大喊:“你做什么?” 双手不自觉的环住自己的胸口,不会被发现吧? 男人一脸莫名 的看着出于自卫状态的桑心,眉梢一挑,脸上调笑之色尽显,“桑大人怎么跟女人一样?本王只是怕你跌倒,好心帮你而已,早知如此,就让你摔一跤好了。” 说完,也不理会桑行,转身在房中查探。 女人? 桑行心尖儿一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有些心虚的放下手臂,讪讪地接道:“本官只是不习惯和男人离得那么近,希望王爷不要见怪。” 背对着桑行的司徒毅漆黑的眸子闪了闪,不语。 铜锁,锁底雕着宝玉轩打造的字样,和丞相府的其他锁头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光看一个锁头,难 道就能把叶宁找出来了?”司徒毅转头看见桑行入定了一样呆呆地看着铜锁,忍不住轻嗤。 “闭嘴!” 桑行忽然扭头呵斥一声,面色严肃清冷,和刚才讽笑司徒毅的好像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司徒毅眉头一凛,也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动静。 两人一前一后落到靠墙的木箱旁边,却几乎同时伸出手去拉开木箱的盖子,两只手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叠在一起。 微带薄茧的大手落在桑行的手背上,桑行心中一颤,司徒毅已经迅速的把手收了回去。 没有任何犹豫,桑行把箱盖打开。 吱吱吱!一串惊叫声从箱中传 来—— 一团小小的黑影自面前一闪而过,快速的向门外飞去。 “老鼠!”两人同时喊出声,下意识的互相对看了一眼,拔腿就追了出去。 可等到两人追出来,哪里还有老鼠的影子。 “怎么了?怎么了?两位大人,又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动静赶来的家丁紧张地问道。 司徒毅看了眼一脸糊涂的家丁,笑道:“你们相府打扫的可是不够干净啊!竟然还闹耗子。” 桑行蹙着眉心,指了两个家丁:“你们两个跟我进来。” “把那口箱子抬开!”桑行指挥着。 箱子下,一个五六寸见方的小黑洞赫然出现。 第五章 会不会是两个人 这不就是普通的老鼠洞吗?两个家丁这样想着,却是谁也不敢说话。 桑行抿了抿唇,拾步走过去,刚想蹲下深子看一看有什么奇异的地方,领子骤然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道拧着她往后退,没错,就是拧着,粗暴的不带一丝温柔。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撞到司徒毅胸口上的鼻尖也似乎更疼了。 “小心有诈。”司徒毅的声音清越动人,语气却是丝毫也不容人拒绝的霸道。 随着司徒毅放手,桑行稳稳地站在他的身后,脚下竟是一步也迈不开了,桑行忽然发现,这个男人认真的时候有一种慑人的气势,随随 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威慑全场。 只见男人袍袖一扬,一股劲风夹杂着一枚微端系着蚕丝的飞针直直的窜入鼠洞,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是只有方才那一只老鼠。 司徒毅将蚕丝一拉,飞针又跃了出来,稳稳地落在司徒毅的指间。 针尖上,赫然扎着一颗黑色的小东西。 “这是什么?”桑行问道,毒药? 司徒毅敛眉看了一会儿,忽然用针挑着那颗黑色的小东西凑进桑行的鼻尖,“你闻闻?” 看他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 似乎有一点淡淡的迷香的味道。 桑行还没说 出口,司徒毅忽然唇角一弯,笑了起来,“这是玄香鼠的粪便。” “什么?”桑行一下子跳起来,差点没把针头戳到司徒毅的手上。 “哈,”司徒毅凝着桑行失措的表情,绝艳的唇角敛起淡淡弧光,“玄香鼠是江湖术士养的一种能释放迷烟的老鼠,它释放的迷烟与普通迷烟不同,中烟者先是出现短暂的昏迷,醒来之后会神志不清,不记得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具体这段时间有多长,还要看玄香鼠本身状况,少则一两个时辰,多则三四个月也说不定。” “当然,玄香鼠也有一个弊端,每一次 释放迷烟之后,玄香鼠就要休息三个时辰,而且玄香鼠本身的体重极重,一只幼鼠也有二十多斤的样子,携带很不方便。想必这也是为什么那只黑鼠会留下来吧。” 桑行有些愕然的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男人,江湖上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并不惊奇,只是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呢?他不是在邻国做质子吗?不简单。 因为大半天的功夫一直在整理线索,桑行要回御都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光景了。 信王说路上可以讨论案情,执意要送桑行,考虑到多拖延一点时间,那些被抓的女孩子就多一点危险,能 够有一个博学多才的人一路上讨论讨论,桑行也是求之不得。 “和之前的五六起案子相似,窗子未动,门从里面反锁,屋顶也没有掀开的痕迹,我实在想不明白作案人是怎么带着女童出来的。”桑行倚着车厢,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整理了那么多线索,这也是她一直不解的地方。 司徒毅拢着俊眉,薄凉的唇瓣紧绷,灈石般的黑眸中浓墨重彩,良久,沉沉道:“会不会是两个人?” “两个人?” “嗯,”司徒毅点头,“在失踪的女孩进入房间之前潜入,然后将女孩迷晕,一人带着女孩翻窗离开,另外……” 第六章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我知道了。”桑行激动的从坐垫上弹起来,清灵的眼波闪闪发光,犹如湖水,仿佛下一刻就要溢出来,“另外一人留守在房内,扮成丫鬟或者仆人的样子,将门窗从里面反锁,等到外面的人冲进来,他就躲在门后。府中的人发现孩子丢了,一下子就慌了,哪里还会注意到守在门边的仆人是不是多了一个。” “哎呦!” 桑行的话还没有讲完,整个人忽然猛地向前一扑,直挺挺地倒在司徒毅的怀里,两人面对着面,温热的唇瓣紧紧地贴在司徒毅的脸颊上。 司徒毅心头一颤,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眼前蓦然 放大的俊颜,桑行大惊失色,一颗心早已慌乱到极点,小手胡乱的撑在司徒毅的胸膛上,想要爬起来。司徒毅瞳孔一沉,下一刻,已经钳着桑行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王爷,桑大人,这路不好走,让两位受惊了。”外面传来车夫歉疚的声音,桑行也没心情理会,尴尬的弯了弯唇,抬眸瞥向窗外。 司徒毅好长时间都保持着将桑行扶起来的姿势,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心中滋味不明。 两人一路再无话,只剩下一车厢的诡异气氛。 刚刚下马的时候,桑行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御都府的门前,吵吵嚷 嚷,全部都站满了人。 有的在哭,有的再闹,有的在和御都府的人说话,不过,桑行基本上都不认识。 “快让你们大人出来,我们家孩子失踪快一个月了,为什么还没一点消息?” “呜呜呜……你们官府是不是看我们是平头百姓,就不打算管我们了。” “我的女儿啊,谁来给我们做主啊!” 哭诉声、质问声、呵斥声回荡在御都府门前。 桑行刚上前,御都府管事仪椿就迎了上来:“大人,你可回来了。” “怎么回事?” “大人,这些都是京城丢了孩子的人家,大理寺查了一个月没结果,这群人就 急坏了。不知道今天谁放出消息,说御都府接手了案子,这群人就跑过来闹腾,一定要让大人给个交代。” “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桑行穿过喧闹不休的人群,站在御都府门前的高台上。 “你是什么人啊?”人群中当即有人开口质疑。 “她是我们御都府都尉桑大人,就是负责这件案子的。”站在桑行旁边的仪椿开口帮桑行解释。 下面的人果然都不说话了,一双双眼睛灼灼的盯着桑行,有恼怒的,有痛苦的,恨不得将桑行盯出一个洞来。 “大家的心情,本官都能理解,这件案子,大理寺的确拖的时 间有些长了,但是现在皇上将这件案子转给御都府,也说明了皇上对这件事的重视。本官现在和大家一样的心急,但是案子已经有了眉目,本官保证,一定会竭尽全力,尽快解决,给大家一个交代。” 桑行竭力安抚着众人,其实她说的也是真话,不单单是责任的问题,那些失踪的女童,最大的都不过十岁,毫无反抗之力,落在那些邪恶之人的手上,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她根本不敢想象。 围攻的人群静默了良久,的确,御都府的大名他们都听过,现在既然把事情交给御都府,找到孩子说不定就真的指日可待。 第七章 我们都错了 “不行,御都府的大名我们虽然听过,但之前一直都是保护皇上,从来都没有接手过案件,让我们怎么相信你?”原本平复下来的人群中忽然又有人高声质疑。 紧接着,一片应和声再起,“就是,我们的孩子都丢了一个月了,专管案件的大理寺都没办法,御都府能行吗?” 桑行微攥手心,抿了抿唇,忽然明白了什么,这群人明知道御都府是皇帝手下直属禁卫,却还敢在这里闹,这不是摆明了来打皇帝的脸,示威么?背后是什么人? 正当桑行犹疑不决间,一个清越沉稳的声音骤然响起,声音不大, 却极具穿透力,带着威慑人心的气场,字字寒凉有力。 “本王是信王司徒毅,这次奉皇上的命令协助桑大人调查此案,御都府是皇上手下直属部门,代表着皇上的颜面,你们不相信御都府,是不相信皇上吗?若是还有人有什么疑问,本王可以直接带他进宫去见皇上。朝廷已经发了抚恤金,一会儿就会有人送到你们的府上。若是没什么事,就散了吧。” 寥寥数语,既说明了情况,又恩威并施,带着警告。 既然多少能拿到一些好处,而且目的也达到了,这些闹事的人哪里还敢逗留,不过一会儿功夫, 御都府门前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一眼就能看穿这些人的心思,又对人的心理拿捏得当,信王,果然不简单。 桑行勾了勾唇角,小脸上冷色昭昭。 四目相对,不过一瞬,桑行就撇开视线举步要进入御都府。 “等等!”司徒毅骤然出声。 “王爷有事吗?”桑行脚步虽停,却没有回头。 “当然,”衣袂轻擦的瞬间,司徒毅已经走到了桑行的面前,“本王……”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大人,不好了,又出事了。”一个御都府的士兵急匆匆的跑过来。 清凉寺。 丢失 女儿的妇人已经哭得昏了过去。 前来报案的僧人大致讲述了情况,妇人带着女儿前来清凉寺上香,妇人前去大殿许个愿的功夫,呆在客房的女孩就消失不见了。 同样是门窗未动,室内也没有任何可疑的行迹。 清凉寺,又是清凉寺,难道是清凉寺有问题? 叶宁是来清凉寺上香,这个丢失的女孩也同样是来清凉寺上香,可之前丢失的女孩却不是这种情况,难道这只是巧合? 上香?对了,和叶宁一起上香的一位当事人不也在这儿吗? 桑行刚想到司徒毅,一抬头,就看到司徒毅和失踪女孩家的仆人 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似乎感受到桑行的目光,司徒毅扭过头来,清罹的眸子扫了一眼桑行,举步走了过来。 “王爷觉得,这件事会不会和清凉寺有关?”桑行忽略先前的尴尬,主动出声,毕竟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有智慧的。 “嗯,也许。”司徒毅点了点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之前失踪的那些女孩,可是好多都没有来过清凉寺的。” “这也是说不通的地方,有可能,今天的这两个案子只是巧合……”桑行思忖着,忽然眸光一亮,“或者,我们都错了……” 司徒毅蹙眉,“什么意思?” 第八章 天香楼 “大理寺之前查案的时候,一直都是查这些失踪的女孩家里有什么仇人,或者她们失踪前的几天里去过什么地方。或许,这些案子真的只是偶然发生,我们应该改一改方向。”桑行郑重道。 “比如,她们在失踪前见到过什么人?路过什么地方?”司徒毅俊俏的脸上闪过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欣赏。 当即,两个人马不停蹄地回到御都府,将桑行之前运过来的卷宗翻了一遍。 果然,这些女孩在失踪前都曾外出过,虽然是在不同的地方,但她们都曾在茶馆、客栈或者酒楼之类的地方逗留过,而且这些地方都 是京城很有名气的一家酒楼的分号。 天香楼! 作为京城名声很大的一家酒楼,天香楼是十二个时辰都不打烊的。 奢华繁复的装饰,食之不尽的美食,大堂中央,数十名舞姬曼舞轻歌,一派繁荣舒适的景象。 “御都府办案,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一声嘹亮的官号,瞬间将平静打破,官兵整齐的脚步声分列两队,桑行一路小跑着冲进来,司徒毅都快有些跟不上了。 酒楼里胆小的客人一看这阵仗偷偷开溜,当然还有一些好事者躲在角落里看热闹。 “两位大人,这是发什么事了?”天香楼的掌柜一听 赫赫有名的御都府前来查案,马上带着小二迎了上来。 “大人,小店一直恪守本分,可是从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少废话,你们的总掌柜呢?”桑行不耐烦的挥手,直问重点,多耽一刻,就多一份危险。 掌柜的似乎早就预料到两人来此的目的,脸上并未出现惊讶的神色,只是赔笑道:“我们掌柜平日里事务繁忙,已经很久没回店里了,大人若是有什么事,问小人也是一样的。” “总掌柜今天不是回来了嘛!” 掌柜的话音还么落,背后一个新来的小伙计忽然低低地说了一句。 声音不大, 却清晰的落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掌柜的脸色一变,眼角下意识的瞥向二楼的一个雅间。 那一瞥自然也没逃过桑行的眼睛,“把他拿下,搜!”桑行厉喝一声,人早已提步,直奔二楼的雅间。 司徒毅看着这位威风凛凛、心急如焚的桑大人,唇角轻勾,举步跟了上去。 咣! 房门被踹开的一瞬间,桑行抬眸,脚下的步子活生生僵**片刻。 厢房内的横梁上,一条白绫高挂,一个身材小巧的女子悬在上面,惨白的小脸正对着门口的方向。 桑行攥了攥手心,举步进入房内,紧随其后的司徒毅和仪椿等 人也赶了过来。 “快把人放下来!”不过一瞬的迟疑,桑行旋即恢复冷静,吩咐仪椿和另外两名手下将女子放了下来。 “快去传仵作。”桑行拧着眉心,水眸中寒意萧萧,侧首对手下吩咐道, “传令下去,将天香楼给本官封了,所有人等一律不准离开,等候调查!” 这边,仪椿等人已经将女子放了下来。 几乎同时,司徒毅和桑行上前,探上女子的鼻息,两只手没有预兆的碰撞,一个温热,一个冰凉,桑行忽然又想起上午在丞相府的时候。 女子已经气绝,身体僵硬变凉,想是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第九章 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人 “她是你们总掌柜?”桑行回头看向被士兵钳制住的掌柜和小二,语气中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面前死去的这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个子娇小,面容和肤色都都还像个小孩子,若不是看那玲珑有致的身材,桑行真怀疑这女孩是那些失踪着中的一员。 掌柜的似并没有想到房中会是这样的景象,脸色早已惨白,嘴唇哆嗦着,“是……是,她就是我们的总掌柜秋娘。” “将他们统统带下去!暂押天牢,等候发落!”桑行挥了挥衣袖,示意属下将掌柜等人押下去。 事已至此,天香楼的掌柜知道辩驳没有意义,且早就做好了牺牲的 准备,只是低着脑袋,一声不吭,任由官兵将他绑了下去。 倒是那些不明情况的店小二,在看到店里死了人的时候,就已经吓破胆了,此刻反应过来,一个个见了鬼一样,大喊着冤枉。 “大人,这是自杀吗?”站在旁边的仪椿忍不住问道。 “不一定。”桑行眼梢瞥过女子项上的勒痕,缓缓站起身打量着房间周遭,“自杀的人不一定上吊,上吊的人也不一定就是自杀。”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布置清雅大方,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熏香味道,看上去和普通的客房并没有什么区别。 水眸过处,看到司徒毅站在桌旁,一手拿着一张信纸, 一手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瓶。 素白的瓷瓶,小巧而精致,瓶身上一朵半开半拢红色血莲妖娆而夺目。 一抹讶异的神色自司徒毅的眼中一闪而过。 刚想过去看看,却见司徒毅忽然转过头来,面色冰冷,凤眸中寒意吞吐,沉声吩咐禁卫:“快去楼下厨房找一找有没有密室。” 桑行的心咯噔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霎时爬了上来,“怎么回事?” 司徒毅默不作声,而是将手中的纸张递给桑行。 秋娘留下来的遗书? 白纸黑字,明明很清晰,桑行越看却越觉得眼花:各位官府的大人,这段日子失踪的女童,都是秋娘抓的,秋娘认罪。秋娘本 来生的相貌丑陋,处处招人嫌弃,为了改变自己的容貌,秋娘寻了一个偏方,需要美貌出子的鲜血为药引炼药,所以才捉了那些女童关在天香楼厨房的密室里。但是现在秋娘后悔了,秋娘知道自己的罪行不可饶恕,所以自我了结,只恳请大人放过店里无辜的人。 药?出子的鲜血?那些被捉的女童? 桑行的瞳孔一点一点收缩,白皙的手指紧紧攥着信纸,砰的一声砸在桌上,“可恶!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人?” 许是桑行心中太过恼怒,一拳下去,竟然桌子砸的猛地一震,把水壶旁的一个杯盏都给震倒了,茶水流了出来,淌过桑行的手 背,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桑行瞳孔一敛。 “仵作来了,仵作来了。”门口刚有人喊了一声,纷杳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穿蓝衫的小青年随后就被御都府禁卫带了进来。 “参见王爷,参见……”仵作一进门,请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桑行一扯领子,将话打断。 “哪儿来那么多规矩,快来看看。”终究不是司徒毅,没有那么大力气,桑行扯了一下没能将小青年扯起来,暗搓搓的松了手。 还好小青年也没有在意,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过去验尸。 似乎感觉到某个男人笑了一下,桑行转头去看司徒毅,可对方一脸严肃认真,哪有笑过的样子。 第十章 果然是让人钦佩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小青年熟练的收拾了工具,从地上站起来,对着桑行微微一鞠:“回大人,死者是窒息而亡,颈上有明显的勒痕,身上没有其他伤口和於痕,指甲有轻微破损,左手指缝中有少量樱桃木木屑,应该是死前有过挣扎。从身体僵硬变冷的程度看,死亡时间大约是在一个时辰之前。” “你确定?”桑行眉梢一扬,出声反问。 小青年拍了拍胸口,“大人不要看小人年轻,小人从小就做这一行,绝不会判断失误的。” “嗯。”桑行点了点头,俯身拾起女子的左手,敛眉看了看,果然是樱 桃木的木屑。 脚下迈开步子,走到女子上吊的横梁下,按照女子先前所吊的方位,面朝着厢房门口,左手边,正是一个高高的隔断。 抬眸看去,在女子吊起时左手所能触碰到的位置,隔断上的确有一片凌乱的抓痕。 顺着桑行的目光,众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扇隔断。 隔断也是樱桃木。 “大人,这房间里如此整洁,而且遗书都写好了,这死者的死状也跟上吊很像,就连指缝里的木屑都能跟隔断的木材对上号,这就能证明这位女掌柜是自杀的了吧。”仪椿望向沉默不语的桑行,不禁说道。 “不对,”桑 行摇了摇头,指着那扇隔断,“这根本不是樱桃木。” 不是樱桃木? 仪椿愣了愣,樱桃木虽然比较贵重不多见,但是他进入御都府三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仪椿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桑行继续说道:“这是桦木,樱桃木和桦木很像,纹理都比较曲折,最大的不同是樱桃木上有一些不规则分布的小黑点,桦木上没有。樱桃木的价格却比桦木要贵很多,所以有很多人都会将桦木仿造成樱桃木,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那大人又怎么确定这个隔断是桦木而不是樱桃木呢?”仪椿挠了挠脑袋。 “很简单,”桑行眼波微动,“樱桃木的花纹是尖角,而桦木的花纹是圆角,不信你看看。” 一众人望向隔断,果然,隔断的木材花纹虽然很像樱桃木,却的确是圆角。 桑行蓦然回头,却看到司徒毅正望着她,绝艳的薄唇一点弧光堪堪敛去。桑行也不在意,指了指桌上的杯盏,“王爷往杯子里倒过水吗?” 司徒毅黑眸微动,旋即明白桑行的意思,摇了摇头。 “我们进入这个房间之后,除了信王和我,没有靠近过那张桌子,死者死了一个时辰,可是为什么杯子里的水却是热的?难道她上吊上了一半觉得 口渴,又下来给自己倒杯水喝?” “还有,”桑行继续道:“我们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死者是用白绫上吊,为什么她脖子上的勒痕却那么细?” 桑行的话音落,厢房内一片寂静。 司徒毅的目光轻轻缓缓的落在桑行的背上,流露出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欣赏之色。 “桑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坐到御都府都尉的位置,果然是让人钦佩,小人服了。”一直站在旁边的小青年仵作听了桑行的一番话,两只望着桑行的眼睛直冒小星星,就差五体投地了。 桑行有些不好意思的抽了抽唇角。 第十一章 你别动 “哈,桑大人,你看看这是什么?”不带一丝温度地声音从背后传来,桑行一回头,就看到司徒毅一脸的肃杀阴寒,骨节分明的大手攥着一个素白的瓷瓶。 “是药~” 桑行低呼一声,径直从他手中接过药瓶,走到秋娘身边,一手拔开瓷瓶的瓶塞,一股馨香瞬间充荡在厢房之中。 “小心有毒!”司徒毅高喊了一声。 只听唰唰唰,身后的士兵纷纷一手拔出腰间的长刀,一手捂住鼻子。 桑行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倾倒瓶中的药水。 无色的药水落在秋娘的身上,不一会儿,秋娘的身上 就腾起一片青烟,紧接着,青烟散去,秋娘的容貌愈发娇小可人。 桑行收回手中的瓷瓶,无意识的攥紧了手心,纤纤手指,愈发苍白。 空气中的馨香也在青烟消失后散去。 脸色愈发黑沉,桑行一双水眸完全被跳动的怒色掩盖,没想到世间竟然会有如此恶毒的药。 缓缓自秋娘身上收回目光,几乎同时,司徒毅也抬起头,漆黑如墨的凤眸中,氤氲的怒气一点也不逊于桑行,四目相撞的瞬间,仿佛一下子被什么砸中,有些东西不言而喻。 “禀大人,密室打开了!”前去厨房搜寻密室 的禁卫忽然跑进来回报。 桑行心中一凛,撇开目光,拔腿就往楼下冲。 天香楼厨房的地下室里,虽然在见识那瓶神奇的药之后,桑行就做了不好的心里准备。但看着眼前横七竖八倒着的女童,一颗心还是痛到不行。 这些孩子的手臂上,腿上,密密麻麻都是大大小小的针孔,一看就是抽血留下的痕迹,可能有的孩子反抗过,身上、脸上还留有一片片被打的淤青。 一个眼睛很大的女孩子,小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大概意识是清醒的,躲在一片潮湿的稻草后面,警惕地盯着桑行,眼 睛里是满满的畏惧。 “你别怕,我是来救你们回家的。”桑行蹙着眉心,软语安慰着那女孩子。 脚下刚动了一步,那清醒着的女孩就下意识的往后挪动着身子,紧紧地抱住身前的稻草,大大的眼睛中盛满了警惕。 许是动作太大,扯动了身上的伤口,女孩痛的“呲”地一声,苍白的小脸皱成一团。 “你别动,你别动,我不过去。”桑行又是心疼,又是紧张,连忙后退,伸出双手示意女孩别动。 “陈汤,快去找几个大夫过来。”醇厚低沉的声音响起,司徒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 在了桑行的背后,侧首吩咐自己的手下。 “是。”陈汤领命而去。 “不,要找几个女大夫过来。”忽然意识到不对,司徒毅再次出声。 “是。”愣了一刻,陈汤再次提步。 桑行回过头,诧异的看了司徒毅一眼,心中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司徒毅站在桑行的背后,星眸深深,一张俊脸越发黑沉,虽然带着刻意隐忍,但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袍袖下修长的大手仍是不自觉的紧握起来。 不一会儿,女大夫们就来了,为首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冲着司徒毅和桑行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第十二章 王爷是在说本官吗 桑行一心记挂着那些女童,也没有在意,催促着女医去给孩子们检查。 刚开始,清醒的女孩仍旧是非常抗拒,不过,在女医的安抚之下,女孩的情绪也就逐渐稳定了下来。 一番检查之后,女医回报说孩子们被抽了血,身子虚弱,受了惊吓,所以才会产生恐惧,但并没有生命危险,桑行高吊着的心这才算安稳下来。 “将她们带回宫吧!”司徒毅抬眸看了桑行一眼。 桑行点了点头。 一直到走出密室,那个眼睛大大的女孩子都在看着桑行。桑行想要出声安慰,又怕刺激到她,只能微微一笑。 回 宫的路上,马蹄声踏踏。 一声一声,仿佛都落在桑行的心上。 “王爷觉得,秋娘真的会是这件案子背后的真凶吗?”桑行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你心中不是有答案的吗?”司徒毅长睫微垂,掩住眸中所有情绪,语调清淡的拧出水来,“这件事办的太顺利了,我们刚想到这件案子可能跟天香楼有关,秋娘就自杀了,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之中说不定存在通风报信的叛徒。” “王爷是在说本官吗?”桑行眉梢一挑,心中不平,这件事就他们两个人讨论,一直到来之前才 临时通知了御都府的官兵,根本就不可能有通风报信的时间。 “桑大人急什么?”司徒毅薄凉的唇瓣一勾,“本王只是在做假设而已,在事实没有被发现之前,我们就应该做一些大胆的猜测不是吗?” 头顶忽然被一股清淡幽兰香包围,温热的气息拍打着耳廓,司徒毅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桑大人常常跟在皇上身边,这种猜测,不是应该听得多了吗?” 一字字转凉,最后一句话吐出,好像淬了冰一样。 桑行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司徒毅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漆黑的凤 眸,恍如幽谭,越发深不见底。 “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像是商店里的货物一样,整整齐齐的被人摆在我们的眼前,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简单。”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我都一定要调查到底,否则留着那个邪恶的药方,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多少无辜的人要受到牵累。”桑行忿忿地说道。 “呵!”司徒毅冷嗤一声,睥睨着桑行,眼中嘲讽之色尽显,“不自量力,你想,也得看有些人答不答应。” 桑行垂下头,默然不语,她当然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很快,御都府和信王联手破获幼女失 踪一案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只不过那些失踪的幼女因为受了惊吓,心神不定,而且有的受了伤,皇上隆恩,特批太医院的御医们为这些女孩子诊治,暂时将她们安置在宫里。 朝阳宫。 桑行和司徒毅双双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免礼!”一身明黄的男人望着前来复命的两人,龙颜大悦,俊秀的眉目温润款款,眼角眉梢都是绵长的笑意。 “两位爱卿果然没让朕失望,大理寺查了一个月,也没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两位爱卿不过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把失踪的孩子找了回来,理当嘉奖!” 第十三章 到此为止 “臣等身为臣子,自当为皇上尽忠,竭尽全力为皇上办事。”司徒毅颔首,声音不卑不亢,完全没有一丝卑躬屈膝的味道。 “皇上。”桑行张了张口,“这件案子的幕后主使……” 但话为说完,就已经被皇帝打断。 “是天香楼的总掌柜秋娘,朕已经知道了,只是真没想到,一个女子,竟然会有如此狠毒的心肠,真是应了那句话,最毒妇人心啊!” 司徒毅站在一边,薄凉的唇角闪过微弧,不过一瞬,就恢复了以往的冰冷。 “不是,皇上……”桑行拢着眉心。 “好了,两位爱卿也辛苦了, ”帝王眉目深深地瞥了桑行一眼,“朕就赏你们黄金百两,绸缎千匹,若是没有其他事,就跪安吧!” “皇上,微臣还有事要奏!”桑行执意,这件事没有结果,她实在是心中不安,看少年帝王方才的意思,一直打断她,分明就是忌讳司徒毅在场。 果然,帝王司徒羽举目朝司徒毅看了一眼,司徒毅很识趣的躬身告辞。 临走前,星眸意味颇深的掠了桑行一眼,邪肆的唇角一斜,搞得桑行心尖儿一抖。 “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人已经找到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桑行跪在朝阳宫的地板 上,听着帝王的声音越过头顶,心中咯噔一跳,暗想还真是被信王给说准了。 可仍旧不甘心:“皇上,虽然有秋娘的认罪书,但这件案子仍旧是疑点重重,背后显然还有其他主使,秋娘不过是个替死鬼,怎么可以到此为止呢?” 司徒毅走了之后,空荡的宫殿,只有一君一臣,一跪一坐,一直过了好久,坐与龙案前的帝王才说出那么一句话。 桑行抬起头,仰望着面前一身龙袍的男人。 帝王司徒羽登上皇位不过才一年多的功夫,已经把召陵整治的国泰民安,他的确有他的帝王之道。 桑行跟着 他有三年了,这三年里,她见识着这个男人从皇子变成皇帝,看着他把这个国家变得壮大,可是现在,她却有些不懂了,这个一向英明的男人为什么会轻易就让她放弃调查这件案子。 是因为信王司徒毅?还是…… “听说,傍晚的时候有人去御都府门前闹?”帝王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抬眸问她另一件事。 桑行只得点头。 “你觉得若是没有人撑腰,一群平头百姓敢跑到御都府门前折腾?”司徒羽冷哼一声,捡步走到桑行的面前,伸手将桑行扶起来,“这不只是让朕难看,也是在警告朕 。” 司徒羽咬着牙,“为什么不早不晚,朕刚让御都府接手这件案子,你一查到天香楼,天香楼的总掌柜恰好就自杀认罪了。” “还有,”司徒羽从袖中掏出一张已经揉皱的纸条,“这是今天有人放到朕的晚膳里的。” 桑行接过纸条,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纸条上赫然写着:请皇上见好就收! 背后这人果然不简单,竟然能直接将纸条放到晚膳里而不被人察觉,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帝王,不是腰杆硬就是疯子,若是此人在膳食里放点其他东西,那不是…… 如此想着,不禁背后一凉。 第十四章 听说桑大人病了 “朕羽翼未丰,如今朝堂上前有豺狼,后有猛虎,朕也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帝王幽幽叹道。 “那些被抽了血女孩……”虽明白帝王的无奈,桑行还是忍不住担心那些女孩子,尤其是其中一些较早被抓住的女孩子,身体极其虚弱。 “朕会让太医院想办法的,你先退下吧。” 再次想起这件事,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了。桑行单手支着下巴坐在窗前,愣愣地看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枝,一颗心也是空泛泛。 丢失的人找到了,御都府在外的名声再一次被夸大,可是她的心里却拧巴的难受。 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桑行才 回过神来。 是御都府里的一个小丫鬟。 丫鬟说,宫里来了一个太监,说是传皇上口谕,御都府的桑大人和信王破案有功,太后娘娘和皇上今晚在皇宫设宴,为桑大人和信王庆贺,所有的皇亲国戚都出席。 皇亲国戚? 桑行真想说她一个都不认识,谁也不想见,尤其是那个信王殿下,虽然他昨天仗**围,对于找到那些孩子也协助了不少,但是,一想起昨天在马车里,她就觉得有些尴尬。 一直以来,御都府都是在幕后为皇帝做事,桑行想要调查自己的事情也比较方便,这也是她当初进御都府的原因,可皇帝现在这 样做,不等于直接把御都府推了上去。 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做替死鬼。 桑行灵机一动,命丫鬟去取一盒胭脂过来。 在丫鬟讶异的目光中,桑行将一坨坨的胭脂涂在自己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再用纸一擦,留下一片片让人看了就有些毛骨悚然的红斑。 桑行撇下丫鬟,大喇喇地去客厅见传口谕的太监,这样回道:“还请公公代为传达,桑行感谢太后娘娘和皇上的厚爱,但昨夜去天香楼查案的时候可能接触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桑行今日忽然身上起了红斑,怕把病毒传染给太后和皇上,所以, 就不进宫了。” 小太监一看桑行脸上红彤彤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只能起身告辞。 就在桑行乐开了花,兀自庆幸的时候,小太监竟然又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个人,吓得桑行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是信王! 信王一进门,俊美如俦的脸上就挂着一副极其同情的样子:“桑大人,本王正准备进宫,没想到遇到了公公,听说桑大人病了,所以来瞧瞧。” “有劳王爷,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怕传染给太后和皇上,所以就不同王爷一起进宫了,王爷还是早些去领赏吧。” 桑行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没想到 信王唇角一勾,从袍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桑大人有所不知,昨夜本王从天香楼回来,也是身感不适,周身起了红斑,但好在府中有奇药,用过之后,不消半个时辰,保管桑大人肤如凝脂,腮如新荔。” 噗!桑行差点憋出内伤来,这家伙铁定是故意来拆台的。 还有肤如凝脂,腮如新荔,这词是用来形容女人的吧? 但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桑行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讪讪的接了药瓶,准备进宫赴宴。 等桑行将脸上的“红斑”洗掉,出了御都府的大门,还以为信王早就走了,没想到竟然还在。 第十五章 能不能换个地方 看到桑行走出来,信王拾步迎上去,上下打量着桑行,绝艳的唇角倏而勾起点点弧光:“没想到本王府上的糖丸真的是灵丹妙药,以后还得让下人们多做点才是。” “你……”桑行气的胸口一起一伏,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感情是在耍她! 宫宴是在未央宫举行的,桑行和司徒毅到的时候还没有几个人,但是远远的,就看一个娇俏袅娜的身影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司徒毅刚刚出现,那抹身影就如同出笼的鸟儿一般,直冲司徒毅飞奔而来。 “王爷,您可算来了,”叶蓁微仰着 娇俏的小脸,一双眸子含情脉脉,贝齿轻咬着下唇,“多亏了王爷您英明神武,我妹妹才会这么快就平安归来。我父亲说了,等过两天妹妹身子好了,一定要在相府宴请王爷,感谢王爷的恩德。” 英明神武?呵呵,的确如此,桑行抽了抽嘴角,眼角瞥了下秀恩爱的两个人,正准备越过两人径直入殿,却不料袍袖一紧,已然被信王抓住了手腕。 “这可不是本王一人的功劳,若不是桑大人断案如神,单靠本王一人,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说到底桑大人才是首功,若要宴请,可不 能忘了桑大人才是。”司徒毅眉眼含笑,说的轻轻松松。 桑行却是如跳火坑,明显的感觉到叶蓁小脸一僵,不悦地睨了自己一眼。 “信王过奖了,本官只是竭尽全力为皇上办事而已,谈不上什么功劳。”脑海中一闪,昨晚这句话某人好像也说过。 也不知道这个信王搞什么鬼,约个会,拉着自己做什么? 刚想将司徒毅的手甩开,司徒毅已经先行一步松手。 一得了机会,桑行就自顾自的撇下两个人,进入殿中,寻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信王和叶蓁紧随其后,进入未央宫 。 眼看着信王和叶蓁走向前面的位置,桑行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面对着这两个人,浑身不自在。 可桑行庆幸没一会儿,执礼太监就向桑行走了过来,说桑行坐错了地方。 顺着执礼太监所指的方向看去,桑行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那位置实在是太显眼,太引人注目了,大厅的正中央,恰好与皇帝的位置相对,而且,旁边就是成双成对的司徒毅和叶蓁。 “公公,能不能换个地方啊!”桑行目光殷殷的望着执礼太监。 “桑大人说笑了,”执礼太监道,“这些位置都是皇 上和太后娘娘定的,奴才怎么能随意调换,而且桑大人和信王是今晚的主角,理当坐到那里。”说完,也不等桑行再反抗,就快速的退了下去。 桑行也只能怏怏地走过去。 果然,这种凝聚焦点的位置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桑行刚一坐下,就能感觉到周围高强度的目光,仿佛要把她射穿一般。 相比之下,司徒毅倒是淡定了许多。 因为和丞相府的位子相邻,司徒毅理所应当的就和叶蓁挨着,而一旁的叶丞相因为这次司徒毅帮他找回了小女儿,对于叶蓁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十六章 难道桑大人喜欢没人的时候 见叶蓁满面娇羞的坐在司徒毅旁边,不时地和司徒毅掩口低语,搞得桑行直起鸡皮疙瘩。 好在桑行作为御都府都尉,早已名声在外,加上这次又迅速的破了案,对她有巴结之心的官员不在少数,频频有人跑来敬酒。 更有甚者,听说桑行还是单身,还带着夫人女儿跑来搭讪。 桑行虽然推脱不能喝酒,但少不了以茶代酒,一杯两杯没什么,但喝的多了,桑行就发现自己扛不住了。 人有三急呀! 幸好来的早,晚宴还没正式开始,帝王和太后也都没来。 匆匆忙忙将御史台台主的一杯茶水推了,桑行就急忙站起来, 想要找个地方解决一下问题。 谁知道刚站起来,一步还没踏出去,袖襟就被司徒毅一把攥住。 桑行不悦地低下头,敛眉凝着对方俊美如俦的容颜。 “信王殿下有事吗?大庭广众之下,本官不喜欢和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司徒毅无辜地挑了挑眉梢,压低了嗓音,眼底略过一抹兴味。“难道桑大人喜欢没人的时候?”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有的没的,桑行绷着脸,不说话。 “桑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宴会还没开始呢?”见桑行一副惹不得的样子,司徒毅也再不纠结于前一句话,而是问出了自己本来要问的问 题。 “如厕!”桑行脸色极度不善的冲口而出,再不放开,她真的要忍不住了。“信王要一起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桑行竟然又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脑中一闪。 自己是女子,怎么能让司徒毅一起?要死,真是气昏头了。 幸好,信王脸色一滞,黑眸中闪闪烁烁,尴尬的笑了笑,“不用,不用。”旋即松开了桑行的袖襟。 桑行如蒙大赦,迅速脚底抹油离开未央宫。 可一出宫殿的大门,她又开始惆怅了。 未央宫的恭房离得并不远,可是现在人来人往,而她穿着一身男装,总不能去女厕? 算了,保险 起见,还是要跑远一点,找个偏僻的恭房。 “王爷,你去哪儿啊?”叶蓁仰头看着施施然起身的司徒毅,眼角掠过司徒毅旁边的位子,桑行不在。 司徒毅唇角一勾,笑容魅惑邪肆,忽然身子一躬,薄唇凑到叶蓁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吐出:“如厕。” 某人刚刚的这个借口可真是好用。 叶蓁小脸一红,果然不再纠缠。 这一幕,不少人瞧在眼中,当然也包括叶丞相。 一个男子在一个女子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子的脸就红了,这可是不得不引人浮想联翩啊! 场中不少看中信王的官员和少女,纷纷将目光投向如 痴如醉的叶蓁,暗暗低语。 叶丞相眉头深锁,一时思绪复杂起来…… 桑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人迹不多的恭房,站在门前又纠结了,女厕?男厕?万一进女厕被人看见,还不得被当成遍态,可是进男厕,万一有人…… 心念急转之间,桑行灵光一动,还是进女厕比较安全。 反正今天穿的不是天策府的制服,而是官服,同一品级的人官服都是一样的,只要自己蒙上面,遍态就遍态,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心思转动之间,桑行从袖袋中掏出一块自己随身携带多年的手帕,谁知还没蒙到脸上,背后乍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十七章 别忘了本王还在等着 “桑大人,好巧啊!” 巧你个大头鬼啊! 桑行的手僵在半空中,也不知道是该回头还是不该回头,这个家伙有毒吧,怎么能看背影就知道是自己呢? 讪讪地回过头,桑行看着一脸无害的司徒毅,“信王殿下不是说不来的吗?” “人有三急嘛,这种事也不是本王能控制的不是?”男人说的云淡风轻,眉梢微扬,指了指男厕,“走,一起?” 桑行抬头凝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人,忽然觉得他是故意的。 自己又不能发作,要急死了,没好气道:“本官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如厕,信王殿下先请吧!” “哦~”司 徒毅拖长了音调,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也不客气,缓步走进男厕。 桑行站在外面干着急,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再找个地方,司徒毅却走了出来。 这么快? “本王已经替桑大人看过了,里面没人,桑大人先请。”司徒毅温柔的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有这么好吗?”桑行暗暗嘀咕,想起来的时候他还曾捉弄过自己,心里隐隐不安。 难不成里面有人? “桑大人不急吗?”司徒毅黑眸睨着桑行,“尽量快点,别忘了本王还在等着。” 桑行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司徒毅推了一把,脚下微踉,直奔男厕。 箭在弦上 ,不发不行。 桑行缩头缩脑的进入男厕,司徒毅果然没说谎,真的没人。 微微松了一口气,桑行快步找了个地方,解开自己的裤带,真是不应该喝那么多水。 桑行刚刚方便完,正准备站起来,裤子还没提上,恭房的帘子蓦地一亮,紧接着一抹颀长的身影脚步翩跹的走了进来。 啊! “你……你怎么进来了?”桑行看着眼前随随便便走进来的男人,心慌到不行,手一抖,提到一半的裤子又落到了脚边。 幸好桑行已经有了要站起来的趋势,官府的外袍自然垂落,已经将双腿遮住。 不过,这个姿势很诡异啊! 司徒毅俊眉微拢,如墨的星眸填满了不可思议,“桑大人,不至于吧?你这是好了还是没好?”修长白壁的大手指了指桑行垂落的裤子,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 “我……我……我还没好呢。”桑行清秀的小脸尴尬的红了红,要想把裤子提好,肯定要把官服撩起来的,万一…… 此刻只能保持着半蹲半站的姿势动也不敢动,“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 “没好怎么要站起来了?” “还不是被你吓的?”桑行稍定了定心神,只祈祷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有人再进来了。“本官不是说了,不习惯有人和本官一起,你快 出去,快出去。” 司徒毅一副憋屈的样子,“桑大人进来这么久,本王实在忍不住了,本王只是小解,很快的,不会耽误桑大人,桑大人继续。” 司徒毅说完,一副作势就要解开自己腰带,当场在桑行对面解决的样子。 “别,别,”桑行又是羞又是急,一双白皙的小手挥舞着,额角的汗珠都渗出来了。“本官忽然发现自己没带手纸,王爷能不能帮帮忙去拿点手纸过来?” “手纸?”司徒毅俊眉微扬,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停下来,倏而一笑,“桑大人别急,先蹲下等一会儿,待本王解决完就帮桑大人去拿。” 第十八章 如此急切 “不行,不行,”桑行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救急如救火,王爷如此玉树临风、英明神武、乐于助人,一定要先救人危难之中,快快快!”桑行完全不加考虑,一番话就连珠炮一样的蹦出来。 男人似乎被愉悦到了,低低的一笑,俊朗的容颜更显倾城,出声道:“好,桑大人如此急切,本王若不帮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桑大人等着,本王去去就回。” 司徒毅甫一转身,薄削的唇角忍不住一斜,勾起点点弧光。 “谢谢王爷,谢谢王爷 。”桑行挤出一脸极不真诚的笑容,目送着司徒毅走出恭房,快速的提起裤子,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一直跑出好远,桑行才发现自己的里衣都湿透了,真是好险!这个信王实在太可怕了,差点被他撞破。 此人身为质子王爷,在乾国一呆就是十二年,其经历的个中苦难可想而知,他回到召陵一年多,虽然表面上什么都不管不问,没有实权,但谁知道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朝堂之上,风起云涌,以后还是离这种危险人物远一点比较好。 桑行一边想着,一边择路回未央宫 ,跟在少年帝王身边三年,这宫里的道路桑行还是很熟悉的。 因为从恭房出来的时候一阵乱跑,桑行回去走的路和来时走的路并不相同。 走了一段时间,发现竟然经过了太医院的门口。 本来就对秋娘那件案子心有不甘,心里又记挂着那些受伤的女孩,桑行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就在太医院的门口停了下来。 略加踌躇了一会儿,桑行还是拾步走进了太医院。 “桑大人怎么来了?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太医院的孙太医迎面和桑行碰上,有些惊讶的和桑行打了个招 呼。 其实在朝中,因为桑行身份特殊,所以认识桑行的官员并不多。 但日前桑行和司徒毅送受伤的女童过来,这位孙太医是见过的,故而一眼就认出了桑行。 “孙太医客气了,不知道那些女孩现在怎么样?”桑行记得,当日就是孙太医帮忙安排医女给孩子们诊治的。 “孩子们失血过多,受了惊吓,身子虚弱。不过吃了药,现在已经好多了,桑大人要不要去看看?”孙太医似乎看透了桑行的心思,好心的问道。 “也好,”桑行点了点头,“有劳孙太医带路。” 昨 夜将孩子们送来之后,知道孩子们都没有生命危险,她和司徒毅就去找帝王复命了,之后也一直没机会再来太医院,孩子们被安排在哪里她还真不知道。 在孙太医的带领下,桑行来到太医院的一间偏房。 七个女孩就被安排在这里,四名医女日夜轮流照顾。 将桑行带进来之后,孙太医就说还有其他事情要忙,退了出去。 桑行也不说什么,毕竟这件案子她并不想放弃,有孙太医在,她也不好多问什么,孙太医走了反而方便。 吩咐了一声,两名轮值的医女也退了出去。 第十九章 你还记得我 因为有几个孩子身体极度虚弱,早早的用过晚膳就躺下休息了,剩下三个女孩围坐在一个矮几旁边,小脑袋挤在一起,不知道在低声讨论什么。 自从桑行进来,也不知是不是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三个女孩子始终不曾抬起头,只是原本在低语,现在一点动静都没了。 桑行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缓步靠近,三个女孩仍旧不抬头。 “你们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桑行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这些孩子年龄还小,刚刚经历了一场虐待,桑行知道自己一身男装,多少会让她们产生畏惧。 只能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显 得温柔一点,但宫中耳目众多,又不能用自己本来的女子声音。 一个女孩抬起头,黑黝黝的眼睛望着桑行,小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桑行顿住步子,清秀的眉梢勾起淡淡忧色,“你们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是我救了你们,我就是担心你们,所以来看看,你们没事就好。” 桑行抿了抿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另外两个女孩其中一个明显的身子一抖,小脑袋刷的抬了起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凝着桑行,苍白紧绷的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是你。”女孩柔柔地吐出两个字。 桑行眸中一抹喜悦闪过,这竟然是昨夜在 密室中一直清醒着的女孩。 “是我,是我。”桑行眉眼弯弯,笑道:“你还记得我,你们还好吗?伤口还痛不痛?” 女孩看了看两个同伴,垂目不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桑行并不灰心,尝试着和女孩沟通。 女孩犹豫了一下,轻轻道:“叶宁。” “原来你就是叶宁,那叶蓁就是你的姐姐了?”桑行柔声说道,眉梢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失落。 当年自己离开的时候叶宁还没有出生,一转眼都快十年了,可晋家灭门的事情还是没有一点眉目。 听到桑行说起叶蓁,女孩郑重的点点头,明亮的大眼睛闪了闪,脸色 柔和了不少,“大哥哥,坏人抓住了吗?” 桑行眸色一沉,在叶宁旁边的矮凳上坐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若是说了实话,怕会增加孩子们的心里负担,不利于她们恢复。 若是不是说实话,这些女孩都是当事人,她们极有可能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如今秋娘已死,整件事情毫无头绪,自己要追查起来恐怕有不少麻烦。 而且,幕后之人没有找到,谁知道那人还会不会对女童下手。 纠结了一下,桑行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坏人已经抓住了一个,你们放心,其他的坏人也一定跑不掉的,哥哥会保护你们。”桑行笃定道。 叶宁 看了看桑行,又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小伙伴,最后点了点头。 “你们被抓住之后是一直待在我发现你们的地方吗?”虽然明知道玄香鼠的作用下,她们三人记得事发经过的可能性很小,桑行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道。 果然,叶宁低头不语,另外两个女孩满脸迷蒙,似是完全想不起当时的经历。 “你们记不起来就算了,还是要好好休息,好好养伤,等你们都好了,就能回家了。”桑行安慰了几句,就打算回未央宫。 离开这么久,宫宴差不多也该开始了。 “等一下,”叶宁忽然站起来拉住桑行的袖子,“抽血的时候是在另一个地方。” 第二十章 年轻的公子 叶宁蹙着眉心,小脸皱成一团,努力的回想。 “我不知道具体地方,但是那里收拾的很干净,外面好像很吵的样子。” “你记得?”桑行眼睛一亮,紧紧握住叶宁白嫩的小手,“你见过给你抽血的人吗?还记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叶宁微微垂眸,眼睛落在桑行握住自己的手上,白皙修长的大手完全将她的小手握住。 虽然叶宁的年纪不大,但终究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奶娘和嬷嬷平日里自然教过不少的基本礼仪,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也是听过最多的。 桑行虽然是女扮男装,但终究是个女子,而且一直把叶宁 当做小孩看待。 瞥见叶宁的小动作,以为是自己把她抓疼了,连忙送了手,不好意思的道歉。 叶宁脸色微松,摇了摇头,“他们喂我吃了药,当时好困睁不开眼睛,看不到那人的样子,但是我记得他的声音,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公子。” “年轻的公子?”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桑行唇角微挑,不禁有些疑惑,按道理叶宁应该是和其他孩子一样,没有那段记忆的,玄香鼠作用的时间不会那么短。 “你确定吗?没有记错?” “嗯,我本来晕了,但是又被痛醒了,所以确定。” “记不记得他有什么特别的? ”桑行继续道,光凭声音,并不能完全确定不是秋娘做的,毕竟这个世上会口技的人不少,比如自己,就能切换不同的男声和女声。 “嗯……”叶宁想了一会儿,“他身上好像有一股很淡的味道,我从来没有闻过。” 很淡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桑行脑海中忽然想起某个男人,他身上也总是有一种味道,浅浅地幽兰香。 嗖!嗖!嗖! 耳畔一阵疾风卷过,桑行的神思瞬间被拉了回来。 来不及思考,她身子一倾,袍袖一甩,将三个女孩子悉数卷入自己的臂弯之中,身子微侧。 只听叮叮叮三声,三枚银针都钉 在了墙壁上。 “还好吗?”桑行下意识的看向三个女孩子。 确定三人无事,桑行才将她们放下,一边传唤侍卫,一边提了一把长剑追了出去。 叶宁看着桑行离去的背影,大大的眼睛中灵光闪动,娇俏的唇角弯了弯。 桑行一路追出去,前面那道黑影越来越近,转过一座假山的时候,眼前忽然白光一闪。 桑行定了定心神,脚下步子不停,那道身影愈发逼近,内力一提,手中长剑力催而出,不带一丝停顿,直逼对方后腰。 眼看着对方就要中招。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小心!” 紧接着,天旋地转,桑行 后背一重,不知道被什么人抱住,两人一起从空中坠落。 坠落的过程中,桑行依稀看到天空中有什么东西在飞,漫天纷扬。 “快,快传太医!” “娘娘,您怎么样?” “通知皇上!” “抓住刺客,别让他跑了。” 在一片嘈杂声中,桑行听到好像有什么人受伤了,不是刺客吗?到底怎么回事? 脑海中有无数个念头闪过,她却一个都抓不住。 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桑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直到背后传来男人吃痛的声音,鼻端萦上一股幽兰香味,桑行才反应过来。 信王司徒毅? 他为什么要阻止自己抓刺客? 第二十一章 别让他跑了 “受伤了吗?”司徒毅低醇沉稳的声音响在头顶。 桑行心中一惊,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本能的摇头。 刚想站起来,面前忽然刷刷刷好多把利剑直指咽喉。 怎么回事? 桑行仰面看着将自己和司徒毅团团围住的侍卫,疑窦丛生。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桑行才看清楚漫天纷飞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手纸! 没想到某人还真的去拿了。 “桑都尉?信王?”听到动静迅速赶来的侍卫首领何唐看到面前倒地的两人,不禁大吃一惊。 又何止是何唐,众人听何唐喊出这五个字,都震惊的回不过神来。 堂堂御都府的桑都尉和信王竟然刺杀太后? 不对,是桑都尉刺杀太后,信王阻止了桑都尉,顺便还撒了一把手纸。 “太后娘娘,您怎么样?”太监和宫女关切的声音接连响起。 桑行愕然的看了看何唐,又看了看自己身侧的司徒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桑行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茫然问道。 何唐看了看桑行和司徒毅,又看了看太后,示意侍卫们将长剑收起来。 “怎么回事?哀家还想问你呢?” 高坐凤辇上的妇人,一席华丽的墨绿色凤袍,妆容精致,眉目出众。只是 因为受惊,脸色微微发白,胸口起伏,颇显狼狈的怒视着桑行。 司徒毅眉目微敛,漆黑的眸色一点点加深,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白壁的大手优雅的掸去衣袍上的灰尘,眼梢掠过桑行泛白的小脸,不作一丝停顿。 对着太后微微一鞠,朗声道,“微臣救驾来迟,让娘娘受惊了!” 太后凤目微扬,瞥了一眼司徒毅,看着撒了满地的手纸,脸色并不见好转,唇边凝起一丝冷笑,“信王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 “太后娘娘,微臣……微臣是在抓刺客,不小心惊扰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明显的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桑行张口解释,却底气不足。 “抓刺客?”太后雍容的脸上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从凤辇上走下来。 “难道哀家是刺客吗?”太后在桑行面前站定,凤目紧盯着桑行。 桑行低垂着眉眼,不敢抬头。 自己当时提剑明明是刺向黑衣刺客,怎么会变成太后?而且方才明明没有那么多人。 “娘娘,微臣刚刚真的是在追刺客,刺客从太医院跑出来,微臣一路跟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拿剑刺他的时候他就变成太后娘娘了。”桑行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 苍白无力,难以让人信服。 果然,太后脸上寒意加深,凤目扫了一眼全场,脸挂笑容,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桑大人说的话,你们信吗?” 众人一阵唏嘘,显然也是不信。 “桑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哀家,还编出这么离谱的谎言。亏得哀家还在皇上面前称赞你,特地为你和信王在未央宫设宴,你真是太让哀家失望了。”太后骤然拔高了音调,胸腔急速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何唐,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这个逆贼拿下?”搀着太后的一名大宫女伸手在背后帮太后顺了顺气儿,扭头对何唐喝道。 何唐微微蹙起眉心,虽然心中不满,但碍于对方是太后的人,又不能发作。 何况桑行行刺太后也的确是人证物证俱在,瞥了一眼太后的脸色,何唐拾步走向桑行。 因为桑行和司徒毅并肩而立,何唐看向桑行的一瞬间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司徒毅。 谁知司徒毅也正在看着自己,眼前骤然白光一闪,何唐只觉得脑袋有刹那间的发昏。 待神思清明,何唐再度抬目看向桑行,却发现司徒毅和桑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位置。 这个时候换位置? 没看到他们两个动啊! 难 道是自己眼花了? 何唐揉了揉眼睛,他们的位置的确变了,管他呢,反正又没跑。 何唐上前将桑行反手扣住,示意自己的两个属下把桑行给绑了押下去,谁知道两个属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瞪着眼睛奇怪的看着何唐,好像看见了什么怪物。 “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何唐不悦地朝两个属下瞪了一眼,太后当前,自己的属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了吧唧的。 “何大人,我们不是应该抓桑都尉吗?”一个侍卫看着一把将信王扣住的何唐,小心翼翼的问道。 何唐看了看手里的“桑行”,又看了看站在一边一脸惊异的“信王”,斩钉截铁,“我抓的就是桑都尉啊!” 太后凤眸微沉,瞟了一眼信王,眼中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异色,转瞬又恢复平静。 这下子不止那两个侍卫,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尤其是站在司徒毅和何唐旁边的桑行,更是目瞪口呆。 她本来就很奇怪,她眼中的刺客为什么会忽然变成太后,现在更奇怪了,何唐竟然抓着司徒毅说是她。 这是中了迷药?毒?还是什么障眼法? 桑行蓦地瞳孔一敛,糟了,若是障眼法,岂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那太医院的那 些孩子此刻不是很危险? 心中急切,桑行也管不了那么多,挥手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侍卫格开,脚尖一点,纵身飞出,直往太医院的方向奔。 “桑行想逃,快,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眉目一转,大声呼喊。 众侍卫回过神来,急忙追了上去。 何唐愕然的看着手中的“桑行”,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跑的不是“信王”吗? 司徒毅望着桑行跑出的方向,星眸中墨色一点点晕开,双臂用力一挣,逃开何唐的禁锢,跃身追了出去。 “娘娘……”大宫女水沁凝在太后耳边低低唤了一声。 “没事。我们去瞧瞧。”太后轻轻捏了一下水沁凝的手腕,转身走上凤辇。 太医院。 医女们刚刚给三个受惊的女孩检查过身体,桑行就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她们怎么样?还好吗?”桑行看到并排坐在矮塌边的三个人,一个激动,脚下绊到自己的衣袍,差点摔倒。 医女们诧异的看着桑行,“桑都尉放心,她们都没事。” 桑行心口一松,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桑行,你跑不掉了,还不赶快束手就擒。”一众侍卫就破门而进,数十把利剑指向桑行。 第二十二章 皇弟还有这样的本事 桑行微拢眉心,看来还解释不清了。 “太后娘娘驾到!” “皇上驾到!” 院内传来太监尖细的唱诺声。 皇上也来了? “本官不是刺客,自然不会逃,现在就去找皇上和太后娘娘解释清楚。”桑行薄唇微启,转过身,欲出去见皇上和太后。 “大哥哥。”清脆的童音响起,是叶宁。 “嗯?”桑行回过头,望着叶宁,“有事吗?” “爹爹送我的项链丢了,你……你能帮我找一找吗?”叶宁微微抿唇。 桑行微怔,似是没想到叶宁会这么说,但还是出口询问,“什么样子的?” “是一只很小的玉蝉,腹部打开有一个宁字。”叶宁瘪着嘴,一副委屈的模样,“那是爹爹送我的生辰礼物,昨日还在的……” “我知道来了。”桑行点头,转身在侍卫的拥簇下走了出去。 随着帝王和太后的到来,太医院的院子里站满了宫女太监和侍卫,太医院的太医们听到唱诺声,也纷纷迎了出来。 早有太监搬了软椅过来,太后和皇帝相邻落座,皇帝低垂着眉眼,似是和太后说着什么。 桑行举目扫了一眼全场,心中滋味不明,就知道隐于幕后的御都府一旦登上台面,必将引 起风波,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自己刚进宫就被人盯上了。 眼梢过处,瞥见站在一边的司徒毅,眸光相接,桑行这次不再回避,紧盯着对方如墨的眸子,想要一探究竟。 以刚才的情况看,自己中了别人的障眼法,将太后当成了刺客,司徒毅出手将自己抱住,是出于对太后的保护,可也同样阻止了自己犯错。 还有刚才何唐将他当成自己的举动,她清楚的看到何唐和他目光对接之后,何唐出现的一瞬间的恍惚。 当时她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后来意识到那是障眼法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是司徒毅对何唐施了法。 这个男人实在深不可测,他竟然会这种江湖上的手段。 但他这样做除了让太后和皇帝更加提防他,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为什么? 桑行想不通了,她希望能从司徒毅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但是很可惜,没有。 “桑行,朕听说你刺杀太后,还企图逃跑,到底怎么回事?”帝王司徒羽的声音将桑行的思绪拉了回来。 桑行撇撇眼梢,低垂了眉目,在帝王和太后面前弯膝跪下,“回皇上,这实在是误会,微臣在追刺客,却误中了刺客的障眼法,将太后娘娘看成了刺 客,害的太后娘娘受惊,是臣失职。还请皇上和太后娘娘责罚。” “障眼法?”司徒羽俊眉微扬,看了看桑行,又转眸看向太后,似是征询太后的意见。 太后面色无波,涂满了红红蔻丹的玉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杯盖轻刮着茶面,眼梢微抬,“桑大人不觉得这个理由太荒唐了吗?哀家是不信,皇上,你信吗?” “这……”司徒羽面色一僵,眸色晦暗不明,龙袍袍袖下白壁的大手紧紧攥住软椅的扶手。“桑行,你有什么证据吗?” 设宫宴奖赏桑行和信王是太后提的,一上来桑行又莫名其妙的刺杀太后,司徒羽不得不多想些什么。 太后是他的生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越来越觉得他们不像母子。 “叶宁和另外两个女童都可以作证,是有刺客来杀她们,我才追出去的。”桑行说道,“至于障眼法……”桑行低着头,不知道该不该把司徒毅拉出来。 一双银线锦缎云头靴入眼,一截官袍的袍角轻漾,男人清越的声音已然响在头顶。 “刚刚太后娘娘和众位不是都已经见识过障眼法了吗?何唐误把微臣当成桑大人,正是微臣略施 小计。” 司徒毅躬身站在太后和皇帝面前,一脸的从容优雅。 太后凤眸微闪,朱唇弯了弯,笑道,“哀家就说方才明明是要何唐抓桑行,为什么何唐却抓了信王,原来这世界上真有障眼法,妙,妙!皇上能有信王这样的人才辅佐,日后必能光大我召陵河山。” “原来皇弟还有这样的本事,朕以前还真是小看皇弟了。”司徒羽凝着信王,话语说出,字字森凉。 “皇上过奖。”司徒毅微垂长睫,语气淡的拧出水来。 “就算真的有障眼法,谁能保证桑行是不是真的中招了?她若是想以此为借口,真的要杀太后娘娘怎么办?” 侍卫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一众侍卫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咳!”司徒羽清了清嗓子,眸光一扫全场,瞬间安静。 桑行毕竟是他的人,这一出闹剧到底是在针对谁,他非常清楚,只是他如今终究不能与太后撕破脸。 信王既然有意相助桑行,不管信王是什么目的,他现在也只能顺水推舟。 这样想着,司徒羽不由自主的望向司徒毅。 司徒毅唇角一勾,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倏然笑了,“如果一个人真的是刺客,他会选择 单枪匹马,穿着一身官服,不蒙面的去刺杀一个身边有着重重侍卫保护的人吗?” 桑行薄唇抿了抿,仰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龙章凤姿的男人,又撇过眼看了看坐在前方的自己的主子,心中早已滋味不明。 “好啦!哀家也没什么事,今晚本来给桑都尉和信王庆功的,莫让一些小人扫了兴,坏了和气。桑都尉是皇上的首席护卫,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哀家相信她是清白的。都散了吧,起驾去未央宫,别让大家久等了。” “是。” 桑行起身,随众人恭送皇帝和太后。 “母后,请!”司徒羽虚扶着太后的手臂,眼梢瞟了眼落在身后的桑行。 桑行却低着头,眼角不自觉的瞥向身边的某个男人。 红色的官袍袍角微动,桑行瞬间抬头跟了上去。 谁知道司徒毅并没有走,而是猛然转过身,面对着桑行。 桑行急忙刹住步子,差点撞到司徒毅身上,“你……你不走啊?”桑行抬眸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司徒毅,不知是不是心慌,连王爷二字都忘了叫了。 司徒毅似是也不在乎,星眸闪了闪,也没说话,转身出去。 “王爷为什么要帮我?”桑行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第二十三章 这是在指婚 因为你的身上有一种让我熟悉的感觉。 司徒毅背对着桑行,眉目微垂,薄凉的唇轻启,“本王若说和桑大人一见如故,桑大人信吗?”说完,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桑行。 桑行唇角抽了抽,这么些年来,她跟在司徒羽的身边,见惯了太多的尔虞我诈,亲如太后和司徒羽母子,为了权利和地位仍是明争暗斗。 司徒毅和她之前并没有太多交集,忽然出手相帮,她心里总归感觉不安,一见如故?可能吗? 未等桑行回答,司徒毅眼梢拂过一抹嘲色,“桑大人欠本王一个人情,希望桑大人日后记得归还。” 让自己欠他一个人情?这样的理由似乎说的过去,可是心里面为什么有点发堵呢? 桑行失神了一会儿,等到她反应过来,司徒毅早就不见了。 拢了拢心神,桑行匆匆赶往未央宫。 回到未央宫之后,之前的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一样,没有一个人提太后遇刺的事。 或许,有的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皇帝让太监宣旨,赏赐,宫宴按着事先备好的流程进行着。 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之后,旁边的司徒毅和叶蓁好像也消停了许多。 叶蓁刚开始还缠着司 徒毅说话,司徒毅只是绷着脸嗯一声,像是有什么心事。时间一长,叶蓁也不说了,但总忍不住扭头去看司徒毅。 大殿的中央,司舞房的舞姬们轻舞烟纱,和着乐曲跳的摇曳生姿。 踢腿、扭腰、甩袖,每一个动作都能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桑行没有心情欣赏,也不敢再多喝水,只能无聊的坐在位置上扣自己的手指头玩。 一抹靛蓝色的烟纱从自己的眼前飞过,桑行忽然觉得手中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手中。 桑行愕然低头查看,不禁吃了一惊。 手中赫然是一枚雕琢极为精致的玉蝉! 玉蝉通体不过指甲盖那么大,双翼几乎呈透明状,两只半圆的眼睛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孔,穿着一个红色的绳子。 桑行几乎有些发颤的将玉蝉翻转过来,尝试着将玉蝉的腹部打开。 可能是手法不对,桑行试了几次并没有成功,但越看一颗心越往下沉。 玉蝉的质地和手工皆为上品,叶宁的刚丢就有人把这只送到她的手上,这绝对不是巧合。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把叶宁的东西盗来给她,是要告诉她,叶宁的小命也在对方的掌控之中吗? 不, 不只是叶宁,还有另外六个女孩子。 桑行抬头望向场中,用靛蓝色烟纱的舞姬一共有十二名,根本就不能确定是哪一个把玉蝉甩给自己的。 就算确定了又能怎么样?这名舞姬也不过是听命与人罢了,自己现在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查,怎么把对方揪出来。 而且,今日去太医院,明明就是自己的突然之举,对方却能在片刻之间就部署刺客,想必太医院也有对方的眼线。 越想越觉得可怕。 桑行将玉蝉用力攥在自己的手中,骨节发白,嘣的一声,指甲咯在玉蝉的背上崩断,尖角刺进肉里,桑行痛的瞳孔一敛。 “怎么了?”清越的嗓音流泻在自己的耳边,是司徒毅。 桑行小手微动,暗暗将玉蝉藏入袖袋中。 “没事,指甲断了而已。”桑行面色浅淡。 司徒毅将桑行的小动作收入眼底,星眸几不可察的闪了闪,伸手把桑行受伤的手指执起。 “本王帮你看看。” 微砺温热的指腹磨擦着自己的手背,桑行心尖儿一抖,迅速将手从司徒毅手中抽了出来。 “说了没事。”桑行蹙眉,心中烦闷,伸出指甲断掉的手指,直接将断了的指甲拔掉。 “别……” 司徒毅轻喊了一声,话还没说出口。 桑行断了指甲的手指指缝中已经有鲜血冒了出来。 “桑大人没有一点常识吗?” 司徒毅俊眉微拢,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一抬袖撕掉了一截自己白色中衣的袖子,也不顾桑行的反抗,强行将桑行的手捉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你做什么?”桑行挣扎着要把手抽回来,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算什么? 司徒毅的大手却像铁钳一般,紧紧扣着桑行的手腕,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小瓶药粉,轻轻洒在桑行的伤口上。 细细的药粉落在伤口上,传来密密麻麻的蛰痛感。 司徒毅熟练的把袖襟的布条打了一个结,将桑行的手放下。 桑行轻轻抚着那根手上的手指,蓦然生出一丝恍惚来,心底深处泛起一圈圈温存的涟漪,熟悉而又陌生。 “桑都尉,还不赶快接旨谢恩?”太后的随侍太监孔德一声高呼,将桑行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恩? 桑行有些发怔的站起来,才发现歌舞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随着孔德的那一声高呼,全场的人都注视着自己,只不过各人眼色不同,尤其是端坐高位的帝王,眸色更是复杂,难 以琢磨。 桑行刚刚走神,完全没有听到太后和皇帝说了什么,正不知道该谢什么恩,只听太后幽幽开口。 “桑行,你也莫要嫌弃沁凝是个宫女,她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照顾人最是体贴细心。这样吧,哀家今日就收沁凝为义女,这样配给了你,也不算辱没了你都尉的身份。”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桑行震惊道。 配给你了? 这是在指婚? “怎么?你不满意?”太后面色微凉。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太后赏人,不管如何,身为臣子的都会赶快谢恩完事。 可桑行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冲口而出,“不,太后恩赐,微臣岂会不满意。” 那意思好像不是满意,而是迫于太后的权势威压,不敢不满意。 “只是……”桑行略微沉吟,抬眸望向坐在高位上的自己的主子,希望他能出口相救,毕竟他是帝王,她是他的臣子,只要他愿意,一定能阻止太后。 太后将水沁凝赐给她,恐怕恩赐是假,监视才是真的。 帝王眉峰微动,转眸望向太后,“母后,桑行身为御都府都尉,每日事务繁多,沁凝嫁给她,怕是委屈了,不如,朕帮沁凝另择一份好姻缘吧。” 第二十四章 这件婚事恐怕不妥 “事务繁多有什么要紧,桑行年轻有位,是个难得的人才,哀家正式瞧上了她这一点,相信沁凝也一定喜欢。” “母后。” “好了,皇儿日理万机,整日为国家大事费神,后宫婚配,还是由哀家做主吧。”太后将帝王打断。 司徒羽凝着桑行,黑眸深深,袍袖下的大手握的咯咯作响。 一时间,未央宫的气氛冷凝起来。 桑行垂下头,无奈的弯了弯唇,正准备俯首谢恩,身侧一条人影蓦地站了起来。 “太后娘娘,这件婚事恐怕不妥。” 司徒毅! 太后徐徐扬起凤眸,扫向司徒毅,“有何不妥?” 司徒毅唇角一斜,掠起一抹从容的笑意,那种笑意,带着志在必得的意味,“娘娘有所不知,桑大人与微臣的义妹砚心早已两情相悦,订下了终身大事,沁凝姑娘嫁给桑大人,只怕……” 啊! 场中一片哗然。 太后和帝王的脸色皆是瞬间转凉。 尤其是帝王,黑眸利剑一般扫在桑行的脸上,不知道桑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当事人桑行更懵了。 在幼女失踪一案调查之前,她跟司徒毅根本就没有过交集,更不可能认识他的什么义妹。 还两情相悦? 她自己就是女人 啊!怎么会和一个从没听过的女人,好像是叫什么砚心的私定终身? 桑行在一片震惊中,无视帝王询问的目光,愕然转眸,看着司徒毅的侧脸。 不过,对方并没有看她。 “你搞什么?”桑行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质问司徒毅。 男人薄削的唇瓣一张一合,却并不理会她。 桑行心乱如麻,急得不得了,完全不知道他跟太后说些什么。 只知道最后的时候,太后下旨,水沁凝和砚心一同嫁给御都府的桑都尉,二人不分大小。 桑行哭笑不得,颓然的接旨,这下子还好,她不但要娶妻,还一下子娶了两个。 宫宴结束,桑行还没走出未央宫,就被人扯住了袖子。 回头一看,是一个小太监。 “桑都尉,皇上在朝阳宫等您。” 小太监压低了声音,说完就退了下去。 桑行微抿了唇瓣,眸色转深。 “皇上在吗?” 桑行来到朝阳宫的时候,门口只站着大太监李执,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明知道对方一定在,桑行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李执点头,偷偷用眼神示意桑行,帝王的心情不大好。 桑行低垂了眉眼,捡脚,走了进去。 他的心情不好,谁的心 情又好? 空荡荡的外殿,没有一个人,只有蜡烛在空气中燃烧的声音。 内殿的门虚掩着,桑行走上前,调整了一下情绪,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 桑行再敲,还是没有人回应。 “皇上?”桑行试着喊了一声。 仍旧没有人回应。 不在吗? 不可能啊! 桑行稍微用力,将门推开了一条缝,正要透过门缝看一眼。 劈头一股强风扫过来,只听“嘭”地一声巨响。 内殿的门已经在身后合上。 温热的气息拍打在面门上,桑行惊愕的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 白皙的面孔微微泛红,墨色的眸子中交织着点点怒色,桑行莫名地有些畏惧。 身体禁锢在门板和男人的胸膛之间,一声声急促的心跳入耳,桑行几乎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皇……皇上,”桑行攥了攥黏湿的手心,绷紧了声线,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您宣微臣过来有事吗?” “桑行,你知不知朕现在活的有多屈辱?”司徒羽出声,声音却苍哑的厉害。 “微臣……”桑行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她当然知道,他的皇帝当的很委屈,很可悲。 三年前,他好不容易依凭借着他母 妃的家族和他自己暗中培养的力量当上了皇帝,本以为可以万事大吉,高枕无忧。 没想到,他的母妃一当上太后,就开始对他处处钳制。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的母后早就在朝中埋下了不少暗桩,其中不乏一些具有实权的大臣。 他们母子,一个要压制夺权,一个反抗收权,就慢慢越走越远。 不过到目前为止,两人的明争暗斗,也大多是以司徒羽的妥协收场。 就拿今夜赐婚的事来说,桑行作为司徒羽的部下,她的婚事,只要太后开口,司徒羽就不能强制违抗。 一个帝王,到了这种地步,也的确是够憋屈的。 桑行看在眼里,一直都很明白,她不能全怪司徒羽,但是她也只是无能为力,自身难保。 见桑行不说话,司徒羽也不逼迫她回答,忽然伸手钳住桑行的下巴,直直地望进桑行的眼睛。 “你和司徒毅到底是什么关系?” 桑行的心咯噔一跳,“皇上,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在昨天之前,我连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 意识到司徒羽怀疑自己和司徒毅,桑行急忙辩解,连微臣都忘了说了。 “那他为什么帮你?且……还说你和他的什么义妹两情相悦?”司徒羽说 着,眼梢不由自主的从桑行的脸上下滑。 桑行面色一滞,耳侧微红,抬手就去掰司徒羽钳制自己下巴的大手,微愠道:“我会不会和一个女人两情相悦,皇上不知道吗?” 司徒羽冷哼一声,“你和司徒毅……” “别人稍稍使点手段,皇上就不信任我了?”桑行冷笑,她不知道司徒羽是有心还是无意,不过这样的不信任的确使她反感。 若不是当年他偶然救了自己一命,自己怎么会在三年多前靠近他,随后进入御都府? 虽然自己有私心,想查出父母当年死亡的真相,但这三年多以来,她为了报答司徒羽的恩情,对司徒羽也算掏心掏肺。 司徒毅不过摆个迷魂阵,他就开始不要信任自己了,桑行怎么能不气。 “依你看,司徒毅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司徒羽缓缓地将桑行松开,眸中的血色也一点一点剥落。 “微臣又不是信王,怎么会知道他的意思?”桑行撇过眼稍。 “你在跟朕置气?” “微臣不敢。”桑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张嘴回的极快。 司徒羽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桑行,你是不是觉得御都府离不开你,朕不能没有你?现在连你也要开始和朕作对了吗?” 第二十五章 还没看够吗 桑行苦涩的弯了弯唇,仰头看着他,“皇上多虑了,微臣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她,也从来不敢再有这种想法,更不敢和皇上作对。皇上若是不再信任桑行,可以让其他人顶替桑行的位置。” “你……”司徒羽气结,攥成拳头的手扬起又落下,转身背对着桑行,嗓音苍哑又落寞,“朕早就说过,你和她不一样,你为什么一定要和她比?” “是,微臣也早就知道和她不一样。”桑行的声音小了下去。 “算了,你退下吧。” 不知过了多久,桑行觉得自己的双腿都站的快没有知觉了,司徒羽背对着她扬了扬袖。 桑行颔首,躬身退了出去。 一直到走出朝阳宫好远,桑行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方才真是冲动了。 那些话说出之后,她就后悔了。 那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女人是司徒羽心中的痛。 明明知道司徒羽悲愤、憋屈,她却还要撕开的他的伤疤,未免有些残忍。 宫宴散了许久,朝臣们早已离去,长长地宫道上,就只有桑行一个人的影子被风灯拉长。 第二天一早,桑行就衣冠楚楚的站在了信王府的门前。 纠结了一晚上,桑行决定还是要来找司徒毅谈 一谈,期望他能把那个叫什么心的义妹收回去。 毕竟这件事是司徒毅跟太后说的,只要司徒毅反悔,太后那边也好交代。 让桑行感到奇怪的是信王府门口居然没下人守着,敲了半天门,好不容易才听到里面有动静。 桑行赶紧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清了清嗓子,终究是来求人家办事的,还是要先留下个好印象不是? 大门缓缓地被拉开了一条缝,一双温柔秀气的大眼睛首先从门缝里露出来。 桑行有礼貌的笑了笑。 对方的眉眼也弯了弯,紧接着才把大门打开了一扇。 “桑都尉,您怎么来了!” 女子一袭浅蓝色湘绣滚边长裙,腰间系着一根青莲色宫绦,缀着一个小小的荷包,小脸上略施粉黛,眉眼盈盈浅笑,望着桑行,率先打招呼。 “呃?你认识我?”桑行有些惊愕,自己从没来过信王府,这两日见司徒毅的时候也没见他带什么婢女。 这个姑娘竟然认识自己? “桑都尉真是贵人多忘事,”女子嘴上不满,俏脸上仍旧是温和的笑意,“我们前日刚见过,桑都尉难道忘了吗?” “我们见过?”桑行轻轻反问了一句,大脑飞速思考。 前日? 是查 天香楼的那日,见过这个姑娘吗? 没来过信王府啊? 女子看着桑行一副脑袋都要想破的样子,忍不住掩唇一笑,“桑都尉不考虑先进来再慢慢想吗?” 小姐姐,你堵着门,我倒是想进也要能进的来啊! 桑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举步走进信王府。 “那日我还帮忙给孩子们检查身体,桑都尉真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吗?”女子看桑行愁眉苦脸,轻轻说道。 桑行眼睛一亮,忽然想起那日带头过来给自己和司徒毅行礼的女大夫,可不就是眼前的女子吗? 当时没怎么在意,事后还奇怪,陈汤一时半会儿去哪儿找的女大夫,原来是从信王府带过去的。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女大夫。” “看来桑都尉还没把我忘了。” “当然不会,只是当日事情太多,一时有点忙,真是不好意思。” “呵呵,没关系。”女子笑。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忽然顿住步子,眸光微闪。 桑行奇怪的看着女子,不就问个名字吗? “日后有缘,自会知道。桑都尉今天不是来找王爷的吗?”女子不肯吐露,转而把话题岔开。 信王府还真是与众不同,一个侍女都如此高 深了。 桑行笑了笑,不就一个名字嘛,不说就不说。 “劳烦姑娘带路。”桑行也不再多说。 桑行在女子的带领下来到信王府的书房,老远就看到陈汤和另一个侍卫守在门口。 女子交代了一声就离去了,待陈汤通禀过后,桑行捡脚走了进去。 刚跨过门槛,大门就被陈汤给拉上了。 司徒毅坐在桌案前,低垂着眉眼在看什么东西,修长的手指执着一支笔,不时地落下一记。 桑行走进来,他也没有抬头。 一直等到桑行快走到跟前,才凉凉地吐出一个字,“坐!” 桑行偷偷地撇撇嘴,装什么装? 转身,在离司徒毅不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扬眸盯着司徒毅。 司徒毅不问,桑行也不说,两人很有默契的保持着相对的安静,空气中只有司徒毅不时地翻动书页的声音。 “桑大人还没看够吗?”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直被盯着的某人终于忍不住,语调清淡的问出声,却仍旧头也不抬。 伸手端起桌案上的一个茶杯,优雅的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本以为桑行会说没有,或者质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出乎司徒毅的预料,桑行平静的问道:“本官是 来找未来夫人的,还请王爷让她出来。” 未来夫人! “噗!” 司徒毅一口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桑行不动声色的看看对面的司徒毅,至于这么大动静吗?这个夫人还不是他安排的。 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陈汤,茶怎么凉了。”司徒毅蹙眉看向门口,将手中的杯盏放在桌面上。 “啊,小的这就去换。”乍然听到司徒毅的喊声,守在门外的陈汤一惊,迅速冲了进来,将茶水提了下去。 桑行眼波微动,原来是嫌茶凉了,倒是很难伺候。 陈汤奇怪的拎着茶壶走了出去,他记得在桑都尉来之前丫鬟刚换的茶,怎么会这么快就凉了。 出了门,忍不住拿手轻触壶壁,试了一下水温。 哎呦,陈汤急忙缩手,挺烫的呀! “桑大人既然是来找砚心的,刚才不是已经见过了,何必再来书房找本王?”司徒毅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尖。 “是吗?本官怎么不记得?”桑行眉心紧蹙,一副完全想不起来的样子。 “刚才带你进来的不就是……”话一出口,司徒毅就察觉到不对,一抬头,就看到桑行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 眉眼弯弯,表情就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第二十六章 本官中毒了 竟然挖了坑给他跳?他这样一说,不是挑明了桑行和砚心不认识。 不过,她既然想玩,他也奉陪。 “王爷,好奇怪啊,与本官两情相悦的女子,本官竟然不记得了,你说本官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是不是失忆了?”桑行装模作样的用手敲着自己的脑门,懊恼的说道。 她方才进门的时候,看到女子腰间系的荷包上绣着一个砚字,就怀疑女子可能是信王说的砚心。 后来问女子的名字,女子不肯说,还说什么日后有缘。 桑行心中就肯定了七八分。 对司徒毅这么一炸,果然就是了。 只是她不想娶,可司徒毅既然在太后面前这样提了,必然有他的目的。 她若是明说,只怕他不同意,既然方才见到的就是砚心,那她不妨顺水推舟,先试探一下。 司徒毅唇角一斜,似笑非笑,“然后呢?” “本官都已经不记得了,砚心姑娘跟着我,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王爷另择一个好姻缘?” 司徒毅唇角笑意更浓,终于说到正题了是吗? “这有什么关系?”司徒毅双手撑在桌案上,缓缓站了起来。 踱步走到桑行面前,星眸晶亮,“这世间有一见钟情,有日久生情, 砚心一心一意的喜欢桑大人,只要你们成了亲,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喜欢上她的。” “喜欢不了。”桑行腾地一声站起来。 动作之大,差点把椅子掀翻。 司徒毅睇着她,眸中意味复杂,似有兴味,似有促狭,“为何?” “我……我,我就是不能娶亲。”桑行一看司徒毅不肯松动,只能放大招了。 “难道,桑大人是……太监?”桑行还没想出来,某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她的耳边。 “你才是呢!” “那,桑大人好男风?”司徒毅眉尖轻挑,眼神奇怪的打量着桑行。 “呸!本官的取向很正常。”桑行不悦地皱了皱眉,这个男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本官……本官中毒了。”桑行轻轻叹了一声,瞥了瞥司徒毅俊美如俦的脸。 这可是自己想了一晚上,自觉可以一招制敌的借口。 桑行继续,“本官好些年前中过一种毒,中毒之后,不能行人事,不然就会毒发吐血而死。还望王爷体谅。” 司徒毅唇角抽了抽,星眸点点,“桑大人试过吗?” 试过? 桑行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司徒毅是什么意思,耳根子瞬间红了。 扭捏的点了点头,不语,都不敢 再抬头看司徒毅。 司徒毅凝着桑行的头顶,举手握拳掩住薄唇,眼角眉梢仍是藏不住的笑意,稍微正了正色,司徒毅轻咳一声。 “作为桑大人的同僚,真是对桑大人深表同情,本王听说太医院有位毒医花言,对各类毒药都颇有研究,不如请他为桑大人医治 一下?” “不用,不用。”桑行连连摆手,好像那个花言现在就要给她医治一样。 她是女人,一探脉,还不露馅了。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激烈,桑行讪讪解释,“毕竟有点丢人,还是本官自己私下偷偷医治吧。” “也好。”司徒毅点头,不再提出异议,“对了,砚心是会医术的,日后你们成了夫妻,也可以让她开药给你调养。砚心那么喜欢你,本王相信,她不会介意这些的。” 我介意啊我介意! 桑行内心呐喊着,嘴上却说不出来。 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那本官欠王爷的人情算是还了吗?” 司徒毅转过身,面色微凉。 “桑大人若是觉得还了,那便还了,若是觉得没还,那便没还。” 桑行噎了噎,悻悻地撇嘴。 “王爷,叶小姐的丫鬟来了,在大厅里候着。”门外传来陈汤的声音。 还挺忙。 桑行望向司徒毅,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眉目浅淡,看不出丝毫情绪。 并没有给陈汤任何回应,司徒毅径直走了出去。 桑行见状,连忙也走出去告辞,既然她的事情办不成,她也不是没有眼力劲儿的人,留下去只剩尴尬,还不如早点走。 “桑大人。” 刚迈出两步,背后又传来男人清越如风的声音。 桑行愕然回眸,等着男人的下文。 谁知男人顿了顿,俊眉微拢,旋即舒展开,“没事,陈汤,送桑大人。” 桑行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特意叫她,又说没事? 这是吃饱了撑的? “哦。”桑行低低的应了一声,转身朝着和司徒毅相反的方向走去。 只怕提醒了她,她也不会听吧。 司徒毅凝着那道瘦弱的背影,呆呆地失神,直到那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咦?你们府中为什么种了这么多艾蒿啊?” 桑行在陈汤的带领下出府,路经花园的时候忍不住惊叹,刚才进来的时只顾和砚心说话,都没注意到。 “是我们王爷喜欢。”陈汤淡淡扫了一眼,对桑行的惊讶习以为常。 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自从他认识他们王爷的时候,他 们王爷好像就很喜欢艾蒿。 这么多年,无论住在哪儿,都要种上一片。 喜欢艾蒿? 桑行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司徒毅的品味也这么奇特。 艾蒿味道很大,又有毒,所以可以用来驱蚊虫,民间常有百姓种植。 但喜欢艾蒿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钦天监选定,三日之后为良辰吉日,御都府的都尉桑行在这一天同时迎娶两位夫人。 御都府上下张灯结彩,忙里忙外,尤其是桑都尉居住的院子,更是装饰的整洁如新。 按照召陵的规矩,太后作为水沁凝的义母,嫁出女儿,不能参加拜堂喜宴。 桑行虽然紧张,好在婚礼没出现什么大的状况,一切顺利。 经过一系列的繁文缛节,桑行心情复杂的站在厢房的门口。 纤秀的手指伸出好几次,桑行才推门走了进去。 厢房内,两名新娘各坐在大红喜床的一端,怀中都抱着一个红色喜团。 兴许是想向世人表现一下,召陵对待质子王爷同样恩宠。 水沁凝虽然是太后赐婚,但她和砚心的服饰装扮都是相同的。 桑行站在两人面前,若是不掀开盖头,她都不能区分谁是谁。 从喜娘手中接过喜秤,桑行从右至左掀开两个盖头。 第二十七章 公平竞争 两位新娘娇艳的脸庞就暴露在空气中,各有千秋。 桑行挥手示意,喜娘们鱼贯而出,整个新房就剩下她们三个人。 桑行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举步上前,坐在了两位新娘的中间。 努力的克制住自己原有的情绪,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男人。 稍微颤抖着伸出双手,分别将两位新娘的手握在掌心。 桑行平视着前方,说出自己早已打好的腹稿,“桑某何德何能,能娶到两位貌美如花的夫人,真是三生有幸,两位夫人今日都辛苦了。” “能嫁给大人是妾身的福气,大人才辛苦呢!”水沁凝低着头,薄薄的刘海遮住眉梢,朱唇微翘,一脸温柔娇媚。 砚心眼观鼻鼻观心,抿了抿唇,垂首不语。 桑行蹙眉,就不能让她先把话说完吗?不然一会儿忘了。 “俗话说,良辰美景,唯有美酒和佳人不可辜负。洞房花烛,按道理来说,新郎官是应该陪着新娘的,但是本官只有一个人,所以……” 所以要有人独守空房? 水沁凝转眸望向桑行。 “所以今晚有位夫人,本官怕是不能相陪。可无论选谁,剩下的哪位恐怕都会心中不悦。况且,本官也不是薄情寡义,喜新厌旧之人。两位夫人就来一个公平的竞争,谁赢了,本官今晚就陪谁。” 桑行边 说,边拿眼梢瞟身侧的两人。 “公平竞争?” 砚心和水沁凝异口同声,心绪却各不相同。 砚心眼波微动,不知道桑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万一水沁凝赢了,岂不是很麻烦? 水沁凝却暗暗欣喜。她原先听说桑行和砚心早有私情,还以为新婚之夜桑行会果断选择砚心。 她还在琢磨着怎么费些功夫,明日好和太后交代,也不让这御都府的上下人等看自己的笑话,没想到桑行竟然会让公平竞争。 “那大人说怎么个竞争法?”水沁凝眸光闪闪。 桑行一看两人没有异议,松开两人的手,轻快的起身,去橱柜里拿了十只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酒杯,在桌上摆了两排。 一手抄起酒壶,凝眸浅笑,“很简单,本官说了,美酒和佳人都不可辜负,而且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们就比赛斗酒,本官做裁判,两位夫人谁能喝到最后,谁就胜出。如何?” 桑行贼兮兮的看着两个人,势在必得,这是她想破了脑袋想出的办法。 新婚之夜,她总不能和两个女人**吧。 让她们两个斗酒,一个喝醉了,另一个估计也好不到那儿去,到时候她想脱身,就容易多了。 “大人能不能换个法子,妾身……不能饮酒。”砚心轻咬着嘴唇,为难的看着桑行。 “哦 ?”水沁凝不等桑行作答,眸光点点,得意的觑着砚心,“那么砚心姐姐是主动认输了?” “我……”砚心拢了拢眉心,小脸泛白。 桑行不语,水眸浅浅的望着两人,不能喝大不了早点醉,先解决一个算一个,反正砚心是司徒毅塞给自己的人,谁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我喝。”砚心看明白了桑行是不打算帮自己,咬了咬牙,施施然站起来。 这边,桑行已经将十只杯子全部倒满了酒。 砚心和水沁凝分别坐在桌案的两边,一人面前五个酒杯。 水沁凝微微一笑,素手执起杯盏,毫无压力的将五杯酒饮下。 砚心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抬头看向桑行。 桑行微撇了眼眸。 攥了攥手心,砚心举杯饮下。五杯酒下肚,原本微白的小脸又白了几分。 “两位夫人都是好酒量。”桑行眸光在两人脸上略微盘旋,边说,边执起酒壶,往杯子里倒酒。 水沁凝轻勾唇角,胸有成足,殷殷的望着桑行,太后给她选的这个夫婿还真不错,虽然看上去矮了一些,但容貌清秀,又有本事。 砚心垂眸看着酒杯被一一倒满,烟眉微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水沁凝率先举杯,又五杯酒下肚,原本上了胭脂的小脸愈发变得陀红。 砚心伸手端起酒杯,纤瘦 的手指扣在杯身上,指节寸寸发白。 艰难的将第一杯喝下去,第二杯刚端起来,砚心眼皮一沉,人就栽倒在了桌子上。 “砚心?” 桑行微愣,轻唤了一声,似是没想到砚心会醉的这么快。 “砚心姐姐好像醉了。”水沁凝仰眸看向桑行。 “来人,将砚夫人扶下去休息。” 砚心离开,厢房里就剩下桑行和水沁凝两个人。 桑行正襟危坐,烟波凝着面前的红烛,“水姑娘,本官虽然……” “大人喊妾身什么?”水沁凝出声将桑行打断。 桑行神色稍滞,眼梢掠出有什么在动,怀中蓦地一重,水沁凝已经跌坐在桑行的身前。 款款地扬起手臂勾住桑行的脖颈,朱唇微动。 “大人,从今天开始妾身就是你的人了,做什么还要喊人家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透过衣料,桑行明显的感觉到女子的手臂滚烫。 不行。 桑行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忍住内心的膈应,一手搭在水沁凝的腰上,望向水沁凝的眼睛,正准备把糊弄司徒毅的那套说辞再来一遍。 不知为何,眼前忽然一花,水沁凝映在烛光里的脸忽远忽近。 桑行轻摇了摇头,喃喃低语:“为什么忽然有点热?” 当身体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桑行蓦地瞳孔 一敛,怒视着水沁凝,“你对我下药?” 水沁凝无辜地瘪了瘪嘴,“听太后娘娘说,大人似乎有那方面的问题,妾身正好学过医毒,就想替大人诊治一下,但又怕大人紧张,所以就没提前说。” “你……可恶。”桑行气的说不出话来。 那个荒唐的借口她只对司徒毅说过,她不知道太后是怎么听说的,她只晓得她现在必须逃,不逃就完蛋了。 用力的一甩手臂,挥开水沁凝,起身就要逃出去。 谁知还没走两步,腰间一重,又被水沁凝从背后抱住。 桑行皱了皱眉,脸色黑沉,身体却开始不断叫嚣。 “大人,妾身给您宽衣吧。”水沁凝柔若无骨的小手滑到桑行的腰带上。 “不要。”意识到女子的举措,桑行浑身一激灵,嘶吼道。 想把女子推开,可当自己的手触到女子的手臂时,脑袋一热,不但舍不得放开,竟然开始贪恋起来。 脑海中骤然冒出一张男人的脸,温润的幽兰香气似乎也在鼻端萦绕。 疯了疯了,桑行痛苦的摇头,身子愈发灼烫。 水沁凝已经解开了桑行的腰带,准备着手脱去桑行的外袍。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要出事了。 厢房的屋顶上,一抹大红色的身影脚步蹒跚,跌跌撞撞,走在不平的瓦片上,几乎要掉下来。 第二十八章 腰上怎么有把刀 强自稳住身形,屋顶上的红色身影估计着厢房内床榻的位置,踉跄着扑倒在屋顶上,胸口急速起伏,大口地喘着粗气。 厢房内,场面依旧如火如荼。 水沁凝连扯带扶的将桑行送到床上,已经完全将桑行的外袍脱了下来。 桑行眼神朦胧的望着水沁凝的脸,只觉得那张脸越来越模糊,稍运内力,一口腥甜就直冲喉头。 这是什么药?劲儿怎么这么大。 桑行无望的看水沁凝慢慢向自己逼近,俯身揽住自己的腰身。 虽然明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力气,桑行还是本能的去推压在自己身上的水沁凝,白皙的手触碰到对方腰间。 蓦地一凉,手上似乎黏黏的。 意识瞬间清醒。 桑行晃了晃神,还当自己看错了。 “你……你腰上怎么有把刀?”桑行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暗哑的厉害。 “嗯?”水沁凝自桑行的肩窝处抬起头,似是才发现自己腰上插了一把刀,“啊!好痛……” 趁着水沁凝呼痛,桑行用尽全力一推,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榻,直挺挺地往院子里跑。 水沁凝眼瞧着桑行跑出去,光脚下床就要追,新婚之夜,她大费周章的对新郎下蛊,决不能让他就这样跑了。 可是, 刚追了一步,腰上的伤口一扯,痛的水沁凝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是什么人下的手?竟然神不知鬼不觉。 “呲!” 忍痛将刀子从腰上拔出来,水沁凝倒抽了一口凉气。 刀插的不深,只是一点皮外伤。 能如此迅速的给她一刀,却让她没感觉,此人绝对不简单。 当刀柄上的图案入眼,水沁凝原本嫣红的小脸瞬间煞白! 咣当! 沾染着血迹的短刀跌落在地上。 屋顶上的红色身影看着桑行逃脱,微微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身子在倾斜的屋顶上滚了几圈,顺着屋檐的弧度掉了下来。 “唔!” 黑夜里传来一个声音,也不知道是谁的。 记得后院有个湖,桑行凭着感觉一路狂奔,她觉得自己快要炸了。 砰! 鼻尖一痛,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倒,桑行眸子半开半阖,皱着眉心,想要看清自己撞到了什么。 谁知还没看清,背后骤然一暖,紧接着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股熟悉的温热气息撩着自己面门。 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打在自己的掌心,男人怔了怔,眼帘微颤。 下一瞬,一股灼热贴上自己的下颌,男人才反应过来 ,本能地想把对方推开。 可对方似是全然没了意识,滚烫的唇瓣不安分的游动,搜寻着他的唇瓣。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瞳孔一敛。 大手用力地钳制住怀中人的下巴,使劲往后一扯,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厉声道:“桑行,你知道我是谁吗?” “羽哥儿……羽哥儿。”桑行喃喃呓语,小脸不耐烦地皱成一团,使劲拧着下巴,想要挣脱司徒毅的束缚。 司徒毅手下的力道不觉松了几分,黑眸一沉,瞳孔剧烈收缩。 桑行微踮了脚尖,小手不安分的盘在司徒毅的肩膀上,唇瓣蹭着对方的耳垂,似乎想要往上爬。 司徒毅黑眸愈沉,大手猛地一扣桑行的后脑,俯首,一口咬在桑行的后颈上。 桑行痛的身板发颤,身上本就单薄,又被冷风一吹,意识回拢了几分。 口中满是血腥,感觉到怀中的身子在颤抖,司徒毅松口。 桑行还没反应过来,再一瞬,下巴上一重,眼前蓦然出现男人放大的俊颜,唇齿间尽是血腥味儿。 月光下,桑行能清楚的看到男人的每一个睫毛。 眼波微动,她觉得自己像是做梦,刚刚不是还和水沁凝在一起吗? 正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将男人推开,背后 骤然一痛。 桑行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此刻,司徒毅也已经睁开了眼睛,黑沉沉的眸子仿佛旋涡,桑行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已被男人袖风一甩,扑通一声落入不远处的湖中。 完全落入水中之前,桑行看到男人足尖一踮,衣发飞扬,刹那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这是梦吗? 不,背后那一掌的疼痛和喉头的腥甜都提醒着桑行这是真的。 为什么? 她不明白。 前一瞬他咬她,她清醒的时候,他又吻她,然后又给她一掌,把她丢到湖里。 这是什么意思?是怕那一掌的力道不够,想要淹死她? 也是,她现在一点内力也没有,动弹不得,大冬天的夜里,寒水刺骨,不淹死才怪。 “大人,您在哪儿呢?” “大人在湖里。” “快救大人上来。” “我会水,我下去。” “去拿些厚的衣物来。” “快请大夫。” 桑行耳边传来一片嘈杂,脚步声,说话声。 她几乎分不清,谁是谁,好像有人来害她,又好像有人来救她。 后来,据御都府的下人说,那一晚他们的桑都尉被救上来的时候都快冻得不成人形了。 嘴唇发紫,睫毛上和头发上都是冰凌,用大棉被捂着,好半 天回不过气儿来。 拥着棉被在床头一直坐到天亮,桑行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这么多年来她女扮男装,大大小小受过不少伤,又不能找大夫看,所以她自己是会医的。 可在给自己探过脉之后,她就有点慌了。 司徒毅打的那一掌并不重,调养一段时间就能好,可是为什么探到体内多了一种毒,而且还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盘膝而坐,想要调息一下,刚刚运力,一口腥甜就直冲喉头,抑制不住地喷了出来。 再试,仍旧如此。 仰头看着窗外的夜色,桑行觉得自己好像被拢进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谁下的毒?司徒毅?还是水沁凝? 第二天用早膳的时候,桑行才知道昨夜受伤的不止她和水沁凝,还有砚心。 听丫鬟秀云说,砚心伤的极重,好像是中了什么毒,吐了好多血。 皇上和太后都被惊动了,下令派太医过来,要给桑都尉和两位夫人诊治。 砚心也中毒了? 桑行眼波震动,连早膳也不吃了,拖着伤体直奔砚心的厢房。 搞得一旁伺候的秀云一愣一愣的,听说昨夜还把人家灌醉,让人家独守空房呢,怎么今天早上就这么关心了?水夫人也受伤了,也没看他们大人多着急啊! 第二十九章 水夫人进宫去了 桑行到的时候,宫里的太医已经来了,几个人堪堪探完脉,正在商讨医治方法。 “砚心夫人情况怎么样?”桑行杀过去,紧张道。 几人闻声纷纷扭头望向桑行,即使没有见过桑行的人,此刻看桑行的打扮和态度,也猜出了桑行的身份,对桑行微微鞠身行礼。 “哼,桑都尉现在来关心,不觉得有点晚吗?若是危急情况下,有多少条命不都死干净了。” 一道陌生的声音在恭敬的人群中乍然响起,突兀而又引人瞩目。 桑行扭头望向说话的男人,看样子也是太医打扮,模样很年轻,长得也算俊俏,就是脸上挂着一副想杀人的表情。 不认识。 桑行还未说话,站在男人边上的孙太医拿手肘轻轻捅了一下男人的腰眼,旋即对桑行抱拳笑道:“桑都尉不要见怪,这位是我们太医院的花言花太医,脾气一向不太好。” “没事,砚心夫人如何?”桑行掠了眼梢,也无心和花言纠缠,转眸望向孙太医。 “从脉象上看,砚心夫人是中了一种剧毒,疯狂吐血,导致了失血过多昏迷,老朽等人从未见过这等症状,所以解决方案还在商讨之中。” “嗯。”桑行淡淡的点头,边走到床边,轻轻 执起砚心的手腕,给砚心探脉。 果然,也是一中从未见过的脉象,和自己不一样。 抬眸看见砚心双眸紧闭,小脸没有一丝血色,心中不禁有一丝动容。 虽然她的主子是司徒毅,但终究她在进入御都府的第一天就变成了这样,终是受了自己的连累。 “那就有劳几位太医了。”桑行无力地对着几人说了一句,转身准备走出去。 背后忽然又响起花言的声音,“砚心夫人是女子,又中了毒,桑都尉以后还是少让她喝点酒吧。” 桑行心尖儿一颤,愕然回眸,不只是对花言的态度,更是对花言的语气。 洞房花烛夜,合卺酒本来就是在所难免的。 可花言的语气,分明酒好像看到她昨夜是故意要把砚心灌醉,而且砚心中毒好像也和昨夜的酒有关一样。 酒?难道昨夜的酒水有问题? 酒是自己准备的,而且水沁凝也喝了,莫非是水沁凝下的毒? 对,绝对有可能,桑行眉头一皱,昨夜她还对自己下了那种药,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而且自己和砚心都中毒了,唯独她只是中了一刀,受了点皮外伤,一定是她。 “太医院什么时候也开始管起来桑大人的家事了?花太医有这个功夫,还 不如早点把砚心给本王救醒。” 男人清越如风的声音响在耳畔,桑行才看到司徒毅不知道什么时候踏入了厢房。 一身月白色的软袍,风姿阔绰,俊美如俦的脸上波澜不惊,语气却阴沉的厉害。 “参见信王。”伴随着一众太医和下人对司徒毅行礼,花言鞠了鞠身子,虽不再说什么,脸色却仍旧难看。 桑行直视前方,眼梢都不动一下,就好像没有看到司徒毅,径直越过他的身边走了出去。 衣袂轻擦的瞬间,司徒毅的黑曜般的眸子闪过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水夫人呢?”桑行不带停歇,从砚心房里出来之后,直接去找水沁凝。 没想到厢房里空无一人。 一转身,就看到端着药碗,气喘吁吁满院子找自己的秀云。 “大……大人,您受了伤不是?先把药喝了吧,水夫人进宫去了。”秀云双手捧着药碗,递到桑行面前。 桑行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来,一口气喝下去。 药是她早上吩咐秀云煎的,刚刚一着急,却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进宫做什么?”桑行随口问道,边把空碗递给秀云。 “好像说是给太后娘娘请安,具体的事情,奴婢是下人,也不好过问。” 桑行点头, 拾步回自己的书房。 请安?水沁凝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公主,用得着一大早就进宫给太后请安吗?只怕请安是假,汇报情况才是真的吧。 这个女人一来就这么不安分,这御都府以后哪里还有宁日,以后还要找个机会打压一下她的气焰才行。 凤栖宫。 太后慵懒的靠在软椅上,带着长长护甲的玉手执着杯盏,优雅的抿了一口。 一双丹凤眼斜觑着坐在下首的水沁凝。 “怎么一大早就回来?虽说是请安,可皇上和桑行都不是傻子。”太后有些不满的开口。 昨夜的事情她已经听闻,知道御都府有人闯入,桑行和两位夫人都受了伤。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次动手的不是她,她还没急到这种地步,桑行虽然是个威胁,但并不是非除不可。 只要桑行肯乖乖合作,她还是愿意在手下给桑行留一席之位。 这也是为何她要将水沁凝嫁过去,一方面监视桑行,防止小皇帝有什么动作,一方面也可以借机拉拢桑行,谁知道半路又杀出来一个信王。 谁知道昨夜的事情是小皇帝自导自演,还是信王有意为之,水沁凝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单独回来见自己,实在太容易惹人猜忌。 “太后娘娘。”水 沁凝小脸微白,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昨夜那一刀伤的太重。 水眸略略扫了一圈周围,抿了抿朱唇。 太后一个眼神,大太监孔德识趣的带着宫女和太监退了出去。 偌大的凤栖宫就只剩下太后和水沁凝一主一仆两人。 “有什么话,直说吧。”太后抬手将杯盏放下,凝着水沁凝。 “娘娘,”水沁凝匍匐在地上,唇瓣忍不住颤抖,“他们找来了。” “什么?”太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找来,昨天晚上大闹御都府的,就是他们。”水沁凝微微抬眸,眼眶中已经盈起了雾气,声音中明显带着巨大的敬畏和恐惧。 太后的心咯噔一跳,忍不住抬起眼梢掠了一眼室内的屏风,不过只一瞬就又转过眸子,敛了敛心神,“你怎么确定是他们?” “娘娘,您看。”水沁凝说着,袖袋中取出一把短刀,刀锋锃亮,泛着幽幽碧光。 刀鞘处,一朵盘旋绽放的红莲格外打眼。 “这就是昨晚伤了奴婢的短刀。”水沁凝说着,将刀递给太后。 太后接过,凤眸中精芒微闪,一手捻着刀刃,一手握着刀鞘,用力一旋。 在短刀被打开的一瞬间,只听叮当一声清脆,一个物事应声落在地砖上。 第三十章 下次狠点 太后瞳孔骤敛,迅速的将那物事捡起。 是一块小小的玉,很薄,晶莹剔透,正反两面各刻了八个字。 将玉紧紧地攥在掌心,太后阖眸,不用看,她已经知道上面是什么了。 入我红衣,神刀为契。 叛教无亲,索命断魂。 十八年了,还是躲不掉吗? 睁开了眼眸,太后恢复以往地雍容和镇定,“你先回吧,这件事哀家会处理的,小心行事,注意安全。” “可是……”水沁凝还想说什么,却被太后厉声打断。 “你在质疑哀家的能力吗?” “不,奴婢不敢。”水沁凝急忙叩首。 从凤栖宫出来,一阵冷风打在脸上,水沁凝拢了拢心神,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湿透了。 她是真的害怕,对于那个神秘的组织,她是发自心底的畏惧。 那时候她大概不过七八岁,那些丑陋乱爬的虫子,那不见天日的毒窟,没有一样不让她恐惧。 好不容易跟着她的主子逃了出来,隐姓埋名十多年,终于还是被找到了吗? 在她的大婚之日,在她嫁得了如意郎君之后。 她怕,她怕自己死的很惨,也怕桑行死的很惨。 “人很多,热闹的地方,酒楼,客栈, 赌坊,还有……” “还有清楼!” 桑行站在窗边喃喃自语,正想着叶宁之前说的热闹的地方可能是哪里。 窗边忽然出现一张男人的脸,丰神如玉,英气俊朗,说出的话也让人无语。 啪! 桑行气闷的将窗子关上,转身走到桌边坐下。 司徒毅唇角抽了抽,推门而入。 “本王还以为桑大人会道谢呢?” “道谢?谢王爷的不杀之恩吗?”桑行没好气的白了司徒毅一眼。 “当然。”司徒毅回的极快,说着,毫不客气的撩袍在桑行对面坐下。 “那真是劳驾王爷了,一掌下去,不轻不重,还给本官留口气儿。” “砚心和水沁凝双双受伤,你若平安无事,太后和皇上会怎么看?”司徒毅面沉如水,说的云淡风轻。 红衣教的规矩,叛教者,必牵累其九族。 若是不伤你,单凭一把短刀,怎么让水沁凝和太后自乱阵脚。 太后和皇上怎么看? 桑行眼波微闪,下毒的不是水沁凝?不对,水沁凝也受伤了。 “是你。”桑行刷地站起来。 砚心她们两人受伤,她若平安无事,这件事不是皇帝和太后做的,以太后和皇帝多疑的性子,她拒婚在 前,必回怀疑到她头上。 而她若是也受了伤,可能性就有很多了,太后和皇帝会更加互相猜忌防范。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不怕我告诉皇上?”桑行微眯了眼眸,疑惑于对方的坦白,毕竟表面上她是皇帝的人。 司徒毅一声轻笑,星眸流转,落在桑行的脖颈处,“本王相信,桑大人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告诉皇上,对桑大人没有任何好处。” 桑行眼睫微垂,的确如此,她不会说的。 不管怎样,司徒毅虽然打了她一掌,但也算帮了她,不然她女子的身份被揭穿,别说要给父母昭雪,恐怕她自己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砚心身上的毒?” 司徒毅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俊眉微拢,看来有些事情还是不能不说,不然日后必定还会造成麻烦。 “砚心并不是中毒。” “不是?”桑行惊讶,她给砚心把过脉啊! “嗯,她从小就患有一种疾病,平常与一般人无异,饮酒之后疾病就会爆发,疯狂吐血,陷入昏迷,脉象就像是中毒了一样。” 还有这种病? “所以,她不能饮酒是吗?”桑行呼吸一滞,那这次砚心旧疾复发岂不是因为自己了? 司徒毅点头。 桑心一时心中发堵,心绪复杂起来。 原来砚心不是被人下了毒,竟然是自己害的。 “你也不必内疚,砚心会没事的。”仿佛是一眼洞穿了桑行的心事,司徒毅开口道,“至于上次的案子,本王会暗中派人去查。” 上次的案子?幼女失踪一案吗? 桑行等着司徒毅继续说下去,司徒毅却不说了,反而转眸凝着她。 “还疼吗?” 男人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桑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注意到男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脖颈处,桑行耳根子一热,瞬间想起什么。 心里更郁闷了。 早上换衣服的时候,脖颈一侧两排齿痕清晰可见,一圈皮肉外翻,混合着血迹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桑行怕被人看到,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想法,特地选了一件衣领较高的衣服,将伤口上了药遮住。 此刻,司徒毅提起来,桑行又是羞愤又是委屈。 想到自己昨夜被水沁凝下了药,意识不清,可能有点失了分寸,但司徒毅也不能借机那样对自己啊。 又是咬又是亲,简直就是变太。 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是一个男人的身份好吗?是有异于常人的 喜好? 桑行忽然又想起来前几日去找他,说自己不能娶亲。这个男人的第一反应说她是太监,然后又说她好男风。 就说这脑回路为何这么奇葩呢,原来是他自己有问题。 清了清嗓子,桑行有点尴尬地说道:“王爷的恩情,桑行一定谨记,只是昨晚桑行是被人下了药,若有什么不太好的举动,王爷不要当真。” 这样暗示的够清楚了吧。 司徒毅却不理她的话,仍旧固执地问:“疼吗?” 嗯?意识到对方可能也觉得这种特殊的癖好不好说出来,桑行也不再多言,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疼。 谁知对方竟然冷哼一声,“不长记性,下次狠点?” 下……下次狠点? 桑行僵在原地,直到司徒毅一甩袍袖,将一瓶药扔在桌上,说了一句小心留疤,扬长而去。 桑行还在那句话中没有回过味儿来。 这还上瘾了?还下次? 流忙!变太! 眼梢轻垂,执起那瓶被司徒毅放到桌上的药膏,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明明还是有些生气愤懑,可桑行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默默地将那瓶药收了起来。 反正是他咬伤的,收他一瓶药也是理所当然。 第三十一章 大人今日气色不大好 果如司徒毅所言,砚心没多久就醒了,说是太医院的花太医研制出了解药。 其实真的有药的是司徒毅,只是让桑行没有想到的是,那位花太医竟然是司徒毅的人。 想想也对,那日花言对自己的态度那般恶劣嚣张,明显知道砚心病发的原因。 在司徒毅出现之后,他却一声也不敢吭了。 水沁凝伤的也不重,养了几日伤口就长上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整日魂不守舍,更是不让桑行靠近。 桑行倒也乐得自在,没人纠缠。 不过,悲催的是,身上的掌伤虽然好的快,中的毒却没有一点眉目,内力不能用,武功就像是废了。 “大人,丞相府的家丁来了,请大人去丞相府赴宴。” 砚心小心翼翼的轻声道。 没反应。 “大人。”砚心又喊了一声,这才把桑行从书中拉了出来。 “嗯?怎么了?”桑行回过神,抬头,撞上砚心清澈的眼波。 砚心只好又说了一遍。 “赴宴?”桑行喃喃自语,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之前叶蓁好像提过一次,当然还是被司徒毅捎带着才被邀请的吧。 对方是丞相,自然不好推拒,而且的确也该去见见叶宁了。 桑行想着,起身去柜子里拿一个东西。 砚心站在书桌边,微垂了眼眸,瞟了眼 桑行方才看的书。 是一个本医书,打开的一页讲的是关于一种罕见的毒。 中毒了? 桑行出来,砚心堪堪收回目光规规矩矩的站在桌边,一副乖巧模样。 “走吧。” 桑行举步走在前面,砚心紧随其后。 “大人,您是不是身体不适啊?”走了一段路,砚心忍不住问道,她苏醒之后,只听说桑行中了一掌,如今好的也差不多了,可没听说过桑行中毒啊! 桑行眼波微动,脚下步子不停,“没,没有,怎么忽然这样问?” “妾身看大人今日气色好像不大好,担心大人的身体。” 气色不好吗?桑行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她虽然不能用内力,但并没有其他的什么感觉,难道能看出来? “要不要妾身帮大人看一看?”见桑行不答话,砚心试探道。 “劳夫人挂心了,本官没事。倒是夫人,大病初愈,还需要好好养着才是。”桑行回头,给了砚心一个宽慰的笑容。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人家表示对自己的关心,她多少还要给点回应不是?且砚心的确曾帮了她不小的忙。 “谢大人。”砚心微微颔首,抬眸的瞬间,却看到桑行一侧的脖颈处似乎有什么痕迹,只是被桑行垂下的墨发遮住,看不真切。 “大人。”砚心又喊 了一声,拾步上前。 桑行一愣,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等意识到砚心是要抬手撩开自己的头发时,急忙挥手将砚心的手臂打开。 不过还是晚了,明显的看到砚心的眸中出现惊色,桑行知道她已经看到了。 桑行蹙眉,早知道还是要穿高领的衣服。 她是看着齿痕已经淡了许多,梳个公子髻差不多就能遮住,自己向来又觉得高领的衣服过于束缚,这才换了,没想到上来就被砚心看到了。 压着一股怒气,桑行正想着怎么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砚心已率先出声。 “是大婚那夜留下的吗?” 桑行面色微滞,却还是点头,她现在就是想不承认也没办法啊。 “见血了?”砚心接着问。 有点反应不过来,齿痕虽然淡了,但伤口还有深红色的结痂,正常人一看就知道是出血了,砚心作为一个医者,怎么还会这么问? 大概是知道桑行有些惊讶,砚心弯了弯唇,“大人不用担心,您并没有中毒,您是之前中了蛊,这种蛊不同于一般的蛊毒,它只有那种作用,对身体的伤害不大,即使没有……” 砚心忽然顿了顿,轻咳了一声,耳根微红,“即使没有经过男女之事,一个时辰之后,也会自动消退。只是在这一个时辰之中,中蛊之人若是见 了血,蛊便会转化成毒,让人提不起内力。不过,一个月之后就没事了。” 且,此蛊乃是红衣教独有的。 当然,砚心没有说出来。 那夜,砚心也正是因为看到水沁凝对桑行下的,才怀疑水沁凝可能是红衣教叛逃之人,想到了用红衣神刀吓唬她的方法。 “真的?”桑行双眸晶亮,原来还以为自己中了什么绝世奇毒呢,没想到竟然是蛊,那下蛊的人不就是水沁凝。 这个女人,还真是让人头疼。 “嗯,”砚心点头,“只要大人一个月之内不动用内力,不饮酒,就没事的。” “那万一动了怎么办?”桑行又郁闷了,不饮酒还好说。 但她原先不知道这是蛊,强行提过内力啊! “强行动用会冲伤人的经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什么的。但是不会影响一个月之后功力恢复。” 不伤及性命影响恢复就好,桑行暗暗松了一口气,本能的脱口问出,“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砚心眸底闪过一抹苦涩,“以前学医术的时候多少看过一点。” “哦,原来如此。”桑行看她不愿多说,也不打算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愿吐露,她自己不就是这样吗? 来到御都府的门口,管事仪椿早已经备好了马车。 犹 豫了一下,桑行扭头看向出来送自己的砚心,“你和本官一起去吧。” 砚心水眸晶亮,显然没料到桑行会主动邀请,“妾身可以一起吗?” 桑行微微一笑,牵着砚心的手就向马车走去。 到了丞相府,桑行扶着砚心下车,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一抬头,就看到信王司徒毅正站在丞相府的门口,拾步往里面走。 似是听到了背后的动静,司徒毅堪堪回眸,恰好撞上桑行的眼睛。 一个清冽明亮,一个深邃幽深。 念及对方是砚心的义兄,两人都算帮过自己,桑行礼貌的对着司徒毅微微颔首,算是打个招呼。 司徒毅却像没看到一样,站在门口不动,黑眸深深浅浅地打量着桑行,尤其是桑行落在砚心腕子上的手。 “王爷不一起进去吗?”走到门口,桑行看司徒毅一直没反应,忍不住道。 “本王这不是在等你们吗?”司徒毅似笑非笑,星眸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桑行的脖子。 在相府管家的带领下,一行人前往相府的正厅。 “王爷!” 刚转过九曲回廊,桑行就听到一个女子甜甜的叫声。 “哎呦!” “小心。” 女子的声音还没落,一声惊叫接连响起。 紧接着,是男人清越的声音。 桑行手中一空,砚心已经脱手旋了出去。 第三十二章 还有下次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司徒毅一手揽着砚心的腰,紧张地问道。 砚心摇摇头。 桑行凝目,就看到一个婢女脸色煞白的坐在地上,手脚发颤,周身果盘和葡萄更是散落了一地。 想是这名婢女差点撞上砚心吧。 果然,这边砚心和司徒毅都还没出声,那边叶蓁已经提着裙裾,疾步跑了过来。 “你是怎么做事的?没长眼睛吗?冲撞了都尉夫人,你的小命赔的起吗?”叶蓁一脸震怒,胸口起伏,一副真的气得不轻的样子。 是不是撞了都尉夫人她不在乎,重点是这位都尉夫人是信王的义妹啊,她才不要给信王留下不好的印象。 “大小姐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是故意的。”婢女脸色越发泛白,不停地对着叶蓁磕头,额头上汗珠都沁了出来。 她之所以脚失误,差点撞上都尉夫人,一是转弯太急,没有意识到有人过来,二是她们大小姐的那声甜叫,震得她心神不宁,才导致了注意力不集中啊。 当然,她也不能辩解。 桑行眼梢掠了一眼司徒毅,好整以暇,抿唇不语。 砚心眼波微动,不动声色的脱离开司徒毅的怀抱,往桑行的旁边挪了挪。 叶蓁柳眉一竖 ,“你在撞得又不是本小姐,跟本小姐道歉有什么用?” 那名肇事的婢女像是得到了提示,爬跪着蹭到桑行和砚心面前,着急忙慌的磕头,“奴婢错了,都尉大人,夫人,奴婢刚刚走神了,真不是有意冲撞夫人的,请大人和夫人饶命。” 说完,又继续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头。 “哎,好了好了,快起来吧。”桑行一看女子磕的额头都**了,急忙伸手去拉。 谁知砚心同时伸出手去,三只手触碰到一起。 三个人各自一震。 婢女惊得是没想到都尉大人和夫人如此的好说话,要是她今日撞得是她们家小姐,恐怕挨上一顿板子都是好的了。 哪里还会伸手把她拉起来。 桑行和砚心相视一眼,都笑了,一左一右伸手将婢女拉起来。 “夫人没事,你下次小心就是了。”桑行宽声说道。 砚心配合的点了点头,她也曾是下人,知道做下人不容易,自己真没什么事,自然也不会刻意为难。 “奴婢下次一定会小心的,谢大人,谢夫人。”婢女感激涕零。 “还有下次!”司徒毅面沉如水,薄凉的唇瓣吐出四个字,情绪不明,也不等几人做出反应,举步前行,留下一个翩 跹的背影。 桑行蹙了蹙眉,拉着砚心跟上去。 留下叶蓁和那名婢女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叶蓁在司徒毅的四个字里久久回不过神来,这是在生气吗? 侧首不悦的剜了婢女一眼,低声怒斥:“还不快滚。” 提了裙摆,再次小跑着追上去。 没走几步,看到有一个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眸光一敛,弯腰捡了起来。 细细地看了一番,想起什么来,回头喊住那名还没走远的婢女。 “喂,你过来。” “大小姐是喊奴婢吗?”回过头,有些惊讶的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没错,就是你。” “是。”婢女屈了屈膝,心中不安地向叶蓁走了过去。 丞相府的正厅装饰虽然不豪华,但却很沉稳,很大气,给人的感觉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深沉庄重。 桑行和司徒毅还未进门,就看到叶丞相已在大厅里候着,在他的旁边,娇小的叶宁婷婷而立,眉眼弯弯,似乎在和叶丞相说着什么开心的事。 看到几人进来,叶丞相正色,携了叶宁走过来,“王爷和桑都尉赏脸光临,老夫荣幸之至。” “丞相客气了。”桑行应和着,眼角掠过叶宁的脸上,看来这小丫头是没事了。她的东 西,一会儿还得找个机会给她才是。 没多大一会儿,叶蓁也跟着进来了,水眸殷殷的打量着司徒毅,也不知道他还生不生气。 司徒毅一直绷着脸,不咸不淡地和叶丞相说着话,完全看不出情绪。 丞相府的宴桌是方形的,叶丞相作为东道主,而且在朝中也算元老级人物,桑行和司徒毅自然推让让他坐主位。 司徒毅身为王爷,仅次于叶丞相,坐在了叶丞相的左下首,桑行携着砚心紧挨着司徒毅。 而叶蓁和叶宁则按着份位依次坐在右下首。 这样一来,叶蓁和司徒毅相对,桑行则和叶宁相对。 “王爷和桑都尉都是栋梁之才,这次又帮助皇上破了大理寺都办不了的案子,救出了老夫的二女儿,老夫无以为报。来,老夫敬二位一杯,聊表敬意。” 叶丞相说着,端起酒杯,慈和的望着桑行和司徒毅。 司徒毅微垂了眉目,略略停顿,大手执起杯盏。 哎呦喂,上来就敬酒。 桑行拢眉,有些歉疚的对叶丞相道:“桑某前几日遭小人暗算,中了一掌,如今不适合饮酒,怕是要辜负丞相美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砚心总觉得桑行将小人二字咬的特别重,好像 要故意说给某人听一样。 想到桑行不能喝酒的真正原因,砚心本能的朝着司徒毅看去,司徒毅也正在看着她,黑眸中点点询问之色。 砚心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哈,倒是老夫疏忽了,听说桑都尉大婚之日遭袭,老夫忙于朝中事务,未曾探望,桑都尉莫要怪罪才是。”叶丞相嘴上说着,脸上却没有一丝莫要怪罪的意思。 转头又吩咐布菜的婢女,“快去将桑都尉的酒换下来。” “丞相大人费心了。”桑行唇角一挑,“大人为官数十载,莫说皇上要倚仗大人,先皇在时,大人亦是鞍前马后,为皇上鞠躬尽瘁,劳心劳力,桑某一点小伤,怎敢劳大人挂怀。” “哈哈哈,桑都尉过誉了。老夫虽然为皇上尽心尽力,但若说鞍前马后,鞠躬尽瘁这八个字,老夫恐怕还受不起。”说到这儿,叶丞相神思飘飘,轻轻叹息,“放眼本朝,恐怕也只有一个人受得起了。” “能让叶丞相如此评价,看来此人的确非同一般了,不知是何人?”司徒毅好奇道。 “他乃是前任镇远大将军晋承,不过可惜……” 乍然听到晋承二字,桑行身子一颤,若不是坐在椅子上,当真要跌倒下去。 第三十三章 又闯祸了 司徒毅却没多大对的反应,眸色浅淡,“这是何许人物?本王怎么没听说过。” “王爷没听说过也正常,他在召陵赫赫有名的时候,王爷还是幼童,后来王爷去了乾国,晋承夫人失踪,不久之后,晋家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人,就家道中落了。就连他们唯一的女儿晋柔也生死不明。”叶丞相幽幽叹道,完全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这孩子如今若是还活着,也应该和蓁儿差不多大。”叶丞相忽然转头看向叶蓁,“蓁儿还记得吗?小时候,你们还经常这一起玩呢!” 司徒毅微眯了星眸,扫了叶蓁一眼。 叶蓁讨巧的弯了弯唇,其实已经记不大清楚了,毕竟十年前她不过才六七岁。 桑行紧攥着手心,心绪大动,家道中落,能让一个将军家道中落的,会是什么样的人?除了皇室和权臣,什么人又会有这样的本事? “这位晋将军,桑某倒是曾经听皇上提起过,听说当年晋家被灭之后,他的不少部下都忠心追随,还有人说要为他报仇。” 桑行面色不变,长睫轻垂,掩了眸中情绪,提起手边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没错,不过最后都不了了之。”叶丞相伸手捋了一把自己的长须,“这种事情,毕竟不好查,据老 夫所知,他部下的副官大多都散了,隐姓埋名,不过也有在朝中做官的,兵部尚书张允好像就是。时间一长,老夫也记不大清楚了。” 叶丞相笑着摇了摇头,大有英雄气短的样子。 兵部尚书张允?桑行眸光一凛,原来他还曾是父亲的部下。 自己苦苦查了三年都没什么线索,没想到今日倒有意外的收获。 “好了,父亲,就别再说你那些陈年老黄历了,今天可是特地感谢王爷和桑都尉的。”叶蓁扯了扯叶丞相的衣袖,撇着软糯的声音。 “好。”叶丞相宠溺地看了看自己的大女儿。 “砚心夫人,刚才小环在外面冲撞了你,都是我管教不严,你千万不要见怪,我敬你一杯,算是赔罪。”叶蓁端起自己的酒杯,笑盈盈地站起身,对砚心说着,眼梢却忍不住去撩司徒毅。 她一定的让那个男人看到自己的诚心,绝不能因为一个丫鬟坏了自己的印象。 砚心微怔,没想到叶蓁如此,莞尔一笑,“叶小姐言重了,砚心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叶小姐不必介怀,砚心酒量微薄,这酒就算了吧。” 酒量微薄?那也不至于一杯都喝不了吧,何况这酒的度数又不高。 叶蓁蹙眉,秋波中委屈莹莹,“不过一杯水酒,不会醉人的,砚 心夫人这么说,是不打算原谅蓁儿了吗?” 蓁儿?桑行挑眉看了看叶蓁,又瞟了眼司徒毅,唇角忍不住牵了牵。 叶丞相扫了一圈在场众人,虽然不知道之前叶蓁和砚心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叶蓁此刻如此诚意的致歉,砚心竟然推辞,不禁觉得有些颜面上挂不住。 又想到他之前向桑行敬酒,桑行也是拒绝,这小夫妻俩还真是夫唱妇随,心中未免不悦。 将叶丞相的脸色收入眸中,桑行正要替砚心接下,一会儿再趁人不注意将酒倒了。 岂知,有人比她还快。 司徒毅迅速地起身,接下砚心手中的酒杯,对着叶蓁的杯子一碰,朗声:“砚心是本王的妹妹,既然她不能饮酒,这杯就由本王代饮。” 也不等叶蓁反应,仰头一饮而尽。 叶蓁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飞速将酒喝下去,一颗心又是激动兴奋又是隐隐失落。 看司徒毅那稍有不耐的态度,还是有些怪她的吧。不过这可是她第一个和司徒毅碰杯呢,略一计较,兴奋还是压过了失落。 膳宴继续,司徒毅和叶丞相继续说着些客套话,桑行听着无趣,索**不听了,满脑子都在想着关于兵部尚书张允的事,看来有必要去找一找这位张大人。 “唔!” “大人小 心。”旁边的砚心紧张的喊道。 桑行手臂一热,本能地从座位上弹起来,但仍旧来不及了。 也不知道今天怎么这么点儿背,刚刚有人差点撞倒砚心,现在又有人把汤洒在自己手臂上。桑行皱着眉头,衣袖已经湿了一大片,手臂也是火烧火燎的疼。 “大人,怎么样?”砚心作势要冲上前,却早已被司徒毅抢了先。 司徒毅毫不客气的撸开桑行的袖管,垂目看见早已**一片,蹙眉紧抿薄唇。 “快传大夫。”叶丞相厉吼一声,又转眸看向吓傻在原地失手婢女,有点面生,不像是往常布菜的婢女。 眸中锐芒闪过,“你是在哪个屋里做事的小丫头?毛手毛脚,谁让你来的?” 婢女瘫跪在地上,完全吓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失手,就感觉经过桑行身边的时候脚腕一痛,整个人都不听使唤了。 不敢抬头,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双腿在抖,胳膊在抖,连嘴唇都在抖。 又闯祸了,怎么这么倒霉。 “奴婢是……是二……二丫头……不不不,是二小姐房中的丫头,是送葡萄的,不,是送汤的,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了,奴婢是失误,不是有意的。” 婢女吓得语无伦次,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一直坐在旁边的叶宁, 这是听见婢女说话的声音,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句,“小环?” 名叫小环的婢女听到这一生呼唤,好像见了亲人一样,眼眶通红,“二小姐,二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不是的,您救救奴婢。” 司徒毅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小瓶烫伤膏,简单的给桑行处理了一下。凉凉的药膏卷着男人指腹的温度敷在烫红的手臂上,桑行长睫闪了闪,这个男人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忽然听到叶宁轻唤的声音,桑行眉心一跳,怎么听着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呢。收了心神,朝那婢女看去,当那婢女的眉眼姿态入眼,不禁吃了一惊。 怎么不熟悉?刚刚叶蓁还说呢,这可不就是先前来的时候冲撞了砚心的婢女吗? 倒还真是个毛手毛脚的丫头。 与此同时,司徒毅和砚心自然也将这个婢女认了出来。 砚心眼波微动。 司徒毅脸色黑沉,凝眸扫了一眼叶丞相,不语。 “你真是太让本小姐失望了,方才你撞了砚心夫人,夫人大度,不与你计较,本小姐也就没和你算账。没想到你如此不长进,又冲撞了桑都尉,你是不是打算把相府的客人都得罪了?” “不……不是。”小环百口莫辩。 “咦?那是什么?”叶蓁眸子一亮,看向小环的手边。 第三十四章 帮忙寻物 顺着叶蓁手指的方向,众人纷纷看去。 婢女小环的手边,赫然落着一块碧绿色的玉石,晶莹透亮,不用细看就知道是上等佳品。 桑行蓦地眸光一敛,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袖袋。 果然不见了。 司徒毅瞥了一眼桑行,将桑行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好啊,没想到你不但做事冒失,竟然还是个小贼。”叶蓁上前弯腰将地上的玉饰捡起,扫了一眼,心中有了定数,忍不住怒道。 “啊,不,不是,奴婢不是小贼,奴婢没有偷东西。”玉饰小巧,小环都还没有看清玉饰是什么,就被叶蓁拿了起来。 心里着急,下意识的替自己辩解,她是真的没有偷东西啊。 “本小姐难道还冤枉你不成?”叶蓁嗔怒,转眸向叶宁,“宁儿,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叶宁一片懵懂,她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屋里的小丫鬟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又忽然撞了桑行,还偷了东西。 不过姐姐说让她去认认东西,她还是清楚的。 拾了步子上前,叶宁伸手接过叶蓁递过来的玉蝉,大致打量了一圈,又翻转过来,找对了角度,对着蝉腹微微用力一旋,一个细弱蚊足的宁字入眼。 叶宁似有 不喜的蹙了眉心,声音仍旧柔和,“是我的,可惜破了。” 叶蓁轻睇了一眼一眼,也不以为意,再次倨傲的看着小环,“怎么样?若不是你偷的,宁儿丢失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现在认证物证具在,你先是碰了砚心夫人,又冲撞了桑都尉,现在还偷了主子的东西,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环欲哭无泪,百口莫辩,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搞到这个地步。 “不,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没有。” 小环不停地磕头告饶,她知道叶蓁一下令,她必然没有好果子吃。不久前叶蓁还说要提拔他,让她来正厅里伺候,现在她求饶,叶蓁会不会网开一面? 轻掠了在场众人的脸色,尤其是在司徒毅俊美无伦的脸上略一盘旋,叶蓁唇角微翘,她就是要做给他看,为他出气,让他知道她一心向着他。 他是一个王爷,婢女冲撞了他的妹妹他不好意思为难,拉不下颜面,那么就由她来好了。 “爹,你说蓁儿该怎么处理?”叶蓁扭头望向叶丞相,似是格外重视他的意见。 叶丞相拢了拢眉,女儿的心思,他这个做父亲的岂能不明白。虽然未曾亲眼看见,但是从刚才的对话中,他也能听出这个 婢女先前曾得罪了砚心。 重点是砚心是信王的义妹,什么冲撞桑都尉,什么盗窃,恐怕都是借口,想要讨好信王才是真的吧。 不自禁的拿眼梢瞥了司徒毅一眼,明知有些不妥,但又不愿弗了女儿的颜面,叶丞相正准备说任由她处置。 没想到有人已先他开了口。 “玉蝉不是她偷的,是本官不小心掉的。”沙哑中性的声音逸出,正是桑行。 一句话,将众人的目光都引到了她的脸上。 叶蓁小脸微拧,眸色冷了几分,“桑都尉何出此言?玉蝉明明是宁儿的东西,怎么会是桑都尉掉的?” 话一出口,叶蓁就意识到有些不对,但她不明白的是,桑行明明是受害者,胳膊都烫红了,为何还会帮着小环。 “玉蝉是前些日子二小姐托本官帮忙找的,后来一直在忙,这把这件事耽搁了,今日才想着带过来给二小姐,”说到这儿,桑行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瞥了眼一旁的司徒毅,又多加了一句,“就像之前王爷给大小姐送发钗一样,只是帮忙寻物。” “但本官刚刚不小心把它弄掉了,想必才会让大小姐误会吧。” 原来如此。 叶蓁凝眸对上桑行的眼睛,似乎想要分辨这话 的真假,也更想明白桑行是出于什么心理。 叶丞相亦是困惑不已,他看着婢女将汤水洒在桑行手臂上,而桑行居然出声回护,显然是在帮忙开脱。 被烫的人是桑行,若是桑行说不再追究,他身为主人,也不能显得没有肚量,难道桑行和这婢女有什么关系? 桑行可是皇上的人,莫非……这婢女是皇帝派来相府的细作? 不动声色的将玉蝉从叶宁手中接过来,叶丞相凝目片刻。 大厅里格外的静谧,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就连一直在抽泣告饶的小环也感觉到了什么,懵懂的望着叶丞相。 “桑都尉确定是刚刚在这厅里掉落的玉蝉吗?”叶丞相开口。 桑行心中一抖,明知他问的这句话是个陷阱,却又不能不答。 若说自己是在这厅里掉的,他既然如此问,定然是有什么把柄握着。若说自己是在外面掉的,岂不是跟刚才的话矛盾,自己打自己的脸? 许是见桑行良久不语,叶丞相又问了一遍。 略一沉吟,桑行听见自己这样说道,“其实本官也不大能确定,明明出府之前是带着的,可方才掏袖袋的时候却又不见了,所以应该是在相府不见的。具体是什么时候丢的,丢在何 处,本官若是知道,又怎么会丢呢?” 叶丞相面色一滞,旋即捋须而笑,“桑都尉言之有理。不过老夫却知道这玉蝉绝对是在相府园中丢的。” 叶蓁姐妹二人好奇的看着她们的父亲,不知他为何说的这样笃定,玉蝉又不会说话,怎么会知道是在哪里丢的? 桑行眉目微敛,知道叶丞相必然是在玉蝉上发现了什么。 她其实并不认识小环,也没有善良到小环烫了她,她还要给对方开罪的地步。父母离世多年,她孤身一人漂泊在外,见惯了太多人情冷暖,一颗心早就坚**许多。 只是,她实在看不惯,说不清是看不惯被人平白无辜受冤枉,还是看不惯叶蓁那副牺牲别人为自己博得好感的模样。 她就如实说了,她知道玉蝉绝不是那名叫小环的婢女偷的,且不说两人一直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单说她将玉蝉装在袖袋里,除了她自己就没人知道。 所以,怎么可能? 玉蝉必定是自己不小心掉了,有可能是被小环捡了,也有可能是被有心的人捡了利用。 本以为如实说了,依着叶丞相老成持重又爱面子的性格,必定会见好就收,毕竟是自己手下的人偷东西,传出去声誉也不好。 第三十五章 本王要了 但让桑行不理解的是,叶丞相竟然和叶蓁一样,揪着这个点不放,难道仅仅是想帮他的女儿在司徒毅面前博好感? 不对,历朝历代最禁记的就是藩王私下与大臣来往,当着她这个都尉的面,叶丞相绝对不敢如此。 桑行百思不得其解,叶丞相的声音继续。 “老夫已经过世的夫人出身瀛洲,最是喜欢瀛洲的**花,所以府上的回廊边中了一片。但**花在召陵不易生长,需要特制的五彩花泥,而这枚玉蝉上,就带有一些新鲜的花泥。” 叶丞相说道这里不再继续,意思再明显不过,这玉蝉分明就是在相府的回廊边失落的。 “快说,是不是你在回廊边捡了,想要私吞?”叶蓁暗暗高兴,接的飞快,厉声质问小环。父亲真是太配合了,还以为刚刚要被桑行扳回去,没想到父亲几句话又拉回了局面。 “奴……奴婢没有捡,更没有想私吞,奴婢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枚玉蝉。”小环惶恐的摇头,脑瓜终于有一丝清醒,当即否认。 “哼,方才你明明从回廊边经过,玉蝉也是在你的手边,不是你带进来的,难道是本小姐不成?”叶蓁脸不红,心不跳,趾高气 昂的喝道。 叶丞相摆了摆手,似厌烦了,“不过一个小小的婢女,宁儿的东西也找到了,何必让她扰了兴致,带下去吧,按家规处置。” 按家规处置? 叶蓁微微一怔,糯糯地喊了一声:“爹。”不是应该交给她处置,私下增加一下信王对她的好感吗? 叶丞相并不看她,挥手示意家丁将小环拉下去。 两个家丁领命上前,一人擒了小环的一直胳膊,作势就要把小环拉下去。 此刻小环反应过来,自然拼命反抗,用力地推拒,“不是的,奴婢没有偷东西,也没有捡到玉蝉,奴婢是冤枉的,丞相大人饶命啊!呜……呜呜,桑都尉救命,砚心夫人救命,奴婢是冤枉的。” 不知知道是跪的时间长了,腿脚有点麻木,还是小环本就体弱,被两个家丁一扯,小环竟像是崴了脚一般,步履踉跄。 随着小环挣扎的动作,腿脚无意识踢腾,露出裹了袜子的脚踝。 桑行呼吸一滞,上前一步。 “放开她!” 桑行和司徒毅同时喊出声,桑行微愕,不意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司徒毅会突然出声,下意识朝对方看去,不过对方并没有看她。 径直对上叶丞相疑惑的目 光,司徒毅薄唇微启,更是语出惊人。 “这个人本王要了。” 什么?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司徒毅身上,不明他此言何意,就连砚心都一时没搞懂他这是要做什么,小环并不是他们的人啊。 叶蓁更是睁大了眼睛,好像下一秒水眸就要瞪出来,他……他要相府的一个丫鬟? 叶丞相朝司徒毅觊了一眼,眸中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王爷这是何意?难不成王爷认识这丫头?” 司徒毅星眸冷厉,袍袖一扬,一股强劲的掌风席卷而出,两名攥着小环的家丁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手中猛地一空。 只听一声惨呼,小环重重的摔倒在桑行和砚心脚下。 “这婢子先是撞了本王的妹妹,又伤了本王的妹夫,叶丞相难道就不打算给本王一个说法?” “这……” 叶丞相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出口,又被司徒毅打断。 “你为何会忽然将汤水倒到桑大人身上?”司徒毅微微敛了眸子,这句话显然是对小环说的。 小环先是被叶蓁一顿威吓,又是被两个家丁拖拽,紧接着又被司徒毅一掌甩到桑行和砚心脚下。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小丫头,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此 刻又惊又痛,早已经是吓得六神无主了。 “奴……奴婢……” “说!”男人低吼一声,袍袖微动,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一个木椅飞到小环面前炸裂。 众人皆吓了一跳。 小环更是吓得肝胆俱裂。 “奴婢……奴婢真不知道怎么回事,端着汤走到桑都尉旁边,就……就感觉左脚脚踝猛地一痛,像是崴了一般,这才把汤撒到桑都尉身上的。” 说到最后,脑袋几乎完全埋在地上。 “脚踝内侧还是外侧?” “内侧……” 听到这儿,桑行眼眸深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司徒毅踱步向前,走到桑行之前坐的位置站定,“婢女刚刚站在这里端着汤,显然是有人用东西打了她的脚踝,才会导致她失手。而她所占的位置和角度,也只有坐在……” 司徒毅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凝眸看向对面的位置。 对面坐的是叶蓁和叶宁对么? 众人各自敛了思绪,没有一个人说话。 叶宁还小,根本不会武功,也不可能用自己的玉蝉出手将她自己的丫鬟打伤。 而大小姐叶蓁,似乎是会些功夫的。 空气寂静的吓人,只有小环沉沉地喘西。 司徒毅并 没有把话完全讲明,但意思已经明白。 桑行是皇帝的人,纵然那个小婢女也是皇帝的人,落到信王手中,那也对相府没多大威胁。 心中权衡了一番,终于,还是叶丞相尴尬的清清嗓子,走到司徒毅身边,既然司徒毅并不挑明叶蓁,给他一个台阶,他自然要下。 直接跳过用玉蝉伤人的话题,顺着司徒毅原来的话,把小环交给了司徒毅处理。 经过这一番折腾,膳宴也变得索然无味,愈发尴尬,没多久,司徒毅和桑行就双双提出了告辞,叶丞相自然也不多加挽留。 司徒毅刚一走,叶蓁就哭丧着脸攥住叶丞相的衣袖,“爹,女儿本是想帮他出气的。” “爹都知道。”叶丞相轻轻拍了拍叶蓁的脑袋,“但是皇上和太后定然不会信王和相府联亲的,傻丫头,你还是不要再自寻烦恼了。” “为什么?”叶蓁不解,她喜欢司徒毅,他们也是门当户对,怎么就不能在一起。 “信王深不可测,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后,都对他颇为忌惮,又怎么会允许他和相府联亲,壮大实力呢?” “不,我不要。”晋柔撇着一抹哭腔,挣开了叶丞相,提起裙裾跑了出去。 第三十六章 不在京城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一袭月白长袍,背靠着软椅,手中执着杯盏,修长的手指捻起杯盖,眼皮未抬,寡淡的问了一句。 若不是厅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跪着,小环差点以为他问的不是自己。 “奴婢……奴婢叫小环。” 虽然面前的男人低眉敛目,英挺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小环想起他白日里发怒的样子,还是禁不住想发抖。 “改了。”司徒毅浅缀了一口。 “是,还请王爷赐名。”小环吞了一口口水,恭谨叩头,手臂上白色的绷带入眼,她又想起被带入信王府的时候。 看信王在相府时的态度,她还以为自己只是从一个虎口跳入了另一个虎口,没想到,信王竟然对她没有任何责罚,还吩咐人给她治伤。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司徒毅低语,星眸闪动,唇角牵起一抹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弧光。 “从今以后,你就叫景止,是御都府砚心夫人的婢女,明日会有人带你去御都府。”清越的声音动如流水,将小环,不,将景止的思绪打断。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傻愣愣地抬起头,指着自己的鼻尖,“王爷说御都府?” “不愿意?”司徒毅声音骤提,“啪”地一声将杯盏放在手边的案几上。 “不不不,能伺候都尉夫人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愿意,奴婢愿意。”景 止忙不迭的磕头。 “桑大人和砚心对下人都很宽厚,只要你日后忠心,他们必然不会亏待你。” “是,奴婢一定尽心竭力。”景止感激涕零的磕头谢恩,这个男人和桑都尉夫妇今日都救过她,她又岂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下去吧。”司徒毅挥挥衣袖,示意下人将景止带下去。 “爷,为什么要让她去伺候砚心夫人,可靠吗?” 一直到景止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折柳院,陈汤都想不通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意思。 他下午奉了这个男人的命令去查景止的背景,无亲无故,就是相府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一个普通婢女。 可他不解的是为什么他们家王爷要让他好生安置这个婢女,还让他明日送到御都府去? 即使身世清白,可终究还是丞相府出来的人不是吗? “当然。”司徒毅唇角一勾,星眸灿然,“看叶坤今日态度,他必定是怀疑了什么,本王将人要下来送到御都府,你说太后和小皇帝会怎么想?让这群老家伙斗去吧。” 缓缓地站起身,司徒毅低垂了眉目,掸了掸衣袍上的虚尘,“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知道秘密最多的是什么人吗?” 陈汤一愣,看看司徒毅。 是那些不起眼的下人吗?整日照料别人的生活,多少会知道一些隐秘的东西吧。 “所以,爷是要把景止培养成自 己人,让她打入御都府?” 司徒毅星眸微闪,是吗?是吧。 桑行一回到御都府,都顾不上让砚心把自己烫伤的手臂再处理一下,就急忙让仪椿去查查那位兵部尚书张允。 兵部尚书张允,想他既然曾经是父亲的下属,必然会知道一些什么吧。 没多久,仪椿就回来了。 桑行正被砚心执着手臂上药。 看见仪椿,桑行眸子一亮,忍不住激动,“怎么样?” “大人,慢点。”砚心轻呼一声。 桑行回头,就看到砚心刚刚缠在自己胳膊上,还没系好的绷带微微松开。 自然明白是自己拉扯的结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了,就这样吧,系上就行了。” 桑行有些急促地对砚心说着。 砚心眼波微动,知道仪椿定是有事回报。 小手快速的将绷带打了一个结。 站起身,对着桑行屈了屈膝,“妾身告退。” 桑行微微颔首,快速的度了一个眼神给仪椿,示意他跟自己进书房。 “查清楚了吗?”确定周围没人,桑行一关上门,就直奔重点。 她身为都尉,有些事情不方便做。仪椿跟了她几年,事情交给仪椿,她还是很放心的。 “回大人,张尚书老家在青州,自幼贫困,十多岁参军,做过副将,后来他的上司不知何故死了,张尚书就被编入了御史台治下的禁卫军中,因 为表现不俗,隔了两年就提升做了参军,之后仕途一直都挺顺利,直到如今做了兵部尚书。” 桑行袍袖下的手握成拳,眉心微蹙,她曾经查过父亲当年部下的副将。 一共五人,在父亲出事之后,其中四人没多久就要么辞官,没了消息,要么就被各种各样的理由革职,音讯全无。 倒是也有一个姓张的,并不叫张允,听说他扬言查出真相,为上司报仇,不过后来就失踪了。 这也是为何,桑行进入御都府三年,却始终查询无果。 这位兵部尚书张允,会是那个消失的张姓副将吗? “可知道张尚书当年投到何人部下参军?”桑行问道。 仪椿摇了摇头,“一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还是先帝时期,而且张尚书参军的时候还在乡下,记录不详,查不出来。” “张尚书如今可在兵部?”桑行思忖了一会儿,看来还是要找机会见见这位张尚书。 “张尚书近日不在京城。” “不在?”桑行眉梢一扬,显然很是意外,不是兵部尚书吗? “嗯,”仪椿点头,继续说道,“张尚书的老家青州近来出现旱情,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款又屡次被劫,皇上上个月就派张尚书为钦差,前往青州了。” 桑行心烦意乱,好不容易有点线索,人又在青州。 现在怎么办?去青州找人? 走不开啊! 仪椿的声音却还在继续,“都尉若是真有事要寻张尚书,此时纵然去了青州,恐怕也找不到了。” 桑行愕然,不止为仪椿一语道出了她心中所想,更为仪椿的那一句找不到。 “什么意思?” “属下听尚书府的下人说,张尚书在青州失踪,尚书夫人都快急疯了。” 失踪? 呵呵,桑行这就更无语了。 思考了一整晚,桑行决定进宫去见一见皇帝。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她决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不是失踪吗?又没死,还有找到的机会不是? 桑行一路思考着要找个什么合适的理由,才能让皇帝放心的派自己前往青州。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宫门口。 因为马车不能入宫,桑行下了车,出示了一下御都府的腰牌,就顺利的进了宫门。 到了朝阳宫才发现皇帝并不在,听值班的小太监说,好像是在御书房。 桑行怏怏地出了朝阳宫,捡步朝御书房的方向走,途径一个小花园,眼梢不经意的一瞥,愕然发现太后似乎和一个男人坐在那里。 因为男人背对着桑行,桑行看不到男人的样子,但依稀可以看出男人一身官服。 太后和一个大臣? 桑行瞳孔一敛,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假装没看见,绕开两人。 没想到,太后忽然抬起眼梢,向她所站的方向看过来。 四目相撞。 第三十七章 是去送死 只一眼,桑行就感觉太后锐利的凤眸好像要把她洞穿。 桑行呼吸一滞,心跳踉跄。 这下子想躲都躲不了。 果然,桑行堪堪收回目光,就听到太后的嗓音流泻。 “桑都尉。” 桑行默了默,敛了心神,提步走上凉亭,对着太后躬身请安。 太后颔首,示意桑行在一边坐下。 桑行撩袍落座,一抬头正好撞见太后对面的男人凝眸望向她,是一张中年男人的面孔,有几分眼熟,但桑行并不认识。 这也不奇怪,桑行所认识的朝中官员不多,但上次参加过宫中宴会,也会有一些眼熟的。 “这位是御史台的台主慕千识慕大人,这位是御都府的都尉桑大人。”太后热络的为两人引荐。 中年男人并未起身,只是对着桑行微微颔首,眉宇间似笑非笑,“早就听闻桑都尉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少年。” 原来这位就是御史台台主。 桑行心头打起小鼓,早就听说过此人的名头。 召陵现在的皇帝登基一载,除了唯一一个质子回朝的信王司徒毅,其他王爷早在太后的帮助下肃清。 朝中掌权的大臣除了丞相叶坤,就是这位御史台台主慕千识。 叶坤是条老狐狸,精明圆滑,在皇帝和太后的明争暗斗中基本保持中立,而这位御史台台 主慕千识却是明显的后派。 亦是因为如此,小皇帝才屡屡陷入被动局面,受到太后的钳制。 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情况,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和谐,两人打招呼都会说些台面上的客套话。 可不知为何,许是对于慕千识的目中无人和傲慢心有不满,又或许是为小皇帝感到愤懑。 桑行收回思绪,面色无波的轻轻应道:“本官的优秀本官早就知道,不必慕大人提醒,不然皇上也不会用本官不是?” 慕千识眸中快速的闪过一丝愕然,为桑行的不知自谦,也为桑行大言不惭的口气。 太后凤眸轻敛,脸色明显的一沉。 谁知,桑行竟然还没说完,水眸在慕千识脸上略微盘旋了一圈,唇角轻勾,好似笑了,“不过,慕大人好像是并没有传说的那么优秀啊!” 太后脸色更沉。 慕千识却好像来了兴趣,“传说中本官如何?” “传说慕大人高大威猛,羽美须髯,英挺刚毅,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朗汉子,绝不同于一般的斯文败……” 桑行兴致勃勃的说着,眼梢瞥过慕千识,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急忙刹住了口,那个类字就硬生生吞到了肚子里。 余光瞥了眼慕千识的身量,清瘦嶙峋,绝对不高。 对上慕千识斯文儒雅的面孔,桑行 急忙诚恳的解释,“不,不是,慕大人,你千万不要误会,本官绝对没有要损你的意思。” 嘿嘿,就是损你的。 原以为对方即使不发怒,也会被自己这一番冷嘲热讽搞得脸色难看。 没想到慕千识竟然一脸的云淡风轻,甚至唇角还挂着浅浅地笑,“桑都尉不必紧张,都说了是传说,自然不必当真。何况,这些话又都是在夸本官,本官又怎么会误会呢。” 太后脸色黑沉,朱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从侧面怒视着桑行。 正要启唇找找这个小子麻烦,桌下的裙裾微动。 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抬眸望向慕千识。 慕千识不动声色的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 那意思,分明就是让她按兵不动。 强自压抑住胸腔里的怒气,攥了攥袍袖。 “桑都尉真是个有意思的人,难怪皇上欣赏,本官对桑都尉真是相识恨晚,来,本官敬桑都尉一杯。” 慕千识抬手执起石桌上的酒壶,重新取了一个杯子,到了一杯,递到桑行面前。 桑行眼帘颤了颤。 搞什么搞?损了他一顿,还这么开心? 难不成是个傻子,平素好听话听多了,难听话都听不出来? 不可能,此人虽然看上去衣冠楚楚,可这个世界上不是也有衣冠秦兽吗? 他能坐到现在位置, 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小心为妙,重点是,现在自己不能饮酒啊! 见桑行垂眸望着酒杯,却久久不接,慕千识半似玩笑半似认真的道:“怎么?莫不是桑都尉嫌本官不够优秀,不愿与本官同饮。” 一句话,倒说的桑行有些悻悻了,她原本也不是那么自恋的人好伐。 “慕大人多虑了,本官只是前两日受了伤,大夫交代不能饮酒。” “哦,原来如此。”慕千识语气有些失落的将杯盏放下。 “慕大人,皇上前日说安排人去青州查赈灾一案的事情办的如何了?”一直坐在一旁良久不语的太后忽然开口。 且趁着慕千识抬头看她的一瞬间,愤愤地瞪了慕千识一眼。 青州? 要安排人去青州? 桑行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慕千识开口回复太后说皇上打算派信王前去的时候,桑行才敢确定是真的。 皇上打算派人去青州调查,太好了,这样不就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去青州找张允了吗? 可是,已经指派了司徒毅。 脑子一嗡,桑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蹭的从凳子上站起来。 一撩袍角,扑通跪在太后面前。 动作之大,差点撞上石桌的棱角,动静之大,把慕千识和太后都吓了一跳。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桑行朗声说道 :“太后娘娘,您派微臣去青州吧。” 太后一震,抬眼望了望慕千识。 慕千识眸子一深,抿了抿唇。 “桑都尉怎么想着要去青州查案?”太后微凝了凤眸,桑行可是小皇帝的亲近侍从,御都府隐卫的首领,怎么会突然想去青州,而且还是求她。 桑行一脸正色,说出早就想好,本来打算应对皇帝的台词,“微臣虽然是皇上的近臣,但是一直呆在皇上身边,整日看皇上为国家大事曹劳,却不能分忧。微臣身为臣子,实在惭愧,希望能借此机会,帮助皇上体察民情,尽一尽臣子的本分。” 桑行诚恳地说完,对着太后一拜,“望太后娘娘成全。” 太后轻拧了眉心,凤眸扫过桑行的脊背,她虽然不清楚桑行打的什么主意,但是这件事情不管是信王去也好,桑行去也好,对她的影响都不大。 而且,想着桑行方才对慕千识的言语,太后就气儿不打一处来,实在太过放肆。 让她去,也好。 这样想着,抬袖将桑行扶起来。 “好了,起来吧,看你一片赤诚,哀家就成全你。” “谢太后娘娘。”桑行眉眼弯弯,“微臣一定会给灾区人民送去娘娘和皇上的恩泽。” “本王看你是去送死!” 桑行的话音刚落,一道清越的男声骤然响起。 第三十八章 打死本官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穿透力极强,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众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纷纷转过头来。 桑行小脸微白,瞬间垮了下来,她桑行是没怎么出国京城,也没怎么办过案。 可她又不是猪,怎么就是去送死了?而且这还是当着太后和慕千识的面,不给她一点面子也就算了,这样说岂不是打了太后的脸? 哼,看太后怎么收拾你? 桑行冷嗤,不语。 果然,太后的脸色极其难看,一双凤眸照在司徒毅的脸上,晦暗不明。 慕千识不过浅淡的扫了一眼,当即收回目光,自顾自的饮酒。 司徒毅步履翩跹,一身官服袍角轻漾,面沉如水,径直对上太后的目光,鞠了鞠身子,算是请安。 “信王这是什么意思?哀家派桑行去青州怎么就是让她送死了?你可要给哀家说明白。”太后涂着红红蔻丹的手指紧紧攥着凤袍袍袖,语气凌厉,凤眸凝着司徒毅,并不免礼赐座。 上来就说桑行去找死,这要是传到小皇帝耳朵里,可还不把小皇帝逼急了?她现在还不能这样做。 司徒毅站直了身子,星眸沉沉,犹如黑曜,在桑行头顶盘旋了一圈,薄唇轻启,“桑行虽然执掌御都府,但一直 以来都是负责皇上的安全,从未参与过朝堂政事。青州一案事出蹊跷,不少官员失踪,生死不明。死一个桑行不重要,但是丢的却是太后皇上的颜面。” “天下会耻笑我召陵无人,派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暗卫首领去调查民生大事,更会让青州百姓对朝廷失去信心,导致民心动荡。所以,臣才会斥责桑行,他这样做不仅是对自己不负责,更是对皇上,对太后娘娘不负责,对天下百姓不负责,还望娘娘三思。” 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看似条条在理。 桑行就不得不佩服了,不就是抢了他的差事吗? 至于这样吗? 什么叫死一个桑行不重要?怎么不死一个司徒毅? 还说什么对自己不负责,对皇上和太后不负责,对天下百姓不负责,要给她扣这么大的帽子吗? 心口一把火蹭的烧起来,桑行想都不想就拍案而起,水眸中火苗燃烧,朗声质问,中气十足。 “王爷纵然是人中龙凤,也不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吧。本官是没有怎么参理过朝政,但不是可以学的吗?太后娘娘英明,愿意给本官一个学习的机会,若是都像王爷如此武断专横,那召陵的人才如何培养?” 桑行一口气说 完,都不带卡壳的。 “桑行。” 司徒毅面色不改,吐出的声音却似从喉咙深处发出,寒意深深,直逼桑行的眼睫。 桑行眼帘微颤,不知道为何,心里虽然仍旧不服气,嘴角牵了牵,却发不出一个字。 太后瞠目结舌,看了桑行一眼,又转眸瞟了瞟司徒毅,完全回不过神来。 既震撼于这两人赶在自己面前直接开怼,又有些搞不清状况,这是小皇帝要拿司徒毅开刀?还是要故意做给她看,让她放松警惕? 若是前者,能让两人斗得两败俱伤,她自然是求之不得,若是后者,那就不得不防了。 犹疑间,石桌下有谁轻轻踢了自己一下,太后收拢心神,凤眸凝了慕千识一记。 沉沉开口,“好了,你们两人都是为了召陵的江山,不用争了,这件事,皇上原先已经订了信王,但桑都尉一片赤城,又是哀家的女婿,第一次开口求哀家,哀家也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这样吧,哀家稍后去寻皇上,就让皇上定夺。”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毕竟信王被受命在先,且太后也同意了自己的请求,听太后话里的意思,想必也是愿意派自己去的。 小皇帝又对太后反抗不得,多半也会妥协。 想 到这,桑行见好就收,当即叩谢凤恩。 “太后娘娘。”司徒毅不情愿的喊了一声,似仍有话说。 却被太后不耐的打断,“哀家心意已决,不必多言。” 司徒毅默然不语,敛了眉目,不知在想什么,当即辞了太后,转身走了。 闹得不欢而散,桑行也不打算再去寻司徒羽,反正太后已经基本已经答应,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遂也提出告辞,回了御都府。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桑行还是想不明白,司徒毅怎么就对她那么多意见,那么不想让她去青州。 难不成青州的事和他有关?怕自己查出什么? 是了,一定是这样。 脚下的步子不停,走过一个转角,一抬眸,眼前蓦地出现一抹高大的身影。 咦,怎么走这么慢? 桑行撇撇嘴,加快了速度追上去。 司徒毅似乎正想着什么出神,桑行从后面追上来,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把他吓了一跳。 本能地袖风一甩,狠厉一掌朝桑行劈过去。 待看清楚是桑行,面色一滞,急忙收力,但为时已晚,虽捡了力道,掌风还是打了出去。 幸亏桑行躲得快,不然被他打中,可真是想去青州也去不成了。 饶是如此,桑行衣袍的袍角还 是被他掀掉了一块。 不开心的蹙了蹙眉,桑行小脸一垮。 “你受伤了吗?要不要紧?” “王爷是和本官有仇吗?一会儿说本官去送死,一会儿又要打死本官。”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不过桑行说的多,前面半句司徒毅没听清,后面半句却听得清清楚楚。 打死她? 他什么时候要打死她了? 明明是她先偷袭的好吗? 俊脸微沉,也不愿和她多做计较。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两个人又是同时出声。 不过因为这一次两人说的都一样,各自都听得清清楚楚。 双双愣怔了一瞬。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的开口,就好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 桑行就有点无语了。 司徒毅嘴角抽了抽,不再说话。 “你……你刚刚说什么?”良久,见司徒毅不再开口,桑行渣渣眼睛,打破沉默。 “本王问你……”司徒毅说到一半,视线落在桑行脸上,看她那一副无事的样子,也不像受伤了,“算了,没事。” 噗噗噗,无聊不? 桑行心里小声嘀咕,嘴上却不敢说。 “你刚刚说什么?”司徒毅再次出声。 桑行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过来找他算账的。 第三十九章 以身相许 “本官记得,好像从来没有得罪过王爷吧,王爷为什么一定要和本官作对?还说什么本官是去送死,在王爷眼中本官就那么笨吗?” 因为司徒毅比桑行高大许多,桑行不得不仰视着对方,小脸紧绷,厉声质问。 两人的视线焦灼,司徒毅星眸深沉,犹如旋涡,似要把人吸进去淹溺。 不一会儿,桑行就败下阵来,略略瞥过视线,不去看他的眼睛。 “不,你不笨。” 清越的声音响在头顶,桑行听到男人如是说。 心口微松,桑行长睫闪了闪。 “那……” “你只是蠢!” 桑行刚准备出声,就听到男人又说了下半句。 简直了。 “本官蠢不蠢,跟王爷没有半点关系,即使是去送死,那也是本官心甘情愿。”一口气上来,桑行直接怼了出去。 “但是你抢了本王的差事,抢了本王的功劳,且本王不想砚心守寡。”司徒毅星眸剪水,不疾不徐地说道。 瞧瞧,什么抢了他的差事,恐怕后面两项才是关键吧。 守寡,现在也在守活寡不是?桑行眼睫微动,反正也不是自己造成的。 事已至此,桑行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或许信王真的是怕抢了他的功劳吧。 不管如何,青州这一趟,还是必须要去的 ,还要找张允不是? 桑行也不打算再说什么,转过身,拾步往宫门口的方向走。 司徒毅凝着桑行的背影,眯了眯星眸,脚步轻荡,走在其后。 宫门口,车夫将脚凳放下,桑行踩上去,弯腰正准备打帘进入。 扶着车门一侧的手腕蓦地一重,抬眸就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还有事吗?”桑行不解看了看那只手的主人,微微拧了眉心。 司徒毅松了手,眸色中绞着丝丝无奈,“真的那么想去吗?” 桑行愣了一瞬,随后便笃定地点了点头,“是。” 还以为对方会脸色不悦,或者愈发愤怒。 没想到司徒毅薄削的唇瓣微微一勾,声音也很轻,“好,本王不去了,你去便是。”说完,也不等桑行做出反应,当即扭头就走,好像迟一秒就会被桑行扯住。 桑行就保持着弯腰打帘的姿势愣了好一会儿,不知怎地,她为何会从司徒毅那最后一句话中听出一丝丝温存的味道呢。 本王不去了,你去便是。 其实这好像并不是司徒毅第一次温润下来,之前还有宫宴那次,不过那次明显多了利用的成分在里面。 御都府和皇宫的距离并不算太远,车轮滚滚,没多久,桑行就回到了御都府。 一下马车,就看到门口有几个人正在和御都府的守卫交涉,一群男人中间,一个穿着淡粉色衣裙的女子身影格外打眼。 吩咐车夫将马车拉下去,桑行当即提了衣摆,拾阶而上。 “我们要见砚心夫人为何不能见?”一个青年男子不满地质问道。 “去去去,御都府的都尉夫人,是你想见就见的?” “我们是信王府的人,可算的上是砚心夫人的娘家人。” “别说娘家人,爹家人也不行,入了御都府,就是我们御都府的人,皇上的隐卫培训基地,岂是能说进就进的?”守门的侍卫不耐烦的挥手。 信王府的那几人却仍旧不死心,竭力的辩解着。 “桑都尉好。” 守门的侍卫因为面对着大门的位置,率先看到了桑行,连忙笑眯眯地和桑行打招呼。 桑行只是微微颔首,并不打算多做理会,这些年来想进御都府的人多了是了,有几个信王府的也没什么奇怪的。 且桑行早就认出了为首的年轻男人正是司徒毅手下的陈汤,纵然如此,她也不打算管。砚心想要见她的娘家人,回信王府就是了,做什么要跑到御都府里来。 跨上最后一级台阶,桑行捡脚正准备进门,衣袍的后襟忽地被谁一扯,脚下一踉, 差点摔倒。 桑行急忙稳住身子,扯着自己衣袍后襟的力量却仍旧没有削弱。 震惊地回头,之间原先站在陈汤旁边的粉衣女子整个人扑倒在自己衣摆上,桑行回头的瞬间,她正慌乱的爬起来,惊慌失措的往陈汤的方向看。 陈汤眼眸微动,瞥向一边。 桑行蹙眉,女子已经松开了桑行,忙不迭地叩头道歉:“桑都尉,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知道怎么地脚下一绊,就……就摔倒了。” 略带几分熟悉的声音流泻,桑行微愕,旋儿轻笑,“原来是你,你还真是个冒失鬼,本官被你烫了手臂还没好,你又跑来撞本官,是打算把本官扑倒吗?” 跪在地上的景止愣了愣,扑倒? “不,不是,都尉误会了,奴婢真不是有意的,是刚才陈……” “咳咳咳!”站在不远处的陈汤清了清嗓子,让景止原准备脱口而出的话活生生咽了下去。 “陈什么?”桑行瞥了陈汤一眼,心里对景止不禁有些同情,这个丫头还真是不幸。 “是……是奴婢沉不住气,看到大人太激动了,哈哈。”景止干笑了两声,汗哒哒,做个婢女真难,做个既不撒谎,又讨主子喜欢的婢女更难。 桑行眼波流转,娇俏的唇角勾了勾,“做什 么见到本官这么沉不住气?有事?” “没有,没有,”景止连忙笑着摆手,眼角余光看到陈汤瞪了自己一记,一拍脑门,忽然又急声道,“有有有。” 桑行对这个丫头还真是哭笑不得,“有什么事?” “奴婢……奴婢……”景止大脑飞速旋转,奴婢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桑行倒也不急,并不催促她。 “奴婢非常感谢桑都尉的救命之恩,所以想要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桑行一双水眸愕然睁大。 “不不不,不是以身相许,是以身报恩,终生伺候都尉,给都尉当牛做马,上刀山下油锅,还请都尉收留奴婢。” 景止搜肠刮肚,几乎把能想到的词都用上了,可惜的是肚子里墨水不多。 “哦?”桑行眉尖一挑,旋了陈汤一眼,“你不是去了信王府吗?而且最终将你救下的是信王,并不是本官,所以本官对你并没有救命之恩,你做什么要来找本官?还是去找信王吧。” 桑行掸了掸衣袍后襟上的尘土,作势转身就要进入御都府。 景止张口结舌,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陈汤眉头一皱,照着景止的屁股奔了一脚。 “啊!”景止一声大叫,从地上弹了起来,“都尉大人,请留步。” 第四十章 看着好看 景止本就有些心急,加上被陈汤踹了一脚,起势迅猛,动作又大又快,着实吓了桑行一跳。 “还有事?”桑行一个回头,景止都快扑到她脸上了,脚下后退了一步,清了清嗓子。 “大人,您……您就让奴婢跟着你吧。”景止小嘴一瘪,跪在桑行面前,眼眶微红,悲从中来。 “奴婢自幼被卖了当下人,主子从来都不把奴婢当人看,昨日要不是大人和信王怜悯,奴婢说不定就已经死了。信王见奴婢老实,才说让奴婢过来照顾大人和夫人的。信王说了,如果都尉大人不肯收留奴婢,他就派人把奴婢重新送回丞相府。大人,您就可怜可怜奴婢,让奴婢留下吧。” 说完,吸了吸鼻子,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桑行略一思索,组织着语言该怎么拒绝。 把她送回丞相府是肯定不行的,看叶坤父女昨日的态度,景止回了丞相府绝对没有生路。 御都府不能收留她,就只能让她去信王府。 扭头看向陈汤,薄唇启动,“有劳信王一片心意,但是御都府里有下人,本官和砚心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你带她回去,替本官谢过信王就是了。” “桑都尉,您可别为难小人。”陈汤一脸难色,苦着脸道:“您应该也知道 我们家王爷的脾气,他吩咐小的把景止送来,小的若是再把景止带回去,王爷一定扒了我的皮。” “这样吧,本官给你一些盘缠,从今以后你就是自由之身了,不用再给人家做下人,回家找你的父母去。” 桑行又出来一个主意,对着景止说道。 “奴婢父母双亡,家中早已没有亲人了,奴婢无处可去啊!” “这……”倒是把桑行给难住了。 “桑都尉,您就让她跟了您吧,反正砚心夫人也没有贴身丫鬟不是?让她跟着砚心夫人好的啊!”陈汤看桑行有些松动,趁机说道。 “罢了,”桑行转念一想,司徒毅既然敢把人送过来,想必底细已经查清楚了,让她跟着砚心也无妨,不过是多个人吃饭。 “你随本官进来吧。记住,进入御都府,做好自己的本职,不可惹是生非。” “是,奴婢知道。”一听桑行同意,景止的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 陈汤和另一个送景止来御都府的人看着桑行二人进去,也就回信王府复命了。 当天晚上,桑行就接到了宫里传来的圣旨。 果然不出所料,太后和皇帝商议决定,为了给京官历练的机会,将派往青州的钦差由信王改成御都府都尉桑行,两日后出发。 半路里 截杀了司徒毅的差事,桑行终究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还是去见见他,道个歉。 然而,第二天,桑行来到信王府的时候,守门的家丁说信王不在,昨夜就带着管家陈汤离开了,好像是给六公主寻什么东西去了。 六公主司徒鸾,给她寻什么宝贝? 桑行无奈,也只能打道回府。 一转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虽然是钦差,但桑行终究是第一次查这种大案,丝毫不敢马虎。 谨慎为妙,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这样想着,桑行也没有多带人手,就带着管事仪椿和丫鬟景止。 一个会武功,一个为人老实,还算可靠。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礼,三个人就出发了。 一辆马车,仪椿和景止在车辕上驾车,桑行独自坐在马车里。 桑行撩开窗幔,路两旁的树木房屋不停地后退。天气晴好,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倦意。 没多久,桑行就开始犯困了。 还好,马车里还算宽敞,桑行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是被痛醒的,准确的说,应该是马车颠簸,桑行的脑袋撞到了车厢壁上,脑门一痛,人就醒了。 “现在到哪儿了?” 桑行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掀开车帘,出声问仪 椿和景止。 “回大人,我们现在出了京城有四十里了。”景止回头冲桑行甜甜地一笑。 “都说了,不要叫我大人……”桑行凝向景止,语气中绞着一丝无奈。 之前在丞相府的时候,她还觉得这个丫头是太过倒霉,不过接触了几日下来,她发现这丫头不只是倒霉,还有点老实的过分,傻笨傻笨的。 “是,奴婢又忘了,”景止拍了拍脑袋,“要叫您木公子。” 桑行笑着点头,“天色也不早了,寻一个近一点的镇子,我们投宿吧。”对仪椿吩咐了一声,桑行又落下帘子,做回位子上。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三人就来到了一个名叫安平镇的小镇。 赶了一天的路,桑行在车上一直睡,感觉还好,另外两人就比较疲惫了。索**不挑选,三人就在进镇遇到的第一家客栈投宿。 安平镇虽然不大,但却距离召陵的帝都比较近,所以还不算冷清。 吩咐小二将马车牵下去,桑行便领着景止二人抬腿进了客栈。 刚进门,迎面碰到两个人正好走出来。 两个年轻男子,一个白衣,一个蓝衣,白衣的应该是主子,衣着华贵,气质非凡,看到桑行,淡淡地瞥了一眼就绕过去了。 倒是后面地蓝衣男子,看到桑行 似乎有些惊讶,一连瞄了好几眼,直到他的主子出了客栈的门,他才反应过来,疾步追上去。 仪椿回过头去,愕然的看着那主仆两人,愣怔了好一会儿。 “你认识?”桑行伸手在仪椿额头上敲了一下,将仪椿的神思拉回来。 “哦,不,不认识,就是看着好看,多看了两眼。”仪椿眼波动了动,讪讪地笑。 看……看着好看? 桑行和景止面面相觑,一个男人看着另一个男人好看?然后一直扭着头看人家? 这个世界怎么了? 桑行不可理解的摇摇头,唇角一挑,“你的品味还真不错。” 旋即拾步走向柜台,景止紧随其后,留下仪椿一个人在门口凌乱了一会儿,品味不错?这是在夸他吗?怎么听起来感觉有点怪怪的。 订好了厢房之后,三个人就来到大厅用餐,刚开始仪椿和景止还不敢坐下来,不过桑行再三坚持,两个人也就不好一直推辞。 因为正赶上饭点,大厅里还很热闹,有不少客人在吃饭。 为了招揽客人,客栈里还推出了一些下饭的节目,大厅中央的舞台上,歌姬们纤手拨弄,琴音流泻,曼妙的歌声引人入胜。 “小东西,你别跑。”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呼喝,瞬间将和谐的氛围打破。 第四十一章 好大一块 “快闪开,快闪开。”一个个子娇小的绿衣女子飞速的冲进人群,在大厅里上蹿下跳,一会儿钻到桌子底下,一会儿又跳到凳子上。 最后又冲上了大厅中央的舞台上。 眨眼间,就把舞台上的歌姬们全部冲散。 大厅里,到处都是乒乒乓乓,盘碗和琵琶落地,以及客人和歌姬们被撞到痛呼的声音。 绿衣女子前脚进来,后脚就冲进来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凶神恶煞,个个手中都轮着粗粗的木棍。 “小东西,别跑了,快把你偷的东西交出来,大爷还能饶你一命。” “呸。”绿衣女子小脸一冷,手忙脚乱的回过头来,“明明是你们横行霸道,抢了我的东西,本姑娘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 “胡说八道,看来你是真的活的不耐烦了。”汉子说着,抡着棍棒蜂拥而上。 “啊!救命啊!”女子一看那群汉子冲上来,又是喊救命,又是忙不迭的躲避。 见女子灵活的躲避,加上人多,不好擒捉。为首的一个紫膛面色的汉子浓眉一皱,迅速向手下吩咐了一句。 他则拔腿走到柜台的位置。 “不相干的人都滚开,一会儿若是误伤了,爷可不负责。”紫膛汉子站在柜台前大吼一声 ,手中一把钢刀嘭地一声砸在地上,震得人肝胆俱碎。 一看模样打扮,就知道这人一定是有钱人家府上的打手。 其他的打手纷纷站在大厅的各个方位,唯恐那绿衣女子逃跑了。 不消片刻,大多数胆小的食客就散了,也有胆大的,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热闹。 霎时间,大厅里就剩下打手和绿衣女子,以及桑行这一桌。 紫膛汉子不悦地望向桑行,扯着嗓子吼了一句,“喂,爷说的话你们没听到吗?识相的,还不快滚。” 一句话,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当然也包括绿衣女子。 一双大眼睛望着桑行,骨碌碌的转了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仪椿蹭的一声站起来,脸上青筋暴起,拳头紧握。 这可是他们有着帝都之狼称号的桑都尉,这群打手真是瞎了两只眼睛,欺负一个小女孩也就算了,竟然敢这样颐指气使的对他们桑大人。 “还能和谁?”紫膛汉子不屑地挑了挑眼皮,睇了低头抿茶的桑行一眼,“不就是个小白脸吗?” “嘭。” 仪椿一拳打在桌子上,足尖一点,就要跃身而起。 手臂蓦地一重,身子没起来。 回头一 看,才发现桑行正抓着他的胳膊。 “大……公子。”仪椿一急,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反应过来,及时改口。 桑行低头瞟了一眼被仪椿震出杯子,洒了一桌面的茶水,微微拢了眉心,叹道,“可惜了一杯好茶。” 仪椿蹙眉不解,都什么时候了,还考虑浪不浪费茶? 景止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早就吓得六神无主,站在桑行身后。 “走吧,不要耽误人家办事。”桑行理了理衣袍,转身,示意仪椿和景止跟自己上楼。 眼看着这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就这样走了?且被人家上来骂了一通,也不还口?他们的桑都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好说话了。 心里虽然不服气,但主子有令,仪椿也不好违抗,只得讪讪地跟了桑行上楼。 走到紫膛汉子身边的时候,桑行忽然刹住步子,害的紧随其后的景止和仪椿差点撞到她的身上。 “这位爷知道本公子为什么会是一个小白脸吗?”桑行扭头看着紫膛汉子。 那汉子一愣,不意桑行会突然这么问,正不知道怎么回答。 膝盖忽地一痛,身不由己向下跪,同一时间,腕子像是被什么钳住,但是力道不大。 刚想挣脱,两条手臂咔嚓一声 ,齐齐脱臼。 紫膛汉子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额头上已经疼出了满脸的冷汗。 “点他穴道。”桑行沉气吐出四个字,仪椿已经飞快的出手。 不过眨眼的功夫,紫膛汉子就被桑行擒住,软趴趴的跪在桑行脚下。 其他的打手和看客们一时间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桑行清丽的眸子扫了一眼全场,吐字简单明了,“放了这个小姑娘,本公子就放了你们的老大,如何?” 打手们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他们的老大固然重要,但是这个小姑娘也很重要啊!毕竟这小妞拿了他们主子的东西。 可是若是不管他们的老大,落到这人手里,只怕要吃不少苦头。 “还是先救大哥吧,毕竟我们跟了大哥那么多年。” “不行,主子要的东西我们要是拿不回去,还有命在吗?” 几个人窃窃私语,桑行也不急,等他们慢慢讨论。 “管他呢?先抓了小妞再说。”一群人终于讨论完毕,打定主意要先抓住绿衣女子再说。 可是一抬眸,哪里还有绿衣女子影子。 跑了? 再看向桑行所站的方向,却见桑行唇角一勾,一脚用力踢出,直接将倒地不起的紫膛汉子踢了过去。 踢完 之后,拔腿就跑。 “大哥。”众打手大惊失色,有的忙着去扶紫膛汉子,也有的忙着去追桑行。 因为桑行站在柜台边,离大门并不远,拔腿就往门外跑。 虽然已经是夜间,大街上仍旧人来人往,不能提内力用轻功,桑行就不得不在人群中乱窜。 没多长时间,桑行就累的气喘吁吁,而背后的人仍旧紧追不舍。 咽了口气,桑行再次提步狂奔,眼睛只顾看着背后的追兵,忽略了前面,鼻梁骨一痛,桑行才反应过来自己撞到了人。 由着惯性的作用,桑行一声惊呼,整个人向后倒去。 当然由于不甘心,桑行本能的挥舞着小手,想要抓住点什么。 两只小手握到柔软的布料,好像是衣袍的料子,桑行也不管是哪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着。 这下子不会摔倒撞到后脑勺了吧。 心口微松了一口气,耳边却传来“刺啦”的响声,手中一送,屁股还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这料子也太不结实了! 桑行手里还攥着撕掉的衣服料子,咦?好大一块呢! 前面又响起一个男人沙哑惊惧的叫声,“王……公子。” 那声音,仿佛要哭出来一样。 王公子? 桑行揉着鼻尖抬起头。 第四十二章 你当心啊 猝不及防的撞进一双深如幽谭的黑色瞳孔中。 桑行不禁打了个寒颤,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不止为男人眸中吞吐的寒气,更是惊讶于男人的那张脸,此人不正是今天进客栈的时候见到的白衣少年吗? 眼帘颤了颤,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视线下滑,看到男人腰际的时候,更是呼吸一滞。 天!她都做了什么。 她竟然,竟然把这个男人衣袍的前襟扯掉了。 幸好大冬天穿的比较厚实,没有露出里面的亵裤,但是场面仍旧尴尬的要命。 下意识的看了眼手中的布料,又仰眸望向男人,还没来得及看到男人黑如锅底的脸,领口骤然一紧。 桑行整个人被一只大手掐着脖子,拎了起来。 “咳咳……王……王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先把我放下,我一会儿去给你买身新衣服,成不?” 气息不顺,桑行憋得小脸通红,想起之前他的仆人喊他王公子,当即道歉表态,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白衣少年黑眸中闪过一丝愕然,不过瞬息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空前的怒意,刀削的轮廓紧绷,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不语。 呼吸一点一点抽离,桑行感觉自己都快被掐死了,两只小手无力的去掰男人扼在自己喉间的手指, 却是一点也掰不动。 “公子。”站在男人身后的侍从皱着眉头,轻唤了一声,迅速的从包裹里抖出一个厚厚地披风,给男人系上。 与此同时,后面的追兵也已经赶到。 看到桑行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擒住脖颈,手持棍棒的大汉愣了一瞬。 一想到自己的大哥被这个小子耍了,绿衣女子又跑了,回去也没法交差。下一个,便吼出声:“嘿,对面的朋友,这小子惹了我们,你乖乖把她交到我们手上,这事儿就跟你没关系。” 白衣少年本来正凝着桑行,听道追来的汉子在一边大喊,闻声挑了一下眼梢,俊秀的面容微凛,眸如冷星,寒气吞吐,一股摄人的威压铺面而来。 “你……你快把人交给我们,我们主子不是你能惹的。”汉子打了个寒噤,腿肚子不听使唤的发抖,但还是壮着胆气说道,可声音却明显弱了许多。 白衣少年薄凉的唇角微勾,拧着桑行的手一松。 桑行“哎呦”一声,小脸红扑扑的喘着粗气,本以为要跌到地上,白衣少年腕子一转,大手扣在桑行的手臂上,让她站在自己旁边。 “你们想要她?”薄唇微启,带出来的声音醇厚沉稳,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是,”对面的汉子点点头,有些畏惧的望着白衣少年,不自觉的解释起来,“她伤 了我们老大,又放了我们主子要抓的人。” “哦,”白衣少年微微颔首,似是才搞明白,“你们是要找她算账?” 对面的汉子再次点头。 “可以。”白衣少年一口答应。 什么? 桑行侧首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人,就这么把她交出去了? 刚刚扯了他的袍子不是还恨不得杀人吗?现在这么好说话? 一想到落到那群汉子手里,自己铁定没有好果子吃,桑行小嘴一瘪,哭丧着脸,反手搂住白衣少年的手臂。 “大哥,你千万不能把我交给他们啊,他们会打死我的。大哥,一看你就是个行侠仗义的好人,你的衣服一会儿我赔给你,我出十倍的价钱好不好?拜托拜托。” 桑行委屈巴巴的看着白衣少年,自己都觉得自己特狗腿。 若是仪椿看到他们家桑都尉此时这副模样,一定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桑行此刻也很无奈啊,空有一身武功却不能用,跑也跑不掉,但在直觉上,她还是觉得这个白衣少年比那群大汉好说话多了。 白衣少年低敛了眉目,看着桑行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臂,黑眸中阴晴不定。 “松手!”低低地说了一声,男人的声音已经沉了几分。 明显感觉到男人有些不对劲,桑行心口一撞,反而攥的更紧 了,不行,不能送。 好汉也要能屈能伸不是,何况,她不是好汉,就是个小女子。 “不要不要,大哥,你就行行好,救救我吧。”桑行把脸紧紧地贴着男人的手臂,有些耍无赖似的来回轻轻地蹭。 麻麻滴!鼻尖本来就疼,现在更疼了。 白衣少年喉头微动,面色沉沉,转眸看向那群大汉,“你们也看到了,不是本公子不愿意把她交给你们,而是她赖着不走。反正她毁了本公子的衣袍,本公子也有帐要和她算,要不?你们等一会儿?” 对面的汉子一看这架势,哪里还忍的下去,一挥手:“上!” 领头的汉子一声令下,一群人再也无心等待,挥舞着棍棒嗷呜乱叫着直冲向桑行和白衣少年。 桑行一看要开打,心头一喜,这下子白衣少年想要不出手都不可能了。 虽然她现在不能用武功,但是毕竟是练过功夫的人,进客栈的时候遇到这两人,她就看出来这白衣少年铁定是个武功高手,而那蓝衣仆从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这也是为何她一定要缠着这白衣少年,她有把握在,只要这少年一出手,此事必定能摆平。 眼看着对方冲过来,白衣少年的宝剑挂在背后,桑行又抱着他的右臂,唯恐误事,桑行急忙松手,准备闪开。 可是手刚松开,腰间却是一紧 ,紧跟着天旋地转,桑行意识过来的时候,才发现白衣少见竟然右手抱着她,冲进人群中。 “大哥,你当心啊!” 眼看着一个木棒横扫过来,桑行惊呼一声。 听到桑行这句话,虽未言语,白衣少年绝美的唇角却绽起了弧光点点。 哪想唇角的弧光还未消失,只听到桑行又来了一句,“我怕他打到我!” 白衣少年脸色一沉,俊秀的脸上只剩下腾腾地冰冷。 安平镇很小,镇上的百姓也基本上都认识这些大汉是什么人府上的,一看到这些大汉和人交手,唯恐惹上麻烦,早就躲得远远地。 一时间,宽阔的大街上,就剩下白衣少年、桑行、蓝衣仆从以及那群大汉。 蓝衣仆从本来想上手帮他家主子,却被白衣少年一声呵斥,退了下去。 白衣少年右手揽着她闪避,左手动作不停,甩、掀、剪、带,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密密麻麻落下来的棍棒之间。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一群大汉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白衣少年却是面不改色,云淡风轻。 “一群饭桶。” 白衣少年睥睨着众大汉,轻轻吐出一句,下一瞬,带着桑行,身形急闪,犹如鬼魅。 一旁观战的蓝衣仆从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耳边就回荡起了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第四十三章 本事不大 打人的一群大汉东倒西歪,躺了一地。 “大哥,好身手!” 桑行目瞪口呆的望着白衣少年,简直就是震惊不已。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是不敢相信,世上会有人的身手如此之快。 好霸道的武功! 白衣少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充耳不闻。 手臂一松,白衣少年放开桑行,蹙眉看了眼自己的衣袍,拢了拢披风,转身就走。 蓝衣仆从贼兮兮的瞟了桑行一眼,心里汗哒哒,急忙拾了步子追上去。 “喂,王大哥,留步。”桑行怔了一瞬,撒丫子追上去。 王大哥? 背对着桑行,白衣少年嘴角抽了抽,不悦地剜了一眼仆从。 仆从吓得连忙低头,心里一千一万个无语。自己的一个口误,桑都尉倒还叫上瘾了。 “还有事?”白衣少年脚下步子停住,翩然回首,眉宇间寡淡的滴出水来。 “嘿嘿,”桑行讪讪地笑,“不小心弄坏了王大哥的衣服,王大哥又帮了我的忙,在下实在过意不去,去陪王大哥买件新的吧。” “不用。”白衣少年拒绝的干脆。 “那在下照价赔偿?”桑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再次试探道。 “不需要。”这次,男人多说了一个字,不过态度依旧 不冷不热。 “那……”桑行的新提议还没说出口,就被男人急声打断。 “本公子什么都不缺。” 说完,也不给桑行再次提议的机会,快速的捡步离开。 桑行看着男人掉的背影,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嘛,走那么快,赶着投胎吗? 要不是弄坏了他的衣服,心里过意不去,她才不要死缠烂打呢。 哼,这样也好,省了她的事了。 回头看了眼还躺在地上痛苦呻银的打手,桑行一甩头,潇洒的大步流星往回走,寻仪椿和景止去。 其实,刚才仪椿和景止根本就没有跑掉,桑行看到距离绿衣女子不远处有一个货架,就使了个眼色,让仪椿带着两个姑娘藏一下,自己则引开这些人。 这群打手被她引开了大半,剩下的即使发现了仪椿他们,仪椿应该也对付的了。 桑行回到客栈,客栈里的伙计已经开始在收拾大厅了。被他们刚才一闹腾,客人几乎都散了。 此刻,大厅里就只剩下一些客栈里的人。 桑行左右看不到仪椿三人,就走到掌柜跟前打听。 掌柜的一看到桑行,就跟看到瘟神一样,忙不迭的后退,手指哆嗦的指着桑行,“你别过来。” 桑行愕然,止住步子, “怎么了?” “你得罪了木府的人,一定会倒霉的,你……你快走吧,我们店里不能接待你。”掌柜的说着,就急忙把桑行往外推。 “木府?”桑行更是一头雾水,“木府是什么东西?本镇的镇长?” “哎呀,不是不是,他们虽然不是当官的,可比当官的可怕多了,”掌柜机警的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客官,一看你就是外地人,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木府是我们镇上最大的一股势力,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但是他们府上养了许多的打手,横行霸道,就连当官的都怕他们。寻常百姓更是惹不起,你们刚刚从他们手里抢了人,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你的同伴已经走了,你也赶快逃命去吧。” “走了?你说我的同伴走了?” “是,你也快走吧。”掌柜又在驱赶桑行。 “你可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桑行急道,仪椿和景止怎么能抛下自己走了呢,怎么着也该等自己回来不是? “出了门往西去了。”掌柜应道。 桑行赶忙转身,三步两步追了出去,还没跨出门,又反身折了回来,随手向掌柜抛了一锭银子。 “你们这儿有马没有?” “有 有有!”掌柜一看到银子,当即眉开眼笑,只当桑行急着逃命,赶忙让小二牵马过来。 桑行上了马,一路往西追去。 安平镇,君悦客栈。 “爷,在吗?”陈汤机警的看了看四周,看没有人,轻轻地扣了两下门环。 “进来。”里面传来男人醇厚沉稳的声音。 门没有栓,陈汤推门而入。 在他进门的那一瞬间,男人堪堪将那件被扯掉一块的衣袍扔到床上,回过头来。 “爷,桑都尉离开客栈,往西去了。”陈汤垂手回报道。 “嗯?”男人眼波微动,不过一瞬间就恢复了平静,“可知为何?” “今夜和我们交手的好像是安平镇上木府的人,听说桑都尉从他们手上救了一个小姑娘,怕是得罪了他们,所以连夜走了。” 男人一声轻嗤,走到桌边坐下,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像是说给陈汤,又像是说给自己,“本事不大,同情心倒不小。” “爷,我们要追吗?”陈汤试探着问,其实这也是他们这次出来的任务。 那日,皇帝下旨,要桑行前去青州,却又秘密传口谕给面前的这个男人,让他以密使的身份同样前往青州,与桑行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同时调查青州 一案,并负责桑行的安全。 这也是为何他们会提前一日出发,打着给六公主寻找贺礼的幌子,却暗中在桑行左右。 只是今天这场相遇有点猝不及防。 本来他们是在一个客栈的,也方便暗中注意桑行的动向,可是他们出来买个东西的功夫,桑行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了木府的人,还害的他们王爷和木府的人交了手。 为了防止木府的人追查起疑,他们才又偷偷地换了客栈,只是没想到,他们前脚刚安置好,桑行后脚就离开安平镇了。 “我们的人传来消息了吗?”司徒毅出声,将陈汤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有,”陈汤摇头,“倒是查了一些关于桑都尉救的那个小丫头。她好像是闯入木府,偷了木少爷的什么东西,所以木府的人才会擒捉她。” 司徒毅眯了眯星眸,唇角掀起一丝玩味。 之前他就派人调查过这个木府,做生意起家,手下经营了很多商号,涉及了许多行业,有着雄厚的财力。 家族中人才辈出,尤其是木家的少爷,更是人中才俊,手腕非常,经营生意很有一套 。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就是木家在很多地方都有府邸,在召陵最大的城市,也就是帝都,却没有。 第四十四章 恩将仇报 那绿衣女子潜入木府偷了木少爷的东西,是不是意味着木少爷也在附近呢? “现在已经不早了,安平镇附近也没有别的村镇,桑行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应该不会走远,我们也不能跟的太紧,派人盯着就是了。” 司徒毅凝眸望向洞开的窗,漆黑的眸子比黑夜还要深邃。 陈汤颔首告退。 那客栈的掌柜果然没有撒谎,桑行打马追出安平镇没多远,就看到朦胧的夜色中,前方似乎有一辆马车。 桑行心头一喜,加快脚程往前追,但夜里格外安静,她又不敢喊,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哒哒的马蹄声。 眼看着那辆马车越来越近,桑行忽地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那辆马车一直没有动呢? 是仪椿他们在这儿等着,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心里抱着疑惑,桑行在距离马车大概十丈远的地方勒马停住,凝眸观察了一下马车,除了马儿咀嚼路边干草的声音,没有任何动静。 “仪椿?景止?”桑行试探着喊了两声。 空旷冰冷的夜风很快将桑行的声音撕碎,马车里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有人吗?景止,你们在吗?” 桑行又喊了一声,仍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麻麻滴,今夜这是撞了什么邪。 难道被那 些人抓住了?也不对啊,自己几乎是马不停蹄,按道理来说木府的人应该没有那么快才对。 可是他们的马车在这里,人又能去哪儿呢? 犹豫了一下,桑行从地上捡起一个土块,用力地朝马车的车窗掷过去。 因为不敢用内力,土块并没有如愿掷进马车,而是砸到了一边的干草从里。 “唔!” 草丛里传来女子吃痛**的声音。 桑行水眸一敛,紧紧盯着那处草丛。 虽然借着月光她能看清马车的方位和样子,但是这路边地上的杂草长得高大茂密,冬日里虽只剩下枝条,但藏一两个人还是不成问题。 “景止,是你吗?”桑行轻声问着,弯腰捡了一个较粗的树枝,紧紧握在手中,缓缓向着那片草丛走过去。 意料之中,女子并未答应。 不过片刻,桑行就走到了草丛附近,隔着一段距离,桑行猛地一挥手中木棍,拨开草丛。 女子娇小可人的容颜在月光下映入眼帘,桑行吃了一惊。 不是景止,是今夜救的那个绿衣女子。 不过看女子睁着一双惊恐的眸子,却一动不动,应该是被人点了穴道。 桑行快步上前,想要把女子扶起来,却并未放下手中的木棍。 左手的手指刚刚触到女子的肩膀,桑行蓦 地瞳孔一敛,急忙撒手后退了两步,看了一眼自己冒出血珠的手指,大惊失色。 “你到底是什么人?” 绿衣女子眸中的惊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丝丝得意。 她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冲着桑行笑了笑,“我这素水针的滋味还不错吧,它可是能让你六个时辰不能动弹呢!” “我的同伴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桑心眉心微拢,身子已经开始僵硬,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你的同伴?”绿衣女子眉眼一弯,笑的狡黠,满不在乎的说道:“都让我喂狗了。” “什么?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桑行厉声质问,整个人已经完全僵硬,干瞪着一双大眼睛,什么都做不了。 “恩将仇报?”女子一声轻嗤,眸中闪过一抹狠色,“你们木府的人盗取我们的东西,帮着那两个叛徒为祸四方,把你们喂狗都算是轻的了。” 桑行满心困惑的望着女子,完全不知道她说什么,想开口问,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女子眼梢挑了一眼桑行,将桑行的困惑和愤怒完全收入眸中,冷笑:“不用在这里装无辜,你以为装模作样的上演一场英雄救美,就能瞒过本姑娘的火眼金睛吗?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眸色转冷,不由 分说的一把扯了桑行胳膊,将桑行拖出了大概五六步远的距离,拨开一片草丛,被点了穴道的仪椿和景止就出现在了桑行的视野中。 桑行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真的喂狗。 下一瞬,一颗心又拧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到底要做什么? 怎么就还把自己和木府扯上关系了。 绿衣女子看了看仪椿,又看了看景止,伸手将景止的哑穴解开,“本姑娘看你挺忠心的,若是不想你的主子见阎王,本姑娘问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地说什么。” “是。”景止早就吓坏了,两眼通红的看了看桑行,忙不迭地点头。 “你们主子和木晓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要来安平镇?”绿衣女子冷声问道。 景止却被问的一怔一怔的,木晓是什么鬼?他们来安平镇是路过啊路过,只是,这能说吗?他们家大人是钦差呢。 “我不知道。”景止哭丧着脸。 绿衣女子却是面色一冷,旋而笑了起来,不过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吗?你若是再答一句不知道,我就割掉你们主子一块肉。” 绿衣女子说着,蓦地一抬脚,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 景止吓得浑身发抖,再也不敢答不知道 ,“我……我们不认识木晓,我们只是路过安平镇。” 绿衣女子脸色更冷,猛地一提手中利刃,作势就要朝桑行刺去。 桑行眼睛一闭,只想着恐怕逃无可逃。 同样被点了穴的仪椿大急,竭力的想要冲破自己的穴道,身子一点点拱动挣扎。 绿衣女子回眸,望着仪椿,“你知道?” 仪椿拼命地眨眼睛。 女子伸手解开仪椿的穴道。 桑行一愣,睁开眼睛,同样望着仪椿,好奇他会说出什么。 “你这个臭婆娘,忘恩负义,老子拼命救了你,你就这样报答老子,莫说老子和我们家公子都不认识什么木晓,就是认识,也觉不告诉你。” 仪椿一敛怒容,张口就骂。 桑行汗了汗,这个仪椿简直了 ,三个人的命都捏在这绿衣女子手上,他还敢这样,惹怒了女子,他们三个估计都没好果子吃。 果然,绿衣女子面色一白,劈手一巴掌打在仪椿脸上。 打的极重,仪椿脸一歪,嘴角啐出一口血沫。 “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骂本姑娘。”绿衣女子一叉腰,气呼呼地盯着仪椿,“快给本姑娘道歉,否则……” 绿衣女子话语一顿,目露凶光。 仪椿冷不防对上她的眼睛,心头一颤,打了个寒噤,“否则怎样?” 第四十五章 告诉你爹 “否则我就告诉你爹去!”绿衣女子大吼一声,一副撒泼耍赖的模样。 桑行心口一呛,要不是不能动弹,她肯定要笑出声来。 一旁,穴道解开的景止就已经认不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仪椿傻愣愣地看着绿衣女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逻辑,听到景止的笑声,才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耍了。 一张脸怒气沉沉,正欲张口再怼女子一番。 刷地一声,绿衣女子从袖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来,一抖,展开在仪椿面前。自然,也落入了桑行的眼中。 “你敢说这不是你?”绿衣女子柳眉倒竖,不服气的睨着桑行,说完,才想起来桑行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 是一幅画! 桑行扬目,看样子是一副肖像,月光下画像有一点模糊,不大能看清楚画上人的模样,不过大概样子和形态,的确和自己很像。 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木府? 下一刻,桑行就听到仪椿这样问了出来。 “是,就是从木晓的书房里拿出来的。你们还要说不认识木晓吗?若是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收藏你的画像?” 绿衣女子眼睛逼视着桑行。 仪椿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桑行有口难言,水眸微闪。 绿衣女子抿了抿唇,想着桑行也跑不掉,弯腰点了桑行的穴道,又拿出解药,送到桑行口中。 不过一会儿功夫,桑行的嘴巴就能自由活动了,只是僵**那么一会儿,说起话来还有些不自然。 “说吧,你跟木晓到底什么关系,真正的药方是不是在你那里?” 药方? 桑行瞳孔一敛,脑海中有一个念头闪过。 并不急于否认,反而唇角一弯,轻声问道:“且不是我之前是不是听过木晓这个名字,姑娘何以凭着一副画像,就断定我是与木晓为伍呢?姑娘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是木晓的对头呢?” 绿衣女子愣了愣,似是从没想过这种可能,面色一正,“你既然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木晓,为何要救我?” 这下子轮到桑行有些傻眼了,这救人还救错了? “姑娘难道没听说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没有,”绿衣女子撇撇嘴,答得极快,“师父只跟我说过,中原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尤其是年轻公子,专门骗女孩子的心,不得不防。” 桑行汗。 这师父也是没谁了,这是早年受过多大的伤害啊! 不过,女子的这番话,也透露了女子并非中原人。 “姑娘,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这个 世界上也并不都是坏人,你若是觉得我们救你救错了,你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好了,我们还是互不相识,谁都没见过谁。” “不行,你们就是见过我,还知道我从木府拿了东西。再说了,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你们,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骗我。” 桑行无奈叹了口气,跟这样的人真是解释不清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绿衣女子低着头略微思忖了一下,指着景止,“你和这个丫头跟我走,那个会武功的,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 说完,再次封了仪椿的哑穴。 伸手解开景止的穴道,因为知道景止不会武功,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也不放在心上,就让景止和自己一起搀着桑行上马车。 景止又惊又怕,哪里还敢不停,当即哆哆嗦嗦的上了车。 女子吩咐景止驾车赶回安平镇,自己则和桑行坐在了车厢里。 “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啊!”桑行拧着眉,不悦地问道。她可是还要去青州,怎么半路上救个人还出了这种幺蛾子,这年头,好人这么难做的吗? “哼,不管你是木晓的仇人还是朋友,只要你在我的手上,我就不信木晓不出面。”青衣女子得意地轻哼一声,驾着马车就走。 “你说的 木晓,可是安平镇上木府的少爷?”桑行试探着问。 “没错,就是他。” 桑行眉头一皱,可真是惹了个麻烦,“听说那位木少爷神龙见首不见尾,万一他不来找你,你怎么办?” “这……”女子挠了挠脑袋,还真是没办法,木晓一直不来,她也不能一直等下去啊! “你叫什么名字?”桑行见女子答不上来,遂转了话题 。 女子下意识的瞟了桑行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们都认识一晚上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桑行慌忙解释。 “我叫顾北烟!”女子思索了一下,眼珠上下转动,借着月光将桑行打量了一个遍,却还是如实相告。 “你呢?”顾北烟反问。 桑行薄唇微动,正准备回答,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来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她便将自己的姓氏去了一半,让仪椿和景止都喊她木公子。 可如今顾北烟正误会她和木府有什么关系,她若是说自己姓木,岂不是更让顾北烟生疑了? 心里这样想着,更怕景止什么时候喊她,被顾北烟听到麻烦就大了。 心里面不知怎么地忽然想起两个人来,一个是今日救了她的那位“王”公子,一个是司徒毅,几乎是不加 思索,又为了确保外面的景止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桑行就大声喊道:“本公子名叫王毅!” 嘿嘿,组合一下,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了吧。 景止自然是听到了,拍了拍脑门,他们家大人真是聪明呢。 车厢里的顾北烟却被桑行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王毅就王毅,你喊那么大声干嘛?” “嘻嘻,这不是怕北烟姑娘听不到吗?”桑行尴尬的笑笑。 “本姑娘耳朵还没聋呢!”顾北烟没好气的说道。 “吁!”景止一拉马缰,扭头冲着车厢里喊,“姑娘,我们到了。” 顾北烟撩开窗帘,入眼,是今晚桑行他们投店的客栈。小手一松,窗帘落下,沉声吩咐,“去衙门!” “去衙门?”景止以为自己听错了,本能的反问一句。 “是。”顾北烟确认。 车轮滚滚,马蹄哒哒。 马车再次前行。 “我们去衙门做什么?”桑行疑惑道,这一不告官,而又怕被抓的。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木府的势力根深蒂固,一个知县在任能有多长时间,只怕早就和木府勾结了,此刻去衙门不是自投罗网吗? “把那个混蛋知县废了去。”顾北烟靠着车壁,水眸盈盈。 桑行无语,这怎么想到哪出是哪出啊! 第四十六章 是负心人 不大一会儿,马车就来到了县衙门口。 车子再度停下来,顾北烟撩开窗幔,看了一眼府衙的大门。 又回过头来,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抬手送到送到桑行口中,一点桑行的咽喉,让桑行咽了下去,随后解开了桑行的穴道。 “你现在中了我的独门毒药,三日之内没有解药你将必死无疑,当然,解药只有我才有。所以,我解开你的穴道,你就老实点,不许逃跑。”顾北烟恶狠狠地说道。 “嗯。”桑行无奈的应着,心里却盘算着怎么借机找到解药逃跑才行。 看桑行同意的痛快,顾北烟当即就解开了桑行的穴道,扯了桑行走下马车。 吩咐景止在马车上等着,两人拾阶而上。 “喂!我可是真的要告官了。”顾北烟走到堂鼓前,犹豫了一下,忽然又回头冲桑行说了一句。 桑行被她搞得莫名其妙,刚才还要说废了知县,现在又要告官,而且,还对自己说一声是什么意思?搞得她告的好像是自己一样。 点点头,桑行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你告吧,开心就好。” 顾北烟弯了弯唇,转头开始擂鼓。 “咚咚咚”的鼓声敲得震天响,桑行忍不住皱眉掩耳,这丫头个子不大,劲儿倒是 不小。 府衙内,知县被惊动,一会儿功夫,就派衙役将击鼓的两人传入大堂。 两侧衙役站的威风凛凛,桑行虽然也见过这种场面,不过到底是是站在不同的角度,这站在堂下往上看,还真是不一样的壮观。 顾北烟拂了裙裾,规规矩矩的跪下。 桑行犹豫了一下,挨着顾北烟跪了下去。 “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知县一拍惊堂木,整个大堂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桑行垂着头,眼角余光瞥了瞥顾北烟,想着她若张口指向知县,不知道这个县太爷会是什么反应。 “回大人,民女烟儿,今夜要状告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桑行心跳一突,一个念头飞快的闪过,还没来得及抓住。 眼梢就掠到顾北烟葱白的小手一扬,指向自己,口吐清脆,“就是她!” 什么? 桑行的脑子有一片的空白,不知道顾北烟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告知县? 不是告木府? 而是要告她,还要告她是负心人。 若不是中了顾北烟的毒,桑行真想跳起来问问顾北烟自己什么时候负了她。 麻麻滴,自己一个女儿身,怎么老是撞到这种莫名其妙的桃花。 “哦?”知县倒是很淡定,闻声捋了捋胡 须,扬目望向桑行,眸中一片清明。“不知此人如何负了姑娘啊!” 顾北烟小手一抖,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条手绢,装模作样的垂首拭了拭眼睛,强硬地憋出一丝哭腔。 “此人自幼与奴家订了娃娃亲,前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就勾搭上了木家的二小姐,死活要弃了奴家,娶木小姐为妻。奴家的父母早已过世,剩奴家一人无依无靠,大人,青天大老爷,你一定要为奴家做主啊!” 桑行凝着顾北烟,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心里面却已经是翻江倒海,真是不得不佩服这位顾大小姐编故事的本事。 她也终于明白了。 顾北烟刚才为什么说要废了知县,又为什么在击鼓之前跟自己说那么一句。 合着这都是在算计呢。 只要自己顺着顾北烟来,知县必定要把这件事传到木家的人耳中。 不说自己认不认识木家二小姐,只要知县把自己的画像报给木家,木少爷收藏着自己的画像,显然是认识自己的,到时候一定会出现。 也不知道这位木家二小姐人品如何,一个千金小姐平白被黑上这么一笔,自然有损声誉,木家若是追究起来,这位知县恐怕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你说木家二小姐?” 果不其然,知县一脸震惊,随后走下堂来,对着桑行打量了许久。 “大人,您到底能不能做主啊?”见知县只顾着打量桑行,顾北烟有些不耐的蹙眉催促。 桑行被看的头皮发麻,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大人,本公子虽然生的一表人才,但是您也不用一直沉迷于美色吧,小心木小姐知道了,抠了你的眼珠子。” 桑行本是无意识的吓吓他,没想到却听的这位知县心尖儿一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木家二小姐泼辣霸道的名声他可是不止一次听过,虽然不知道堂下这两人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万一是真的呢?这可不是玩的。 尴尬的笑了笑,知县道:“这位公子见谅,本官只是好奇,能被木小姐看上,必定是人中龙凤,人中龙凤。” 管他是真是假,马屁先拍了总没错。 “大人,你不给奴家做主啦?”顾北烟一看知县那副巴结讨好的嘴脸,心中有数,当即气愤道。 知县不耐的挥了挥手,“做什么主?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木小姐能看上你的定亲对象,那是你的荣幸,也是你的福气,被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赶快走吧。” 说完,一个转身回到座位上,猛地一拍惊堂木 ,“退堂!” 顾北烟气鼓鼓地噘着嘴,怒视着知县和桑行。 桑行唇角微弯,转身准备走,背后传来知县的声音。 “这位公子,请留步。” 顾北烟眼波微动。 桑行抿了抿唇,果然是要汇报给木府,或者是把她送到木府吗? “这位公子,既然是木府未来的女婿,必定是才华横溢,有过人之处,不知道本县能不能请公子赏脸,到后堂喝两杯。” 马屁精,喝个头啊喝,别说两杯,本公子一杯都不能喝。 心里面不屑地骂着,桑行脸上却是波澜不惊,“本公子向来不善饮酒,还是免了吧。” “狗模狗样的客气什么劲儿啊!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你不就是个大酒鬼,小心被喝死了。”顾北烟一副气得不得了的样子,对着桑行大吼。 桑行面色微滞。 知县却已经白了脸色,这要是让木府的人知道有人在他的府衙骂木府的女婿,那还了得? 抬眸望向顾北烟,眸中蓦地一丝精光闪过,刚才只顾着看木府的女婿的,没来得及看这个女娃娃,如今仔细一看,这不是那谁吗? “哈,原来是你,”知县脸色一遍,对着左右衙役一声厉喝,“左右,将这个小女子给本官抓起来。” 第四十七章 脉象正常 顾北烟脸色一变,显然没有想到知县会忽然来这一出,下意识的看向桑行,以为是桑行搞了什么鬼。 桑行也是一脸懵逼。 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这顾北烟来告官的反而还要被抓? 正疑惑着,就听知县开口解释道:“方才有人来告你,说你拐卖了他们家的下人,赶快把人叫出来吧?” “我拐卖下人?”顾北烟睁大了眼睛,纤白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 “没错。就是你,人家可是还画出了画像,”知县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展开,又对着顾北烟的模样看了看,点头,“没错,就是你。方才本官被你无辜的表象所惑,差点被你蒙混过关了。” “我……我什么时候拐卖人家的下人?”顾北烟大急,转眸看着桑行,“是不是你?” 桑行眉眼中满是无辜,“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好了,别撒泼了。”知县一挥手,“原告一会儿就到,你还是想想,快点把人家的下人还给人家,怎么赔偿才行。” 顾北烟懵的哑口无言。 桑行负手思索,还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会捣乱,这下子告的好啊!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衙门外施施染走进来一个人,一身月白长袍,翩然而立,逆着月光,好像刚入凡尘的散仙。 桑行和顾北烟 原本背对着男人,听到脚步声纷纷回过头来。 桑行眉眼一弯,眸色清亮,惊讶道:“怎么是你?”虽然吃惊,但语气中明显洋溢着喜悦。 这个男人虽然脾气不大好,但是终究救过自己一次,比顾北烟好说话多了,脱身有望了。 男人清冽的眸子在桑行脸上盘旋了一圈,又朝着顾北烟睇了一眼,走上前去,对着知县微微颔首,算是行礼,并不下跪。 想起男人之前来报官时,显露的那一手功夫,府衙后院的石桌现在还碎在那里,知县也不敢为难。 径直清了清嗓子,指向顾北烟,“这位公子看一看,你要告的是不是此人。” 男人扫了一眼,醇厚好听的嗓音流泻,“正是此人。” “好,”知县一拍惊堂木,凝向顾北烟,“他家的下人如今被你拐卖到哪里去了?” “就是她!” 顾北烟还没回答,男人就伸手指向桑行。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男人径直走向桑行,一把抓住桑行的手腕,“走吧。” 桑行眼眸一亮,心头浮上一股熟悉的感觉,忽然想起曾经有人也说过,桑大人,走吧。 没来由的涌上一股暖意,点了点头,拾步和男人离开。 走了两步,蓦地又响起自己还中着毒呢。 脚下步子一滞,男人当即感觉不对,回过头来,“怎 么了?” “我……”桑行回头看顾北烟,顾北烟一脸要气糊了的样子。 “我中毒了。”桑行低声道。 男人瞳孔一敛,反手扣住桑行的手腕。 桑行蓦地一惊,探脉是能看出性别的呦喂! 迅速地将腕子从男人手中抽出来,男人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俊眉微拢,紧紧地将桑行的腕子钳住,不过片刻,就又松开。 “脉象正常。” 桑行微愕,不只为男人说的这一句话,也为男人的反应,面沉如水,似乎没有什么异样,难道他没看出来。 “不过,也有写毒,探脉是探不出来的。”男人的话语紧接着再次响在耳畔。“谁下的毒?” 桑行本能的看向顾北烟,顾北烟也正看着她,视线相撞,桑行不由得有些心虚,毕竟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顾北烟的预料,似乎破坏了顾北烟的计划,她还会交出解药吗? 白衣男人将两人的反应收入眼底,星眸微眯,视线犹如两把锐利的冷刀,射在顾北烟的脸上。 薄削的唇瓣启动,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说出的话语仿佛淬了冰,字字寒凉。 “把解药交出来。” 不过六个字,但男人的表情和话语却让顾北烟心生寒意。 嘴上虽然仍旧倔强,但脸上已经显出了惧意,“凭……凭什么?” “凭这个。”男人低吼 了一声,月白的袍袖晃动,一股掌风从知县面前一闪而过,闪电般又席卷到顾北烟那里。 顾北烟只觉得耳朵一凉,伸手去摸,才发现耳环不见了,战战兢兢地回头望。 当看到一个杯盖订着一个耳环嵌在身后的墙壁上时,终是双腿一软,跌做在地上。 这个男人,是在太可怕了。 不说他的速度有多快,单说杯盏卷着耳环嵌在墙上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是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力。 在场的众人更是大惊失色,知县早就吓得六神无主,瘫坐在地上了。 饶是桑行站在男人的旁边,男人并没有针对她,桑行仍然能感觉到男人散发出的气场慑人,威压强大。 “解药。” 男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踏出一步,冰冷的眸光压迫的顾北烟简直要窒息。 顾北烟可怜兮兮的坐在自己腿上,根本不敢抬头望白衣男人,一颗心慌乱到不行,“我根本就没对她下毒,我是骗她的。” 男人和桑行皆是一愣,相视一眼。 “你知道撒谎的下场吗?” “我……我没撒谎,我给她吃的只是普通的补药,没有什么副作用。”顾北烟急忙解释。 白衣男人不再说话,一个转身,白袍轻荡,拾步就走。 桑行眉眼弯弯,快步追上去。 “王大哥,王大哥。” 出了衙 门,桑行和男人并肩拾阶而下,巧笑着主动和男人搭讪。 “还不快去找你的同伴,以后不要再多管闲事了。”男人头也不转,面色清冷,双目平视前方,语气却比先前缓和了不少。 “嘻嘻,”桑行眉梢一挑,对于男人掉的反应并不气馁,“王大哥还说我呢,王大哥不是也在管我的闲事吗?” 闻言,男人步子一顿,桑行始料不及,脚下步子快过男人,就走在了男人的前面。 回眸,看到男人星眸奕奕,晦暗晦明,看不懂其中情绪。 “我管,是因为我有能力,我知道以自己的本事能做什么事。而是,是没有自知之明。”说完,也不等桑行辩驳,兀自继续向前。 麻麻滴!桑行心里一阵郁闷,要不是看你是救命恩人,才不会这么狗腿呢? 哼! 姐也是有骨气的人好伐! 但是小女子不是也要能屈能伸吗? 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桑行敛了情绪,眉眼弯弯,再次迎上去。 “王大哥说的是,我日后一定谨记王大哥的教诲,再也不敢乱管闲事了。” 她说的是乱管,不是多管,偷换一下概念,以后即使再发生什么,也不算违规不是?她虽然不是圣人,但是看到不平的事,还是难免冲动。 人若是没了那颗冲动的心,岂不是连最基本的都丢掉了。 第四十八章 名字很好 “嗯。”男人低低地应了一声,绕过桑行的马车,拾步往大街上走。 桑行对着景止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跟上来。 景止不见顾北烟,心中虽然疑惑,但看到主子平安出来,心中仍是欣喜不已,牵了马车,跟在桑行和白衣少年的身后。 “王大哥,你都救了我两次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桑行走在男人的右手边,继续搭讪。 “对了,”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桑行率先自报家门,“我叫王毅,就是王大哥的王,八百年前,说不定我没还是亲戚呢。” 白衣少年原本自顾自的走着,蓦地听到王毅这两字,嘴角忍不住抽搐,扭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桑行,薄削的唇瓣微动,好听的嗓音流泻,“好名字!” “是吧,王大哥也这么觉得,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好,王毅,又好听又好记,而且这个毅字也很好,果决,志向坚定不动摇。”桑行自得其乐的解释着,却没有注意到白衣少年一直看着她。 “你真的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吗?”白衣少年勾了勾唇角,星眸闪烁,眼角眉梢不知何时挂上了绵长的笑意。 “当然啦。”桑行灿然的笑着,心 里却小声腹议,毅还有残忍残酷,决绝的意思呢?谁知道信王司徒毅是哪种?人看上去就高深莫测,取个名字个是好坏参半,让人看不透,呸呸呸! “王大哥还没说自己叫什么呢?” 白衣少年俊眉微动,略一沉吟,“王五。” 王五? 哈哈哈,桑行抿着嘴憋了憋,若不是看男人救过她,她真的忍不住要笑了,人长得是挺气派,怎么叫这么随意的名字,咋不叫张三,李四呢? “原来是王五大哥,王大哥是在家中排行老五吗?”桑行继续说道。 王五点点头,却不再搭话。 “王大哥看上去也不是把本地人吧,不知道王大哥准备去哪儿呢?”桑行眼珠子转了转,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再次热络的和王五说话。 “与你有关?”王五脸上的笑容早已敛去,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深沉。 “不管怎么说,王大哥两次救了我的性命,我肯定要报答王大哥。” “不需要。”王五将桑行还没说完的话打断。 桑行兀自悻悻然,撇撇嘴,继续找话题,“王大哥怎么知道我和顾北烟在一起啊!”桑行忽然想起来,自己去找顾北烟,包括后来被顾北烟挟持,都是与王五分手之后的 事情。 自己当时都不知道顾北烟打自己的主意,王五又是怎么知道,并且那么巧的来县衙报案? 不对不是巧。 王五是撒了谎,自己根本不是他的下人,那些说辞定然是糊弄知县的。 且,自己与他素不相识,今日还弄坏了他的衣袍,若说第一次出手相救,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意味在里面,那第二次呢?显然是刻意为之啊! 王五面沉如水,星眸恍如幽谭,在夜风中荡起微微的涟漪,为何?还不是一直守在你的身边。 薄唇启动,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今日我们投了同一家客栈,我从街上救了你之后,回到客栈里就听说了你的光荣事迹,担心木府的人把我当成你和绿衣女子一伙的,所以才先下手为强,到知县那里先告状。” “至于所用的理由,完全是编的。只是没想到知县的效率那么快,我在看你和你的下人神色都不对,所以才顺手把你救出来而已。” 顺手?还而已? 要不要这么随意。 桑行弯了弯唇,“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王大哥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君悦客栈的门口。 陈旸早就在门口候着了,一看到王五走过来,急忙迎上去。 走近了,才发现王五旁边还站着桑行,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景止牵着马车跟着。 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转眸看了看自己的主子。 王五眼梢略动,示意他帮景止牵马。 陈旸脚步轻快的走过去,心里却是汗哒哒,之前他还问要不要跟上,男人还信誓旦旦地说不跟,派人盯着就行。 这盯着盯着怎么就变成亲自盯了,不但如此,还把人带了回来。 进了客栈,桑行又重新订了两间房,一间给景止,一间给自己。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去找仪椿,可转念一想,仪椿只是被点了穴道,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以仪椿的武功修为穴道应该早就解了,此刻再去寻估计也寻不到,还是给他放一个信号,让他先去下一站等着自己比较靠谱。 因为是寒冬腊月,出行的人并不多,桑行很容易就订到了天字号房。 才拾步上楼。 搞得跟在他身后的陈旸一愣一愣的,他们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去等一个男人了?奇怪的看了一眼桑行主仆,简直就是百思不得其解。 桑行一直跟在王五的身后上了楼,虽然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心里面却有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蓦地又想起司 徒毅,他好像也是这么一个冷冷冰冰的人,你会一直觉得他是高高在上,远远的走在前面,怎么追都追不上,可是总有那么一个偶然的瞬间,你一回头,却发现他正站在你的身后等着你。 这家客栈的天字号房共有十间,桑行来之前,共有五间住了人。 刨除王五和他的仆人,还有三间住了其他的客人,桑行原来还想着自己和高手王五之间会不会隔得太远,可当她惊奇的发现他们之间竟然是相邻的时候,简直就是高兴地不要不要的。 夜深。 桑行沐浴之后,并没有换上寝衣,而是全副武装,站在门后。 想了好长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拉开房门。 先是露出一颗脑袋,东张西望,确认走廊里真的没有人,便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 抬眸看见王五房中的烛火还亮着,桑行心头一喜,果然还没睡。 小心翼翼地走到王五的房门口,桑行轻轻扣了扣门环。 “谁?”房内传来男人低醇警戒的声音。 “我。”桑行隔着门缝应了一声,生怕隔壁的人听到。 “吱呀!”一声,桑行的一个我字还没落,房门就被迅速的打开,仿佛男人早就等在门后,只等她出声,就要开门一样。 第四十九章 我跟你睡 门开,男人一身洁白的寝衣,脑后墨发轻垂,发梢处似乎还滴着水珠,应该也是刚刚沐浴过。 透过潮湿的空气,桑行还能问道一股好闻的味道,很熟悉,不知道是男人身上的还是自己身上的。 “有一股味道。”桑行低低地,几乎是本能的说出来。 男人似乎没有听到,两只手一只撑在一扇门后,身子堵在门口,好看的眉眼凝着桑行,却并没有让桑行进去的意思。 “有事?”男人微微抬了眼梢,眸底氤氲着浓浓的水雾。 桑行努力的思考被打断,眉眼一弯,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的四下扫了一圈,“我能进去说吗?” 王五俊眉微拢,薄凉的唇角似乎挑了一下,稍稍踟躇,身子一侧,示意桑行进去。 桑行也不客气,飞快的闪身进去,速度简直让人咋舌。 王五愣了愣,反手关了门,疑惑的望着桑行。 只见桑行冲到桌边,提壶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茶水温吞,桑行一仰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长长的咽了一口气,像是给自己鼓起一般。 放下茶杯,再转头看着王五。 “王大哥,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吧?” 王五一时莫名其妙,俊眉微拢,黑眸点点,“你到底想说 什么?”说完,又觉得似乎没有表明什么,又难得的加了一句,“本……本公子给你保密就是了。” “今晚我跟你睡吧!”桑行一闭眼,鼓起勇气说道。 “你说什么?”王五英俊的面色一沉,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今晚我跟你睡吧。”桑行只他是没听清,又说了一遍。 王五脸色更沉,拾步换换走到桑行面前,黑眸紧紧绞着桑行的眼睛,视线相撞,桑行凝着他的眼睛,竟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旋涡,被淹溺,坠沉。 “桑……傻子吗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王五心头颤动,面沉如海,眸中越发晦暗,仿佛卷着惊涛骇浪,意识到自己差点叫错,又顺势急忙改口。 桑行完全沉静在他莫名奇妙的情绪中,只听到他说自己是傻子,完全没意识到他之前说的那个字,一时间张口结舌,“我……我只是想让你保护我而已。” 呐呐地的说声,桑行真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今天不但得罪了木府的人,还得罪了顾北烟,这两方一个势力大,一个会乱七八糟的毒术,她现在武功废了大半,不就是想蹭个高手,寻求保护嘛,有问题? 不想桑行这句话说出来,男人不 但没有熄火,反而似乎更怒了,“嘭”地一声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盏水壶乱飞。 “你就这么怕死?还有一点底线吗?”男人低吼一声。 桑行吓得浑身一抖,又响起今晚在公堂上,男人那霸道的武功,忽然很怕这个男人万一一个情绪控制不住,只怕自己还没等到仇人来寻仇,就先挂到他手里了。 怎么会这么生气?难道是自己说的有问题? 说了什么?哦,今晚跟他睡。 桑行蓦地瞳孔一敛,这个男人不会是误会了吧,误会自己今晚要跟他同床共枕?还说什么没有底线。 天呐! 桑行猛地一拍脑门,自己都说了什么。 心中一急,害怕脸上已经山雨欲来的男人下一瞬忽然给自己一掌,桑行连忙摆手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要跟你睡,也没有误会你好男风,我说的意思是我今晚在你房里打地铺,这样万一有坏人来找我寻仇,你就能第一时间保护我了。” “我为什么要保护你?”男人脸色并没有好转,语气冰冷。 “嗯?”桑行小脸一滞,似是没有想到男人会这样说,不过是在他的房里打个地铺,很过分吗?两个人不都是男人吗? 他忌讳什么? 今日还未相识的时候,不还救了她两次吗?为什么现在却不愿意了呢? “王大哥。”桑行张了张口,还欲再说什么,却蓦地被男人打断。 “滚!” 一字,从喉咙深处发出,仿佛是冲破了千年禁锢的锁链,带着阴森骇人的气息。 桑行呼吸一痛,仰眸望着面前龙章凤姿的男人,心头微酸,一股屈辱感弥漫开来,这么多年来,她努力的活着,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听过多少难听话,可此刻,似乎都没有这一个字来的更伤人。 垂首弯了弯唇,桑行默默地从男人身侧走开,走到门口,拉开门,再关上,男人一直都是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听到背后没有了声音,男人才缓缓地回过头,看着已经紧闭的两扇门,默然了许久,凉凉地叹了一口气。 “司徒毅,你怎么了?你在别扭什么?” 陈旸一直趴在门缝后,看着桑行从司徒毅房里走出来,面色木然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站在门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去看看自己的主子。 跟在司徒毅身边这么多年,他对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不过最近,他感觉司徒毅似乎有些反常,对这位桑大人格外的上心。 刚才他不 知道司徒毅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的房间和司徒毅的房间挨着,虽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且后来司徒毅刻意压低了发怒的声音,但他还是清楚的听到了后来司徒毅打桌子让桑行滚的声音。 桑行坐在桌前对着眼前的烛火,双目酸涩,越想越觉得生气,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就是想蹭蹭他的武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要不是自己不能用内力,至于这样? 还有,自己去找他,还不是因为相信他,看他今天救自己救的那么顺手,才想着去他那儿打地铺的好不好? 哼! 桑行秀眉微蹙,越想越觉得窝火,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说过让她滚呢,真是,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太过分了。 气的坐不住,桑行起身,在房间里四处乱转。 走到一个橱柜前,一抬眸看到上面放着的文房四宝。 桑行眉梢一动,当即将文房四宝取了下来。 移去了桌上的茶几杯盏,铺上一张纸,桑行蘸了点墨汁,素手铺展,随意晕染。因为小时候在闺阁中,没少学习琴棋书画,这几年虽然不练了,略显生疏,但画个人像还是不成问题。 不过三五笔,一个男人的画像就跃然于纸上。 第五十章 忍耐不住 左右看了看,还算满意。不能说和那个男人十足的像,但也有个七八分。 桑行捏着毛笔,又想了一会儿,再度执笔,在男人头顶的位置写上两个字,王五。 完美! 桑行眉眼弯弯,从床上抱起一个装满了荞麦的枕头,又从袖袋中掏出一把防身用的银针,将画像的四个角固定在枕头上。 望着画像,坏坏地笑了笑。 又猛然想起,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也不知道怎么样,自己在这边说话,那边不会听到吧? 穿了鞋,蹑手蹑脚的走到和王五相邻的那面墙边,一手扶着墙边的柜子,一手撑在墙壁上,侧了脑袋,耳朵贴在墙壁上,凝神听隔壁的动静。 也不知道真的时候天字号房的隔音效果很好,还是隔壁的男人的确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反正桑行是什么也没听到。 仍旧不放心,桑心抬起耳朵,面对着墙壁,叫了一声,“王大哥。” 叫完之后,又迅速的把耳朵贴上。 司徒毅正坐在桌边,看着烛火愣愣地发呆,想要将自己凌乱的情绪压下去,蓦地听到桑行叫自己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却听得很清楚。 心头一凛,凝神仔细去听,却又什么声音都没了,只有烛火烧着偶尔发出 滋滋地响声。 司徒毅烦躁的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这是怎么了,还产生幻觉了? “王大哥,你睡了吗?”桑行听不到隔壁的声音,耳朵贴着墙,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明显比上次大了一点。 咦?还是没反应。 看来隔音效果真不错呦喂! “嘻嘻,听不到,听不到是吧,你这个小气吧啦的男人,给我等着,哼!”桑行挤眉弄眼的对着墙壁一通数落,转身就往床榻边走。 走了几步,两只鞋子一甩,“扑通扑通”全砸在了桌子上,桑行也不去管,往床上一跳,一把扯掉束缚脚丫的袜子,盘腿做好。 将被子滚成一团,垫在身后。 把那只钉了男人画像的枕头抱在怀中,得意的笑嘻嘻,从床沿边上备好的针套里捻了一根银针,针尖在画像上男人的下巴处划了划。 “臭男人,怕不怕?”桑行眉梢一挑,“怕也没用,就是要扎死你!” “嘿,”桑行一使劲儿,银针就深深地扎在男人的脸上。 “古里古怪的男人!”桑行捻了一个银针,再次扎下去。 “小气嚣张的男人!”再扎! “自以为是的男人!” “见死不救的男人!” “冷漠无情的男人!” “莫名其妙的 男人!” 桑行越扎越起劲儿,到最后,干脆手里抓了一把银针,拼命的往画像上戳,只把画像的纸张都戳的稀巴烂。 正高兴呢,忽然听到“嘭”地一声,仿佛做贼被抓住,桑行本能地想把怀里的枕头藏起来,但被子在自己身后,一时扯不过来。 桑行便把枕头往床上一方,自己腾身而起,双膝撑在床榻上,双臂搂着枕头,捏满了银针的手压在枕头下面。 扭头看着门口的方向。 于是乎,当男人俊美如俦的脸黑如锅底,踹门而进的时候,就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先是厢房中间的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摆着一套文房四宝,旁边还散落着两只鞋子,一只正着,一只侧着,侧着的那只还落在桌子边缘,鞋跟部分悬空,随便一动就能掉下去。 然后,便是床榻边,散落着两只白色的袜子。 床榻上,被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碍事,被团成一团,塞在了桑行的屁股后面。 而桑行正跪趴在床上,怀里紧紧地抱着一只枕头,方才去找他时还整齐的发髻,如今已经有些凌乱,腰间的袍带也被扯得有些松散,双脚赤着,半掩在衣袍下边,露出两节洁白的脚指头。 似是惊惧于他猛地踹门 而入,小脸绯红,微微喘着粗气,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男人一震之后,速度飞快的将门关上。 “你……你在做什么?”原本准备好的算账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王五看着桑行,脸上的震惊一点都不少于桑行。 “我在睡觉啊!”桑行眼珠转了转,实在想不出合适的借口,既然是在床上,而且是在自己的床上,这个点了,似乎只能说是睡觉吧! 意识到王五的目光落在自己怀中的枕头和床头边的银针上,桑行小脸越发绯红,心虚的草草将银针收起来,呐呐地解释,“我……我只是有点失眠,所以针灸一下,助眠,对,就是助眠。” 王五张了张口,望向桑行的目光愈发深邃沉淀,半晌,才微微颔首,脸色泛白,“好,很好。” 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又害怕男人看到枕头上的画像,桑行也不敢起身,紧紧攥着枕头和银针,桑行手心里都是汗,感觉整个人都快麻木了。 “王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吗?”桑行记得这男人进门的动静极大,显然不是推门而是踹门。 那么暴力的踹门,肯定不是就问问她在做什么吧。 眼梢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男人身后的 门,桑行心中低低一哼,又加了一条,暴戾无常的男人! 男人见桑行没有要动窝的意思,微微瞥了眸光,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咬字仍旧是清冷,“你不打算起来再说吗?” “嗯?”桑行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这样挺好的,挺舒服,一会儿我还要睡呢,王公子有话就直说吧。”她才不要让男人看到那张画像呢,要不然依着男人的脾气,不把她的皮扒了才怪。 “你……”王五侧对着桑行,蹙了蹙眉,喉结上下移动,额角沁出一低汗水,“你就这般忍耐不住吗?我们认识不过才一日,你这样对得起……对得起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吗?” 桑行心中吃了一惊,脸色大变,更多的是害怕和畏惧,“你知道我刚刚在做什么?” “你都摆到我脸上了,我能不知道吗?”王五压低了声音,又是怒又是伤,却仍旧不回头。 桑行看了眼侧对着自己的男人,又低头看了看怀里揉皱的枕头,枕头上的画像几乎已经不成样子了,这他都能看的出来? 麻麻滴,眼神儿真好。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 早死早超生吧。 桑行怏怏地将怀中的枕头放下,转身对着王五,双膝仍旧跪在塌上。 第五十一章 研究研究 “对不起。”桑行垂着小脑袋,原本消了大半的气儿,此刻全都变成了心虚。 “对不起什么?”眼梢瞥见桑行起身的动作,王五缓缓转过头来,一眼看到被桑行扔下的那只枕头,以及桑行手中抓着的一把银针。 星眸一敛,白袍轻荡,脚步翩跹。 在桑行面前站定,看着那张被戳的稀巴烂的画像,画像顶上的王五两个字仍旧清晰可见。 王五紧抿着薄凉的唇瓣,星眸中闪闪烁烁,忽然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倏然唇角一弯,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见男人低低地笑声,桑行先是愕然,这是气疯了吗?赶紧抬起头,与男人视线相撞的一刻,男人瞬间将笑容一敛,恢复以往的面沉如水。 “你是有多无聊?”男人沉着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愤怒,甚至还没有桑行去找他的时候那样愤怒。 桑行微抿了唇瓣,秋波盈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拿针扎小人,到底是无聊还不是不无聊? 一会儿她自己都蒙了。 “想要练针灸,找穴道,这么一张纸顶什么用?”男人醇厚的嗓音轻轻的说出这句话,一撩衣摆,身子微旋,在桑行身边坐下,抬手将那张画像拿起来端详。 桑行怔了一下,紧接着心头一喜,这是以为她练针灸呢?连忙讨巧的点点头,速度快的向小鸡啄米一样。 仿佛点慢了,男人就会怀疑她的动机。 “对呀对呀,”桑行斜觑着男人,“嘿嘿,还不是这里工具不够吗?所以凑合了一下。” “为什么要画本公子?”王五睨着画像上的那两个字,心绪不明。 桑行的大脑飞速旋转,为什么要画他呢?为什么? 有合理的解释吗? 因为看你骨骼惊奇,武功奇高,所以想研究研究? 桑行垂了眼帘,长睫颤动,“我想画的其实不是你。” “谁?”男人眯了眯眸子。 桑行抬眸迎上王五的视线,坏坏地一笑,“嘿嘿,是我故去多年的大哥。”桑行蓦地往前一凑,鼻尖都快挨着男人的下巴了,猛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我今天发现,你身上也有一股幽兰的味道,和我大哥熏的香一样,而他也跟你一样,脾气时好时坏。我画画像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他,可一想,用一个故人的画像做针灸好像不大好,就写上了你的名字,别见怪哈。” 桑行一脸得意的望着男人,看着男人俊脸一点点沉下去,心情忽然好的不得了,先前的憋 屈和怒气一扫而光。 桑行胡扯一统,其实也不能完全算是胡扯,真假掺半吧,她只是突然想起来男人身上的味道似乎和司徒毅很像,司徒毅也算是自己的半个大哥吧。 至于后面的,那就真的是胡扯了。 下巴忽然一重,被男人微砺的指腹捏着,男人蓦地低下头,鼻尖抵着桑行的鼻尖。 感受到男人温热的幽兰气息扑打在面门上,桑行的心跳扑通扑通急剧加快,瞥了视线,挣拧了一下,无果。 “你做什么?”桑行低低地说出一句,一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你不是想跟我睡吗?”男人薄凉的唇角微勾,漆黑的眸子晕染上几分笑意,胶着在桑行的脸上。 温热的气息萦绕,桑行却平白生出几分寒意。 咽了一口口水,努力的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桑行不自然地伸手去掰男人的手指,干笑着,“不是,我说的睡,只是睡在一间房里,你睡床,我打地铺,不是那什么?” 娘哟!桑行在心里暗暗无语,怎么这年头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有特殊的癖好,那么不正常呢? 曾经司徒毅是,怎么这个男人也是,两个大男人这样面对着面,不觉得奇怪吗? 要不是想看对 方救过自己,想蹭蹭他的武功,桑行心里真是怕怕的。 “想什么呢!”男人声音一冷,陡然将桑行的下巴松开,撤开了自己和桑行的距离。 “今晚本公子留在这里,我睡床,你睡地上,保持安静,少说废话。”男人长腿一展,脱鞋上榻,对着桑行手一挥,“下去!” 嘿呦! 还真是暴戾无常,说变脸就变脸啊! 桑行错愕的从床上下来,拾了地上的袜子穿上。 管他呢,这个男人能留下来,保护好自己,那是最好不过了,省的她整晚担惊受怕的。 男人合衣靠在被子上,双臂交叉,枕在脑后,慵懒的望着她穿好袜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男人轻轻地说了一句,“你还真是娇生惯养,连脚丫子都那么白。” 桑行正垂手提袜子,听到男人这句话,勾着的小脸瞬间就冲血了。 女子的脚,素来只能给自己的夫君看,这个道理,桑行还是懂得,只是多年来她一直着男装,有些女子的规矩,她也就不那么讲究了。 刚才男人忽然踹门进来,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担心,反正她穿着衣服,也就忽略了这个问题,现在给王五这么一说出来,心里面满不是滋味。 没想到,王五紧接着又 来了一句,“你虽然是男人,但是随随便便就在别人面前露出双脚,也不太好吧。” “那你三更半夜,随随便便就破门而入,闯进被人的房间,这样就很好吗?”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桑行第一次直接张口怼这个男人。 她本来就觉得不好意思了,他却还要这样说,要不是他突然闯进来,会这样吗? 男人星眸闪了闪,面色无波,转眸望向帐顶,“你太吵了。” “哦。”男人这样平静的态度,反而让桑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走到桌边穿了鞋子,桑行站起身,四下扫视了一圈,看到窗边有一个扫把,就去拿过来把床榻边的地上扫了扫。 收拾干净了,桑行又转身走到靠墙的立柜前,从柜子里抱出客栈里备用的被子,开始在打地铺。 过程中,男人就一直斜靠在床上,看着桑行忙忙碌碌,两人一句话都不说。 等到都收拾好了,桑行吹熄了灯烛,合衣躺下。 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屋顶,良久,竟然一点睡意都没有。 耳边一片寂静,恍然传来床上的男人翻身的声音。 “王大哥,你睡着了吗?”桑行听见自己轻轻地问道。 “没有。”王五爽快的答道,声音似比桑行还要清脆。 第五十二章 投怀送抱 “那个……” 黑暗中,桑行咬了咬唇瓣,不知道是不是该开口,毕竟这个问题她问过一次,被男人直接的回绝了,如果直接请求的话,似乎还有些过分。 “那个,王大哥家里是做什么的呀?”想了想,桑行还是觉得有必要铺垫一下。 “做生意。”男人的声音很轻,响在静谧的夜色中,就像是一片羽毛,轻轻落在桑行的心上。 “哦。”桑行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做生意好办,商人不都是重利的吗? 清了清嗓子,桑行郑重的说道:“王大哥,我请你做我的保镖吧,护送我到青州去。”说完,害怕男人直接了当的拒绝,紧接着又加了一句,“价钱好商量,我绝不会让王大哥吃亏。” 静如秋水,桑行只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良久的沉默,久到桑行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 “王大哥,你还听着吗?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出一般保镖十倍的价钱。”桑行提了提神,声音中已经染上了浓浓的倦意。 现在身边除了这位王五,一个会武功的人都没了,此去青州路途遥遥,她不得不做点防身的准备啊! 反正这次出门是公差,无论花了多少钱,后面 都有太后和皇上顶着,她才不怕。 “好。”出乎意料,男人这一次回答的极为爽快干脆。 桑行心中一喜,下一瞬,又开始在心里鄙视男人。 果然是唯利是图的奸商啊奸商,一整晚都那么矫情,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现在一说出十倍的价钱,就答应的这么快,考虑都不考虑一下。 这个世界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啊不对,应该说有钱能找傲娇公子当保镖。 嘻嘻! 高兴的不得了,桑行翻了个身,正想着接下来的旅途总算有保障了,可以睡一个踏实觉了。 背后忽然又响起男人的声音,“反正我家也在青州,顺路结伴也无妨。” 桑行怔了怔,不屑的轻嗤,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哼,虚伪的男人。 王五自然听到了桑行的那一声轻嗤,虽然不知道她那小脑瓜又在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桑行不说,他也不问。 心烦意乱的阖上眸子,暗想,他怎么差点忘了,明天得让陈旸把衣服的熏香给换了。 桑行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冬日的阳光照在窗棂上,打出一格一格的光影,和煦的落在地板上,宁静而又美好。 今天又是一个好 天气。 桑行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伸伸懒腰,撑着身子坐起来。 刚刚坐稳,却又猛地一个激灵。 不是睡在地上吗?怎么又躺到床上了? 抬眸看向地板,昨夜打地铺的地方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原本放在床边的男人的鞋也不见了。 不会吧,人跑了? 桑行心中大急,也顾不上自己怎么跑到床上的,伸手掀了被子,滋溜一下滑下床,鞋子也顾不上穿,踩着一双袜子就跑了出去。 跑到门口,恰好遇到提着茶壶往里面走的王五。 桑行瞳孔一缩,迅速刹住步子,但是一条腿迈过门槛,想收已经来不及了,脚下个踉跄,直接栽倒在男人的胸口。 王五冠玉般的容颜微微一变,下意识的一手托着茶壶,一手揽住桑行的腰身。 于是,当景止和陈旸端着早饭从楼梯口走上来的时候,就恰好看到他们两个“男人”抱在了一起。 不仅如此,桑行的脸还埋在王五的胸膛上,王五的一只手则搂着桑行的药。 陈旸和景止两人简直就是目瞪口呆。 昨天晚上看到两人闹别扭,陈旸就觉得怪怪的,早上又看到他们家王爷从桑都尉的房间里出来,还让他和 景止把早饭送到桑都尉房中。 这些吧,他还能勉强说服自己接受,可是现在,青天白日,两个人竟然抱在了以前,简直就是太可怕了。 半晌回不过神来,他们家的王爷和桑都尉,天呐,这也太劲爆了吧,陈旸暗暗地吞了一口口水。 景止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这……咳咳,这不算是她家都尉有外域吧,她回去要跟砚心夫人交代吗?可对方是个男人啊,太奇怪了。 王五拧了拧眉,确定桑行没事,缓缓收回自己的手,脸色微沉,“王毅,你是不是见到个人就喜欢投怀送抱。” 桑行耳根子一热,慌忙从王五怀中撤出来,仰脸看到男人阴晴不定的俊颜,小脸陀红,撇了撇嘴,“我这不是怕你走了,急着去找你吗?” 忽地又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刚才她跟王五贴的那么近,“咦,你身上的味道怎么跟昨天不一样了?” 王五挑了挑眉梢,拾步绕开桑行,走到屋内,一边将茶壶放在桌上,一边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一个熏香而已,我每天都换。” “每天都换?”桑行诧异的转过身,也往屋里走,“买一块香,熏一次衣服又用不完 ,剩下的怎么办?” “你不会扔了吗?”男人挑着眉梢,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桑行,似乎桑行问这个问题很愚蠢、很白痴。 “那多浪费。”桑行小声的嘀咕一句,忽地又眸色一亮,眉眼弯弯地望着王五,“以后你要是再扔,就扔给我吧。” 王五薄削绝美的唇瓣微微一勾,“你都那么有钱了,还在乎这一点香?” “勤俭才持家好不好?谁也不会嫌自己钱多。” 说话间,陈旸和景止已经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不得不说,还挺贴心的。 “有那个闲工夫,先把你的鞋穿上。”王五瞥了眼和景止一起进来的陈旸,眸光又落在桑行的脚上,面沉如水。 桑行背着王五偷偷鼓了鼓小嘴,走到床边把鞋穿了,又在景止的服侍下简单梳洗了一番。 等到桑行出来,发现王五和他的侍从一坐一站,饭菜竟然还没有动。 专门等自己吗?一股暖流蓦然涌上心头。 “谢谢。”桑行温声说着,坐到王五的对面。 景止则站在她的身后。 王五淡淡地看了桑行一眼,不语,面部线条却比以往柔和了不少。 修长白壁的大手执起筷子,眼梢微抬,犹豫了一下,缓声开口。 第五十三章 给她擦嘴 “你们两个也坐下一起吃吧。” 王五缓声开口,话是对着陈旸和景止说的。 两人皆是微微一怔,下一瞬又惊又喜,连连推辞。 他们只是下人,怎么能和主子一起呢? 桑行正拿着筷子,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王五,眉眼一弯,心头欢喜。 她本来也想叫两人一起坐下吃的,但是碍于王五在场,而且王五的那个臭脾气,她也不敢擅自做主。 现在王五主动开口,她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拉了景止让她坐下,又想去拉陈旸,蓦地瞧见王五犀利的剜了自己一眼。 讪讪地笑了笑,也不敢乱动了。 那一眼,陈旸自然也瞧在眼中,两位主子又是让,又是拉,这是多大的面子,再说自己的王爷本来就阴晴不定,高深莫测,方才看桑都尉那一眼,分明就是要生气的样子。 陈旸哪里还敢推辞,一边谢恩,一边,忙不迭的坐下。 桑行开心的不得了,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的好些人一起吃饭了。高兴的又是给景止夹菜,又是想给陈旸夹菜,给景止还好,可给陈旸的菜夹到了一半又转了个弯,落到了王五的碗中。 王五俊眉微拢,星眸点点,也不知道是嫌弃,还是无奈 ,没有做声。 陈旸长长的咽了一口气,好在桑都尉的在这个菜落到了他家王爷的碗里,不然他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一颗心暂时的放下,陈旸的饭吃的却并不轻松,旁边一个大神王爷坐着,他感觉自己连大气儿都不敢穿,小心翼翼地吃着,唯恐犯了什么错。 而这边坐在桑行旁边的景止亦是紧张的不得了,当初在丞相府的时候,她哪里能有这种殊荣啊。 她家的两位小姐吃饭,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不跪着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坐着的命。 桑行可不知道这些,陡然想起以前父母具在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光,恍如隔世。 自从父母去世,她被人救下,拼命的习武,拼命的学各种各样的东西,入御都府,成为禁军,成为御都府的都尉。 一步步走下来,最后,连个一起吃饭的人都没有了。 酸涩和喜悦掺杂,桑行眼波闪了闪,伸出葱白的小手执起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故意嚼的嘎巴嘎巴响。 桑行越吃越来劲儿,吃到最后,不管吃什么菜都能吃的声音极大,好像这样就能和着所有的悲伤咽下。 “啪!” 筷子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重响。 桑 行一震,抬眸看向对面的人。 坐在两边的陈旸和景止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吓得一身冷汗,双双露出畏惧的表情。 “能把馒头都吃的震天响,你还真是个人才。”王五勾了勾唇角,说不出的嫌弃。 “王大哥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呀!”桑行眨眨眼睛,眉眼中尽是无辜,好似完全没有听出王五话语中的嘲讽之意。 男人被噎得嘴角直抽抽,雪白的袍袖一扬,拾步往外走。 桑行看着男人吃瘪的样子,原本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瞬间心情大好,乐的眉开眼笑。 一边笑,还一边招呼着陈旸和景止,“来来来,你们别客气,快点吃,多吃点。” 陈旸一看司徒毅走了,哪里还吃的下,急忙向桑行告辞,拾步追了出去。 “大人,我们这样不太好吧。”景止紧张兮兮地看了看王五与其侍从离去的背影,压低了声音说道。 “有什么不好的?”桑行无所谓的挑眉,扒拉了一口莲菜送到嘴里。 “那位王公子一直脾气不好,会不会被大人一气,就跑了。”景止紧张兮兮地说道。 一句话,仿佛一个重锤砸在桑行心上,有道理呀,怎么忘了这一头。 一时间贪图嘴快, 说了那厮一句,脾气那么差,又还没给他钱,不会真的说跑就跑了吧。 想到王五此刻可能就拎包走人,桑行也顾不上吃了,嘴都没擦一下,拔腿就追了出去。 敲了敲王五的厢房,没人应,桑行心头一紧,推了一下门,门应声而开,果然没人了。 天呐,真跑啦! 桑行速度飞快的往楼下跑,三步并两步,一直大喘小喘的跑到门口,迎面却看到男人领着随从走了回来,随从的背上挂着一个包袱,可不是要走的样子。 桑行心头一喜,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就抱住男人的胳膊。 王五薄削绝美的唇角滟起点点弧光,轻轻甩了甩桑行,“做什么?” “你吓死我了。”桑行委屈的不行,“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哼,小气的男人。 桑行暗暗咒了一句,说走就走,差点把她急死了。 “去买点东西而已,松手。”王五星眸掠过桑行的手,抽出胳膊,白袍翩翩,捡步往客栈走。 桑行点点头,急忙追上去。 没走了两步,王五忽然顿住步子,回过头来看着桑行。 桑行一惊,差点撞上。 陈旸亦是站在一旁,奇怪的看着两个人。 王五忽然抬起手,五指纤长干净 ,骨节分明,触向桑行的脸。 桑行心尖儿一颤,本能的偏头想躲。 没想到男人的似料到桑行的反应,手腕一转,五指仍旧是落在桑行的脸上。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落在桑行的嘴角上,轻轻揩了一下。 旋即松手,眉眼清淡的转过身,轻飘飘的落下一句,“吃过饭记得擦嘴。” 桑行愣了好一会儿,才木然的点点头,所以,他刚刚是在给她擦嘴? 回过神来,王五早就进了客栈,桑行急忙追进去。 桑行和景止出来的时候,陈旸已经牵了马和马车,在门口等着。 马车是桑行他们的,王五和陈旸之前是骑着马的,两匹马站在客栈前,王五一身白衣坐在马上,龙章凤姿,衣发翻飞,惊艳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车轮滚滚,马蹄哒哒,一行人就这样上了路。 天气晴好,桑行坐在车上,撩开窗幔,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心情也格外的雀跃。 出了安平镇,大概行了有一里多地的样子,桑行忽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儿。 清秀的眸子四下里扫视了一番,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一颗心拧着,猛地低下头,就看到车座地下的缝隙里,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呼吸一滞。 第五十四章 是顾北烟 桑行张了张口,刚准备喊出来,视线触到那双眼眸中溢出的乞求和告饶,终究是还是不忍。 犹豫了一下,伸手想要把车座掀开,让女子出来。 刚触到车盖,还未动,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桑行眉目一敛,快速的转身在车上坐稳。 “吁!” 王五和陈旸勒紧了缰绳,让马儿停下来。 不远处,一乘蓝色的官轿堪堪落稳,停在路中间,跟随在官轿后的一大堆人马手持官刀,脚步整齐的分从官轿两侧跑过,迅速就将桑行一行四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陈旸厉声质问。 官轿的轿帘打开,一个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走出来,精锐的眸子在陈旸和景止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王五的脸上。 两人视线相对的一瞬间,中年男人不由得心头一寒。 不仅为对方那深如幽谭的眼神,也为男人周身散发的强大气场。 敛了敛心神,中年男人自我介绍道:“本官乃是路州知府,安平镇就在本官的管辖范围内。昨夜,本官接到安平镇地方官和木府管家来报,有一个女贼潜入木家盗窃,而后潜逃,木家家丁追寻途中,被两个男人阻止了。” 知府顿了顿,眸光落在景止 背后的马车车帘上,“而后,这两个男人和那女贼还跑到了府衙,假冒木府的名义,大闹了公堂,搞得安平镇府衙鸡犬不宁。” “本知府连夜追踪,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女贼的下落,她却在附近消失不见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到?” “没有。”王五一如往常,冷冷清清地开口。 桑行虽然坐在马车里,但外面知府的话却是听的清清楚楚,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垂眸看了看车座下的那双眼睛,怪不得刚刚觉得有些眼熟,现在仔细一看,可不就是顾北烟吗? 顾北烟水眸殷殷,可怜巴巴的望着桑行,桑行唇角一斜,不去看她。 忽的起身,躬身打帘。 顾北烟心头一撞,闭上眼睛,紧张的额角的汗珠都沁出来了。 “知府大人劳心了,我们的确没有见到。”桑行打开帘子,车厢内的一切就一览无余,的确,除了桑行,没有其他人。 知府和王五正僵持着,依着知府的意思,自然是要马车车厢里有没有人,但王五那能杀死人的表情和气场,显然没有要退让开口的意思。 桑行这么一掀帘,既打破了僵局,又让知府看到了车厢内的情况,也让他放心。 “那就 打扰了。”知府摆了摆手,示意收兵。 这些人一看装扮,就不像是普通人家,尤其是那个骑在马上的男人,龙章凤姿,气势摄人,绝非凡品。 混迹官场多年,知府晓得,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最好不要得罪别人,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要栽个大跟头。 “且慢!” 知府刚一转身,还没往前走。 身后忽然又乌央乌央的跑来大队人马。 众人听到动静,皆侧目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王五薄凉的唇瓣微抿,面沉如水,眉目不动。 桑行的心突突直跳,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景止紧紧地攥着车帘,手心里都是汗。 “公子。”景止轻轻喊了一声。 “嘘!”桑行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只手轻轻按了按景止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来的这群人正是安平镇的知县和木府的那群打手。 知县和打手一眼就认出了坐在马上的王五,其中一个被王五暴打的打手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指着王五就对知府道:“姚知府,就是这个人,他就是昨天帮着那女贼的小子,你快抓了他,我们少爷一定重重有赏。” 姚知府闻声抬头望向王五,却见对方岿然不动,丝毫没有要下 马告饶的意思,“公子就没有要解释的吗?” “我们公子做事,什么时候还需要跟你们解释,还不赶快让开。”陈旸眉头一皱,厉声呵斥。 王五五指一扬,将陈旸没说完的话打断。 “打了人,你们还敢这么嚣张,也不睁眼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先前指认王五的打手抽出手中长刀,一副作势要冲上来的样子。 “本公子路径安平镇,并无意于要得罪木府,只不过看不惯有人恃强凌弱,以多欺少罢了。” 王五启唇说着,眼梢瞥过那打手。 打手面色一红,他们的确算是以多欺少,但是还不是那小子先惹了他们。 “管你说的天花乱坠,”打手轻哼了一声,又转头对着知府 ,“姚知府,此人必然和那女贼人脱不了干系,昨夜又伙同女贼大闹县衙,诋毁我们家小姐的名誉,知府大人,一定会给木府做主吧。” 姚知府闻言一怔,转眸看了眼安平镇知县,知县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姚知府当即一挥手,示意衙差,“将此人拿下。” “慢着。” 一队人刚刚抽刀上前,王五星眸眯了眯,袍袖下的手掌微提,还未出招,就听到马车里的桑行疾呼一声,纵身从马车上 跳下来。 “是她,是她,就是她。”知县和打手闻声都看向马车,一看到桑行的脸,知县激动的都快跳起来了,兴奋的喊着。 一时间激动的过了头,看众人都奇怪的看着自己,才觉失态,不好意思的姚知府解释:“昨夜就是此人和那女贼人来县衙告状,说她是木府的女婿,而后却被这个男人带走了。”知县又指了指王五。 “呸!”领头的打手歪头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恶狠狠地说道:“胡说八道,我们家小姐根本就没有女婿,就是有,也不可能是这小子,这小子就是昨天在客栈里放了那女贼,并且打了老子的人。” “现在人赃俱获,看你们还怎么抵赖,说不定那个女贼现在也是被他们藏起来了。” “对,没错,这些人大闹安平镇,简直就是不把我们木府放在眼里。” “就应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们,省的他们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一听领头的打手这样说,众打手纷纷应和起哄,一个个举着明晃晃的大刀,好像下一刻就要冲上来。 一切确定,姚知府哪里还敢怠慢,既然得罪了木府,就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人,此刻也顾不得了。 “将人给本官抓起来。” 第五十五章 你别吓我 一声令下,众衙差和打手好似出了山的野狗,一阵乌拉乱叫就往上冲。 桑行面色一变,抓着景止的胳膊一甩,将景止护在身后。 麻麻滴,她出来是解决问题的好吧,怎么还变成火上浇油了,真是咸鱼脑子了。 王五眉峰一动,提掌出手,简直是哭笑不得。 不行,不行,不能打啊。 还是要低调呢,低调下去只怕还没到青州就要玩完了。 桑行护着景止左闪右避,牙一咬,怒然吼出声,“别打了,本官乃是御赐钦差,耽误了本官的事,只怕你们的脑袋都赔不起。” 王五刚刚把一个衙差打出去,堪堪收回掌风,薄唇一抿,黑眸流光,这厮怎么如此沉不住气,现在暴露了,还不等于告诉沿途的狼狗,这有一块大肥肉吗? 一团混乱声中,打手们见了仇人,早已眼红,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哪里顾得上桑行的这句话。 站在一边的姚知府和知县两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双双变色,对视一眼,姚知府当即大喊,“快住手,都给本官住手。” 虽不知真钦差还是假钦差,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衙差听到自己大人喊停,当即住手。 王五和陈旸也不穷追猛打,衙差撤了,剩下一群打手,也 好收拾,不过片刻,地上就已经躺到了一片,呻银呼痛声四起。 “姚知府,你怎么回事?”领头的打手一面龇牙咧嘴的揉着自己的屁股,一面转头瞪着姚知府。姚知府径直略过他,走到桑行面前。 “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桑行面色一冷,眉目无情,清秀的脸上挂满了肃杀之气,一手从袍袖中扯出一张圣旨,当着姚知府的面念了出来。 正是皇帝司徒羽给她的任命书。 姚知府和知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上冷汗连连,心里又万般庆幸,幸好他们没有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木府来告状,他们顶多也只能算是秉公执法吧。 “下官不知钦差大人驾到,妨碍了大人的公务,还请大人恕罪。”姚知府慌忙请罪。 跪在姚知府身后的知县更是把脑袋垂在臂弯里,头都不敢抬。 “好了,不知者无罪,”桑行冷声,“本官有要务在身,你们切勿纠缠,至于那个女贼,本官和她也不是一伙的,”抬眼瞥了瞥那些愣在原地的打手,“本官只是看不惯有些狗仗人势的东西。” 扬袖指了指王五和陈旸,“他们都是本官的属下,现在,赶快给本官让路。” “是是是,下官恭送大人。”姚知府连 忙起身,示意手下给桑行一众人让路。 车轮滚滚,马车继续前行。 知县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下松了一口气,抬袖揩了揩额角的汗水。 转眸望向姚知府,后者明显比他淡定多了,精明如狐的眸子望着远去的马车,微微眯起,意味不明。 这时,木府的那群打手也走了过来,凶神恶煞的盯着姚知府,“姚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姐派你过来,可不是让你就这么把人放走的。” 姚知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一个转身,往自己的轿子方向走去。 打手又看了一眼知县,知县心口一滞,急忙拾步追上去,“姚大哥。” “好了,这件事本官会亲自给小姐交代的,你们放心好了。”姚知府张口将知县还未说出的话打断。 知县点头称是。 马车走出去好远,桑行的心绪还有些难平,就这样暴露了,木府的人是不纠缠了,可那些如狼似虎的暗中势力恐怕就要对自己采取行动了吧。 不过,好在身边还有一个武功出神入化的王五,还好,还好。 蓦地又想起马车车座下还有一个顾北烟,扶着车壁站起身子,伸手掀开车座。 果然,顾北烟小巧的身子就缩在车座下。 桑行也真是服了, 车座下的空间这么小,马车还行走着,也不知道顾北烟是怎么钻进去。 “喂!丫头,安全了,起来啦!”桑行撩袍在一边坐下,看车座都打开,顾北烟还一动不动,就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后背。 还不动! 一点反应都没有。 天! 桑行呼吸一滞,这丫头不会闷死了吧。 “喂,顾北烟。”桑行又喊了一声,对方仍旧没有反应。 心跳砰砰砰的加快,桑行强自压住心底的颤抖,双手扳着顾北烟的肩膀,一使劲儿,将顾北烟翻成面朝着自己的样子。 小手胡乱的拍在顾北烟的脸上,“顾北烟,顾北烟,你别吓我啊!” 入手,皆是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桑行看着对方没有血色的小脸,一颗心慌乱到不行,刚想喊景止停下马车,叫王五来看看,忽然眸子一闪,又改变了主意。 “顾北烟,你不会真死了吧。”桑行带着一抹哭腔,继续喊,小手又是掐人中,又是扒拉眼皮,可对方就是没有一点反应。 “顾北烟,北烟,烟,小烟烟,烟儿。”桑行忽地压低了声音,凑到了顾北烟的耳边。 温热的气息拍打在耳廓上,挠的人耳朵痒痒的。 还是没有动静。 “顾北烟,你可不能死,你若 是死了,我……”桑行微抬了下颌,声音哽咽,“你若是死了,我就给你做人工呼吸,把你亲醒。” 桑行蓦地提高了声音,响雷一般炸在顾北烟的耳边。 顾北烟虎躯一震,双眼猛地睁开,“啊”地一声尖叫,迅速捂住自己的唇瓣,好像下一秒桑行真的会亲上来一样。 一抬眸,就看到桑行微俯着脸,眉目清澈,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哪里有一丝哭过的样子。 呀,被骗了。 “不装死了?”桑行淡淡地问了一句,坐直了身子,瞥都不再瞥顾北烟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顾北烟心虚的瘪瘪嘴,怏怏地站起来,将车座的盖子盖上。 “因为我聪明啊!”桑行挑了挑眉,她才不会告诉顾北烟,她是看到了顾北烟的睫毛动了动。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真的,可触到顾北烟冰冷的脸,她就有点疑惑,刚刚还活着,就算这一会儿闷死了,也不至于凉的这么快吧。 当看到顾北烟颤动的睫毛,她就完全确定了,这丫头是装的。 “喂,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不会真的哭啊?” 桑行的思绪被顾北烟的话拉回来,怔了一瞬,抬眸看顾北烟,就撞到对方一双水灵灵地眸子殷殷的望着自己。 第五十六章 是个白痴 心头莫名的一股燥意,桑行蹙眉,“你又没真的死,我怎么知道。” 本以为顾北烟会就此罢休,毕竟她总不能真的死一下试试吧。 谁知,下一刻,顾北烟又接着说道,“如果我刚才不醒,你会不会真的亲我?” 麻麻滴,桑行愕然的抬眸看着顾北烟。 两汪秋水盈盈,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水来。 桑行怔了一瞬,还没说出话来,下一刻,只听碰的一声巨响,桑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依稀听到顾北烟一声惨叫。 身子落地,才发现自己被一个人禁锢着,脑袋正紧紧地贴在对方的胸膛上。 “就知道一定是你!”薄凉的声音响在头顶,桑行仰眸,就看到王五棱角分明的下巴,唇瓣一张一合,星眸冷冷地攫在不远处的顾北烟身上。 “大人,你没事吧。”景止急急忙忙跑上前来。 桑行一震,快速的从王五怀中挣脱出来,奔向顾北烟,伸手欲将顾北烟从地上搀起来。 “你怎么样?” 桑行颤声说道。 “噗!”顾北烟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喂!”桑行面色一变,伸手搭上顾北烟的手腕。 王五这一掌下去,顾北烟伤的可真是不轻。 有些慌乱的从袍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桑 行开瓶倒出一颗,伸手递到顾北烟的唇边。 顾北烟水眸氤氲,并不张口去承,“你……” “这是治内伤的,快吃下去。”桑行眉心微拢,几乎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顾北烟眼波微动,直接张口吞下药丸,唇瓣触到桑行微凉的指尖,一颗心颤抖到不行。 顾北烟吞下药丸,开始打坐调息。 桑行蹭的站起来疾步走到王五面前,脸色差到不行。 “为什么要救她?” “为什么要打她?” 两人的视线纠缠在一起,同时出声质问对方。两人问的问题相似,只有一字之差,只知道对方和自己说的不一样,却没有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 不过双方各自看着对方的神情,猜也猜的差不多。 “她昨天虽然设计我,却并没有伤害我,也没有下毒,你为什么要打她?还出手那么重。”看王五绷着一张脸,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桑行就有些怒了。 即使是她桑行让他做保镖的,但是她没有发话,这个男人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就把她救下的人打伤吧,且还那么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该生气的难道不是她桑行吗? 王五微抿了唇瓣,五官的线条紧紧绷着,“从昨夜到今日,所有的麻烦都是因这个女人而起,她来历不明 ,你却还如此护着她,你真的是个白痴吗?” 桑行一噎,她当然不是爱心泛滥,丝毫没有原则的人,她自然也明白这遇到的一大堆麻烦都是因为顾北烟,还因此,将她的身份也曝光了。 只是,她能说出她的另一个目的吗? 昨夜,她听到顾北烟在找一个药方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更奇怪的是,木府里竟然会有自己的画像,而之前她可是从没有和这个什么木府打过交道。 显然,木府的然是对她有研究,甚至是有防备的,她桑行从来都不是怕事之徒。 木府家大业大,为了一个画像,甚至可以说是为了一个药方,对顾北烟一个小女子穷追猛打,这实在是太可疑了。 看着顾北烟那小巧玲珑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她就忍不住想往女童失踪的那件案子上想,说不定顾北烟说的什么药方就是她要找的那个呢? 身份曝光了也就曝光了,反正她也不怕木府的人找上门来。 只是,这些话,她都不能对王五说。 而且,这个男人说的也太过分了,什么她就是白痴了,脸色一冷,桑行面对着这个威压逼人的男人,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辱骂朝廷命官,信不信本官治你的罪?本官做什么 事,难道还需要向你汇报不成,本官爱救谁救谁,你管不着。你只是本官花钱雇来的,有什么资格插手本官的私事?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 一通大呼小喝,桑行眼眸一撇,趾高气昂,感觉整个人的气儿都顺了。 嘿呦,训斥这种高傲的不得了的男人真是爽的不行啊! 嘻嘻! 陈旸站在一边看着闹得僵硬的两个人,心里暗暗地替桑行捏了一把汗,这个桑都尉可真是不省心。 要知道他们家王爷多么傲娇的一个主啊,这次为了桑都尉,都肯纡尊降贵的当保镖了,桑都尉怎么就还不知足,竟然还训起人来了。 就算两个人是那啥的关系,也不能这样不是? 果然,王五气的脸色发白,袍袖下的五指收拢,握的咯咯作响。 薄削绝艳的唇角一勾,怒极反笑,眉眼中却是冰冷一片,“好,真好,钦差大人好大的官架子,大人是谁?平民百姓自然是惹不得,大人要救谁,本公子自然管不了,既然如此,本公子告辞,大人好自为之。” 王五说着,袍袖一甩,转身就走。 真真是气死他了,他那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怕她受到伤害吗?看来,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看吧看吧,陈旸看着桑行无奈的摊摊手,怎么样?走 了吧。 桑行当场傻眼,愣在原地,这就走啦? 其实,说完,她就后悔了,毕竟是那么高傲的一个男人,昨天也是求了他半天才把他留下的,今天就这么图一时嘴快。 哎呀,哎呀,也是那个男人太过分了好吗? 看着男人的背影张了张嘴,努力的好几次,还是有些拉不下脸开口,刚才一本正经训人的可是她自己啊,怎么能一转脸就求他留下? 这么好几个人看着,也太没面子了不是? 直到男人骑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桑行还呆呆地愣在那里。 “大人,我们怎么办啊?”景止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桑行的衣角,回头看看那辆被王五一掌劈碎的马车,已经没办法再用了。 现在就只剩下一匹马,可他们还有三个人呢。 桑行蹙着眉,心里绞成一团,她比景止还难受呦喂。 陈旸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司徒毅身后,不是他走的慢,而是司徒毅一直走的慢,他也只能保持相同的速度跟着。 见离桑行远了,便压低声音问了一句,“爷,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司徒毅一直凝神听着背后的动静,走了这么远,竟然不追?心里憋着一团火,面上却平静无波,“去青州。” “不等桑都尉了?”陈旸惊讶。 “不等。” 第五十七章 舍身相报 “你为什么要救我啊?”顾北烟歪着头,凑到桑行面前,一双漆黑明亮的水眸少了往日的灵动,显然伤的不轻。 桑行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翘着的二郎腿随着车子的颠簸一抖一抖的。 听见顾北烟的声音,桑行眼睛也不睁,有气无力的答了一句,“高兴。” 顾北烟收回脑袋,坐直了身子,举目扫视了一眼她们现在做的车,是真的高兴吗?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呀,她看来看去,好像只有悲催! 原来的马车被王五一掌打碎了,只剩下一匹马,但她们有三个人,顾北烟又受着伤,桑行琢磨了一会儿,就和景止一起动手,把坏掉的车厢拆了。 一番修整过后,她们的马车也就变成了一辆板车。 幸好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桑行躺在板车上晒太阳,顾北烟坐在她的旁边,景止则负责赶车,继续上路。 “你就不怕我再次害你,或者给你找麻烦吗?”顾北烟看桑行一直不吭声,三个人一直保持安静,也挺尴尬,遂没话找话。 王五走了,桑行少了一个得力保镖,正心情不佳,顾北烟一说这话,她的心里更烦躁了,抬了抬眼皮,“那你现在走吧,正好给我腾个地方。” 说着,两腿一伸,胳膊一展,把自己 在板车上摆成一个“大”字。 顾北烟背靠着她的胳膊,简直就是苦笑不得,还能找个更随心的人吗? 微微抿了抿唇,顾北烟略一沉吟,“你放心,等到了下一站,我就会走的,一定不会拖累你。” “可你已经拖累我了?”桑行眯了眸子仰头看着顾北烟。 冬日的阳光洒下一条条温暖的金线,逆着光,桑行有些看不真切她脸上的表情。 “那我补偿你?”顾北烟试探着开口。 桑行不语,等着顾北烟继续说下去。 “师傅说过,救命之恩,当舍身相报,不如……”顾北烟忽然吞吞吐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红着耳垂,“不如,我以身相许吧。” “什么?”桑行一下子从板车上弹起来,额头差点撞上顾北烟的鼻尖。 顾北烟往后一撤,有些忸怩的看着桑行,“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我们家大人已经有了两位夫人了。”桑行还没有开口拒绝,前面驾车的景止忽然适时的开口接过话茬。 桑行心中暗喜,正了正面色,咦嘻嘻,这个小丫头还是很有眼力劲儿的嘛! “你有了两个夫人了?”顾北烟大惊失色,小手颤抖着指着桑行。 桑行淡淡地点头,承认。 “那你为什么还要招惹我?” 顾北烟委屈的喊着,水眸中星星点点,因着一使劲儿,牵动了内伤,抑制不住的重重咳了起来。 “本官什么时候招惹你了?难道不是你揪着本官不放的吗?”桑行莫名其妙,因为这个女人,把她的大宝贝保镖王五都气走了,这女人还委屈上了。 “咳咳,是你,是你,咳,就是你。”顾北烟一边咳着,一边跺着脚站了起来,“难怪师父说中原没有一个好人,中原的男人也都是大骗子,你都有妻子了,还要救本姑娘,你……你是个坏人。” 桑行对与顾北烟的逻辑真是无语了,有妻子就不能救人?救人捞不到谢谢也就算了,还成了坏人,难道还救错了? 呸,看现在的情形,她兴许还真是救错了。 不再理顾北烟,再度躺夏身子,一扭头,闭上眼睛,继续晒太阳。 顾北烟小嘴一瘪,眼眶中的泪珠就吧嗒吧嗒滚了下来,书上不是这样说的,师父也不是这样说的,中原不是说,英雄救美,到最后美人和英雄就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吗? 这个钦差大人都救了她几次了,怎么就是个有妻子的呢?而且还有俩。 越想越难受哇,顾北烟眼泪巴巴的看着桑行,见对方完全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一跺脚,心中 负气,跳下马车,不,跳下板车就跑了。 “吁!” 车子骤然一轻,景止以为掉了什么东西,急忙把车停下来。 转头看见是顾北烟跳车跑了,小脸皱了皱,回头看向没事人一样在车上躺尸的桑行,“大人,追她吗?” “不追,我们继续走。”桑行气愤的说道。 顾北烟委屈,她还委屈呢。 前路茫茫,她的大宝贝保镖呦,这次真是亏大发了。 景止开心的扬了扬眉梢,说不出的愉悦,不追就不追,这个女人她一直就不喜欢,不但害她家大人,还敢打她家大人的主意,哼,没得逞吧。 剩下板车上的两人继续前行。 因为出发的就不算早,而且中途又耽搁了,板车走的又不快,一番折腾下来,桑行和景止虽然吃了些干粮,但也饿的不能行。 赶到最近的一个小镇的时候,已经是将近黄昏的光景了。 两人既需要休息,又需要重新购买马车,桑行也不打算再赶路,遂打定主意,在镇上投店。 为了避免再次遇到上次那样的事情,晚饭的时候,桑行特意让景止吩咐小二把饭菜送到房里,省的她再看到什么不平的事,抑制不住一腔热血。 晚饭过后,小二送了洗澡的热水过来,桑行舒舒服服的洗了 一个澡,换了身衣服。 躺在床上,眼睛望着繁复帐顶,这两天经历的事情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闪了一圈,也不知道王五和他的侍从现在到哪儿了?吃饭了吗?是不是也该睡了? 想到王五,又想到那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司徒毅,他现在又在哪儿呢?给六公主找的那个什么宝贝找到了吗? 想着想着,脑子就开始昏昏沉沉。 桑行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有意识,恍恍惚惚的睁开眼,天还没有亮。 冷风吹着窗棂纸,发出擦擦的声响。 鼻端萦绕上一股异香,香? 桑行瞳孔一缩,脑中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睡意全消。 有迷香? 清醒过来的一刹那,桑行有了这个意识,急忙屏住自己的呼吸,闭上眼睛,假装熟睡。 一会儿,桑行就听到了门栓被人从外面用刀子撬动的声音,不动声色的从袖袋中敛了一把银针,桑行闭目以待。 门栓被撬掉,发出一声极低的闷响,显然开门的人速度极快的用手接住了门栓,没有让门栓落在地上。 黑暗中,桑行眯着眼,只见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个瘦小的黑影从门缝中挤进来,一闪而过,又迅速的轻轻把门阖上,蹑手蹑脚的走向床榻上的桑行。 第五十八章 小孩子气 桑行一手捻着银针,一手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只等那人过来,就给他狠狠地一击。 没想到,那条黑影向着桑行走了两步就停住了,似乎在观察桑行是不是真的被迷晕了。 内力不能提,桑行也不敢贸然行动,只怕自己一击出手无法成功,反而被对方所制。 就在桑行提心吊胆,高度警惕的时候,黑影一个转身,朝着窗子的方向走过去。桑行愣了一瞬,下一刻,黑影将窗子打开。 伴随着一股寒冷的夜风,两道黑影又一前一后的从窗子里跃进来。 娘啊!这还有同伙。 桑行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以她现在的武功,暗中偷袭,对付一个人应该还行,可这一下子就来了三个,怎么办?怎么办? 慌神的间隙,三个黑衣人已经举步走到床榻边。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照在站在前面的两个黑衣人蒙面的脸上,明晃晃的两把钢刀几乎同时举起,闪着寒幽幽的光,一刀砍向桑行的头部,一刀砍向桑行的腹部。 桑行心头一抖,猛地睁开眼睛,速度极快的身子一旋,一脚狠狠地踢在那个拿刀砍向她腹部的黑衣人的小腹上,与此同时,手腕一转,手中银针飞舞,打在第三名黑衣的 人的身上。 头部堪堪躲过那致命的一击,眼梢瞥见枕头,已经被那落下的一刀砍得稀巴烂。 三个黑衣人大吃一惊,没想到桑行竟然还清醒着,而被桑行袭击的那两个人,一个个都都疼的满头大汗,说不出话来。 砍中枕头的男人阴鹜的眸子一沉,手中长刀挥出,再次向桑行袭来。 桑行瞳孔一缩,腾身而起,手中没有兵器,只能抓住手边能拿到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拼命的向黑衣人砸去。 可这些黑衣人有备而来,桑行不敢提内力,只靠着一些招式硬撑,哪里会是对手,不会一盏茶的功夫,桑行就撑不下去了,而且胳膊上也挨了两刀。 想要去开个门喊人过来,完全被逼得跑不到门边。 啊!桑行简直就是抓狂。 “嘭!” 抓起一个花瓶,猛地朝一个黑衣人头上砸过去。 那黑衣人瞬间被砸的满头鲜血,晕了过去,另外两人一见同伴被砸晕了,愈发愤怒,他们三个会武功的大老爷们,竟然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小钦差都收拾不了,传出去,还怎么混? 就在两人吱哇乱叫着冲过去的时候,窗外忽然刮进来一股狂风,眼前蓦地一亮,两根白色的蜡烛随着风打了一个旋儿, 稳稳地落在桌子上。 两只蜡烛燃起,厢房内登时亮堂起来。 两个黑衣人一震,面面相觑。 桑行也是一脸愕然,不过心中更多的是不安,她可不认识什么会耍蜡烛的朋友,来人就算不是这两个黑衣人的同伙,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眉心一蹙,小手靠着墙壁摸了摸,一把抓住靠墙的一根扫把,虽然不算什么好武器,但有总比没有强。 就在两个黑衣人提刀,再次向桑行扑过来的时候,忽然脚下一软,只听扑通扑通两声,两个黑衣人双双栽倒在桑行面前。 桑行眼前一团黑影一闪,还没反过来怎么回事亦是觉得脚下绵软,扑倒在地上,无力地喘西。 一双粉底锦缎的绣花鞋出现在眼帘,再往上是一截青色的裙裾,桑行想仰脸看看来人的模样,可脑袋好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来人望着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桑行,又是恼,又是怒,**一跺,弯夏身子,从袖中取出一小节竹筒,放在桑行鼻端,让桑行嗅了嗅。 这才转身走到桌边,重新燃了烛台,将那两只蜡烛熄灭。 “你怎么又来了?”桑行揉了揉磕痛的额头,从地上站起来,望着眼前那抹盈瘦的背影。 顾北烟气 呼呼地转过身,明亮的水眸怒视着桑行,“我不喜欢欠别人,你不是救过我吗?还你。” 桑行愣了一下,下一瞬就笑了,没想到这个丫头还这么小孩子气。 见桑行笑,顾北烟就更不满了,“你还笑?本姑娘生气,你就这么开心吗?” “没有,没有。”桑行连连摆手,“我绝对没有开心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有点可爱,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这次救了我。” 可爱? 顾北烟脸色稍霁,低头看了看倒在那里的几人,“这几个人怎么处理啊?” 桑行敛了敛神色,这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拿着一个扫把,旋即把扫把丢了,走到那几人跟前,“把他们身上的毒解了,我有话要问。” 顾北烟点头,从袖中取出竹筒,放到倒地的两人鼻尖下,试了好几次,却没有任何反应。眉心一跳,手指放到两人鼻尖下探了探,不禁花容失色。 “死了?”顾北烟眸子闪烁,紧张地看着桑行。 桑行眉心一拧,探上两人的脉搏,果然死了。 “不是,他们不是我毒死的。”顾北烟看桑行一脸凝重,生怕桑行以为是自己下的手,慌忙解释道。 “你的蜡烛里放的是七星蔷薇?”桑行松开黑衣人的脉 搏,不咸不淡的问。 顾北烟面色一白,没想到桑行竟然知道七星蔷薇,这可是他们教里独有的,且极难培育,这世上拥有此毒的人绝不会超过五个,可转念一想,许是桑行在哪本书上看到过,遂点了点头。 好像又怕桑行误会什么,又加了一句,“我是红衣教的人。” 本以为桑行会惊讶一下,没想到桑行的反应倒是很平静,就像跟她说的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我是红衣教的人,你就不好奇吗?”顾北烟惊奇的看着桑行,师父不是说中原人对他们西南的蛊术和毒术都很好奇的吗? “红衣教的人就不是人吗?”桑行反问了一句,抬手捏住黑衣人的下巴,黑衣人的嘴巴被迫张开,一股黑色的血水流了出来。 去看另一个人,亦是如此,站起身,走到那个被她砸晕的黑衣人身边,探了探鼻息,还好,这个还活着。 顾北烟在桑行那一句话里有点回不过味儿来,挠了挠脑袋,站起来走到桑行身边。 “他还有救吗?”顾北烟看桑行探这个满头是血的人的鼻息。 桑行抿了抿唇,灵动的眼睛眯了眯,似犹豫了一下,清秀的脸上显出一丝狠色,薄唇启动,吐出三个字,“不救了。” 第五十九章 毅哥哥 “不救了?”顾北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说,此人还活着,还有救,但是这位王毅公子,不但算救了是吗? “为什么?”耐不住好奇,顾北烟又接着问了出来。 桑行举目扫了一圈地上的三个人,指着已经死掉的两人说道,“这两人虽然中了七星蔷薇,但却是口中**,在倒下的那一刻服毒自尽,这样的死士,即使救活了,也会什么都不说,然后咬舌自尽,你说我还费劲救他做什么?” “有化尸粉吗?”桑行犹豫了一下,还是提起刀,一刀刺向那还有着微弱气息的黑衣人的心口,没办法,此人注定了活不成,这样或许还能更痛快一点。 亲手结束一个生命,心里还是很难受的,桑行颤了颤眼帘,将视线瞥向别处,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前乍然有出现父亲被杀时的惨像。 鼻子一酸,微微仰着头,不然眼皮下的热流淌出来。 顾北烟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有些讶异于桑行对红衣教的东西怎么会了解这么多,不但听说过七星蔷薇,还知道化尸粉。 化尸粉这玩意儿红衣教的人基本上都是随身携带,但是中原人用这个的也不多吧。 从袖袋中掏出一个很小的特质瓶子,素白 瓶,盘着一朵妖艳的红莲。 伸手递到桑行面前,心中满满的困惑,“王……”本来想叫王公子的的,但忽然又觉得太过疏远,不够亲切,旋即又改了口,“毅哥哥,你也是我们红衣教的人吗?” 桑行张开眸子,看了她一眼,接过化尸粉,眼梢微动,“不是。” “那……” “我听我师父说的。我师父曾经去过西南,所以知道一些关于红衣教的事情。”桑行淡淡地解释着,已经拧开了化尸粉的瓶子,轻轻地将一些粉末抖落在血液中。 不一会儿,地上的三具尸首就开始融化,发出滋滋的响声,融化过的地方,都变成了黄色的液体,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桑行将化尸粉的盖子阖上,又还给顾北烟。 顾北烟收好了东西,这才发现桑行的胳膊上受了伤,踟躇了一下,小声说道:“毅哥哥,我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桑行瞟了一眼右臂上的伤,她自己处理的确不方便,遂点了点头。 “毅哥哥,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刺杀你?”顾北烟一边小心的处理伤口,一边低头问桑行,她的脸离桑行很近,她几乎可以数清桑行有多少跟睫毛,她也是第一次发现,一个男人竟然可以长这么长的睫毛,还长那么好看 。 小脸微红,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毅哥哥…… 桑行头皮一麻,刚才只想着处理那三个黑衣人,都没注意到这个小丫头是怎么叫的,现在一听,怎么听着那么别扭,而且,她忽然想到那个叫司徒毅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微蹙眉心,桑行清了清嗓子,“你以后不许这样叫我。” “那怎么叫?”顾北烟小嘴一撇,柳眉倒竖,手下的力气也不由的大了起来,直痛的桑行瞳孔一敛。 桑行痛呼一声,“你轻点,你可以叫我王公子,王大哥,都行。” “不要。”顾北烟表示不满,手下却轻了许多,“一点都不特别。” “这个天底下名字叫毅的人也有很多,”桑行顿了顿,比如召陵帝都里就有一个司徒毅,“不还是不特别?” “那怎么办?”顾北烟撒好了药粉,已经开始缠绷带了。 “一个称呼而已,你就喊王大哥吧。”桑行道,嘻嘻,她喊了王五半天的王大哥,这下子也有人喊喊她。 “好吧。”顾北烟蔫蔫地点头,虽然不满意,但也不抗议了。 “你不是想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桑行继续道,“本官是前往青州的钦差,本来是隐藏身份的,但是为了救你,不是暴露了吗?所以这些人,若不是木府的,就极 有可能是青州涉案的人派来的。” “唉!”桑行忽然又叹了一口气,“可惜我的保镖生气跑了,不然这一路也没这么危险了。” 顾北烟将手中的带子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放下桑行的袍袖,低垂了眉眼,她自然知道桑行说的是王五,“对不起,都怪我。” 桑行不防这个刁蛮傲气的小丫头忽然低头认错,微微有些惊讶,旋即好脾气的笑了笑,“没事,走了就走了,今天你不是也来救我了吗?” “可是,我要走了,我还有任务在身,”顾北烟抬起头,直直地凝进桑行的瞳孔,眼中闪过丝丝不舍,“师父吩咐的任务我还没有完成,所以我不能陪你去青州。” “是要去找你之前说的药方吗?”桑行眼波微动,注意着顾北烟的反应。 顾北烟点点头,“不只是药方,我还要找人,找两个人,”忽然又摇了摇头,“也有可能是四个人。” “这人还会一变二啊?”桑行不解其意。 “不是,”顾北烟摇头,“我不知道那两个是不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好吧,”桑行看顾北烟不愿多说,她也不再追问这个问题,毕竟这是人家红衣教内部的事情,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对了,你找的那个药方,是做什么的药方? ”桑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盘桓在心底良久的问题。 顾北烟似是没有想到桑行会对这个问题好奇,想了一下,毕竟这几日的两日的事情都是因药方而起,也不是什么特别机密的大事,而且对方又是…… 也就不再隐瞒,“那个药方原是我们红衣教的先辈研制出来的,听说可以使人受损的肌肤快速愈合,若是受了刀伤剑伤,只需要一个晚上,就可以痊愈。” “这么神奇?” 虽然不是桑行要找的药方,但听到顾北烟这样说,桑行还是感到特别惊讶,这种药方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神奇。”顾北烟接着解释道:“那个药方刚研制出来,还没有试验,就被人盗走了。” “哦,”桑行点点头,“你们教中有没有那种让人吃下去就会变年轻变漂亮的药方?” 顾北烟哑然,接着便是咯咯地笑,眉眼弯弯地看着桑行,“我们红衣教虽然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蛊毒,但是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若是能让人变年轻变漂亮,那我们红衣教的人岂不是都长生不死了?” 也是,桑行黯然。 “好啦,你也不用担心了,我给你点好东西。” 顾北烟忽然一把扯住桑行的手,把自己的小手放在桑行的掌心 。 第六十章 脱衣之劳 “什么?” 桑行手一抖,本能的要把手抽回来。 手心一凉,顾北烟已经把她的手放开了,垂眸,就看到手心里多了一个盒子,浅蓝色的盒子,做的很精致,乍一看和一个胭脂盒大小差不多。 “这是什么?” “这叫遮颜砂,”顾北烟笑道:“你把它涂到脸上,就能遮住你原本的容貌,这样别人就认不出你了,比人皮面具管用多了。” “有这么神吗?”桑行眉目一亮。 “当然了,只要不遇水,它就不会掉,保管亲娘都认不出来。”顾北烟得意道。 “对了,还有这个,”顾北烟说着,又拿出一截蜡烛和一个小竹筒,“这个也给你。” “七星蔷薇?” 桑行一怔,不意顾北烟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 “嗯,你拿去防身。”顾北烟有心不放心的说道。 “那你呢?” “我身上有各种各样的毒药,我还会蛊,不用担心我。” “那多谢了。”桑行从顾北烟手里接过东西。 安平镇,木府。 “小姐。”管家来福疾步走进书房,低低地喊了一声。 坐在窗边低眉看书的女子,听到声音之后抬眸,看到来福时眸子一亮,连忙起身走过来,“成了?” “没,没成 ,”来福跪在地上摇了摇头,“三人都没回来。” “啪!” 女子脸色骤变,勃然大怒,一把将手中的书贯在来福的头上,可惜准头有些偏差,书擦着来福的耳朵落在地上,发出极大的声响。 “一群废物,三个人,连一个手无寸铁的桑行都对付不了,本小姐养着你们做什么?喂狗吗?” 来福唯唯诺诺,勾着头伏在地上,“小姐息怒,小人再派人前去,一定除掉桑行。” “再派人去?”女子冷冷地勾唇,“你以为桑行和你一样蠢吗?被偷袭了一次,还等第二次?” “一天到晚的说别人蠢,我看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掩着的书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身玄色便袍的男人步伐矫健的走进来,清罹的面容消瘦绝艳,一双漆黑的眸子犹如流火,灼灼生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来福,又看了看女子,举步走向书桌。 “二哥。” 女子娇嗔一声,款款地走向男人。 “木盈,桑行不是你能动的,你最好安分一点,不然出了事,大哥的手段如何,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 木晓面无表情的说着,声音和语调却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让木盈心头猛地一凉。 “那个桑行简 直就是欺人太甚,”木盈仍旧是余怒未消,扯了扯木晓的衣袖,“二哥,她不但救了那个来府上盗窃的女贼,还……还败坏我的清誉。” “你这做哥哥的,就眼睁睁不管吗?” “由她说去,你真的嫁给她了?”木晓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抬眸看着木盈。 “那女贼你也不管了?”木盈睁大了眼睛。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费心。”木晓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不再看她,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挑了眼皮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来福,朗声吩咐,“你去准备一下,明日出发。” “是。” 来福如蒙大赦,慌忙从地上爬起来,退了出去。 “你又要去哪儿?”木盈追问。 木晓并不理会她,自顾自的收拾书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会儿,见木盈仍然不走,微拢了眉心,“请你以后尽量不要进我的书房。” 顿了顿,又觉得不妥,“不,不是尽量,是一定,每次来都搞得乱糟糟的。” “木晓,下次见到大哥,我一定告你的状。”木盈气呼呼地,却又无可奈何。 “没问题,好走不送。”木晓眉梢一扬,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一直目送着木盈离开,木晓转身进书房,甩手将 房门关上,走到一个盛放书画的落地大瓷瓶前,从里面拿出一个卷轴。 抖开,一个人的画像映入眼帘。 木晓漆黑的眸中蕴起一层阴鹜狠辣,薄薄的唇瓣一勾,“帝都之狼,我倒是要看一看,这匹狼,有多猛。” 顾北烟一直陪着桑行到天亮才离去,房间里的味道基本上都散了,地上只留下了一些水渍,桑行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礼,关上窗子,和景止交代了一下,就出去了。 顾北烟的遮颜砂还真灵,桑行擦上之后真的是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使劲儿的在脸上蹭了好几下都蹭不掉,就像是天生的脸一样。 桑行在大街上转了一圈,走进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成衣店,凭着自己的喜好选了三套女式成衣,便让掌柜给她包起来。 “公子买这么多成衣,是给夫人买的吧?”掌柜的热情地说着话。 “嗯嗯。”桑行点点头,说起来,她还真有两位夫人,不过可惜了,衣服不是给他们买的。 “公子的夫人真是好福气啊!”掌柜的赞叹道。 “这位公子能帮个忙吗?”桑行还没来得及回答掌柜的,背后就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很熟悉。 感觉到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桑行的 心砰砰砰跳个不停,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心脏。 回过头,果然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大宝贝呦! 桑行激动的几乎要喊出声,站在她面前的人可不就是昨天生气跑掉的王五。 嘻嘻,缘分呐,老天一定是看她昨夜奋战的太辛苦,所以今天就把王五送回来了。 “有什么能帮你的吗?”桑行眉眼弯弯,满脑子都是鬼主意,该怎么再度说服王五呢?道歉?加钱?还是其他?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爱好,男风算不算? 桑行的脑子里快速闪过好些个方案,还是随机应变比较好,看对方有什么需要,如果自己帮了对方的忙,他总不好再拒绝吧。 王五星眸闪了闪,绝美的唇瓣弯了弯,犹如冠玉的脸上鲜少的露出动人的笑容,“本公子打算给一个朋友买两套衣服,但是不知道她的尺寸,看她的身形和公子差不多,不知道公子能不能帮个忙试试?”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小事小事,不过脱衣之劳,桑行喜洋洋地说道:“可以可以,助人为乐嘛。不知道公子想给你的那位朋友买什么样式的?” “喏,那套就不错。”王五随手一指,桑行举目望去。 目瞪口呆。 麻麻滴,女装! 第六十一章 报答公子 “你认真的吗?” 桑行吸了一口气,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凝着王五。 莫说桑行,就是站在桑行身后的掌柜,都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是跟人家有什么仇吗?哪里是帮忙,简直就是羞辱,让一个大男人当众穿女人的衣服,过分的不止一点点啊。 王五却好似没有意识到,星眸弯了弯,薄削的唇瓣一勾,眉眼无辜地看着桑行,“怎么?这套衣服不好看吗?” 桑行白着脸看着王五,都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对方的问题,半晌,才点点头,“好看,但是……” “哦,我知道你是个男子,我那个朋友也是个男子,只是因为我二娘大寿,他打算演一出戏,所以才需要女装。”王五好似才反应过来,急忙打断桑行的话,略带歉意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原来是要演戏啊! 桑行和成衣店的掌柜恍然大悟,可是这让一个陌生的男子帮忙试女装终归是有些不大好吧。 桑行眼睛转了转,心里已经打定主意,面上为难,“这位公子的一番心意的确是令人感动,只是本公子一个男儿身,穿这样的衣服,只怕有些不妥啊。” “这……”王五眉心微拢,思索了一会儿,亦是觉得好生为难,“唉,我那位朋友 远在青州,又不知道他的尺寸,我与他的身量相差太远,实在是没有办法,所以才恳求公子,我也知道这样有些强人所难。只要公子愿意帮我,我一定报答公子。” 桑行心里笑嘻嘻,等的就是这句话,但面上却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公子的朋友在青州?那公子可是要赶回青州吗?” 王五微微一震,似没想到对方会注意着这个点,但毕竟是有求于人,也不隐瞒,“是,我的家乡就在青州,此行正是要前往青州,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哎呀!缘分呐,”桑行一拍大腿,一脸的相逢恨晚,“这真是太巧了,我也是要前往青州办事,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如何?” 桑行眉眼弯弯,筹谋了好一会儿的话终于说出口。 “好是好,”这一次,王五没有直白的拒绝,踌躇了一下,“只是我还要给朋友买衣服。” “这个忙,我帮了。”桑行仗义的拍了拍胸脯,心里打着小算盘,这个忙,虽然有点冒险,要让她恢复女儿装,但是也只是穿一下衣服,又没人认识自己,无妨。 可这在王五这种男人看来却是大事,让他觉得欠着自己也挺好的,至少这样他不能心安理得的再次半路开溜,去青州就有保 障了。 “这位公子真的愿意帮忙吗?”王五格外的惊喜,俊脸上绘着动人的笑,越发显得整个人俊朗英挺。 “当然,都说了要结伴同行,我们就算朋友了,朋友有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桑行刻意地把这些话说在前面,提醒着王五,她都这么诚恳了,他定然不会不保护她吧。 说着,就让掌柜按着自己的尺寸取了一套先前王五看中的衣服,抱起衣服去试衣间试穿。 在桑行去试衣间的时候,王五身子一侧,在桑行看不到的地方,唇角微微一勾,眼眸中一抹得逞的神色一闪而逝。 若不是熟悉她的身形,方才在成衣店门口的时候,司徒毅都差点错过了。 昨天他生气离开,还以为桑行会留他,他便刻意的放慢了马,谁知道都走出去二里地了,桑行都没有追上来。 他一生气,就纵马狂奔,走了一段路,接到消息,他便打算提前去青州,不管桑行了。 可走了半日,他还是决定回来,毕竟某个人虽然胆大好事,却一点武功也不能用,无疑是一块肥肉。 最后,就让陈旸一人先去瀛洲,他又折了回来。 早晨到达这个小镇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他吃了点东西,正打算去找桑行,就在成衣 店的门口遇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看到的虽是一张陌生的脸,但穿的衣服却是桑行在京城时穿过的便服。 正胡乱的想着,桑行已经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一袭浅紫的纱裙,收腰的设计,左肩上一朵同色的小花,挽起数十根纱带,垂着袖上,显得桑行的皮肤玉白,身材纤瘦而修长。 从未见过她身着女装,虽然模样不是她原本的模样,头上也绾着公子髻,但看上去却是别有一番风姿。 王五眯了眯星眸,上下打量着桑行,看的桑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生怕他看出什么来,急忙问:“公子,可以吗?” “不错。”王五颔首。 “要装起来吗?”成衣店的掌柜适时的开口。 “你喜欢吗?”不回答掌柜的问题,王五扬目,反而问起了桑行。 “还不错。”桑行走到铜镜前,照了照,看着镜中的人,陌生的不像是自己,一来因着脸变了,二来亦是她很久不曾穿女装了,好些年了吧。 听到王五问,她嘴上应着,心里想的却是其他的事情,反正这衣服也不是买给她的。 “好,就这套了。”王五这才回答掌柜。 桑行再次进入试衣间,将衣服换回来。 掌柜接过衣 服,将衣服包好交给王五,王五付了钱,桑行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公子,你住哪儿?”桑行看着王五满面春风的朝自己走过来,激动不已,主动打招呼。 “你呢?”王五不答反问。 “就在街角的蓬云客栈。” “巧了,我也在那儿。”王五说着,抬脚出了成衣店。 “真的吗?”桑行水眸亮晶晶,他也在?怎么一直没遇到呢? “那公子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桑行忽地压低了声音,昨夜她被行刺了呦,打斗的声音那么大,按理说,应该有人听到才对,可是从头到位,客栈里都没有一个人出现。 这种现象她也理解,毕竟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很多人即使听到什么响动,只要不关自己的事,就不会出来看。 可王五应该不会也是这样吧,毕竟他的武功那么高,虽然有点冷漠,但是并不是冷血啊,她出了那么多状况,王五作为一个认识不久的人,都那样护着她。 王五脚步一滞,星眸微沉,一把攥住桑行的手臂,同样压低了声音:“昨夜的动静是你搞出来的?” 桑行点点头,果然是听到了,怎么不出手呢,要不顾北烟忽然出现,她可是就要玩完了的说。 第六十二章 会上瘾的 “你没事吧?”王五俊眉微拢,星眸中流露出一丝丝关切。 “只是几个仇家来寻仇,被我打发了。”桑行随口说着,心里却觉得有点奇怪,这个王五也是够奇葩的,先前自己以王毅的身份,千方百计的留出他,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态。 现在又怎么了?才认识的陌生人,怎么对自己这么关心?难道仅仅是因为帮了他。 王五似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了,眼眸闪了闪,敛去所有的情绪,他昨夜并没有住到那个什么蓬云客栈你,自然也没听到桑行闹出什么动静。 可听桑行这样说,心里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他想过青州或者木府的人会对桑行采取行动,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王五轻轻地说了一句,举步走到了桑行的前面。 桑行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这王五也太反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呢。 走出两步,见桑行没有跟上来,王五回头,轻勾额唇角,“怎么,傻了?对了,我叫王五。” 男人说完这句话,也不走了,就看着桑行。 桑行就更郁闷了,这么主动,不会是有所 图谋吧。 讪讪地走到男人身边,一直在思考男人为何如此反常,忽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划过,桑行忽然睁大了眼睛。 走到客栈门口,桑行才想起来一件事情,“王……王大哥,我还有些东西没收拾,你一会儿就在门口等着我啊!” 说完,也不等王五回应,拔腿就往楼上冲,一口气爬上楼直闯景止的房间。 桑行扑腾一声忽然冲进来,吓得正在喝水的景止一口呛住,咳咳的咳嗽起来。 “大……大人,咳咳……你吓死奴婢了,发生什么事了?”因为早上桑行出去的时候跟她交代过,所以景止知道进来的人是桑行。 桑行速度极快的反手将门关上,冲上来一把抓住景止的手臂,把景止扯到铜镜前,“快坐下,快坐下。” 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遮颜砂,打开盖子,刚想涂到景止脸上,可犹豫了一下,又觉得不好,不说遮颜砂有限,就说景止不会口技,她若是一张口,不还是会被王五发现吗? 王五对王毅的态度那么不好,却对现在的自己不错,她可不想再一次面对王五的冷言冷语。 想了一下,伸手解下背上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件自己新买的成 衣。 嗯,幸好多买了一套,桑行心一横,拿了一件鹅黄色的成衣,刺啦一声将前襟撕掉了一大块。 景止惊得合不拢嘴,一头雾水的看着桑行,“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别说话。”桑行看了看景止的脸,唇角勾起一丝丝坏笑,转身去床边拿了景止的包裹,拆开,从里面取出景止的胭脂,用手指在景止的额头、嘴角、脸颊、下巴、鼻尖上分别点了几下,点出一连串的红斑。 “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呀。”景止哭丧着脸,她本来长得就不会很好看的那种,她们家大人竟然还这样对待她。 “从今天开始,你就假装自己是个哑巴,知道吗?无论别人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许回答。”桑行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将自己撕下来的那一大块衣襟一折,折成一个面纱,蒙在景止的脸上。 “还有,”桑行继续嘱咐,“一会儿你看到王五的时候,要假装不认识。” 等到桑行将一切交代完,把景止伪装的王五大概看不出来,这才带着景止下楼。 一走到楼梯口,就看到王五站在门口,丰神俊朗,翩跹挺拔,在人进人出的客栈门口站着,格外的打眼,越发像是一个落入 凡尘的散仙。 吩咐景止去牵昨夜重新购买的马车,桑行缓缓向王五走过去。 “啧啧啧,王大哥可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啊!”桑行走到王五身后,忍不住赞叹道。 王五淡淡地瞥了桑行一眼,薄削的唇瓣勾了勾,不做声。 “只是比着一个人,就差了一点。”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忽然闪过另一个人的身影,桑行喃喃说道,声音很小,像是说给王五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谁?”王五星眸睇着桑行,骤然出声。 桑行倒是没想到他会忽然对这个问题感兴趣,这家伙不是对别人都一脸冷漠的吗? 哦,对了,他好像对男的比较感兴趣一点。 桑行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小脑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灿然一笑,“就是我呀,王大哥虽然是芝兰玉树,但是比我差一点。” 说完,桑行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脸皮似乎越来越厚了,看来夸自己是会上瘾的哈! 果不其然,王五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一脸嫌弃的看着桑行,轻嗤,“你哪里来的自信?” “怎么?王大哥觉得自己比我好?”桑行一脸诚恳的反问。 王五噎了噎,他忽然发现桑行是越来越会挖坑了,这 话问的,他肯定不行,他否定还不行。 不理桑行,信步出了客栈,剩下桑行站在那儿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吃吃地笑。 景止的车技也是越来越好了,稳稳地把马车停在客栈门口,上车的时候,就轮到桑行无语了。 王五竟然没有马!且他的随从也不见了。 从成衣店出来,她就一直在遇到王五的心情中激动着,都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 “王大哥难道就没有随从吗?”不能直接问蓝衣仆从去了哪里,桑行就只能委婉的说。 “原是有的,昨天临时有点事,就让他去办了。” “那……” “我的马昨天丢了,今天就只能蹭一下你的马车了,不知道方不方便。”王五倏地对着桑行一笑,笑的绝艳倾城,让人都不忍心拒绝。 丢了……是昨天把她弃了遭报应了吧。桑行心里暗搓搓的想着,脸上挂着友善,反正是青天白日,她不怕。 乘一辆车也好,还可以贴身保护自己的安全。桑行这样想着,也就同意让王五坐自己的马车。 桑行先上车,王五紧随其后,走过景止的身边,王五淡淡地扫了一眼。 景止一直勾着头,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生怕王五把她认出来。 第六十三章 有点奇怪 还好,王五弯腰上了车,什么都没有说。 景止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都紧张的出汗了,她也知道自己有时很冒失,生怕自己坏了她家大人的好事。 马车踢踢踏踏的上路。 车厢里,桑行和王五各占一边,相对而坐,王五的话仍旧很少,基本上都是桑行没话找话。 桑行不说话的时候,王五都是低敛着眉目,看着手中的一本什么书,至于看的到底是什么,桑行也没有什么兴趣。 一路上,只是担心这青州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连走了五日,都很顺利。 也不知道是桑行真的掩藏的很好,还是因为又王五在身边,亦或是暗中的那些人忌惮着什么,这五日,三人倒是过得很安稳,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情况。 但沿途却遇到了不少逃难的灾民,个个枯瘦如柴,面黄肌瘦,越接近青州,这种情况越严重。 第六天的黄昏,三人抵达了绩溪,这是距离青州最近的一个小城,大概还有大半日的路程,就可以抵达青州城。 当然,这里的灾民已经不能用成群结队形容了,大街上的气氛都格外凄怆,再加上冬日的萧条,整个小城显得死气沉沉的。 奔波了数日,王五 和桑行都打算在这里歇一歇再进城。 桑行不知道王五是什么打算,都已经到了青州城,王五应该回家了吧,只是如今不知青州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怕艰险重重,她也不能贸然行动,还是要伪装进城才行。 本来桑行是要投店的,可快到客栈门口了,王五忽然改变了主意,不让投店了,说是客栈里人来人往,人多眼杂,不够清净,打扰他看书,不如寻一个僻静点的人家投宿。 桑行想想,觉得这个打算也好,毕竟绩溪离青州很近,说不定这些客栈里就埋着暗线,等着朝廷的钦差过来,她住进去,反而不安全。 遂也同意了王五的决定,让景止驾着车在绩溪城转了一圈,便寻了一户不起眼的人,进行投宿。 这户人家靠近城边,看上去还算干净简洁,户主是一个中年妇人,模样消瘦孱弱,一双乌黑的眼睛深深的凹陷,看样子家庭情况并不好。 刚开始听说桑行和王五要借宿,妇人果然是面色为难,不好拒绝,但又是在没有能力招待。 桑行自然知道妇人为难什么,向景止使了个眼色,给了妇人一包银子。 妇人接过银子,又是惊又是喜,眉眼发亮,眼眶通红,几乎就 差痛哭流涕了。 最后欢天喜地的把桑行三人迎进去,但分配房间的时候又为难了。 因为家中贫困,除了妇人住的一间房子,就剩下一间厢房和一间厨房,而桑行他们却是三个人。 桑行看看景止,又看看王五。 她还能说什么? 从表面上看,景止就是个姑娘,她和王五就是俩大老爷们嘛! 反正也不是没和王五住过一间房,大不了打个地铺呗。 桑行这样想着,还没说出口,肩膀上蓦地一重,是王五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紧接着醇厚低沉的嗓音响起。 “这也没什么为难的,我们两个都是男人,可以挤一间房,”又转眸看了看景止和妇人。 还未说出来,妇人就急忙接口道:“那就辛苦这位姑娘和我挤一间吧。” 主子都决定在这里借宿了,景止自然无话可说,服从安排。 妇人也并不觉的这有什么,似乎这也是最好的且唯一的处理方案了。 虽然桑行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听到这话从王五口中主动冒出来,还是觉得有些惊讶。这厮是真的转性了? 想当初她是王毅的时候,为了在这个男人房里打个地铺,可是废了好大的牛劲,还被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狠狠地 训了一通,现在就这么想的开? 妇人将桑行和王五领进那间待客的厢房,便去给他们烧水沏茶,景止则帮忙收拾房间。 王五拾步走到桌旁落座,掏出一本书在那里看。 桑行则背着手在屋里转,四处打量起来。 这间屋子虽然有些破,陈设简单,但还干净,应该是天天收拾。 看屋里的摆设,这里应该也是一间卧室,而且床头柜上还摆着五个小孩玩的那种瓷娃娃,虽然有些破了,但无疑是这间屋子里最打眼的物件了。 “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的?”桑行蹙着眉看了一圈,目光又落在坐在桌旁看书的王五身上,举步走到王五身边坐下,忍不住说道。 “嗯?哪里怪?”王五眉眼不抬,一眨不眨的看着书。 “这家里明明只有那个妇人一个人,为什么会有两间卧室,而且这一间还收拾的很干净,就好像专门给什么人准备的一样?”桑行有些紧张兮兮地说道。 离青州越近,她的心里越有一种强烈的不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只已经落入渔网,却不知道出路在那儿的小鱼。 “嗯,是很奇怪。”王五掠了眼梢,抬眸睨着桑行,“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桑行怔怔地看着他,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想跟他商量一下的好不好,现在又把问题丢给她,她怎么知道怎么办? “你说,这户人家会不会和最近发生的青州赈灾粮款被劫一案有关?”桑行压低了声音,身子前倾,凑到王五面前,确定自己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 其实,桑行更想说的是,这户人家会不会是青州那边涉案的人埋下的奸细,专门在这儿等着钦差,可一想,王五现在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直接这样说反而会让王五怀疑,所以她就拐了个弯。 王五看着近在眼前的小脸,心头莫名地一动,同样也压低了声音,凑近桑行,轻声慢语,“你怎么会忽然关心青州的案子?难道你是朝廷派来的钦差?” 桑行的心咯噔一挑,不知道是不是王五离地太紧,薄唇启动间,温热的气息尽数扑打在桑行的眼睫上,桑行颤了颤眼帘,讨巧的一笑,“怎么可能?只是此地不是离青州很近吗?这家人这么奇怪,我才这么想的。” “嗯。”王五薄削的唇角勾了勾,点头,似乎觉得桑行说的也有道理,话锋一转,“这不大可能吧。” “为何?” 第六十四章 也睡床上 “想要劫朝廷的东西,谈何容易,必定需要大批的人马,且劫到之后,还需要地方藏匿,这户人家若真的和那么大的案子有关,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让我们借宿?”王五分析道。 桑行颔首,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些大的问题,可这户人家确实有点奇怪,“那你觉得这户人家有什么问题吗?” 王五张了张口,正打算回答桑行,抬眼看到妇人提了一壶水走进来,便不再做声了,正了正身子坐下。 桑行见状,也连忙收回动作,坐在王五的旁边。 妇人此时正好提了水走到桌前,赔笑着道声怠慢,给两人倒茶。 “夫人,您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王五轻瞥了一眼桑行,趁着妇人给他倒茶的间隙,问了出来。 王五的话音一落,桑行就急忙抬眸望向妇人,生怕错过了妇人一丝一毫的反应。 妇人粗糙干瘪的脸上,闪过一抹凄怆悲伤,继而苦涩的弯了弯唇,“以前有的,如今就剩下我一人了。” “哦,不知发生了何事?”王五接着道。 妇人看了看王五,又看了看桑行,还未出声,眼眶就已经红了,“想必两位公子来的路上也看到了,青州附近灾患厉害,已经持续了将近半年了,朝廷拨来的赈灾粮 款屡屡被劫,不少人家都已经撑不下去,逃难去了。” “我们家原是一家三口,我和我的丈夫生有一个女儿,叫做柚柚。大概半个月之前,我们一家也准备逃离绩溪,往北方去的,可是在离青州十里的别津山,我们被一群官兵的队伍冲散了。我找不到女儿和丈夫,又怕他们会来找我,就又回到绩溪来了,也许,他们在别津山找不到我,也会回家来的。” 妇人说着,已经是泣不成声,满脸泪痕。 “那他们现在还没有消息吗?”桑行讪讪地问着,明知道这是一句废话,可还是问了出来,她是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去安慰妇人,灾荒连连的时代,一对父女失踪了十多天,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绝对不敢说出来,想到之前自己还对这户人家猜忌,桑行忽然觉得好生愧疚,总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人,草木皆兵了。 “放心吧,他们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回来找你。” 想了好久,桑行才想到这么一句话。 妇人抬袖擦了擦眼泪,强颜笑道:“都是一些家事,让两位公子见笑了,两位公子快请喝茶,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怠慢了。” “夫人客气了。”王五淡淡地应着,星 眸深深,绞着不明地情绪。 绩溪虽然是灾患区域,但是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只是物价高的有些惊人,好在王五和桑行带的盘缠足够,所以晚饭吃的倒还算可以。 妇人似是很久都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饭了,在桑行的再三劝让下,也不再客气,几度激动的热泪盈眶,也不知道是因为吃到好饭好菜,还是想到了丈夫和女儿。 晚饭后,景止帮着妇人一起收拾碗筷,桑行则和王五一道回了厢房。 一灯如豆。 王五坐在灯下看书,桑行坐在旁边有些焦躁的抠着自己的手指玩。 这几日以来,他们两人几乎每天都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单独相处,但那都是白天,晚上相处还是头一次。 仍然记得在客栈的那次,桑行还是王毅的时候,两人的相处就很不愉快,而且这个王五似乎趣味还有些奇葩。 心里面终归有些阴影,桑行磨磨蹭蹭好长时间,都闭口不提今晚怎么睡的问题。 她不说,也不见王五有什么动静。 夜,逐渐深了。 桑行终于有些撑不住了,白天赶路就挺累的,晚上自然也经不住怎么熬,脑袋撑在胳膊上,小鸡啄米似的,不时一栽又一栽。 王五微微抬头,晶亮多情的星眸温润的落在桑行 的发顶,看着桑行困得不得了的样子,他竟然生出一种想要抚了抚的桑行的脑袋的冲动。 当然,也只是冲动,王五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会儿,薄削绝艳的唇瓣微勾,无奈地摇了摇头,温声喊桑行,“别在这儿睡,小心着凉,困了就去床上。” “啊!” 温柔低醇的声音响在头顶,桑行仿佛被狗咬了一样,乍然惊醒,猛地一抬脑袋,神识清醒,水眸清清亮亮的望着王五。 王五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反应惊了一下,不过旋即拢了心神,俊眉微拧,“去睡吧。” 桑行在看到是王五的那一刻,精神就松懈了下来,这么一松懈,感觉腰疼胳膊疼、脖子也疼。 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桑行站起了身,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你不睡吗?” 王五看着她像一只慵懒的小猫一样站在自己面前,丝毫没有形象的伸懒腰,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喉结上下动了动,黑眸中蕴起一抹兴味。 “怎么,想让我跟你一起睡?” 桑行朦朦胧胧的应了一句不早了,忽然又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笑意的王五。 “不说话就是默认?”王五挑了挑俊眉,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拾步走到桑行面前。 吓得桑行连连后退,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还是喜欢一个人睡。” 王五看着桑行受惊的样子,黑眸闪闪烁烁,潋滟生姿。 不等他再说什么,桑行急忙跑到橱柜边,打开柜子,从里面抱出被子,开始给自己打地铺。 原来桑行还想着,不知道王五能不能主动仗义一下,把床让出来,看现在这情形,她还是打个地铺比较保险。 王五站在桑西背后,看着桑心一连串的反应,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有趣,可看到桑行把被子抱出来,准备打地铺的时候,又瞬间敛了笑意。 “你做什么?”王五低醇的嗓音响在背后。 桑行回答的飞快,“打地铺,睡觉啊。” “你睡床上去。”王五回的更快,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和霸道。 桑行愣了一瞬,回头看着王五,眼眸闪了闪,有些难以置信,上次好不容易求他跟他睡在一间房里,都是他睡的床上,今天这么主动?不会打什么坏主意把? 忽然想起刚才王五说的一起睡,眉心猛地一跳,警戒的问:“那你呢?” “我自然也睡床上。”王五不假思索的说。 果然,果然,就知道他没打什么好主意。 “我们这样不大好吧。”桑行委婉的推脱。 第六十五章 只想找你 “怎么不好?”王五星眸中闪过几许不明的意味。 “我……我们两个都是男的。”桑行略感为难的说道,说完,脑袋一勾,小脸发烧,要不要问的这么直白,她都不好意思说好吗? “哦?”王五迈步走过来,走到桑行面前,伸手将桑行怀中抱着的被子接下,重新放入橱柜中。 桑行怔住,看着男人将被子放入橱柜,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还未回过神,王五已经放好了被子,面对这她。 “王……”桑行唇瓣启动,刚发出一个字,唇上就多了一根修长白壁的手指。 是王五的。 温热的手指,冰凉的唇瓣,好像瞬间被一团火焰击中,桑行颤了颤眼帘,连忙噤声,后退了一步,不敢再说话。 王五俊眉微扬,浓墨重彩的眸中绞着几许兴味,几许揶揄,几许探寻。 压低了声音,醇厚的嗓音响在黑夜里格外让人心动,充满了魅惑的意味,“正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男人,才更理所当然啊,难道,你还怕什么不成?” 男人说着,脚下一点点靠近,长臂一捞,蓦地将桑行揽入怀中,大手落在桑行的腰间,眉目深深浅浅。 桑行猝不及防,小脸跌在男人心口上,耳边突突,分 不清是男人的心跳,还是自己的心跳。 “你,你做什么?” 桑行反应过来,心头一惊,小手慌乱的推着男人,想要挣脱。 王五敛起几分笑意,一只手往上移动,扣在桑行的后脑上,逼视着桑行与自己目光相对,两人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 桑行急的都要抓狂了,手指尖都开始打颤,“王大哥,你放开我吧,我们不合适,我不喜欢男风的,你找别人吧。” 怀中的人儿看上去急的都快哭出来了,独有的气息钻入鼻孔,一种异样的感觉在王五的脑海中炸开,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他想抓,却又怎么都抓不住。 摒弃了心头那些奇怪的感觉,王五专注的看着面前的人,微微松开了一些和她的距离,唇角的笑意更甚。 “可是,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特别,我只想找你,怎么办?” “我……我一点也不好,我一身的毛病,你一定不会喜欢的,而且我们还不是很熟呢。”桑行挥舞着手挣扎,却不断地被王五擒住。 “没关系啊,我们以后有时间可以互相了解。”王五语调温柔的要滴出水来。 “可我不想了解。”桑行几乎要怒了,她怎么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这 种事情不是也应该两情相悦的吗?哪有强迫的。 以前还以为这个王五是个仗义的大侠呢,现在看来,就是个小人,混蛋。 看桑行发怒,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王五终于蹙了蹙眉,将桑行松开,“逗你的,去睡吧。” 什么玩意儿? 王五的猛地一松手,倒让桑行有点反应不过来了,确定刚才是逗她,不是现在? “你到底哪一句是真的?”桑行问道,心里没有一点谱。 “你还睡不睡?”王五脸色蓦地一冷,表情瞬间恢复以往的淡漠,好像刚才那个调笑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睡,我去睡。”桑行撇撇嘴,往床榻边走。 没想到王五也紧随其后的走过来。 “你做什么?”桑行反应极大的转过身,机警的动作对着王五。 “睡觉。”王五淡淡地说了句,又恐桑行再多想,遂又补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动你的。” “说话算数吗?”桑行小心翼翼,“不然我还是打地铺好了。” “地铺睡多了会得关节炎的。”王五道。 “没关系。”桑行悻悻然笑。 “你敢。”男人猛然提高了声音,吐出的两个字仿佛是从寒冰中凝练出来的一样。 桑行闷着头,怎么就没见过这样的 人,别人睡不睡地铺他还管的着?这也太霸道了吧。 反骨上来,桑行也不管他,径直往橱柜的方向走。 王五黑眸一敛,长臂一捞,五指收缩,紧紧攥住桑行的手臂。 桑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子有一瞬间晕乎乎的,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眼前蓦地出现男人放大的俊颜。 唇齿被撬开,一股属于男人的独有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紧紧地将桑行攫住。鼻腔和口腔的气息几乎要被掠夺殆尽。 片刻的缺氧,桑行呼吸都快暂停了,急忙伸手去推男人。 男人的身形好像一座大山,怎么都推不动。 桑行接的唔唔**,口齿含糊不清,喊都喊不出声,小手用尽全力的去拍打男人的后背。 可张口的动作,更加促使了男人的侵袭行为,桑行觉得自己都快不能喘气儿了。 心一横,对着男人薄削的唇瓣狠狠地咬了下去,血腥味儿在两人唇齿之间蔓延,男人吃痛,**一声,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扣在桑行后脑和腰际的大手双双使力,仿佛要把桑行揉进自己的身体。 桑行惊恐的睁着眼睛,好像待宰的羔羊。 直到两人都粗葛了呼吸,男人才眸色暗 沉的将桑行放开。 桑行脑子里晕晕乎乎的,整个人都快软了,水眸凝着王五,又是恼怒,又是无奈。 “你还睡地上吗?”男人喘着粗气,声音沙哑的厉害,唇瓣上绽开一朵腥红,星眸恶狠狠地凝着桑行,带着惩罚的意味。 “我……”桑行一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比王五还要沙哑。 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下颌倏地一重,被王五的两根手指捏住。 “考虑清楚,想不想再来一次,我不能保证下次会不会有进一步的动作。”男人再次开口,口气灼灼。 桑行呼吸一滞,果然,不听他的,这是惩罚吗?这种惩罚?还有下一步的动作,要做什么? 真是个变太又银乱的男人,无耻! “我睡了!” 桑行猛地大喊一声,简直觉得自己委屈的要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挥开王五钳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指,气呼呼地往床边冲。 使出了**的劲儿将两只鞋甩掉,也不管甩飞到什么地方,吭哧一声跳到床上,背对着王五的方向,蒙头就睡。 王五也未回头,同样背对着桑行,抬手抚了抚被桑行咬破的唇瓣,一抹鲜红染在指尖儿上,王五唇角一牵,眸底氤起动人心魄的浅笑。 第六十六章 别急,有我 良久,桑行都没有丝毫的困意,鼻腔和口腔里似乎还回荡着某些轻轻浅浅的味道。 厢房里也一直静悄悄的,王五不知道在做什么,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厢房里的烛火呼地一声被熄灭了,紧接着,是一阵很轻很轻的脚步声,慢慢地靠近床榻。 不用看,桑行也知道是王五。 有些烦闷的闭上眼睛,果然,床榻一重,一阵窸窸窣窣的脱鞋的声音过后,身边有人躺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太安静,桑行虽背对着男人,却能清晰的听到男人缓缓地呼吸声。 心头更加烦躁了,躺了很久都睡不着。 男人的呼吸声很均匀,一动不动。 桑行感觉着自己一侧的胳膊都压麻了,提着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翻身,生怕惊动旁边的人。 身子翻过来的一瞬间,却不由得呼吸一滞,视线恰好撞进男人睁着的瞳孔中。 黝黑的瞳孔,如旋涡,如沼泽,让人一旦陷入,就要淹溺,无法自拔。 “睡吧,很晚了。” 双方对视了一会儿,还是王五先出了声,声音清越动人,平白让桑行生出一种错觉。 说完这句话,王五就闭上了眼睛。 许是真的困了,王五睡之后没多大一会儿,桑行的上 下眼皮就开始打架,终于睡了过去。 桑行是被一阵轻微的响动吵醒的,声音不大,细细碎碎,好像是雨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 可能是长期练武的缘故,即使睡着了警觉**较高一点,桑行虽然没了内力,但感官的灵敏度还是有的。 睁开眼睛,借着皎洁的月光,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王五轮廓分明的侧脸,线条流畅而硬朗,月色中带着别样的风情。 桑行愣了一刻,清楚的看到王五的眼睛睁着,他也醒了。 像是意识到桑行在看他,王五忽然转过头,看到桑行的那一刻,迅速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桑行微微颔首,和王五一起凝神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因为没有用内力,刚开始,桑行还以为外面是下雨了,因为那声音听起来的确像是水滴落在瓦上。 不过须臾,她就感觉到不对,声音虽然都很轻,很细微,但是仔细听还是有差别的,轻轻重重,不是雨滴。 有人在屋顶上!且不是一个。 桑行马上得到了这个认知,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在屋顶上跑,而且还不止一个。 眉心一蹙,桑行的小手伸出自己的被窝,越到王五的被子里面,伸手偷偷拽了拽王五的衣角。 温热的被窝忽然透 进来一股凉风,衣袍一紧,王五扭头看向桑行。 桑行趁机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上面,示意王五他们出去看看。 王五星眸流光,反手扣住了桑行的手背,重重的一捏,在桑行要挣开的瞬间已经先一步松开。 紧接着,大手一掀被褥,坐了起来,起身穿鞋。 桑行一看,急忙也跟着起身,幸好昨夜睡觉的时候没脱衣服,现在起来倒也省事,只是桑行睡的有些难受。 来不及多想,王五已经提步往外走,桑行拔上鞋子,屁颠屁颠的追上去,跟在王五身后。 不发出一丝声响的将门拉开,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出了门桑行才发现,王五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身黑袍。平日里见惯了他一身白衣的样子,如今看他一身黑袍,倒也别有一番韵味,衬着他眉目如画的容颜,多了几分凌厉的感觉。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仰头看向屋顶,也并没有什么人出没,好像方才的声音都是一场幻觉。 桑行正想着要不要上屋顶去看看,手臂一重,身子旋转,下一瞬,已经被王五带着轻轻巧巧的跃上了屋檐。 抬眸四望,周遭一片寂静。 “人怎么不见了?”桑行压低了声音说道。 “嘘!” 王五凝神听了片刻,凑到桑行耳畔,“别说话。” 说着,足尖一点,身子轻盈的跃起,两人的衣发在夜风中烈烈飞扬,交叉纠缠。 几个起落,王五带着桑行落到一户人家门前,这户人家院落凋敝,周围围着一圈篱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 听到院内有脚步声,王五迅速的将桑行往怀中一扣,闪身躲到门口的一棵树干粗壮的大树后面。 桑行被王五紧紧地抱在怀里,耳边是男人强劲有力的心跳,鼻腔里全是男人独有的味道,心跳砰砰地响,但又怕坏事也不敢挣扎,只是稍稍侧了点头,望向那个院落的大门。 不一会儿,院子里果然走出来几个人。 看那一团团黑影,应该是前面一人,后面一人,中间三个人好像合力抬着什么东西。若是没有猜错,前后的那两人应该是在放哨。 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张望了一圈,见周围没什么人,便抬着东西迅速的朝着一条小路跑去。 为了避免被对方发现,王五和桑行等对方走出了一段距离,才跟着追过去。 那些人抬着东西一路狂奔,径直出了绩溪城,在城郊外大约走了半里路,枝条绰绰的树林里挺着一辆马车和几匹马。 马车边站着一 个同样黑衣黑裤的蒙面人,见几人过来,冲着几人嘿嘿一笑,“到手了吗?” “那是当然。”五人中打头的一人回应道,一边说着,一边指挥后面的人将抬着的东西放到马车上。 几人将取得的东西放在马车上之后,纷纷上马,一拉缰绳,催马就往与绩溪相悖的方向走。 “怎么办?” 桑行看着那群人骑着马越走越远,有些着急道。 王五的武功即使再好,也不可能带着她追上马的脚程吧。 可是不追的话,又有些前功尽弃的感觉,这群人大半夜的鬼鬼祟祟,从人家家里抬出那么一大包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且桑行有一种直觉,他们偷的东西绝对是很重要很重要的,绝不可能是粮食。 “别急。”王五在桑行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足尖一点,纵身向那一群人追了去。 桑心紧紧捏着一把汗,这两条腿能跑过人家四条腿吗? 遥遥的虽然还能看见那群人的影子,但桑行抱的希望并不大,正想着这样费心竭力的追也追不上,还不如让王五省点力气,再想想其他办法。 却见王五将袍袖一甩,黑夜中一团什么东西闪着点点荧光,从王五袍袖中飞速跑出,冲着那群黑衣人的方向而去。 第六十七章 抱那么紧 饶是桑行离得那么近,也没有辩出那一闪而过,飞的极快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虽然离马车有些远,但那一团小小的白还是被王五精准的甩到了马车上,穿过车窗,跌进了车厢中。 王五这才脚步一顿,将步子放缓了一点。 如此一来,速度上自然是追不上前面的队伍,眼看着刚才还比较近的队伍越来越远,桑行心里就有点急了,不知道王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喂,这样下去就追不上了,怎么办?”桑行脑袋缩在王五的怀中,一抬头,就能感觉到咧咧地寒风打在脸上,刀片刮着一样生疼。 冻得她赶紧又把脑袋缩回去,原本是被王五挟着的,但是为了方便王五,也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桑行双手转了转,向上紧紧攀住王五的后背。 王五皎如星辰的眸子闪了闪,不回答桑行的话,反而沉了声音,问了一句,“抱那么紧,你现在不怕我了?” 桑行听了这句话,眼波微动,想起晚上在厢房中发生的事,下意识的松了松手,嘴里嘟囔着:“我们现在办正事呢,王大哥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 不知道是夜太冷,还是桑行的脸面对着王五的胸膛,这句话说出来,声音竟有些朦朦胧胧, 瓮声瓮气的。 头顶响起一声轻笑,桑行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但男人的笑似乎夹带着愉悦,揽在她腰间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走了一段距离,男人放慢了速度。 桑行因为看不到路,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正疑惑间,忽然听到男人低低地说:“抱紧我,别松手。” 男人的语气霸道,但不强硬,带着让人不忍拒绝的魔力。 桑行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的抱紧了他,小脸更是没有缝隙的紧贴在他的心口上。 强烈有力的心跳一声声撞击着耳膜,桑行几乎能感觉到男人的温度透过衣衫打在她的脸上。 男人的这件衣服好像没有熏香,只有属于男人独有的阳刚的气味。 就在桑行七想八想的时候,王五脚步更慢,松开了桑行,扬袖,极快的从袖中掏出一个很小很小的瓶子,大手一旋瓶盖,将瓶中的东西放了出去。 之后又迅速的将瓶盖阖上,拢进袖中,双臂再次抱住桑行,矫健的步伐加快,向前追去。 桑行看不到王五做了什么,就感到他在自己背后一动一动的,心里耐不住好奇。 “你在做什么?” “放蜂。”王五爽快的答道,下一瞬又知道桑行对这样的答案觉得不会满 意,又继续解释,“我刚才往他们的马车上抛了一颗紫玉兰的种子,这种紫玉兰很特殊,每一株都只能结一颗种子,也只能由一个紫玉蜂传粉,所以无论它走到哪里,对应的紫玉蜂都能找到它。” “这样就算速度慢一点,我们也能找到那些人了?”桑行有些兴奋的说道。 “是,说不定还能找到他们的窝点。”王五的眸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他其实有些意外,知道青州一代因为灾荒,所以特别乱,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竟然会这么嚣张。 窝点? 桑行一怔,也是盗窃团伙嘛,总会有一个窝点的。 二人又一路追了大概五六里路的样子,王五突然步子一刹,停了下来。 桑行愕然抬起眼眸,仰脸儿看见王五紧绷的下巴,“怎么了?” “你看。” 王五的眼波一直凝视着前方,带着桑行看不懂的思绪。 桑行闻声扭头,要不是猛地被王五捂住嘴巴,她几乎要叫出声来。 他们竟然站在一个断崖边上! 只要再往前一步,他们就必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搞什么?”桑行绷紧了声线,强自抚平自己波动的情绪,眼睛却忍不住的往下瞟。 深不见底! 下面的河谷好像是藏在深夜里 的猛兽,张着嘴巴,随时准备把人一口吞掉。 “紫玉蜂从这上面飞下去了。”王五轻描淡写的说着,完全没事人一样。 “不会失灵了吧?难不成我们还要跳下去?”桑行嘴上说的轻巧,心里却紧张的不得了。 王五脚步一旋,抱着桑行往后走,眼梢斜斜觑了桑行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你真是个白痴吗? 桑行悻悻然地鼓了鼓嘴,让王五把自己放下来。 那些人既然能乘着马车,又骑着马下去,这说明附近绝对有什么通道,不然,那群人总不可能连人带马的跳下去吧。 桑行两人这样想着,就开始在附近找入口,可转了都快半个时辰了,竟然什么也没有发现。 桑行沮丧的四处乱转,一抬头却看见王五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得心里更气闷了,“喂,你再这样站下去,人家偷的东西都已经销赃啦。” “嘘!”王五回过头,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别说话。” 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桑行也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正一头雾水,王五黑眸蓦地一沉,猛地拉过桑行,轻轻一跃,躲到嶙峋的山石后面。 桑行抬眼朝来路看看,并没有什么人过 来,四周寂静的只有山风刮过枯枝的声音。 抬头看向王五,王五以为她想说话,抬手将桑行的嘴巴捂住。 桑行蹙眉,伸手想要把王五的手推开,忽然耳朵一动,隐隐听到山下有马蹄哒哒的声音,吓得也不敢动作,蜷缩着不动。 不一会儿,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伴随着马蹄声,还有滚滚的车轮声。 “这一票做成,主子一定会好好的犒赏我们!” 马车和人终于映入了眼帘,马上的人忍不住出声对着同伴说道。 “肯定的,主子现在可是即可的很呐!”其中一个黑衣同伴回应着,嘿嘿一笑,笑声格外猥琐刺耳。 桑行蹙着眉,看着这一行几人,显然不是她和王五先前追的那五人。 这一行只有四个人,三人骑着马,一人驾车,而且所驾的马车也明显不是先前他们见过的那一辆。 正思索间,几人已经行到了近前。 马上的三人率先下马,探头探脑的四处查看了一番,因为桑行和王五躲得比较隐蔽,几人也只是粗略的查看,并没有发现桑行二人。 其中两人对着领头的一人点了点头,那人神色一定,举步就要往崖边走。 坐在马车车辕上的人忽然跳下来,喊了一声,“等一等。” 第六十八章 在你身边 其他三个人一惊,转头看着那人。 王五和桑行同样是一愣,目光凝在那人身上。 那人嘿嘿一笑,冲着同伴解释:“去撒个尿,一会儿去见上头的,又要耽搁好长时间。” “快点,快点。”领头的一人摆了摆手,语气中稍稍有些不耐。 那人赔笑着,转身要寻觅一个隐蔽的地方,大概看了一下,举步就往王五和桑行躲避的这个方向而来。 沉重的脚步一点一点靠近,桑行的心口一缩,小手紧紧地攥着手心。 王五黑眸一沉,眸底蕴起一抹精光。 那人绕到石头后面,正面对着桑行和王五的位置,因为王五和桑行躲得比较靠里面,光线又暗,那人站在边缘位置根本没看清里面的两人。 伸手撩了前襟,准备解开腰带。 桑行眸子一敛,眼睛已经被一只大手捂上,下一瞬耳边略过一股疾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耳朵里又捕捉到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倒下去的声音。 耳廓上撩起一股温热,是王五的气息,“别睁眼。” 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桑行还是依言闭上眼睛。 感觉到王五松开了自己的眼睛,似乎是朝着黑衣人先前站在的方向走过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 ,又感觉到王五走了回来。 肩上蓦地一重,耳边又传了王五的声音,“睁开眼睛,穿上!” 桑行睁开眼睛,才发现王五竟然把刚才那黑衣人的外袍给脱了,披到了她的肩上。 桑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王五什么意思,却见王五已经伸手去解她头上的公子髻。 心头一惊,刚要出声,王五一惊开口解释,“我们需要混进去,一会儿你就扮成那个人出去,记住他的声音了吗?” 桑行脑瓜一转,一惊反应过来王五是什么意思了,王五是要他扮成黑衣人,驾着车和外面的那几个人一起入贼窟是吗? 可是听王五的话,记住他的声音了吗?难道王五知道自己会口技? 王五这边已经把桑行的头发挽好,包了起来,见桑行还在一脸愕然的看着自己,蹙了蹙俊眉,下一瞬,反应过来什么。 “你会口技吗?”王**问了一句。 哦,原来还并不知道,看来刚刚那句话只是情急之下说出来的,遂点了点头。 王五安慰似的重重捏了一下她的肩,从袖袋中拿出一块面纱蒙在她的脸上,又将一块从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腰牌塞到她的手里,压低声音凑到她的耳边,“放心去,我会一直 在你身边保护你。” “王吉,你好了没有?” 外面传来男人粗野的催促声,听上去是那个领头的男人。 “好了好了。”桑行对着王五点了点头,模仿着那个叫王吉的人的声音,拾着步子往外走。 路过那个被王五打到的男人身边时,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人正面扑地,后脑勺上的死穴插着一根闪着幽光的银针。 桑心心中有一瞬的意外,王五一出手竟然就把这人给杀了。 因着心神不专,桑行脚下一绊,踉跄;了两步扑出去,差点摔倒。 “王吉,你小子怎么这么慢,耽误了主子的正事,可有你的好果子吃。”领头的男人不满的觊了一眼桑行。 “哈哈,这小子八成是想哪个妞呢吧。”另一个黑衣男人打量着桑行,嘿嘿地笑着。 桑行撇着腔调,回了一个尴尬的笑,也不知道该接什么。 “快上车,好好看着。”剩下的那人一出口,完全不同于先前两人,说话的语气不重,但却很正经。 桑行点点头,快步走到马车边,坐到车辕上,看那三个男人都背对着自己,偷偷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好在,那三个男人也没有深入探究,见桑行回到马车的车辕 上,就扭头往悬崖边走。 麻麻滴,不会真的是跳下去吧。 桑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三个人的背影,她倒要看看这悬崖有何旋即。 眼角余光瞟到先前躲避的大石,感觉到好像有一团黑影一闪而过,是王五吗?桑行想要扭头看看,又不舍得,生怕错过了这个悬崖的秘密。 果然,只见三人走到崖边,领头的人低着头在地上看了一会儿,蹲夏身子,敲了敲地上的几块巴掌大的碎石,听到其中一块声音不同时,一招手,示意另外两人也蹲夏身子。 三人同时围着那一块碎石,确定之后,一人率先扳住碎石,一咬牙,使劲将石块搬出距离地面大约一手指的距离,另外一人马上插手,跟着往上抬,紧接着最后一个人也开始去帮忙使力。 桑行在旁边看着,看的莫名其妙,这巴掌大的一块石头,能有多重?要这三个大汉同时去搬?而且看三个人的样子,并不轻松。 就在桑行一脸懵逼的时候,背后的马车车幔被轻轻地掀开一条缝,一只黑如灈石的眼睛亦是注视着这一切。 随着那块石头被越搬越高,桑行也终于明白了,那块石头为什么会那么重了,因为那不是一块普通的石 头。 石头下面还连着一条黑色的粗线,因为里的较远,桑行看不清那条黑线具体是什么,但是可以想到,那应该是个机关之类的什么东西。 桑行推想的间隙,石块已经被搬起离地面半人高的距离了。 伴随着“轰隆隆”地巨响,脚下的地面瞬息发生急剧的变化,整个山体好像都在摇晃,桑行一个不稳,身子往前一倾,趴在马屁股上,差点摔倒。 断崖的前面不停的有山体和石道或挑出,或后退,场面壮观的让人难以置信。 若不是冷冷地寒风刮在脸上生疼,桑行都要怀疑这是在做梦了。在青州城附近,如此巨大的一个机关,要有多大的工程量。 虽然此地较为偏僻,方圆一二十里都没有什么人烟,但是青州的官员真的一点都不察觉吗? 蹙眉思索的片刻,桑行撑着马屁股,慢慢爬起来,前面断崖下,盘旋而下的栈道也露出来了。 三人合力又将石块放下,这次转身走过来牵马。 “走啦!”领头的黑衣人冲着桑行喊了一声,率先骑马往铺了栈道的断崖那边走,另外两个骑马的人双双催马跟上。 桑行一手提了马鞭,眼梢瞥了瞥先前藏身的大石,王五呢?他怎么跟上? 第六十九章 来救她的 马车顺着栈道一路前行,畅通无阻,桑行的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不时地回头看。 怎么都不见王五,也不知道他跟上来没有,万一他没有跟来,自己一个人,没有武功,单枪匹马的闯进敌营,这可是凶多吉少啊! 猛然想起方才在崖上三人搬石头的时候,有一团黑影,王五会不会那时候就躲在马车上了。 “王吉,干什么呢?快跟上。” 领头的男人扭头看了眼桑行,有些不满的催促道。 “来了来了。”桑行应着,拉回思绪,提鞭催马,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走了一会儿桑行就听到背后不断传来山体震动的声音,回头看的间隙,才发现他们走过的栈道不断的伸缩变化,不过一会儿功夫,崖顶就已经恢复了原状。 虽已经见识过栈道打开的场面,但桑行还是震惊不已,这样的栈道设计,要花不少的功夫吧。 看着收缩的栈道逐步向自己逼近,桑行眉心一蹙,陡然一提缰绳,好像是怕自己走的慢了就会被收到山腹之中。 沿着栈道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四人终于走下了断崖,走上了崖底的平坦地段。 崖底有一条很宽很宽的大河,不过被 凛冬的风吹过,河面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且崖底的温度似乎比崖顶要低很多,刚下来没一会儿,桑行就觉得自己的鼻尖和耳朵都要冻僵了。 走了一会儿,桑行再回头看时,来时的栈道已经完全收入了山腹,这样看去,那山似乎寻常的并没有什么差别。 前面骑马的三个人好像在说着什么,桑行模模糊糊地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但毕竟隔得有些远,而且山风很大,三个人说话的声音又有些小,她听不真切。 郁闷的间隙,忽然又想到,这些人看打扮和装备,应该是和先前遇到的那五个人是一个团伙的,折腾了这么长时间,都还不知道他们偷的什么。 且桑行也想看看,王五是不是真的藏在马车里了。 这样想着,看前面三个人也没有注意,便伸出一只手在背后,偷偷地想要掀开车幔的一角,看看马车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手刚抓住车幔,还没来得及回头,手腕上蓦地一热。 桑行呼吸一滞,魂魄惊得都快出窍了。 马车上有人! 不过下一秒,惊愕又被欣喜取代,会不会是王五,王五躲在了马车里,跟她一起下来了。 又惊又喜的回头,就直直地撞上一双 漆黑如墨的眸子。 刚开始桑行以为是王五,可仔细一看,不是,那双眸子清冽漂亮,带着一点淡淡地忧郁,脸庞也比王五更为消瘦一点。 见桑行回头,那双眸子的主人握着桑行手腕的手紧了紧,薄薄的唇瓣一点点收敛,眸底蕴起浅浅地乞求。 那眼神,一看就知道是让桑行不要说出来。 桑行甩了甩手,将手腕从男人手中抽出来,压低了声音道:“你是谁?” 陌生男人的眸色忽地沉了一分,似在想什么,不过片刻,就轻轻吐字,“我叫凌深,”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是顾北烟的表哥。” 顾北烟的表哥? 桑行手一抖,差点没把手中的缰绳个丢掉,警惕了看了一眼前面的三个人,又回过头来,淡淡地瞥了一眼男人,“什么顾北烟?” 凌深唇角微翘,对桑行的冷漠也不以为意,继续说自己的,“顾北烟被抓走了,我是来救她的,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她被抓走了?” 桑行失声问道,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对,自己不该认识顾北烟的,这样一问,不就暴露了。 仔细一想,凌深的这句话也是废话,不对,应该说就是一个坑,等着她来跳,还嘱咐 她不要说出去,她若是想说,还不是早就说了,还至于在这里和他废话吗? 凌深的清冽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却不在桑行认不认识顾北烟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继续说道:“是,她被这些人劫走了。” “这些人劫她做什么?”桑行蹙眉,顾北烟不是应该去找红衣教失传的药方去了吗?怎么会在绩溪这边被劫? “这些人应该是木府的人,北烟调查他们的少爷,所以他们就抓了北烟。”凌深说。 桑行点点头,这话似乎说的通,但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你……你怎么知道我……”桑行本来想说自己不是王吉,可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说太多,毕竟要小心,不能凭这个人的空口白话就把自己给交代了。 见桑行犹豫,凌深勾了勾唇,一抹不明地神色在眸中一闪而过,随后便恢复了清冽忧郁,“我一早就藏在马车里了,你和那个王吉身上的味道不一样,所以我知道你不是他。” 原来如此,桑行恍然大悟,她就奇怪呢,她和那个王吉的个头相仿,声音模仿的也像,怎么王吉的同伴没发现,反是被这个男人发现了,原来是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这样想着, 忽然又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能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岂不是说他里自己很近了? 心里忽然毛毛地,下意识的往前挪了挪身子,和凌深保持一定的距离。 凌深看着桑行地小动作,一脑袋问号,自己解释的难道不合理吗? “有什么问题吗?”凌深小心翼翼地问。 桑行摇摇头,戒备的看着凌深,眼神怪怪的。 直看的凌深头皮发麻。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认识顾北烟?”桑行牵了牵缰绳,眼皮挑了一下前面的路况,又扭头问凌深。 凌深一拍脑门,一副才想起什么的样子,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来,递到桑行面前,“这是你刚才上车时掉的,我看这是北烟的东西,所以想着你一定认识她。” 桑行秋波微动,抬起一只手去摸自己的袖袋,摸了一圈,这只袖袋里果然只剩下顾北烟给自己的遮颜砂和七星蔷薇的蜡烛,装解药的竹筒却不见了。 倒是她大意了,伸手去接凌深手中拿着的竹筒,刚将竹筒拢进袖中,却忽地听见前面骑在马上的领头男人的声音。 “王吉,你在跟谁说话呢?” 桑行闻声,本能的抬眸,一下子就撞上前面三人回望过来的目光。 第七十章 怎么不动 桑行抬起眼帘,迎上三人的目光,脑子飞速旋转,想着怎么答复。 领头的男人却又出了声,“那丫头已经醒了吗?” 那丫头?哪个丫头? 桑行思绪牵动的瞬间,忽然明白过来,马车里除了凌深,还有一个人,一个丫头,当即飞速答道,“没,没醒呢。” 她和凌深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也没听到马车了有什么其他的动静,想必马车里的人应该是没醒的,且,就算醒了,也决不能说啊,看前面这三个人,应该是很担心里面的人醒了。 “没醒就好,快走吧。”领头的男人一勒缰绳,转了马头,骑马朝着结冰的河面走过去。 另外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忽地冲着桑行嘿嘿一笑,那笑声让人听着说不出的难受,“王吉,我说你就别打那丫头的主意了,这可是主子要的人,你若是碰了,小心主子阉了你。” 说完,也不等桑行做出什么反应,扭头去追领头的人去了。 另外一个男人平静地瞟了一眼桑行,沉默不语,亦是转头走了。 “看来,你顶替的这个王吉,还是个号色的主儿。” 凌深的声音隔着车幔传来,不知是车幔太厚,还是夜风太凉,桑行听着这句话,感觉没有一丝温度。 郁 闷的驾着马车追上去,这么一惊一乍的吓了她一跳,她一女的,能对一个丫头有什么想法,她又不是那谁和那谁,老是对同性念念不忘。 呸呸呸!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到河边,前面的三匹马已经走到了冰面上,没想到这地方离得这样远,还如此古怪,竟然还要跨过冰面。 马车在冰面上朝着东方走了没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了隐隐地光亮,刚开始,桑行还以为天快亮了,太阳要升起来了,可再走近一点,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那不是太阳的光,那是一团团、一簇簇的灯光,很强的灯光,可以照出很远的距离。 在这一簇簇灯光的周围,也逐渐出现了起伏的山峦,一点点,一片片,随着他们走近,一点一点升高,迭起。 等到这灯光下的建筑完全出现在眼帘,桑行扭头四望,这里几乎是一个盆地,大量的建筑依山而建,盘旋直上,且只有一个出口,根本就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一座座房屋鳞次栉比,巍峨壮观,就像一个规模极大的山庄。 山庄的门口左侧是个哨楼,右侧是一个巨大的油灯,油灯的灯座差不多有三人合抱那么粗,灯上染着火焰,好远都能看到。 而桑行看到的那 束极强的灯光,正是这个油灯发出的。 走到门口,领头的男人亮了亮腰牌,门口的人就让他们进去了。 经过门口时,桑行的一颗心突突地好像要跳出来,她敛了眉眼,手握着缰绳,尽量让自己的神态显得自然一点。 顺利的通过门口,桑行暗暗松了一口气,可又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似乎进来的有些太容易。 不过,桑行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些,进了大门才发现这里面的守卫着实不少,沿路不停的有巡逻的人从面前经过,桑行想跟车厢里的凌深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生怕被人发现了。 一会儿,四人就来到了二门前,前面的三人纷纷下马,桑行见状,也从车辕上跳了下来。 这是从这左侧的小门中走出来三人,上前接了前面三个男人的马。 领头男人回过头来对桑行和另外一人说,“王吉你们俩先去库房送货,赵立和我去跟主子交差。” 那名叫赵立的男人应声和领头男人一起走进二道门,另外一个男人转身向桑行走过来。 “王吉,走吧。”男人出声。 桑行不禁蹙了蹙眉,这个男人正是之前在路上一直调笑她的人。 男人在前面带路,桑行跟在后面,往右侧 走去。 转了几道弯,两人便来到了库房的大门前,因为马车进不了库房,所以只能把车子停在门口,由两人把车上的“货”抬下来,送进库房。 桑行站在牵马站在前面,看着车幔,却没有走过去,凌深还在车上,这一掀帘,凌深不就暴露了吗? 虽然她还不知道凌深的底细,但是看凌深对顾北烟的事情那么清楚,对于他说的他是顾北烟的表哥的事情,也已经信了七八分。 见桑行迟迟不动,站在桑行旁边的男人就奇怪了,笑嘻嘻地说,“王吉,怎么不动啊?你平常不是最喜欢抬这些小美人的吗?吃不着抱一抱也不错嘛。” 男人说着,作势就要去掀开帘子。 “慢着!” 桑行大喊一声,吓了男人一跳,回头看着桑行,“怎么了?” “还是我来吧。”桑行嘻嘻笑着,说着凑上去。 男人先是一怔,紧接着嘿嘿笑了起来,眼中一副我懂的神情。当即撤开了身子,让桑行上前。 桑行站在车门口,一手攥着车幔,心里替凌深捏了一把汗,一会儿车幔掀开,必定会被背后的男人看到,到时候这个男人一喊,惊动这山庄里的人,只怕他们两个都要暴露了。 该怎么想个办法一会儿一 招制住背后的这个男人呢。 桑行绞尽脑汁,一手缓缓掀开车幔,一面又快速的思考对策。 车幔先是被掀开了一角。 咦?没有? 桑行缓缓将车幔拉开了一半,车厢里竟然只有一个麻袋,凌深呢?竟然不见了? 桑行虽然吃了一惊,但一颗心也随即放下,快速的跳到车厢,走到麻袋边,扶着麻袋,让麻袋中的人靠在自己身上。 抱着麻袋里的人往外挪,刚挪了两步,忽然有一滴什么东西滴到了自己的鼻尖上。 温温热热的液体,落在桑行的鼻尖上,很快变得冰凉,桑行呼吸一滞,双手抄着麻袋就往外送。 站在马车外的男人看车厢一直动,桑行却还没出来,忍不住心里一乐,走到车门口,“要不要我帮你啊!”说着伸手就要掀开帘幔。 “不用不用。” 桑行一边果断的回绝,一边以闪电般的速度快速将麻袋抱出来,还扭头将被她掀起的车幔快速整理好。 车幔落下的一瞬间,桑行不经意的微微仰眸,还是看到了车厢顶部的那双清冽的眼睛。 车旁边的男人张大了嘴巴看着动作流畅的惊人的桑行,完全没反应过来她在搞什么。 “你们两个在这儿愣什么呢?还不赶快把货送进去。” 第七十一章 烫手山芋 库房的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守卫。 “这就来。”桑行旁边的男人赔笑着应了一声,弯腰抬起麻袋的一端,和桑行一起向着库房走了过去。 桑行等人进入库房之后,库房的大门就被关上了,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这一会儿连个巡逻的守卫都没有。 马车的车幔从里面轻轻打开,先是掀开了一条缝,一双清冽的眼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确定院子里真的没有人,才完全掀开了车幔,从马车中跳出来,足尖一点,飞上屋顶,不过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就在凌深离开之后,库房的门再次被拉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守卫,若无其事走到桑行他们丢下的马车旁边,牵了马缰,调转马头,往马房的方向走。 守卫完全没有注意到,马车走过去,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车厢后面落了出来。 桑行抬着麻袋进入库房,进来之前她还想着,麻袋里既然装的人,为什么还要送到库房里,按说库房里装的不应该是一些货物吗? 进来走了十多步,她就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库房,这分明就是一个大牢好不好。 沿着一条道走过去,道两边都是极其严密的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人,形形**,有男有女,女孩偏多一点,而且看上去年龄应该都不大。 这些笼子里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面容憔悴,看着桑行他们抬人进来,好像都习以为常了,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桑行一路走下去,越看越心惊,不只是因为这些人的精神状态,而是这些人的身体,刚开始看到的那些人虽然身上有明显的伤痕,但还只是脸色苍白,有气无力。 但越往里走,看到的人简直就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披头散发,眼眶凹陷,眼珠外凸,瘦的程度真是是名副其实的皮包骨头,乍一看就像整个人都干枯了。 若不是还能看到腹部有着微微的起伏,桑行都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好了,就是这儿了。”走在前边的男人忽然顿住步子开口说道。 桑行正往前走着,一愣,急忙刹住步子,双手抱着的麻袋的一端由于惯性还是猛地向前一冲,撞在前面男人的腰腹上。 “你小子,想什么呢?”男人抬头看了眼桑行,眼神示意守卫将他们面前的那个笼子打开。 “不好意思,走神了。”桑行略带歉意道。 男人摆了摆手,也没在意,弯腰将抱着的麻袋的一端放到地上,桑行见状,也跟着将自己抬的一端放下来。 铁笼的门已经打开了,守卫对着男人拱了拱手,往后退了两步。 “先把里面的抱出来吧。”男人对着桑行说道,一双 眼睛里流露出一股邪恶的笑,笑的桑行心里毛毛的,“王吉,你去。” 男人伸手朝里面指了指。 桑行抬了眼睛,这才注意到打开的铁笼里原先就有一个人。 看着那一团,应该是一个人吧。 歪歪扭扭的团成一团,骨肉上包着破破烂烂,已经完全分辨不出底色的疑似衣服的东西,一堆黑色的头发就像是枯草一样乱蓬蓬的伏在衣服上面。 “为什么是我?”桑行指着自己的鼻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看着这库房,不,牢房就让她瘆得慌。 里面这个,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其实桑行并不是怕死人,毕竟习武多年,她帮着皇帝做事,自然见过不少死人,但是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那些死相特别惨的。 “你不是就喜欢抱这些小丫头吗?怎么,不会是因为这丫头生前太烈,你怕了吧?”对面的男人觑着眼睛,眼神和笑声都格外的刺耳猥琐。 跟着过来的守卫也看了桑行一眼,嘴角奸诈的笑意凛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桑行心情真是简直了,她假扮的这个人怎么是个这样的货色,这都一天到晚的干得什么事,刚开始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号色,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变太。 心里不想去,但又怕被怀疑,桑行硬着头皮笑,“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可怕的 ,我这就去。” 说着,就举步朝着铁笼中那软绵绵倒在地上的人走去。 紧绷着一根神经,桑行颤抖的将那人抱在怀里,还好,此人不重,桑行抱着也还算轻松。 瞥过眼梢,不敢去看怀中的人,桑行努力的让自己的神情和反应显得正常。 等她抱着人从笼子里走出来,随桑行一起来的男人已经熟练的将麻袋解开,麻袋里果然是一个女子,只是看那眉眼和面相,似乎还很小。 见桑行将人抱出来,男人一抬手将女子扛在肩上,扔进了铁笼。 守卫当即又将铁笼重新锁上。 守卫将铁笼锁好,桑行和那个男人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王吉,拿来吧。”守卫忽然向桑行伸出一只手,下颌微抬了抬。 桑行一怔,没反应过来这人让自己拿什么,难道是让把怀里的尸体给他? 桑行正想着要不要将人递给他,守卫见桑行迟迟没有动作,脸色一变,明显的不悦了,“怎么?你装什么楞呢?兄弟可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每次把人先交给你,你现在在这装迷糊?” 站在桑行旁边的男人一看守卫急了,连忙拍了一下桑行的肩膀,“还不快点给陈大哥意思意思?” “哦,好好好。”桑行当即反应过来,原来还得意思一下,汗!马上将手中的人放下,伸手去掏自 己的袖袋,她记得袖袋里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把银票恭恭敬敬地递到守卫面前,守卫的脸色果然缓了下来,满意的接过钱,道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银子也拿了,守卫当即领头往外走,与桑行同路的男人自然也跟着往外走。 桑行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脚下的尸体,慢慢的尴尬,一百两买了个人,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是,她完全不知道真正的王吉在这种情况下是怎么做的。 正在桑行左右为难的时候,跟桑行同来的男人扯了扯桑行的袖子,“走啦!” “哦。”桑行嘴上应着,心里已经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听说今天小主子会来庄里,你完事之后,处理尸体的时候小心一点,千万别被撞到了。”男人压低了声音对桑行叮嘱道。 “嗯嗯。”桑行点头。 正奇怪这男人怎么会对王吉忽然如此关心,只听男人又加了一句,“我那五十年的女儿红,一会儿别忘了给我送过去啊!” 好家伙,桑行暗暗吸了一口气,这几人合着是互相牟利呢。 当务之急,她必须先把手里这个烫手的山芋给处理掉。 库房门口的守卫虽然多,但是盘查并不严,因为都是平日里经常出入的人,桑行和那男人出示了腰牌,就出来了。 但是一出来,她又犯难了。 第七十二章 怎么相信 黑衣男人领着她径直往下人居住的院子走,且一路上总是能碰到来来往往巡逻的守卫,桑行想要脱身都困难。 正慢吞吞地走着,想着怎么找一个借口避开前面的黑衣男人。 忽然一声嘹亮的哨响划破夜空,桑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走在前面的男人忽然回过头来,神色中充满紧张,对着桑行说道:“你快把东西处理了,我先过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桑行先是一怔,紧接着又是一喜,爽快的回应,“好。” 她正是求之不得啊! 她的一个字刚刚脱口,黑衣男人已经足尖一顿,身影快速的飞向哨声响起的方向。 桑行一把将抛下怀中所抱之人,转头就跑,跑了两步又觉得有点不地道。 转头冲着那一团皮包骨头低低念道:“把你扔在这里实在抱歉,对不起,这里是在太危险,我没办法把你安葬,也不能带着你,若有一日能把这个贼窝缴了,我一定会好好安葬你的。见谅,见谅。” 说完,桑行闪身就走。 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自己所接触到的信息,刚开始她还以为这里只是一个简单的贼窝,灾患之年一群土匪偷偷东西,打打劫什么的。 后来知道他们偷的是个女孩,还 又觉得他们像踩花贼,可现在看来,不是的。 其实在马车上将那个麻袋里的小女孩抱下来的时候,桑行有想过这会不会和京城曾经发生的那件幼女失踪案有关,毕竟那女孩的年级看上去也不大。 可是进了牢房,桑行看过牢房里被关的那些人,她又觉得不像,毕竟牢房里关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似乎跟上次的案件关系不大。 且看牢房里的那些人的状态,虽然无精打采,没有什么气力,但是和上次抽血的女孩并不一样。 那这个庄子的主人抓这些人回来,又是打算做什么呢? 桑行有些疑惑了。 王五说好的跟她一起,到现在她也没有见到人,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 还有那个自称是顾北烟的表哥的凌深,方才那般吃力的躲在马车的车厢顶上,现在应该脱身了吧,不知道有没有找到顾北烟,刚才她在牢房里并没有见到顾北烟,想来顾北烟应该是被关到别处了。 但是不管怎样,她现在孤身一人,也不敢贸然行动,还是先探探虚实比较稳妥。 先看看这山庄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然后再想办法逃出去搬救兵才行。 打定主意,桑行脚下的步子就不由得加快 ,打算找一找路线。 她记得进来的时候,走过二道门,领头的男人和一个叫赵立的径直入了大院,说是去见主子汇报,那么现在他们的这个主子是不是就在正院里呢?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声哨响,将许多守卫都吸引了过去,桑行在庄子里瞎逛着,竟然并没有遇到多少守卫。 走过一个小筑的门口,迎面看到一男一女打头走了过来。 女人一身浅粉色袄裙,银色束腰,身姿婀娜有致,一张**嫩的小脸顾笑嫣然,不停地和身侧的男人说着话。 在女子的身后,跟着几个面上掩着轻纱的女子,看穿戴打扮,应该是丫鬟。 而走在粉衣女子身侧的男子则是一袭黑袍,气场冷厉肃杀,墨发高竖,身形颀长伟岸,走路的模样乍一看有点熟悉,只是男人的面上带着一顶青铜面具,桑行看不到他长什么模样。 男人的身后,也有两个侍从打扮的人跟着,没有蒙面,勾着头,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 一行人渐渐走进,男人的声音很大,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本阁主真是没想到,这就是雪海山庄的待客之道。” 粉衣女子不停地赔笑着,脸上挂满了歉意,小手搓着衣襟,“真是很对不起 阁主,让阁主一来就受到这么大的惊吓,我们山庄里平日绝对没人敢犯的,也不知道今日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我家大哥不在,是小女子疏忽怠慢了,还请阁主大人大量,莫要与我这小女子置气了。” “与你置气?”黑袍男子忽然停住脚步,一声冷嗤,“你也知道这是惊吓吗?堂堂雪海山庄,竟然会让一个无名小卒闯进来?还想着谈合作,你让本阁主怎么相信你们?” “这……”女子理亏,说话难免有些低声下气的味道,其实她也很奇怪,要知道他们雪海山庄可是很难找到的,即使有幸混进来,那也基本上相当于进了迷宫,寸步难行,怎么就会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行刺呢? 而且行刺谁不好?有本事就去行刺她那个蔫坏蔫坏的二哥去呀,怎么会突然跑出来行刺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可是天下一阁逍遥阁的阁主啊! 要知道,不管在哪个国家,凡是要开店,就必须拿到官府的批文,才能算是合法经营。但是,这天底下开的点多了去了,若是每一个店都去官府要批文的话,官府岂不是要为这些琐事烦死。 所以,就有了一个逍遥阁,逍遥阁不只是在召陵,在其他国家的各个地方 ,也都有他们的分阁。 所有想要经商的、开店的、投资的、做生意的,只要去逍遥阁登记,逍遥阁就能统一帮他们拿到批文。 不仅如此,逍遥阁还有这很广阔的资源和人脉,可以帮助商家进货和销售。且凡是在逍遥阁注册登记过的店铺,只需要每年缴纳一定的费用,有什么生意上的问题都可以让逍遥阁帮忙处理。 这样一来,天下的商铺,十家有八家都和逍遥阁有关系。 总而言之,逍遥阁就等于是商界的皇室,而且是全天下的商界,而逍遥阁的阁主无疑就是商界的帝王。 没错了,就是面前这个带着青铜面具,情绪非常不悦的男人。 “阁主息怒,这件事情,盈盈一定会调查清楚,给阁主一个说法。”粉衣女子竭力表现出自己的诚恳。 黑袍男人斜觑了她一眼,不再言语。 转眼的功夫,他们就走到了小筑的门口,桑行站在门口附近,随着门口守护着的侍卫一起,躬身对着面前的男人和女人行礼。 男人情绪仍旧不好,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粉衣女子语气懊恼的让他们免礼。 桑行抬起眼眸的一瞬间,不知怎么回事,竟然直直撞上那黑袍男人的眸光,心尖儿一抖,她差点喊出来。 第七十三章 是什么人 那深邃的瞳孔,漆黑的眼眸,摄人心魄的眼神,虽然只是淡淡地一撇,桑行还是马上认了出来。 因为这些日子一直相处,实在是太熟悉了。 可不就是她念叨着的那个失踪的王五。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王五就变成了什么阁主,而且看粉衣女子对他的态度,这个阁主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听他们的谈话,好像是这个阁主刚来到雪海山庄,就被行刺了吗? 满脑子的疑惑,桑行还没来得及细想,粉衣女子一推小筑的门,作势请黑袍男子进去。 黑袍男子大长腿一迈,脚步翩跹,衣袍荡漾,拾步走了进去。 那个自称盈盈的粉衣女子紧随其后。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侍从和婢女则在门口站定。 桑行对着两人的方向鞠了鞠身子,拾步往旁边走,想着一会儿怎么听听看两人谈论些什么。 忽地听到背后传来“吱呀”一声,小筑的门又被拉来,粉衣女子拎了一个茶壶出来,随手递给一个掩着面纱的婢女。 “去沏一壶茶来。” “是,奴婢这就去。” 婢女颔了颔首,接过茶壶,转身往茶房的方向走。 桑行眼眸蓦地一亮,快步离开。 不一会儿,那名奉命去沏茶的婢女就又拎着茶壶回 来了。 轻纱掩面,微微低着头,从门口守卫的人旁边经过,几名同打扮的婢女没有任何反应,倒是男人带来的那两名侍卫,伸手将她拦住。 “做什么?” “送茶。”这名婢女仍旧垂着头,轻敛了眉目,回答极为简略,好像生怕被发现什么似的。 没错,她就是桑行。 方才桑行一路过来的时候,恰好从茶房的门口经过,她知道位置,见粉衣女子派婢女去沏茶,她就偷偷地跟着,找机会把婢女打晕,冒充了她回来。 幸好这些婢女都是蒙着面纱的,谁也看不清谁长什么样子,且她们的发髻并不麻烦,桑行盘起来也不费力。 只有稍微有些冒险,虽然掩了本来面目,但是这些日子一直和王五接触,她都能一眼将王五认出来,难保王五不会认出看。 若是被王五看到她一身女装,极有可能引起什么问题,但是箭在弦上,她不得不发,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她只听过那婢女回答粉衣女子时说了几句话,怕自己用口技模仿不准,就极力减少说话的字数,以免引起怀疑。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看旁边的婢女没什么反应,也就收了手,转身去敲门。 “进来。”粉衣女子在里面应道 。 门没有栓,桑行推门而入,前脚刚跨进房门,背后就响起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桑行微微抬了眼梢,就看到房中相对而坐的两人。 王五眼眸森森,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粉衣女子坐在他对面,不时地软语相劝。 “木盈,你不觉得你们雪海山庄太看不起逍遥阁了吗?”男人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杯盏乒乒乓乓乱响,将木盈喋喋不休的话打断。 对面的木盈小脸一白,心里虽然有些发怵,毕竟第一次接触这个男人,不知道他是什么脾气,但还是提了口气,尴尬的笑了笑,“盈盈怎么不懂阁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贵庄庄主先前千方百计的联系我们逍遥阁,说是要与我们合作。本阁主念着你们名声在外,给足了你们面子,亲自来谈。” “可你们先是蒙了我们的眼睛,不让我们知道来雪海山庄的路径,然后刚到这里,就遇到有人行刺,现在,你们庄主还不出来,就让一个小小的副庄主来接待,你们还不是瞧不起逍遥阁?” “阁主也知道,我们山庄一向做的是夜里的生意,自然不敢随便让人知道来山庄的路径,刺客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疏忽了,至于我大哥,他是有事耽 搁了,今夜一定会回来。” “我可以保证,雪海山庄绝对是有诚意与逍遥阁合作的。”木盈微微举着右手,急的额角都渗出汗珠了,生怕逍遥阁主不信任她。 王五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木盈一看对方不说话,知道合作的事情定然还有转机,连忙使了眼色,让桑行把茶端过去。 桑行拾步上前,毕恭毕敬的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一杯端到木盈面前,一杯端到王五面前。 逍遥阁? 这个男人竟然是逍遥阁的阁主? 王五是逍遥阁的阁主? 怪不得他那么有钱,怪不得他说家里是做生意的。 桑行在心里得出这个认知,震惊不已,她当然听说过逍遥阁,也知道逍遥阁在商界的地位,她只是奇怪,逍遥阁怎么会和这个雪海山庄合作。 合作什么?贩卖人口吗? 且王五既然是要和雪海山庄合作,那王五是知道自己闯进了雪海山庄的,他会不会认出她?然后把她爆出了? 桑行的脑海中一片波澜,还有一丝丝的难过和难以置信,她虽然和王五认识不久,对王五还不够了解,但她心里一直还是觉得王五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 可现在,怎么会是这样。 “阁主大人连日赶路,风 尘仆仆,想必定然疲惫,方才又受了惊吓,喝杯茶压压惊吧。这是我们山庄特有的乌兰茶,有很好的安神效果。”木盈一边解释,一边端起茶杯,向王五一敬。 王五垂眸看了眼杯盏中清澈的茶面,星眸深深,默了片刻,将茶盏端起。 桑行收了茶壶,稳稳的放在茶盘里,见木盈没有其他吩咐,怕木盈怀疑,也不敢多待,躬着身子退了两步,转头往门口的方向走。 “噗!” “咳咳咳!” 一口水从咽喉里喷出来,木盈被呛住,咳嗽着小脸涨的通红。 “你给本小姐站住!”蛮横娇惯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桑行一跳。 是叫她吗?这个屋子里好像就他们三个人,王五坐在那里没动,应该是叫她的吧。懵懂的转过头,就看到木盈怒气冲冲,恨不得吃人的目光。 王五眉心微蹙,举杯送到唇边,还没来得及张口,就怔在木盈忽然喊的这一声中,瞥了眼了木盈,将手中的杯盏放下,又转眸看向那个蒙着轻纱的婢女。 漆黑的眸光一凛,薄唇紧紧抿着。 “你是什么人?”木盈粉色的袍袖一扬,向着桑行砸过去。 桑行本能的一闪身子,“嘭”地一声,白瓷的杯盏就在她身前的地面上炸开。 第七十四章 阁主夫人 桑行长睫颤了颤,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转身面对着木盈,轻垂了眉眼,毕恭毕敬,“奴婢就是奴婢呀!” 她不知道这个丫鬟的名字,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会让木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她自从进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吧。 安全起见,桑行只能这样辩驳。 “还敢在本小姐面前装,”木盈手指着桑行脚下碎了一地的白瓷,“雪海山庄上上下下的丫鬟都知道,山庄里来了贵客,泡上的第一壶茶必定是特产的乌兰茶,而不是平日里喝的雨前龙井。你根本就是庄里的人,说,你是谁的人?来庄里做什么?刚才的刺客是不是你的同伙?” 木盈面色狠厉,高声质问,说起话来一连串。 桑行攥了攥手心,原来问题出在这里,怪不得呢,刚刚去茶房泡茶取茶叶的时候,她就有点纠结,那么多茶叶,应该泡哪一种,看着其中一个抽屉里面的茶叶用的最多,剩的最少,她就想着拿这种比较保险,谁知道雪海山庄竟然还有这种规矩。 现在怎么办? 前有狼后有虎,她该怎么办? 桑行都有点慌神了,目光不自觉的望向王五,他会帮忙吗? 王五却撇了视线,并没有看桑行,目光落在地上的那一片片碎瓷 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肯招?”木盈见桑行久久不语,眸光一扬,落向桑行背后的门口,“来人,快把这个刺客抓起来,好好审问。” 木盈的话音一落,门外马上门外守着的两个男人的侍从和雪海山庄的人马上推门闯了进来。 刷刷! 两把长剑直接架在了桑行的脖子上。 “慢着!” 桑行一看形势不对,王五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大难当前,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大声的脱口而出。 木盈眉尖挑了挑,似是一点也不觉意外,敢单枪匹马的闯进他们雪海山庄,她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角色,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让她木盈给找到了。 刚才的刺客也是一个人,想必也是这名女子吧。 水眸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王五,她这么快就能给他一个交代,应该会让他欣喜吧?那么他们这次合作的事情是不是就有希望了?这个男人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吧。 这样想着,心里难免冲上来一股得意劲儿,拂了裙摆坐下,“说吧,老实交代。” 毕竟两把剑架在脖子上,桑行也不敢乱动,微抿了唇瓣,小脑瓜快速的思索对策,蓦地眼眸一亮,薄唇启动,“小姐,您有所不知,其实这都是误会。” “误会? ”木盈眸子一眯,审视着桑行,等着桑行继续说下去。 桑行没有说话,抬手扯了扯脸上的面纱,又望了望木盈。 木盈当即明白,此女是想要她的人把长剑撤了。 反正这里是他们雪海山庄,庄子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此女孤身一人,即使想跑也跑不掉,她不怕! 这样想着,木盈就一挥衣袖,示意手下的人将长剑收了。 桑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敢抬头看向王五,看向对方的同时,桑行眉眼一弯,白皙的小手一扯脸上的面纱,露出口鼻,轻笑,“其实,我是逍遥阁阁主的夫人。” 什么? 阁主夫人? 木盈听到这句话小脸刷地一下子白了,手指紧紧地扣住椅子的扶手,转头看向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逍遥阁阁主。 这个女人会是他的夫人? 不是听说他还未曾娶亲吗? 不是说他不近女色吗? 怎么忽然就冒出来一个夫人,且面前这个女人露出面容,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当着阁主的面,这个女人也不敢撒这种谎吧,不然还不直接被戳穿? 和木盈一样,桑行也是目光灼灼的凝在王五的脸上,袍袖下小手的指节攥的一寸寸发白,一颗心高高的拧起来,生怕下一刻王五张嘴就吐出一个她在撒谎 。 没错,桑行在赌,赌这个男人的恻隐之心,赌这个男人对她说过的话。 她现在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夜里,这个男人抱着她,在她耳边说别怕,有他在。 那些话,不像是假的,那一刻,她听着那些话是安心的,是放心的。纵然他或许在身份上所有欺瞒,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她愿意相信这些天她所见到的王五的为人。 其实,她对王五不也是有所欺瞒的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无奈不是? 她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对策了,她只能赌,赌他会救。 厢房里寂静的不得了,只有烛火燃烧不时地发出滋地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王五的身上,只是个人神色不同,有人紧张,有人讶异,有人不甘。 时间就好像过了千年,王五仍旧是没有说话,星眸深深浅浅的落在桑行身上,打量着,注视着,良久,蓦地站起身,一步步像桑行走过去。 在桑行面前站定,缓缓地伸出一直右手,白壁修长的大手,在昏黄的烛光下,越发显得骨节分明,格外好看。 不用任何的话语,一个动作,就已经表明了一切。 桑行高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颤抖着抬起手,放在男人的掌心,她就差喜极而泣了,好险, 好险,她就说直觉是不会骗人的,王五纵然欺骗了她一些,但是还是会救她的不是。 “她,她真的是阁主夫人?”木盈犹难相信,这么一个权势滔天,身份矜贵的男人,怎么会随随便便,不声不响的就有了妻子,或许只是未婚妻吧,是那个女人故意夸大的。 “是,”男人轻轻吐出一个字,说完又怕谁不相信一样,又重新确认了一遍,“她是我夫人。” 木盈清亮的眸子中最后一点希望终于被剥落,这么多年,她一直忙着木家的事业,虽然脾气不大好,但是她是有能力的,有本事的。 见识的越多,她就越不甘于平庸,这些年来,到木府求婚的人都能组成一个小小的军队了,可她没有一个看上的,因为她早就听说过一个天神一样的存在。 大哥疼她,二哥不管她,也就没有人强迫她什么,她一直等着机会,等着能见到那个在商界中犹如一个传奇一样的男人。 可现在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会是这样? 初相见,因为一个刺客,没给这个男人留下好印象,她就已经很郁闷了,想方设法的补救,为什么现在还冒出来一个阁主夫人? 心中愤愤不平,握在扶手上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指甲绷断了竟都没有知觉。 第七十五章 是个女人 “既然这位是阁主夫人,那为何会扮成婢女的模样?” 直到侍卫躬身退下,木盈才怔怔地回过神,疑惑道,这不但是扮做婢女,还扮成雪海山庄的婢女,刚刚若不是她一时机智,辨认了出来,这个女人又将蒙混到什么时候,打算做什么? 王五牵了桑行的腕子,转身走回桌边坐下,桑行则乖乖的站在王五的身后。 木盈的话明显问的王五,她不需要作答,就看王五怎么接。 “这还不是因为你们雪海山庄的刺客吗?”王五淡淡地反问,说出的话没有一丝温度。 “阁主这是什么意思?” 木盈蹙眉,她方才以为这女子是刺客,可这女子既然是阁主夫人,就定然不会是刺客,可是这个和女子假扮婢女又有什么关系,而且她记得男人进庄的时候好像没带女人吧。 男人黑眸沉沉,犹如深谭,好像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朗声解释:“雪海山庄号称警卫森严,本阁主还以为有多安全。夫人生性贪玩,本阁主就想着让她扮成侍卫,随本阁主出来玩一玩,没想到刚到雪海山庄就发生这种事情。” “安全起见,本阁主就让夫人扮成雪海山庄的婢女,想着刺客总不会连雪海山庄的婢女也杀吧?” 一番话,说的 木盈的小脸红了又红,白了又白。 红的是,这个男人一口一个夫人,虽然语气很浅薄,但却明显包含着那种宠溺的感觉,夫人爱玩,带着出来玩一玩,这个男人说的多么随意,好像这就是天经地义的。 要知道,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上,有几个男人会这样疼爱自己的女人。 木盈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只可惜那个女人不是她。 白的是,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还是对于雪海山庄的失职很是介怀,这样的做法,更是让她这个做主人的难看。而且,最后那一句话,她为什么觉得男人是意有所指呢? “再次向阁主和夫人致歉,”木盈起身,对着两人颔了颔首,满脸愧色,“还望两位多多见谅。” 心里面又是懊恼,又是难过,又是不甘,木盈都不知道自己又和王五说了些什么,反正今天二哥不见他们,谈不了生意。 本来她还打算和逍遥阁阁主好好说说话,**近乎呢,可这个阁主夫人一出现,她的一颗心都被打乱了,尤其是看着阁主神色温润的望着那个女人,她感觉自己要疯了。 等到将他们送走,让下人给他们安排住处,她又坐在那一个人愣了好一会儿。 等到木盈推开门,走出小筑,东方已经显出 了一丝曙光,天快亮了。 一路紧跟着王五来到木盈给他们安排的住处,看雪海山庄的人都离开,门口只剩下王五带来的那些人守着,桑行麻利地跑去关上门窗。 房间里就只剩下王五和她两个人。 这间房间分为内室和外室,布置摆设都很齐全,装饰也十分考究,想必是雪海山庄的客房。 内室里面有休息的床榻和衣柜什么的,外室就是一个小厅,正中央有一张客桌,旁边是一架上面镂空雕花的屏风。 王五一进来就坐到了客桌旁边,脸上的面具未摘,从袍袖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在手里把玩着。 桑行站在门口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桑行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之前来的时候说好的他会跟着,会保护她,结果她一直提心吊胆了大半夜,他这边没事人一样,他既然有那么一个牛气哄哄的身份,为什么还要她扮成那个什么侍卫王吉? 一想到她扮成王吉经历的事情,她心里面就有些难受。 “你不是说会一直跟着我,保护我的吗?”桑行气鼓鼓地走过去,在王五面前站定,一副气得不得了的样子。 谁料,王五头也不抬,仍旧把玩着手里的物件。 桑行垂眸看了一眼,是一块方形的玉 佩,成色看上去不错,色泽柔和,看样子应该戴了很多年。 “没有在你身边吗?没有保护你吗?”王五唇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反问。 桑行一噎,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没在你身边吗?在了,至少现在是在的,没保护你吗?保护了,只是那都是被她逼急了好吗?若是她当时不那样说,他会主动想办法吗? “可是,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害的我一直担心。”桑行不满地小声嘟囔。 “担心我吗?”王五忽然仰起头。 桑行站着,他坐着,这样的姿势,桑行要比他高出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桑行似乎从他的眼里看出一丝欣喜,但转瞬即逝,等她想要仔细看时,那丝欣喜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深邃不见底。 “谁担心你,我是担心我自己。”桑行撇撇嘴。 “你穿女装比穿男装好看。”王五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桑行一怔,瞬间觉得耳根子发烫。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你不会真是个女人吧?” 桑行还没从他的前一句话里回过神来,王五忽然压低了声音,又冒出一句。 桑行的心咯噔一跳,脚下后退了一步,吓得魂都快出来了,脸色一冷,厉声冷斥 ,“你胡说什么?” “我只是随口一说,那么激动做什么?”王五略显无辜的挑了挑眉尖。 看着男人无所谓的样子,桑行无语极了,这也能随口一说,终究还是有些心虚,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内室走。 折腾了半夜,她实在是有些累了。 可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顿住步子回头,晶亮的水眸犹如两颗黑黑的葡萄,勾了勾唇角,“王大哥,你真的是阁主吗?” “跟你有关系吗?”王五抬了眼梢,眉眼一如既往的冷峻。 “当然有,我现在不是阁主夫人吗?总要知道这个阁主是真的还是假的。”桑行压低了声音。 王五敛了眉目,似乎纠结了一会儿,忽然朝着桑行勾了勾手指,示意桑行凑过去。 桑行疑惑着走过去,虽然懵懂,但还是耐不住心中好奇,毕竟逍遥阁的阁主,这个身份在那摆着,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也不是想要冒充就能冒充的。 但要说面前这个男人是逍遥阁阁主,她怎么都有点难以相信。 倾身凑到王五跟前,王五翘了翘唇角,薄削的唇瓣紧邻着桑行的耳朵。 “假的。” 温热的气息裹挟着这两个字拍打着桑行的耳朵,桑行眼帘轻颤,还没来得及消化,只听男人又说了一句。 第七十六章 你想嫁吗 “本阁主还未娶妻,你想嫁吗?” 男人独有的馥郁幽兰般的灼热气息撩着耳珠,桑行觉得心底酥酥麻麻的,好像一只小猫在挠,不过更让她回不过味儿来的是男人的话。 假的,本阁主还未娶妻,你想嫁吗? 这算什么? 她问的明明是他的身份是不是假的,为什么他回的却是他有没有娶妻是真是假。 感觉到下颌蓦地一重,桑行晶亮的瞳孔缩了几圈,当即反应过来,以闪电般的速度撤离前倾的身子,不可思议的看着王五。 小手不安的拢在身前,相互绞着。 王五被她突然撤离的大动作震了一下,眼波中闪过一丝错愕,不过错愕之余,又兴味的瞧着她,薄唇的唇角轻勾。 “你又胡说什么?”桑行摇着头,一脸错愕,“两个男人怎么成亲?” “我不介意。”王五恍如星子的眸子波光潋滟,大手将桌上扣着的杯盏反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不介意? 又是这样? 强势又霸道的语气,不容别人拒绝,可是她介意啊!虽然她不是男儿身,可是嫁给一个喜欢男人的人,怎么都怪怪的。 呸,才不要嫁给他。 之前强吻她,现在又问她想嫁吗?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虽然他不止一次的救了她,可也不 能这样不是? 即使他是什么狗屁逍遥阁的阁主,那也不行。 “可是我介意,我既不喜欢男人,更不不喜欢你,我还有妻子,你是逍遥阁的阁主,你想找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什么非要找我呢?”桑行微嘶着嗓子,胸口起伏,看样子气得不轻。 “你也说我了,我是逍遥阁的阁主,我就想找个你这样的。”男人低敛着眉目,又觉得不够,笃定的补了一句,“非你不可!”说出的话轻飘飘,落在桑行心上却像是被砸了一拳。 男人戴着面具,桑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桑行的心里早就乱做了一团,她虽是个真正的姑娘,可在对方眼里,她是个男的呀,若有一天被这个男人发现,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也罢,反正有毛病的是他王五,她也管不了,大不了从这里出去之后她躲着就是了。 平了心气,桑行撇了眉眼,不再说话,转头就走。 王五一惊,以为她生气要出去,重重地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放,“你如果想死,就出去试试。” 桑行怔了一瞬,就反应过来,不屑地剜了王五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去睡觉。” 王五看着她那翻白眼儿的样子,心头移一动,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了,掩唇低低一笑, 黑眸中蕴起一丝丝坏,“要不要为夫陪你?” “不用不用。”桑行拔腿就往内室冲,一进去就赶忙回头把门关上,好像生怕王五跟着进去。 桑行睁眼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入眼,是繁复的蓝色绣花帐顶,桑行揉揉眼睛,伸了一个懒腰,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不过这一觉睡的并不好,也不知道是被王五的话吓得,还是因为在这个从吃人不吐骨头的雪海山庄,心里总归很是不安。 因为睡的时候王五在外面,桑行也没脱外袍,就合衣睡了,起床倒是很方便,掀被就坐了起来。 “夫人,您醒了,奴婢帮您梳洗吧,阁主在外面等着您用早膳呢。”一道清脆的女声响在不远处,桑行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站着个婢女,看打扮,应该是雪海山庄的人。 果然,还未等桑行开口,婢女就开口解释:“奴婢名唤春兰,是小主子见阁主夫人没有带丫鬟,怕夫人不方便,所以派奴婢来照顾夫人的。” 照顾?桑行看了她一眼,其实是来监视的吧? 抿了抿唇,也未说什么,提了鞋站起来,也未说话,这婢女既然能站在这内室,想必王五是同意的吧。 婢女见桑行起身,急忙走过来,帮桑行整理衣衫,心里暗暗奇怪,怎么 这个阁主夫人睡觉还穿的如此整齐。 等到桑行收拾好,从内室走出来,看了眼墙角的更漏,已经是巳时了。 一抬眼,就看到王五坐在桌旁,手里把玩着什么,他带来的两个侍卫则在门口守着。 桌上摆着早膳,冒着袅袅的热气,好像是刚做好的样子。 桑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刚醒来的时候,婢女说王五等着她用早膳,她还以为早膳做好了,王五在外面吃,等着她出去而已,没想到,王五却没动。 应该是吃过了吧。 桑行走上前,礼貌性的对着王五颔了颔首,算是打个招呼,并随口问了一句,“吃了吗?” “这不是在等你呢,”王五抬头眼眸笑意盈盈地看着桑行,说着,站起身牵了桑行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对面。 桑行手背一热,本能的想把手抽回来,刚一使劲儿,王五的另一只手蓦地揽上她的腰身,薄削的唇瓣贴着她的耳珠,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不想让雪海山庄的人怀疑,就配合我。” 桑行眼波微动,抿了抿唇瓣,挣扎着的小手就慢慢放松了下来。 王五这才将桑行放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春兰站在一边,自然将两人的动作收入眼中,在她看来,这完全是一对小夫妻在亲密的条情,当 着她这个外人的面还这样,这若是没有人,那还了得。 终究是一个还未经过人事的小丫头,春兰在旁边看的面红耳赤,耳根子发烫,臊得直不起头来。 何止是春兰,桑行心里也是慌得不行,她也不知道王五是不是故意的,可他说的好像的确有道理。 昨天晚上的事情,王五虽然帮她糊弄过去了,但若是仔细想想,终究还是有些牵强,难免不保证雪海山庄的人会产生什么怀疑。 更何况今天一早就派过来一个春兰,明显就是探听虚实的。 身在虎穴,不得不小心,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桑行这样想着,低敛了眉目。执起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饭菜,开始吃饭。 桑行低着头,碗里忽然多出来一双筷子,还有一条鸡腿。 长睫颤了颤,桑行抬起眼梢,就看到王五堪堪收回筷子,“跟着为夫跑了一天,你辛苦了,多吃点,好好补一补。” “哦,”桑行点头,眼睛看着王五脸上的面具,忽然一阵好奇,想问你怎么吃,又觉得不妥,毕竟当着春兰的面,她这个阁主夫人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怎么吃饭,遂改了口,“你不吃吗?” 脸上的青铜面具是那种挖了几个洞的,虽然能看到他的唇瓣,但是这样吃饭,总归是不方便的吧。 第七十七章 猴脑子吗 “你先下去吧。” 王五执着筷垂眸,虽然没有看着春兰,但很明显话是对着春兰说的。 春兰轻咬了一下唇瓣,鞠了鞠身子,退了出去,并且识趣的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就剩下王五和桑行两个人,桑行仍在看着王五,她觉得这下子王五应该把面具摘下来了吧,青铜面具,看上去还挺沉的。 哪想,王五将手中的筷子放下,一手落在面具的下巴上,一手落在面具靠近右耳的地方,轻轻一扳,面具就鼻子处分成了两截。 王五轻轻松松就把鼻子以下的面具拿了下来,露出光洁的下巴和薄削的唇瓣。 这样也可以! 桑行一手端着盛米饭瓷碗,一手拿着筷子往嘴里扒拉着,眼睛看着王五,忍不住想笑。 “傻了?” 感受到桑行一直看着他,王五撩起星眸,面目似笑非笑。 “才没有。”桑行飞快的回道,回完了又觉得回的不好,这个问题好像可以不用回答的。 低头猛扒了两口饭,假装很认真的样子。 “那还一直看着我,没见过吗?” “没见过你现在这样。”桑行嘴里含着一口饭,口齿有些不甚清楚。 “那看够了吗?要不要再看一会儿?”王五揶揄道。 “嘁,谁稀罕看你 ,又不是没见过。” 说话间,桑行已经把米饭吃完了,抬手去端手边的一碗粥。 王五拧眉看着她,忽然一抬手,向她的脸拂去。 桑行猝不及防,等到意识到王五的动作,以为王五是要摸她的脸,慌张的想躲,可还没来得及,王五已经把手收回去了。 修长白壁的手指上粘着两粒米饭,眸中蕴起一抹嫌弃,“吃饭动静大也就算了,还没个吃相。” 刚才是她的脸上粘了米粒吗? 桑行眼帘颤了颤,还好她还没做出什么大反应,不然可不就丢人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桑行小声嘟囔着。 黑眸凝向男人,好像男人也没在意,兀自吃着自己的饭。也难怪男人一直嫌弃她的吃相,的确,男人吃的很优雅,很斯文,甚至是有些好看。 桑行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会忽然冒出这个词,转念一想,王五喜欢的是男人,她又觉得心里毛毛的,连忙垂了眼波,生怕被王五看出什么来。 “快吃吧,吃完了跟我一起去前面花厅。” 桑行一口一口地把小米粥纳入口中,王五已经吃完了饭,坐在那儿喝茶。 “去花厅做什么?”桑行问。 “见木晓。” “木晓?”桑行放下小米粥,眼眸一 亮,“是那个木府的少爷木晓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 原来那个凌深说的是真的,雪海山庄真的是木家的,顾北烟与木家结仇,倒是真的有可能被抓到这里来。 “能帮我找一个人吗?”桑行心念一动,望向王五。 “什么人?” 说话间,王五将茶杯放下,拿起放在桌边上的那一截面具,重新带好。 “一个姑娘,叫……”桑行刚想说叫顾北烟,忽然又想到王五是认识顾北烟的,自己现在容貌改变,王五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当初的王毅,如果告诉他,他会不会生气? 见桑行正说着,忽然又卡住,王五有些奇怪,“怎么,你不会不知道她叫什么吧?” 算了,事到如今,救人要紧,何况她当初易容,完全是为了防那些半道截杀她的人。 回头看了看门口,桑行上前攥住王五的腕,扯着他就往内室走。 “我跟你说一件事,你能不生气吗?”桑行先试探着问。 她必须的先保证王五不跟她置气,才能帮忙救人不是? “先说。” 漆黑的眸凝着她,望着她落在他腕上的手,心底腾上一股奇异的感觉。 “不行,你得先保证不生气或者先保证会帮我救人。”桑行心里没有底, 只能让他先来个保证。 毕竟之前种种,王五对她的态度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时好时坏。 “你先说。”王五耐着性子,再次重申一遍。 “你先保证。” 二人进了内室,桑行转身将门阖上,这样隔音效果会不会好一点,她可不想让别人听到。 “你不说我走了。” 王五眸中闪过一抹不耐,伸手拂了桑行的手,作势就要往外走。 “哎,别,我说,”桑行一急,再次攥住他的袖襟。 王五顿住步子,并不回头,等着她说下去。 “其实……其实我是王毅,我想让你帮我救顾北烟。”桑行鼓起了勇气,终还是说了出来。 王五眸色一沉,不想她这时候会跟他坦白,其实这也没什么,毕竟他一开始就知道是她,只是为何是要救顾北烟? 王五回头,错愕的看着桑行,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吗?为什么就不长一点记性,还要救那个差点害死她的女人。 见王五眸中尽是难以置信,桑行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是王毅,也是,自己脸上根本就没有带面皮。 “你等一下。”桑行对着王五说了一声,转身走到桌边,从自己的袖袋中掏出一块帕子,提壶浇湿了一点,在自己脸上一点点擦拭。 不一会儿,桑行原本的容貌就暴露在空气中。 清秀可人的容貌,纵然不是倾国,也可倾城,眉宇间带着淡淡的英气,男装的时候俊逸,女装的时候灵动。 这是第一次见她以原本的容貌,穿上女装,原来是这样的动人,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吧。 王五深沉的星眸动了动,不过一瞬,却又拢上一层暗沉,且越聚越多。 “你是猪脑子吗?” 王五低低地出声,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桑行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做什么了吗?告诉他真相,他就这么生气吗?她还以为会给她解释的机会呢? 且一上来就说她是猪脑子,她干什么了,就成了猪脑子了。 心里委屈的不行,薄唇抿了抿,她不明白,同时是她自己,只是容貌变化了一些,面对的也同样是王五这个人,怎么这差别就这么大。 “我骗了你,是我不对,可是你不是对我也没有完全坦白吗?我瘦胳膊瘦腿,又不会武功,不就是易容嘛,我想保护自己也有错吗?你若是不想帮我救人就直说,何必每次都出口伤人?我是猪脑子,那你是什么?猴脑子吗?” 桑行气闷郁结,一股火冲上来,她就沉不住了。 不就是嫌她笨,他聪明吗? 第七十八章 男女通吃 “王毅!”王五面具下的俊眉皱成一团,低低喊了一声。 要不是怕外面雪海山庄的人听见,他肯定要嘶吼了。 黑眸中噌的冒出一团火,不可理解的凝着桑行,“顾北烟到底是你爹,还是你娘?离了她你就不能活是吗?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桑行眼波微漾,终于明白过来,他生气的点是在哪里,原来不是因为她骗了他,而是因为救顾北烟。 起先她还以为是王五喜欢易容的她,讨厌王毅,所以知道她是王毅的时候,才要暴走。 原来不是的。 虽然对方说的话很难听,说什么顾北烟是她爹她娘,可是这是不是可以从侧面说他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想想上一次,把他逼走,也是因为救顾北烟,只是他走了之后,她就后悔的不得了。 “你是关心我吗?” 她一向是一个直性子,心里面这样想着,她抬眸望上他的眼睛,直直地凝着他深邃的瞳孔。 关心? 王五微微敛了敛眸子,意外她会用这个词,也意外她会忽然这样直接的问出来,关心吗? 他问自己。 不,怎么会关心她?不管于公于私,他们都只是相互利用,她是小皇帝的人,他怎么会关心? 薄凉的唇角斜斜地 一挑,星眸中绞着讥讽和不屑,“冒昧的问一句,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因为你救过我好多次啊,而且顾北烟害的人一直是我,又不是你,干嘛我一提救她,你就反应那么大?” 桑行偏着脑袋,眉眼弯弯地看着王五。 “我看她不顺眼,行不行?”好像被人一下子戳中了心事,王五瞥了瞥眼眸,不去看桑行,依旧嘴硬,“你少自我感觉良好。” 桑行嘴角微翘,鼓了鼓嘴,“顾北烟刚开始对付我,是因为她误会我是木府的人,后来误会就解开了。” “我跟你吵架的那天,晚上有人去行刺我,还是顾北烟帮了忙呢,要不是她救我,估计你现在都看不到我了。你说,救命之恩,是不是该涌泉相报?” 桑行一边小心翼翼地解释,一边注意观察王五的反应,看不到表情,也不知道气消了没有。 停了一下,王五不吭声。 他不说,桑行就只能继续说下去。 “你就当帮我一次好不好?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再说了,王大哥武功高强,心肠又好,有王大哥在我身边保护我,顾北烟就算想害我,十个她也不能得逞不是?” 桑行还要喋喋不休的说下去,王五忽然回过头来,“好了 。我尽量就是了。” “谢谢王大哥,我就知道王大哥最好了。” 桑行激动的不得了,都想跑上去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可又怕他误会,就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对了,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不是用的人皮面具?” 王五看着桑行清秀的小脸,又想起这件事。 从他第一眼见到她先前的容貌时,他都以为她是戴了人皮面具,没想到不是。 见她刚才就用一块湿帕子擦了擦,脸就恢复了原样,这要是不小心蹭到或者怎么样,岂不是危险的很。 “阁主,阁主夫人,两位在做什么呢?我大哥都已经在花厅等了你们多时了。” 桑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外面传来的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她想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木小姐,您暂时不能进去。”一个男人的声音紧随其后,且还带着焦急。 “怎么,我自己的家我还不能进了。”木盈娇声冷斥,隐隐蕴着薄怒,回头看了眼春兰,“阁主和阁主夫人不是已经起了吗?” “是。”春兰颔首。 什么?要进来? 桑行呼吸一滞,她现在的脸可是不一样了,不行不行,背过身去,慌乱的掏着放在袍袖中的遮颜砂。 可是,偏偏是越着 急,越慌乱,想找什么越不好找。 她也不记得自己在袖袋里放了许多东西啊,可硬生生掏了三次,才抖着手把遮颜砂掏了出来。 此时,门外已经响起了纷纷杳杳的脚步声,急匆匆的朝内室而来。 不行,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桑行慌乱中还没将遮颜砂的盒子拧开,背后就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桑行感觉到腰间一重,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整个身子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扭转着。 还没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鼻尖蓦地生疼。 不,不止是鼻尖,她感觉自己的脸颊都是疼的。 震惊的睁大了眸子,有一瞬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直到感觉到口中被一股熟悉的馥郁幽兰香尽然,她才恍惚明白了什么。 “啊!” 落入耳中是木盈的惊叫,落入眼中的是一顶青铜面具,以及某人深邃如幽谭的眸子,晶晶亮亮,仿若夏夜的星子。 硌在桑行脸上,把她的鼻尖和脸颊撞的生疼的,正是男人脸上的面具。 木盈看着眼前男人高大的背影,微倾的头颅,震惊的张大了嘴巴,虽然她看不到男人抱着的女人的脸,但是她能看清女人的身姿,动作。 这样缠棉的抱在一起,一个俯首, 一个仰头,能做什么? 心里还是很伤心的,她刚刚从男人已经娶妻的现实中缓过神来,安慰自己,这世上的男人哪有不三妻四妾的,更何况想逍遥阁阁主那样优秀的男人。 她要派人尽快去打听一下这位阁主夫人的底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是? 早上听春兰说两人起床吃早膳的情形,她还有点不大相信,毕竟以前听说他是个淡漠疏离的男人,冷傲的很,怎么会对一个女人那么温柔体贴,且这个女人似乎姿色也不怎么样。 可是,当真是的一幕入眼,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难以置信。 一跺脚,木盈提裙跑了出去。 难以置信的岂止是木盈一个人,还有原本守在门口,后来追着木盈进来的两个守卫。 其中一人更是睁大了眼睛,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面前的这个人还是他们家那个冷若冰霜、不近女色的主子吗? 且前段时间,他还见到他们家主子对御都府的桑都尉好的不得了,怎么忽然间就转性了,还是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人。 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家主子是没有夫人的好吧,夜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夫人,白天就这么恩爱。 神速啊!他们家主子还真是男女通吃。 第七十九章 太凑巧了 两人还愣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回过神来。 “嘭”的一声巨响在面前炸开,内室的房门被王五从里面扬起的掌风关上。 王五的内力着实强悍,这一掌过来,从门缝中透过的掌风刮在门口的两人脸上,刮得两人生疼。 两名守卫倒抽了一口凉气,垂着头赶紧退了出去。 内室,王五缓缓放开桑行的唇垂眸望着她,手臂却没有松开。 桑行委屈巴巴的挣了两下,小手从男人环在她腰间的双臂里挣出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呦,真疼哎! 虽然她知道王五是在帮她,可是这种方式也太粗暴了吧。 她感觉刚才只要他再用力一点,她的脸都要被戳爆了。 其实,他比她高大许多,只要他稍稍倾着身子,把她的脸挡住就可以了,那样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何必非要这样,搞得她脸疼。 这样想着,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可能是故意的,她不是很聪明都能想到这方法,何况这个男人,就是想借机亲她。 心里忽然就觉得很憋屈,连忙一挥手,想要将男人推开,男人似了然她心中所想,先一步将她放开。 “收拾好了出去,我在外面等你。”男人淡然的说出这一句,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桑行看看男人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遮颜砂,闷闷 地,说不出滋味。 再次想起这件事,桑行已经跟着王五来到雪海山庄的花厅了。 说是花厅,其实就是一个待客的地方,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客厅,只是设计上比客厅更加讲究一些。 桑行一看到这个花厅,就暗暗的惊叹,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碧瓦飞檐的两层式设计,下面是一个很大的客厅,坐落在九层汉白玉基座上,上面是回廊式的阁楼,全部用上好的木材架起来,两侧种着许多垂挂的花花草草。 如今虽然是寒冬,上面的花草却全部都是碧绿碧绿的,看得出,这应是刻意养出来放上去的。 大厅的中堂上是一幅枫叶秋霜图,笔墨细致,栩栩如生。 图画下面是摆着一张金丝楠木描金桌,桌两旁分别有一把椅子。 左边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锦衣白袍的少年,面容清罹消瘦,眉宇间萦着淡淡愁绪,削薄的唇瓣微微抿着,俊俏而多情。 桑行和王五进来的时候,锦衣少年正仰眸和站在他的身后木盈说着什么,木盈的脸上明显带着不悦。 桑行猜测,锦衣少年应该就是木盈口中的大哥木晓,但是两者相比,木晓看上去似乎比木盈还要年轻许多,且两人长得一点都不相像。 若不是提前知道,桑行还真不大相信他们是兄妹。 果不出桑 行所料,一听到门外行礼的动静,木晓当即中断了和木盈的谈话,唇角一勾,起身相迎。 “久闻阁主的大名,今日可总算见到了。” “木少爷客气了,不过是彼此彼此。”王五客套的和木晓寒暄着,语调清淡地滴出水来。 “这位便是阁主的夫人吧。”木晓转眸笑凝向一直跟在王五身侧的桑行。 桑行急忙出来见礼,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并不敢多说什么。 木晓转身招待王五入座,又吩咐人在王五身边给桑行加了把椅子。 王五也不跟他客气,一撩衣摆,旋身在木晓对面坐下。 站在木晓身后的木盈看着对面坐着的一对,轻垂着脑袋,心中恨得咬牙切齿,这女人的容貌实在一般,她就不明白逍遥阁阁主看上了这女人哪一点,这样输掉,她不服气。 “昨日木某有事外出,未能迎接阁主和夫人大驾,实在是有所怠慢,听盈儿说,阁主一进入山庄就被一名刺客袭击,木某更是心中有愧。所以木某一回来,就赶紧调查,希望能给阁主一个交代。” 木晓站起身,走到王五面前,亲自执起桌上的酒壶,给王五倒了一杯酒。 “嗯?如何交代?”王五眼波微动,撇着酒杯中的酒面。 木晓唇角轻勾,扬袖转身,朝着外面一招手,“带上来。 ” 外面早就准备好的守卫听到木晓一声令下,当即拧着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 黑衣人被两个守卫扭着胳膊,一脸的愤怒,不服气的挣扎了几下,却挣不开。 待被两人拖进花厅,扔在地上,抬眼看见木晓在面前站着,心头猛地一惊,扑跪在地上,“咚咚咚”地不停磕头。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才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 不一会儿,这人的额头上就磕出了一大块血迹,将地上的京白玉地板都染红了。 这人出声的那一刻,桑行的心咯噔一跳,这声音太熟悉,可不就是昨天带着她一起进入雪海山庄,并和她进牢房抬人的那个蒙面黑衣人。 只是昨夜他蒙着面,桑行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却清楚的记得他的声音。 木晓竟然把这个人抓过来了,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吗?虽然她不知道昨夜的刺客事件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她隐约觉得这和王五他们二人有关。 毕竟太凑巧了,她当时正愁着不能脱身,王五那边就遭遇了行刺,而她跑掉之后,王五那边就没事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刺客可能是凌深,只是他的目的就不好说了。 既有可能是帮助她脱身,也有可能是把王五当成了木晓,或者是出于其他的什么目的。 可是 不管怎样,是前者也好,是后者也好,都不能被木晓给发现。 因为几乎是和王五并肩挨着坐,两人袍袖离得很近,小手借着宽大的袍袖的掩盖,悄悄的探进王五的袖子。 指头轻轻戳了一下他的手背。 他应该明白吧? 王五黑如灈石的眸子敛了敛,仍旧不深不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袍袖下反手将桑行的手扣住,重重的一握。 桑行了然,这是让她放心吧。 眉目弯了弯,一颗心放下去不少,手臂稍稍使劲,想要抽回来,王五却仍旧紧紧地握着她。 “木少爷不会是想告诉本阁主,你们雪海山庄出了奸细吧?”王五眯了眯眼睛,说出的话满含着讥诮、嘲讽。 这边,桑行的手仍然在和王五明争暗斗,一个要抽回来,一个紧握着不放。 心里一急,桑行就开始使劲儿。 王五一开口,木盈的眼光就朝他看过来。 桑行的动作稍大,木盈完全看地清清楚楚,虽然不知道两人在干什么,但是袍袖紧紧挨着,不停地微微晃动,难免让人多想,小脸瞬间就白了。 听了王五的话,木晓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回头,“阁主切莫着急,不管是不是奸细,本少爷都一定有把握把他揪出来。” 说到最后一句,音调明显的加重,带着一股狠厉的味道。 第八十章 夫妻趣事 “成新,说吧,你都知道什么?”木晓转头望向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眸色阴寒。 成新跪在地上**的发抖,别人不知道他们家主子什么样,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可是一清二楚。 木晓狠起来,别说六亲不认,那简直就是他自己是谁都不认识。 “奴才……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成新早就吓破了胆,脑袋里乱成一团浆糊,他根本就不知道刺客是什么人,让他怎么回答。 “不知道?”木晓一声轻笑,“那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今天庄子里有一个人失踪,你知道吗你?” 成新落在京白玉地板上的双手一颤,冷汗涔涔,“奴才知道,是王吉,王吉不见了。” 桑行被王五裹着的手一松,也不挣了,果然跟她猜测的一样,就知道木晓把这人叫来是和她有关。 桑行拢了拢眉,强自敛了心神,她倒要看看木晓怎么说。 “没错,王吉,他是怎么不见的?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木晓一个转身,走到椅子前,一甩衣袍,坐下。 “是夜里,大约三个时辰之前 ,奴才和王吉一起送完货,从库房出来,听到哨声,奴才就去集合抓刺客了,回来就找不到王吉了。”成新如实交代。 “王吉为什么没和你一 起去?”木晓接着问。 成新略一沉思,抬头看了眼桑行和王五,终究是有所顾忌,不敢实话实说,且王吉和他做的事,还是瞒着木晓的,若是被木晓发现,恐怕他也人头难保。 便隐晦的说道:“王吉当时在处理一个货,所以,便没有和奴才一起。后来奴才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就回去找王吉,没有找到,反而在我们分开的地方看到了……看到那货落在地上。” 成新吞吞吐吐,说完之后一直垂着脑袋,不敢看木晓,木晓既然把他抓来,肯定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在场的除了当事人桑行和王五,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木晓这是什么意思。 木盈看看自己的哥哥,又看看成新,这庄上王吉的失踪和刺客有关系吗?若是有关系,那岂不是又和前面的话矛盾了,还是庄上出现了细作不是吧? 通常牢里死掉的人都是由库房的守卫直接处理焚烧,根本不用出门办事的侍卫插手,成新这么一说,木晓当然知道有问题。 不过,他并没有纠结在这个问题上,而是转头看王五解释道:“阁主可能不知道,我们雪海山庄的人数和守卫都是很精密的。昨夜出事以后,盈儿就马上将山庄封锁了,没有一个人出 去,这说明昨天那刺客虽然逃掉了,但并没有出庄。” “本少爷回来之后,就开始让各堂堂主排查人数,尽数排查之后,就少了青木堂的王吉。而恰恰又那么巧,王吉失踪的时候,正是阁主遇刺的时候。” “那这说明什么?王吉是和刺客一伙的?”木盈接口道。 “不,”木晓否认,抬袖对着站在成新身后的两人挥了挥,两人领命推出去,不一会儿就又抬了一个人进来。 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具尸体,真正的王吉的尸体。 众人一阵错愕,成新看到王吉的尸体更是一脸震惊。 木晓:“这是早上有人在山庄的入口处发现,发现的时候,王吉已经死了,仵作验尸的结果是王吉已经死了四个时辰到五个时辰,后脑死穴被一根银针刺入,一招毙命,身上的腰牌不见了,夜行衣也被人脱了。但三个时辰之前,成新却在山庄里见过王吉。” 木晓微微眯了眯眸子,眸底闪过一抹阴鹜,“这说明,有人假扮王吉,闯进了山庄,并且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刺客的同党。” “那庄主找到此人了吗?”王五眸子深深,紧紧攥着桑行冰冷的小手,轻轻挑了木晓一眼。 “暂时还没有,不过既然这人还没有逃出山庄 ,本公子就有办法将他找出来。”木晓说着,起身走到花厅一侧的一个木架边,木架上放着一个铜盆,铜盆里有事先准备好的半盆水。 木晓将水端起来,又走回桌边,将铜盆放在桌上。 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拔了瓶塞,将瓷瓶中的一些粉末倒进水中。 清澈透明的水瞬间就变成了浅粉色。 众人一眨不眨的看着,不知道木晓这是在做什么。 木晓看着盆中的水逐渐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便把瓷瓶收好,拢回自己袖中,说道:“此人肯定不知道,本少爷库房里的那些货,都是带毒的,凡是接触过那些货的人,身上就会沾染毒气,十二个时辰不会散去。” 桑行脸色一白,没想到木晓竟然会用这种招数,在活人的身上种毒,那会是多痛苦,怪不得牢房里的那些人一个个面黄肌瘦,没有人形。 死掉的人更是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这人的心肠到底黑成什么样子。 她正气愤着,忽然感觉到被王五握着的手一松,紧接着腕上一重,她知道是王五探上了她的脉。 心尖儿一抖,连忙将王五的手甩掉,不管她有没有中毒,不能探啊,上次没被发现,可能是侥幸,再探可就不好说了。。 还好王五只是轻轻一 碰,应该没有发现。 不过,桑行巨大的反应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王五微微蹙眉,木晓清冽的眸光轻轻浅浅。 “我……我和阁主闹着玩儿呢。”桑行脑袋一热,脸颊有些发烧,不好意思地解释。 “夫妻趣事。” 桑行勾着头,听见王五这样说,有些错愕的抬眸,没想到这个男人比她还能扯,还说的这么直白,不用看都知道别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脸上。 桑行更加不好意思了。 木盈攥着手心,骨节交错,指甲刺到肉里,痛的她瞳孔一敛,现在是什么时候,她二哥可是在讲着刺客的事情,这两个人却好像完全不在乎一样,还夫妻趣事? 眼珠子里恨不得要喷**来,心里除了难过,更多的是嫉妒,她多希望此时坐在男人身边的是她自己,而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木晓脸色一尬,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此毒名唤狱灭,单是它自己,并不会显出毒性,但若是在十二个时辰之内遇到与它相克的婪刃,两者便会化作剧毒。” “而本少爷刚刚倒在铜盆中的,正是婪刃,所以只需要让庄里的人都试一下,就知道昨夜的是谁。” 木晓说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眼梢撇了一下桑行。 第八十一章 还有半日 “庄主果然是心思缜密,做事万无一失。”王五星眸愈发沉了几分,嘴上称赞,说出的话却没有一丝温度。 “阁主过誉了,本少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想要跟阁主合作,小心谨慎,那是必然的。” “节约时间,就从这花厅开始吧,成新,你去把庄子里所有人的都召集过来,一个都不许落下。”木晓沉声吩咐,又恐王五有什么疑虑,“为了排除嫌疑,本少爷和盈儿也都试一试,当然,公平起见,也请阁主和阁主夫人委屈一下。” 木晓一字一句的说着,虽说是要给逍遥阁一个交代,可是姿态放的一点也不低,尤其是最后一个要求,显然是对逍遥阁也不完全信任。 “庄主这么做,难道就不怕误伤吗?”桑行攥着拳头,声音冰冰冷冷,她实在气愤到不行。 此人看上去文文弱弱,清清瘦瘦,心肠却如此歹毒,不但随便抓人,还把那些人折磨成那样子,在他们身上种毒。 现在又让所有人来试,那些为他效命,又触摸过牢房里那些人的手下岂不是也要遭殃,身中剧毒? “只要能给阁主一个公道,死几个人又有何妨?”木晓说的轻飘飘,丝毫不以为意。 “你……”桑行还想说什么,却被王五的一声冷嗤打断。 “这样 的公道,是真的公道吗?” “阁主这是什么意思?本少爷可都是为了阁主和夫人。” “庄主都说了,那毒是庄主下的,庄主现在若是随便找一个人,对他下毒,然后再让他试水,还能查出真凶吗?” 桑行眉眼一喜,果然还是王五睿智,一针见血,她都被气昏了头了。 木晓清罹消瘦的面容一阵白,紧接着是轻笑,心中却已经肯定了自己猜测的答案,“阁主是不相信本少爷?” “庄主也说了,大家都是商人,商人之间,只有利益,哪有那么多信任可言?这件事就先到此为止吧。本阁主处事这么多年,遇到的刺客也不止一个两个,若是每一次都大张旗鼓,逍遥阁哪里还有今日?庄主若是想继续谈合作,我们就继续,若是不想谈,本阁主就告辞了。” 王五说完,起身捉了桑行的腕,作势就要往外走。 “哎,阁主留住,”木晓急忙起身阻拦,扬袖示意下人将王吉的尸体带出,微微一笑,“阁主既然大人大量,本少爷自然求之不得,哪有不愿跟阁主合作的道理。” “是啊,阁主声名在外,能和阁主合作,也是我们雪海山庄的荣幸。” 木盈亦是急忙追上来,笑着说道,站在木晓的身边,近距离看着王五,虽然看不到对方的 真面目,但对方散发出的威严的气场足以让人震慑。 王五回头看了一眼木晓,又扫了一眼木盈。 木盈激动的面红心跳,眼巴巴的看着王五。 “好。”薄唇轻轻吐出一字,王五也不再废话,转身归座。 木晓坐在王五对面,抬眸看了一眼王五和桑行,回头示意木盈将门关上,才开口道:“这批粮食大概有两万斤,既然是和逍遥阁直接合作,又是大批量的货源,可以比市场价每斤低一两银子。不知道阁主意下如何?” 桑行一怔,这才知道他们此次要谈的合作是和粮食有关的。 原来逍遥阁是要想雪海山庄买粮食,可是雪海山庄怎么会有这么多粮食,难道是木晓劫了朝廷的粮款? 正常情况下,每斤粮食不过每斤十文左右,但是青州连续旱灾,朝廷派发的赈灾粮款又屡次被劫,青州的粮食早就抬高到了五两银子一斤,普通百姓根本就买不起。 每斤便宜一两,也就是四两一斤,两万斤就需要八万两。 八万两雪花白银啊! 桑行惊得咋舌,她知道逍遥阁有钱,也知道雪海山庄有钱,但是没想到会这么有钱,随随便便一让,就让出了两万两银子。 关门回来的木盈显然也很惊讶,要知道谈商品价格一般都是双方互砍,最后达成 双方都算满意的价格。 她二哥一上来就便宜这么多,对方万一再砍一点,他们不说赔死,但也要少赚很多不是。 但转念一想,二哥向来是个精明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既然这么做,肯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她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搏一搏逍遥阁阁主的好感。 二人又继续说什么,桑行没怎么记住,只知道最后双方达成了合作,王五从雪海山庄成功购进了两万斤的粮食。 因为先前的不愉快,木晓提出要晚上要大宴王五,王五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桑行则满脑子想着怎么样找到顾北烟和凌深,出去之后一定要回来把雪海山庄给端了。 一回房,王五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桑行一把扯到内室。 “喂,你答应了帮我找顾北烟的,可不能忘了。” “你急什么,这不是还有半日吗?”王五淡然。 “可是你也看到了,那个木晓那么歹毒,顾北烟是他的仇人,落到他手上,还不得被他折磨死,多拖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桑行有些急了,木晓那一副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她根本想不出来,他会对顾北烟做什么,偏偏她还什么都做不了。 王五黑眸敛了几分,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将手从桑行手中抽出来,坐到床榻边 ,一撩衣袍,脱了鞋子,慵懒的躺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桑行拢着眉心,这厮怎么又躺下了。 王五望着帐顶,星眸一寸寸加深,“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雪海山庄机关重重,别说是你我两人,就算再加上一百个,也只能是有去无回,空有一腔热血,什么也做不了。” 良久,桑行回味着王五的话,站着不动。 见桑行不动,王五坐起身,深深浅浅地望着她,唇角轻轻一勾,“别愣着了,好好休息,养好精神参加今天的晚宴。” “可是……”桑行还是有些担心。 “他不会对顾北烟怎么样的,你想,顾北烟不过是一个任人部署的棋子,像木晓这样深谋远虑的人,他会在还没搞清楚顾北烟背后势力的状况下,就轻易将顾北烟杀了吗?” 也是,桑行点点头。 “阁主,您在吗?我们小姐想请您去喝茶。” 桑行刚走到桌边坐下,端起一杯茶才抿了一口,就一下喷了出来,揶揄的望着半支着身子在床榻上的王五,唇角一弯,“阁主可真忙,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王五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穿了鞋子,看桑行,“一起?” “不去,我才不想被人记恨呢。”桑行果断回绝。 王五唇角一弯,也不多让,脚步翩跹的走了出去。 第八十二章 幅度太小 门开,木盈和她的丫鬟就站在门口,一袭粉色罗裙,婷婷而立。 王五止住了步子,黑眸浅淡,对着木盈微微颔首:“木姑娘盛情,本阁主实在愧不敢当,多多叨扰了。” 木盈美目流转,脸颊微红,不经意的透过王五的肩膀,瞥了一眼从内室走出来的桑行,“阁主远来是客,不必如此客气,盈盈一直没有好好招待阁主,是盈盈待客不周。如今合作的事情既然已经谈妥了,时间还早,盈盈想请阁主尝一尝盈盈亲手做的芙蓉糕,品一品茶,不知道阁主意下如何?” 王五眼梢掠了一眼身后的桑行,答道:“好。” 见王五没有要带着桑行的意思,木盈芳心暗喜,但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和胸襟,还是客气的让了一下,“夫人不一起去吗?” 闻言,拾步准备出门的王五止了步子,但并未回头。 同是女人,桑行一看木盈那一副娇羞的不得了的样子,她就知道木盈怀的是什么心思,再看王五,好像并没有什么抵触。 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情绪,桑行看着那茕茕挺立的背影,唇角一翘,“不用,盈盈姑娘的心意本夫人领了,但是本夫人对芙蓉糕过敏,就不去了。” 对芙蓉 糕过敏? 木盈抿唇直乐,真是正合她意啊,她还有些后悔问了这个女人,万一这个女人说要去,那她原本打算的二人行,不就又变成了尴尬三人组。 这个女人对芙蓉糕过敏,正好。 对着桑行微微颔首,垂了眸,“那真是太不凑巧了,如此一来,夫人就好好歇一歇,晚上的宴会也会很热闹呢。” 说完,又侧首吩咐随侍的婢女,“快去小厨房准备一下。” “是。”婢女领命而去。 “阁主,我们走吧。”木盈回身走到王五身边,仰眸看着高大的王五,心脏砰砰直跳。 “嗯。”王五应声捡步,在木盈的带领下离去。 对芙蓉糕过敏?王五微微眯了眯黑眸,他记得上次宫宴的时候,某人坐在他旁边吃点心,也没见对芙蓉糕过敏啊,倒是会找理由。 桑行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面有一块地方好像在快速的膨胀,越来越大,她缓缓走到门口,双臂撑开,双手搭在门扇上,咬了咬唇,一跺脚,转身往内室去了。 将王五迎进她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屏退了所有的婢女和仆从,木盈似有意似无意的关上小厨房的门。 “阁主,您来看看。”木盈扬袖指了指案台的方向。 虽 然是一个小厨房,但是锅碗瓢盆和厨具还是一定俱全,案台上放着早就准备好的椰蓉、豆沙、面粉、糯米粉等物。 王五随木盈走到案台边,垂眸那些物件一一看了一遍,木盈已经开始挽自己的袖子了。 “阁主会做芙蓉糕吗?盈盈小时候觉得好玩,一直跟着奶娘学,做的可熟练啦。”木盈净了手,笑呵呵的和王五说着。 “本阁主不会做。” 就知道他肯定不会,哪有男人去做芙蓉糕的,她就知道他不会,才这样问的。 “那盈盈教阁主好吗?”木盈糯糯地问出声,双眸盈满了期待,又垂眸看了看王五的手。 那意思好像在说,阁主若是愿意,也赶快去洗洗手吧。 王五黑如灈石的眸子原本凝在木盈的脸上,意识到木盈的目光,垂眸弯唇,美如蝶翼的长睫闪了闪,“好啊,多学个手艺总是好的。” 说着,走到水池边,挽袖净手。 木盈的心里简直就是乐开花了,她真的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两个人一起做芙蓉糕,多少会有点身体接触吧。 王五这么配合,是不是说明他也是有点喜欢她的呢?又或者说是对她有好感的?只要她再稍稍的用一点手段,给点暗示,说不定两个人 就成了呢。 至于他那个夫人,身材还好,就是模样一般,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他喜欢的,她木盈还是有机会的。 心里面这样想着,木盈就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鼓舞。 “好了,木姑娘可以开始了。”王五将手擦干,走到木盈身边站定。 木盈取了一个小盆,放在案台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糯米粉和面粉,“阁主你看,这做芙蓉糕的第一步是先把事先准备好的面粉和糯米粉按照一比三的比例混合均匀。” 说着,将物料都递给王五,示意王五拿取物料,王五接了,就开始将两样东西都倒到小盆里一些。 估摸着大概的比例,王五配好之后,就把一只大手放到盆里,开始搅拌。 “阁主,你应该这样,”木盈咬了咬唇,鼓起勇气,将两只白嫩的小手悉数放入盆中,不停的搅拌,“像这样,才能把两种面粉都搅拌均匀,阁主刚才的幅度太小了。” 小盆本来就不大,王五的一只手放下来基本上就装了小半盆,再加上面粉,差不多都快满了,如今木盈的两只手都按进去,三只手在盆里难免碰撞。 肌肤混合着面粉相互碰撞,灼热而又刺激,木盈耳根通红,脸颊发烫。 王五微微垂 了眉目,唇角翘起一丝不耐。 刚想把手抽回来,木盈却先一步把他的手放开,收了回来。 木盈抬手擦了擦额角和脸颊,笑道:“平素基本上都是下人做这些事,身子懈怠了,这稍微一忙,就有些热,竟然出汗了。” 擦完,仰眸对上王五的视线,从他的瞳孔中,果然看得到了自己的脸上和额上都沾染了面粉。 假装不知道,木盈浅笑,“阁主,我们继续吧,面粉拌匀了,加水把它和成面块。” “等一下。” 木盈正待说下去,却忽地被王五打断。 水眸眨了眨你,一脸疑惑,“怎么了?” 王五沉默不语,将手从小盆里拿出来,向着木盈走了一步。 两人原本离得就不远,王五这么跨出一大步,两人都快挨着了。 又是面对面的姿势,木盈几乎能感觉到王五灼热的呼吸若有若无的拍打在她的眼睫上。 看着王五抬起手,木盈呼吸颤了颤,偷偷咽了一口口水,小心脏扑通扑通要跳出嗓子眼。 这是要帮她擦脸吗? 感觉到那只好看的大手离她的脸越来越近,木盈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王五的手一滞,僵在半空,就没有落下来。 第八十三章 情意绵绵 木盈小脸一僵,眉心皱成一团,生出一阵不悦,是谁这么没有眼力劲儿,这种时候来打扰。 许是听房中的人没有动静,又好大一会儿都不来开门。 敲门的声音更大了,简直都不能说是敲门,简直就是捶门。 木盈的眉心越发拢了几分,有些不舍的望着王五,“阁主稍等,我去开门。” “嗯。”王五收回手,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门口。 “谁呀?”木盈提裙去开门,樱唇微启,语气中满是不喜,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一会儿定要好好的教训一番。 就在木盈去开门的空档,敲门声停止了。 王五缓步走到水池边,洗掉手上粘着的面粉。 “吱呀”一声响,木盈愤愤地拉开房门,因为心中生气,手上使的劲儿也比平常大了许多。 “咣当!” 门外传来铜盆掉在地上的声音,木盈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被迎面泼过来的一盆水浇昏了头脑。 吓得她惊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 听到她的这一声惊叫,王五马上回头。 一抬眼,就看大木盈一身湿淋淋地站在门口,张皇失措,头上的飞天髻被水冲的往下掉着,脸上精致的妆容也花了。 一脸错愕的站在门口,要多狼狈就又多狼狈。 王五敛了 敛眼眸,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木盈身后,门口摆放着的物件就映入了眼帘。 木门的门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绑上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一块木板上,木板的中间下部放着一块石头,因为木盈的大力拉扯,木板现在还在上下摇晃。 而在他们脚下,一个铜盆倒扣着,地面上全部都是水。 王五漆黑的眼眸微动,几不可察的瞟了一眼整个院子,除了几个已经掉光了叶子的大树,什么都没有。 “到底是谁?快给本小姐出来!”木盈冲着院子喊了一声,小脸皱巴成一团,委屈的不得了。 “木姑娘小心别着凉了。”王五在木盈背后轻轻地说了一句。 木盈心肝一颤,瞬间觉得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化为乌有,眨巴眨巴眼睛,眼眶微红,瞳孔中泛着晶莹的泪花,回头看着王五,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阁主!”木盈伸手抱住自己的双臂,糯糯地喊了一声,那声音要多甜有多甜,要多娇嗔有多娇嗔,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因为约王五出来本就是有所计划,木盈穿的并不是特别厚,如今被水一淋,浑身上下全湿了。 衣衫罗裙尽数贴在身上,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尤其是领口的部位,本来盘口送 着,如今一冲,微微下垂,露出一大截粉颈。 在加上木盈楚楚动人的委屈表情,额上几缕湿润的发梢不停的淌着水珠,越发显得魅惑。 “阁主,人家好冷!”见王五没有动静,木盈又撇着软糯的腔调,可怜兮兮的喊了一声,说着就向王五走过过去。 不知是她走的太急,还是罗裙湿了,黏在一起,脚下忽地一个踉跄,木盈惊得花容失色,身子往前扑载而去。 紧紧地闭上双目,一脸的害怕和惊惧。 感觉到腰身一暖,身子靠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耳边是那样苍劲有力的心跳。 木盈唇角一弯,英雄救美这样的桥段,无论什么时候果然都不会过时,本来她还恨得牙痒痒,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跑来破坏她的计划,还淋了她一身水,现在看来,淋得好。 “木姑娘,你还好吗?” 男人熟悉的声音入耳,木盈心里卷起一阵阵涟漪,不舍得睁开眼睛,耳根微热,“盈盈就知道,阁主心里是有盈盈的,一定舍不得盈盈摔跤,其实,盈盈也是很喜欢阁主的。” “木姑娘若是没事,还是先起来吧,秦歌这样抱着你,还挺累的。” 秦歌? 木盈身子一抖,急忙睁开眼睛,入眼一张俊颜,根本不是带着青铜面具的王五,吓得 赶紧从男人的怀抱中跳出来。 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转眸,看见王五仍旧站在方才的位置,背负着双手,根本就一动没动。 而刚才抱着她的男人,一身青衣素袍,赫然是王五的侍卫打扮。 “多……多谢秦公子的救命之恩。”木盈小脸由红转白,想想自己刚才闭着眼睛说的话,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木小姐客气了。”秦歌鞠了鞠身子,算是和木盈打招呼。 木盈垂着头,羞惭的不得了,这个男人的侍卫怎么会这个时候忽然冒出来。 “说吧,有什么事?”王五直接跳过刚才的事情,似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转眸望向秦歌,突然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事发生。 秦歌正垂眸偷笑,忽然听到王五喊自己,连忙收回思绪,恭敬地回禀道。 “阁主,夫人不见了。” “夫人不见了?”王五漆黑如墨的瞳孔敛了几圈,不会偷偷去找顾北烟了吧? 这种地方岂是她能乱闯的? 心中一急,拔腿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垂眸看到地上的铜盆、木板、石头、以及地上大片的水渍。 忽然又想到什么,薄削绝美的唇角微微一勾,转头看向淋了个通透,瑟瑟发抖的木盈。 伸手解开自己腰上的锦带,将外袍脱了下来, 抬手递给木盈,“天气严寒,木小姐又被水淋湿,千万不要着凉了。” 木盈正兀自失落伤心,蓦然听到王五的这句话,又见对方把自己的衣袍递给她,一颗小心脏马上就从地狱飞上了天堂,激动的就只差热泪盈眶了。 “谢谢阁主,盈盈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木盈将王五的外袍接过来,开心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秦歌有些发愣地看了一眼木盈,又像看到怪物一样看了眼王五,天!这真的还是他认识的司徒毅吗? 王五可不管这些,转头离去,经过院子的时候,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掠了一眼某一棵树干粗壮的大树。 木盈站在小厨房的门口,情意绵绵的目送着王五和秦歌两人,当然,她的目光只集中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直到两人的身影都看不见了,她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身上的衣袍似乎还残留着男人馥郁特有的味道和淡淡地体温,木盈将身上的衣袍又拢了拢,拾步往自己的房间走。 确定院子里没人了,一直躲在大树后面的那么俏丽的身影才慢慢的走出来。 看了看王五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木盈离去的方向,心里面一直不断膨胀的某一个地方,好像终于要爆炸了,气呼呼地叉着腰,狠狠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第八十四章 挺适合你 呸! 先前见王五一直对木盈冷冷清清,淡漠疏离,还以为他真的不近女色,偏爱男风呢。 现在看来,不过如此,人家稍稍使个美人计,他就乐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临走了还不忘把衣服给人家,还真是会怜香惜玉。 蔫蔫地往回走,桑行心里又烦又燥。 “喂!你搞什么?” 秦歌和王五一道往回走,眼瞅着走到没人的地方,秦歌轻轻撞了一下王五的手肘,压低了声音。 “什么搞什么?”王五眉目浅浅,似没听懂秦歌的意思。 “呵,我的司徒少爷,你昨天给本阁主搞出来一个夫人,今天又去招惹木盈,你说呢?”秦歌挤眉弄眼的看着司徒毅,一脸懵逼。 王五星眸深如幽谭,直直地看着前方,良久不语。 秦歌忍不住又戳了戳他。 “昨天你也看到了,我是为了救人。”王五沉声应道。 “那今天呢?”秦歌不服气,小声抗议,明明都要让那个木盈绝望了,司徒毅还偏偏要回头给人家个甜枣吃。 这他就不能理解了。 “兄弟把身份借给你,白瞎着多了一媳妇也就算了,你做什么还拿着兄弟的身份沾花惹草?”秦歌继续抱怨,要知道,他可是还没娶亲呢,声誉就这样被糟蹋了。 王五忽地勾唇一笑,星眸流光,“你难道看不出来,那位木小姐对逍遥阁阁主很有兴趣?” “那有如何?” “人家付出那么多,你给人家点希望都不成?再说了,我看那木小姐心灵手巧,人又生的不错。”说到这儿,王五又煞有介事的挑了挑眉梢,“挺适合你的。” “不需要。”秦歌没好气的白了王五一眼。 “对了,你新夫人丢了你也不去找找?”秦歌忽然想到去找王五汇报的事情。 原本王五和木盈走了之后,秦歌和另外一个侍卫也就是陈旸,一直奉命守在门口,负责保护桑行。 可是中途秦歌有些渴了,就上屋里倒杯水喝,却发现桑行不见了,这才急匆匆的跑来找王五。 看王五现在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 “放心吧,她不会跑丢的,一会儿就回来了。” 脑海中闪过某人在树干后闪闪躲躲,算计木盈的样子,王五唇角一翘,心里面萦上一丝奇异的感觉,有点甜甜的。 王五回到住处,闲着无事,就坐在外室里看书,这样一来,某人一回来,他就能看到。 可是一盏茶的功夫都过去了,某人却还没有影子。 王五把手里的书卷攥的都皱了,眉心一跳,不会真的跑出去找 顾北烟了吧? “啪”地一声将书卷砸在桌子上,袍角荡漾,起身就走了出去。 垂头丧气的盯着路面,冬日的太阳本来光线并不强烈,可现在照在地上桑行觉得路面都直晃眼睛 。 走着走着,忽然看到脚下有个块石头挡住去路,肚子里一股子怨气没地方发泄,桑行几乎是想都没想,一脚就奔上去。 “嗷!” 桑行痛呼一声,地上的石头没踢动,反而是她抱着脚丫子直转圈,这是什么破石头啊,这么硬,硌的她好痛。 歇了好一会儿,脚尖还是生疼,桑行转头四下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可以休息的地方,但脚又疼的厉害,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 小心翼翼的脱掉鞋子,当袜子尖儿上的那一抹血红入眼,桑行蹙着眉心,想把袜子脱下来看一看。 血液将袜子和伤口粘连在一起,一碰袜子,痛的桑行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果然是十指连心! 桑行颓丧的把脚放到地上,郁闷的很,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愤懑的看着地上的“罪魁祸首”,桑行随手从地上抓了一把干土就撒过去,“都怪你,你这个大傻瓜、大笨蛋、大蠢猪,你以为你聪明吗?你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小臭蛋,暴虐成性,又 自私又无耻,讨厌死你。” 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的从地上扒土,往石头上砸,好像自己现在面对的一切,真的就是这块石头造成的。 撒了好一会儿,胳膊都酸了,好像气真的消了一些,桑行又垂眸看向自己的脚趾,这一看,眉心忍不住又紧了几分。 原本袜子上还只是粘着红色的血迹,但是被她刚刚这么一折腾,袜子上落的都是土沫,落在一边的鞋子更是没能幸免。 这下子好了,连鞋子都不能穿了。 桑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自言自语,“你都想什么呢?” 一截锦衣素袍的袍角映入眼帘,下一瞬,男人悦耳温润的声音就响在头顶,“夫人这是怎么了?” 桑行顺着那截袍角望上看,逆着阳光,木晓清罹俊俏的面容就出现在眼前。 猝不及防掉进对方清冽的瞳孔,桑行好像做贼被抓到了一样,慌忙拉了拉裙裾,将自己的脚丫子盖住,“没……没事。” 木晓眼波微漾,“夫人不起来吗?” 呃,桑行垂眸弯唇,攥了攥手心,她也想站起来,可是……痛啊! 略一思忖,不管拖到什么时候,不还是要站起来?单手扶着地,没有受伤的那只脚在地上撑着,桑行铆足 了劲儿起身。 因为猛地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又是单脚支撑,由于身子的惯性,桑行站起来的那一刻脚下一踉,不禁朝后退了一步。 裙裾原本尽数铺在地上,桑行起身还没站直,往后一迈,一下子踩到自己的裙子。 “小心!” 看到桑行往后倒,木晓脸色一变,本能的伸手将桑行揽住。 柔若无骨的身子入怀,木晓心神一荡,清冽的黑眸中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落寞,不过一瞬,就消散无踪。 桑行完全沉浸在一片慌乱中,手忙脚乱的稳住自己,便从木晓的怀中挣脱,完全没有注意到木晓眼神的变化。 “多谢庄主。”桑行忍着痛对木晓鞠了鞠身子,一垂眼,才发现自己的鞋子还在地上呢。 木晓瞥过桑行尴尬的发红的耳朵,自然也看到了地上的鞋子,弯腰将鞋子捡起来,递给桑行,“夫人穿好,以后了别再掉了。” “嗯。”桑行红着脸将鞋子接住,紧紧地攥着,一时间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简直就是羞惭的要死。 “你们在做什么?” 带着隐隐薄怒的声音仿佛炸雷一般响在耳边,桑行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一听对方语气不善,桑行刚刚消下去的火就噌的一下子又窜了上来。 第八十五章 青梅竹马 人在气头上,有些话不过脑子,就直接蹦了出来,“你是眼瞎还耳朵聋了,我们做什么你看不到听不到吗?” 话一出口,桑行就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 她都说了什么? 王五漆黑如墨的眸子沉了几分,愈发深邃不见底,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桑行能想象到他俊脸铁青的样子。 一身玄色衣袍在冬日的微风中跌宕,面上的青铜面具在阳光下闪烁,王五信步朝桑行和木晓走过来,黑眸剜了一眼桑行手中的鞋子。 怒,怒极反笑,“本阁主给你几分颜色,你是不是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睨着王五的动作,不过一瞬,木晓就反应过来,是因为看到他把鞋子递给女人,这个男人才误会的。 毕竟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身体部位尤其是脚是不能随便让人触摸的,看到别的男人把鞋递给自己的女人,是个人都会如此生气吧。 和对方终是合作的关系,木晓也不想让着一件小事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开口解释,“阁主应该是误会了,本少爷只是看夫人的鞋掉了,才帮她捡起来的。” “鞋掉了?” 王五冷笑,好笑听到一个笑话,好端端地穿在脚上的鞋子会掉? 木晓敛了敛眉心,似乎解释的有点不大对,正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却又被桑行冷声打断。 “庄主不必解释了,反正我 们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做,跟某些人主动脱衣服相比,本夫人脚痛脱个鞋子,不过是大巫见小巫了。” 说完,也不管两人什么反应,微微提了裙子,强忍着脚趾疼痛,撇下两人,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木晓一脸错愕,没大听明白桑行的意思。 王五眼波轻动,薄削的唇瓣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她什么时候受伤了? 这是还生着气揶揄他呢? 一时间心绪不明。 桑行从他的身边走过,两人衣袂轻擦,王五伸手将桑行的腕攥住。 桑行斜眼狠狠地剜了王五一眼,胳膊猛地一甩,将王五甩开,加快步子往前走。 王五愣了一瞬,转身追上去。 木晓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尤其是看着桑行,衣袂蹁跹,身姿窈窕,恍惚间,似乎与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重合。 沉思了良久,才重重地阖上眸子,仰天一叹。 “你站住。” 王五一路快步追着是桑行,桑行心里绞着一股劲儿,也不顾脚痛了,直接小步跑了起来。 王五袍袖下的手重重一握,骨节交错,发出咯咯的响声,足尖一点,一个纵跃,落到桑行面前。 桑行猝不及防,急忙刹住步子,差点撞到王五的身上。 轻巧的鼻子发出一声冷哼,撇开步子就要绕过王五。 王五袍袖一扬,一股袖风卷过,直接将桑行打横挟在腋下 提起来,不言不语的往回走。 “你放开我!” 桑行一声嘶喊,踢腾着双腿,想要下来。 王五就好像没有听到,根本无动于衷。 挣扎了一会儿,见自己挣扎不下来,桑行索**就不动了。 被王五挟了一会儿,感觉有点不舒服,桑行不满地哼哼了一声,“喂,你的腰硌到我的肋骨了,有点疼。” 王五止了步子,轻垂了晶亮的眸子,绝艳的唇勾起点点弧光,胳膊一甩,将桑行的身子一旋,直接打横抱在怀中。 桑行被搞得一阵天旋地转,脑袋都有点晕晕的,视线再次恢复平衡,就看到王五的带着青铜面具的光洁的下巴,以及微微凸起的喉结。 桑行眼帘颤了颤,犹如穿花蝶翼掉的长睫微闪,落下两排好看的剪影,鼻尖一酸,心里莫名的产生一股冲动。 身子向上微微一抬,桑行伸出双臂,一把勾住王五的脖子,脑袋埋在他的胸前。 在桑行看不到的角度,王五眉心一跳,眸中闪过纠结复杂的神色。 一路将桑行抱回厢房,两人都没有说话。 经过门口的时候,一直守着的秦歌和陈旸看到王五把桑行抱回来,一个个瞪得眼珠都快冒出来了。 秦歌撇了撇嘴,嘴巴直痒痒,要不是碍于陈旸在,他真想揶揄司徒毅两句,不是说好的救人吗?至于如此牺牲色相? 抱着桑行 进了内室,王**脚把内室的门踢上。 秦歌斜觑着房门,终究还是忍不住,悄悄扯了扯陈旸,压低声音,“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你们家主子不会真看上她了吧?” 陈旸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也是一脸的懵逼,想了好大一会儿都想不通,“小的也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以前没见过,应该是王爷在去乾国之前认识的朋友吧。” 陈旸胡乱猜测,像是对秦歌说,又像是对自己说,这主子的事情,他一个做下人怎么能搞懂。 “以前的朋友,”秦歌捏着下巴,自言自语,忽地眉眼一弯,露出一丝坏笑,“不会是青梅竹马吧。” 将桑行放到床榻上王五才缓缓松手,与此同时,桑行也松手把王五放开,脑袋落在软枕上,眼眸却一直没有离开王五的脸。 王五也没有直起腰身,而是保持着倾身的姿势和桑行对视着。 “脚受伤了?” 良久,王五沉着嗓子问,低醇的嗓音响在静谧的内室,格外动人。 “嗯。”桑行轻应着,点头,忽地抬手,抚上王五脸上的面具。 王五一怔,捉住桑行的腕,“怎么了?” 桑行小手一松,摇了摇头,转眸看向床榻里侧,“没事。” 良久,感觉到床榻一重,桑行听到一声轻轻地叹息,很轻但却裹挟着桑行不懂的情绪。 眼帘轻颤,桑行转过头, 就看到男人宽厚的脊背,以及背上铺散开的墨发。 王五背对着桑行在床榻边坐下,撩开桑行的裙摆,抬手执起桑行的脚踝,粘着血污和泥土的袜子入眼,漆黑的瞳孔一敛,俊眉微拢。 “你真的是个白痴吗?” 低沉磁性的声音背对着桑行传来过,虽然是骂人的话,却听不出一点嘲讽和愠怒的意味。 桑行攥了攥手心,垂眸弯唇,她可不就是个白痴吗? 她在计较什么? 玉足上的罗袜忽然牵动,伤口和袜子粘连的部分扯开,桑行痛的一声轻嘶,反应过来王五要做什么,猛地把脚一缩,腾身坐起。 王五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微微错愕,不过一瞬就了然,但并没有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而是不悦地回头,“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桑行用同样的话回过去。 她虽然不拘小节,但终究还是个姑娘,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让一个男人看她的脚,并且还有可能会摸她的脚。 太可怕了,幸亏她反应快。 “你受了伤就不用上药吗?” “我自己可以,不麻烦阁主了。”桑行讪讪地垂下头,本能的把脚往后缩了缩,连疼痛都顾不上了。 王五挑了挑眉,黑眸中荡起一缕玩味,压低了声音,凑到桑行面前,“你不会真的是个女人吧?” 桑行的心咯噔一跳,睁大了眼睛。 第八十六章 忍着点 小脸一冷,绷直了声线,“王五,你够了!你以为你是什么狗屁逍遥阁的阁主就很了不起吗?本公子只是长得秀气,你是救过我,但这绝对不是你可以侮辱我的理由!” 王五唇角抽了抽,眉眼无辜,“开个玩笑嘛,这么生气做什么?” 桑行心口一松,撇撇眼睛,这种玩笑也能开? 差点把她吓死,还以为真被他发现什么了。 “好了,还不是怕你自己下不了手,这个给你,自己来能行吗?”王五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小瓶,递到桑行面前 。 “什么?”桑行冷着一张脸,没好气地说道。 “金疮药!” 桑行瞥了他一眼,一把夺过来,“你可以走了!” 王五唇角一勾,没有说话,转身,坐到桌边,一撩衣摆,背对着桑行坐了下来,拎起茶壶给自己撞了一杯茶。 “你出去!”桑行气结的攥着药瓶,就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 “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扭扭捏捏的,本阁主不看就是了。” 桑行抿了抿唇,略一思忖,屁股在床榻上一旋,让自己正面对着床榻内侧,也背对着王五。 这样就算那厮忽然转头,也看不到了吧。 哈哈哈! 撩起裙摆,一眼看到血土混合的袜子,桑行倒抽一口凉气,忍着痛把袜子脱下来。 当血肉模糊的脚趾映入眼帘, 桑行小脸一皱,自己都开始心疼自己了,当时怎么就下脚那么狠,大脚趾上面的一截指甲都断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你踢到什么了?” 桑行咬了咬唇,犹豫着还没来得及把药瓶的瓶塞打开,某个男人的声音就响在了桑行的头顶。 桑行惊错的抬头,就看到男人光洁的下巴,微抿的唇线,以及……两个说不出什么形状的鼻孔。 惊错之余,桑行急忙就要回身,把脚遮住,“你说好不看的。” 男人似乎早就料到了她这样的反应,双手极快的按住她的肩膀,让她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微微蹙眉,低头掠了她一眼,温声,“别动,让我看看。” 桑行还要挣扎,王五双手一沉,语气加重:“点你穴道!” 桑行锐气一丧,眼皮子耷拉着,被点了穴道还不如乖乖听话呢,穴道一点,那是完全不能动,还是是任这厮为所欲为。 保持能动的状态下,至少还有点反抗能力,不过,话说她的反抗每次在这个男人的**下好像都起不了什么作用哦。 见桑行不再动,男人这才松了手,单膝跪在床榻上,长臂捞起桑行的足踝,送到自己面前,垂眸看着那只受伤的脚趾,眉心愈发敛了几分。 “这样不行,不能直接上药,断掉的指甲需要清理了,不然以后长到肉 里会更痛。” 身为医者,这个道理桑行不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刚才犹豫,没有把药粉直接撒上去。 只是手头没有工具,又没有消毒的药水,刚刚斥责了王五一顿,她又不想麻烦他。 桑行坐在那儿七想八想,王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取来了药箱,将药箱放在床头柜上,麻利地取出要用的工具和药水。 桑行配合的将身子转过来,王五愣了一瞬,旋即倾夏身子,执起桑行的脚踝。 并没有立即将消毒药水擦上去,眼睫颤了颤,王五又抬起头,“没有麻醉药,有点痛,忍着点。” “嗯。”桑行难得乖巧的点点头。 王五再次垂眸,取了一个蘸了药水的棉团,轻轻擦拭着桑行受伤的部位,甚至口中还吹出淡淡地热气,尽量减轻桑行的疼痛。 即使这般,桑行还是痛的紧紧攥住被褥,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来。 好不容易消了毒,王五又执起镊子,小心翼翼把那一块折断的指甲夹出来。 等到王五完全处理好,娴熟的给桑行缠上绷带,桑行已经痛的满头虚汗,小脸煞白。 “好了,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乱走乱跑。”王五一边嘱托着桑行,一边收拾东西。 在桑行看不到的面具地下,王五的一张俊脸上也是汗水涟涟,衣衫尽湿 。 人生第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搞得比他自己受伤还紧张。 王五收拾好东西,提了药箱准备放回原处,甫一转身,袍袖处一紧,还以为是挂到什么了。 回头,就看到一只白玉的小手紧紧攥着袖襟。 王五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桑行,等着她说些什么。 桑行抿了抿唇,“谢谢你。” 说完,也不等王五回应,便松了手,垂眸放下自己的裙摆。 王五凝了她一会儿,轻轻地勾了勾唇,拾步往外走。 王五走了没多久,春兰就进来通知午膳做好了。 许是王五已经吩咐过了,春兰很识时务的什么也没问,就把午膳送到了内室,服侍桑行吃下去。 桑行用完午膳,也没什么需要,就让春兰退了出去。 脚不能动,桑行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眼眸望着繁复的帐顶,发呆。 浅蓝的帐顶上,晕染着一团一团的白,像是泼上去的水渍,又像是一朵朵的云雾,看着看着,桑行又觉得像是一头羊在吃草,不对,像一条狗,也不对,狗是不吃草的。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桑行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王五一直站在墙边,侧耳凝神,面对着另一侧墙壁上挂着的水墨画,好像在很仔细的赏玩。 足足站了有半个时辰,始终没有听到内室传来什么动静。 提了步子,不发出一丝声响的走到内室的门边,把内室的门推开一条缝,正好可以看到床榻上的人从软枕中露出的一点脑袋。 果真睡了。 微眯了眼眸,又轻轻将门掩上,走到外室一抚掌,一直在门外站着的秦歌就推门走了进来。 “已经睡着了吗?”秦歌一进门,眼梢就若有意若无意的瞥向内室。 “嗯。” 男人的声音从鼻腔中发出来,沉沉地,带着明显的不悦。 秦歌一收回视线,果然就看到男人黑眸阴阴地剜着他。 头皮一凉,秦歌讪讪地摸了摸脑袋,嬉笑,“也是,我这是多次一问,用了回夜,只要过了一个时辰,就算是头猪都能都能让他睡过去。” 嬉皮笑脸的说完,忽然又觉得不对,一抬头果然就看到男人星眸中爬满了暴怒。 不用想他都知道,男人面具下的脸肯定比锅底还黑。 趁男人发话之前,秦歌连忙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巴,“我错了,您老人家别生气,我是猪行吗?” 嘴上认着乖,心里却悻悻然,想他秦歌作为逍遥阁的一代阁主,怎么着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仪表堂堂,无论是业内还业外,无数人都对他爱戴有加,恨不得出资万贯,只为见他一面。 可在这个男人面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嘴痒,忍不住。 第八十七章 舍不得了 “谁老?” 王五眼梢一挑,眸色并没有好多少。 秦歌嘴角抽了抽,毛病还真多,“我老,王爷年轻成不成?也不知道我是欠了你什么,身份借给你不说,开两句玩笑都不成。” “信不信再那么多废话,本王灭了你。”司徒毅冷冷觊了他一眼,声音寒凉,说出的话没有一丝温度。 秦歌被他一个眼神扫回去,也不敢胡说了,生怕这家伙真的发怒,连忙转移话题:“王爷说,秦歌当然信,咱还是说说今天的事吧,预埋的东西,都已经弄好了。还不知道王爷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司徒毅这才收回眼中的冰冷,恢复一贯的深邃幽暗,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马匹都准备好了吗?放在雪海山庄,安不安全?” “都准备好了,王爷放心,这次用的,都是跟了秦家多年的人,绝对可靠。”秦歌说的信誓旦旦。 “好,”司徒毅漆黑深沉的眸子闪了闪,款款伸出自己的右手,眸光落在自己右手的扳指上,磁性低沉的声音缓缓流淌,“到时候本王会把手上的扳指转两圈,以此为号,开始行动。” 秦歌颔首,又想了想,“那王爷青梅……呸,里面那位姑娘怎么办?” 本来还想说王爷青梅竹马的姑娘怎么 办?可一看到司徒毅不善的眼神,秦歌又连忙改口。 “一会儿把她送出去。” “行。”秦歌点点头。 见司徒毅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吩咐了,秦歌转身往外走,快走到门口,又听到背后司徒毅的声音。 “算了,让她跟着我吧。” 背对着司徒毅,秦歌唇角勾了勾。 看来果真是青梅竹马,舍不得了不是? 夜。 漆黑的夜。 一丝灯光都没有,桑行一个人走在旷野上,耳边的风刮得好大,吹得旷野上的树木哗啦啦直响。 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桑行疾步往前走,一颗心慌乱到极点。 她想找她娘,可怎么也找不到。 她一直跟着她父亲的,父亲呢?父亲怎么也不见了?四周没有一个人,桑行抱着自己的双臂,耳边传来一阵阵的诡异的叫声。 不,她不能呆在这儿,她要去找她爹,找她娘,桑行提了自己的裙摆,拔腿就往前跑,拼命的跑。 直跑的气喘吁吁,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好像听到背后有人叫她,一个稚嫩的却又坚毅的小男孩的声音。 好像在哪里听过。 桑行欣喜的回过头,却看到她的父亲满身是血的倒在她的身后。 不! “爹!” 桑行急的满头大汗,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一处 也是痛的。 大喊一声,小手紧紧攥着衣襟,猛地一下子腾坐起来。 “你醒了?” 一直坐在床边的男人见桑行醒过来,丢了手中的书,起身拾步走过来。 入眼看到桑行双眸迷蒙,巴掌大的小脸煞白,脸上都是虚汗,一身衣服也都湿透了,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温热的手掌探上桑行的额头,男人沉声,“做梦了?” 桑行愣愣地回过神,男人俊美如俦的容颜入眼,她才想起自己是在雪海山庄的客房。 “嗯。”桑行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还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 “梦到你爹了?”男人继续问。 这一次,桑行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挥臂将落在额上的男人的手打下来,桑行挪了挪身子,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只觉得脑袋沉沉的,包好的脚趾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按说脚趾那么痛,她应该睡不着的,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好像还睡了不短的时间。 “现在什么时辰?”桑行揉揉太阳穴,掀开被子起身。 “酉时。” 见她起身,王五也不阻拦她,反而配合的弯腰把她的鞋子放好。 “你好好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还要去参加晚宴。”男人醇厚的声音低低地传来,桑行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有没有搞错? 她都伤成这样,路都不能走了,还要去参加晚宴? 参加晚宴做什么? 难道再去看看木盈怎么对他施展美人计? 心里绞着一股委屈和气,桑行一条腿搭在床沿上,一条腿放在床榻上,就那么别扭的拧着身子不动。 “不想去?”王五仿佛一眼就洞穿了她的心思。 “是。”桑行回答的斩钉截铁,她从来都不是扭捏矫情的人,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王五弯了弯唇,非常难得的柔和了声音,“为了你的安全,今天必须得去。” 说出的话还是一样的强势霸道,可桑行不知怎么却听出一丝妥协和温情的味道。 许是见这个一个强势凌厉的家伙忽然温情起来,桑行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原本想好的那些要和他置气挖苦的话,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怔了一会儿,才低低地问了一句,“找到顾北烟了吗?” 王五似是没有料到她会忽然之间问这个,稍稍犹豫了一下,点头,“嗯,找到了,我已经派人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真的?”桑行眉眼一弯,笑脸璀璨。 她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下了一块。 心情好了许多,对于王五的气也消了大半。 “高兴了?” 王五挑眉看着她。 “嗯。”桑行 点点头。 “那要不要陪我去?” 抿了抿唇,桑行笑着,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既然阁主都帮我的忙,作为回报,我愿意陪着阁主。” 既然男人如此强烈的要求她跟着一起去,想必是已经做好了打算,总不至于让她单脚跳着过去,那样也给他丢人不是? 一切有这个男人的安排,她多少还算是放心的,去就去,反正还能见识见识雪海山庄的大场面,对日后剿灭雪海山庄说不定还有帮助呢。 总的来说,她桑行只赚不赔,不去白不去。 “你好好在床上待着,不要乱动,我这就让人准备给你梳洗,等你收拾好了,我们就一起去。” 王五说完,都不给桑行回应的机会,扭头就往外走,生怕晚一秒桑行就会反悔一样。 王五出去没多大一会儿,春兰就带着一个小丫鬟进来了,又是忙着给她提沐浴用的水,又是给她准备皂角和干净的换洗衣服。 等两人完全收拾好,天已经擦黑了。 屋子里燃起一豆烛火。 “夫人,奴婢服侍你沐浴吧。”春兰和另一个小丫头恭恭敬敬的对桑行屈了屈膝。 桑行点点头,在两人的搀扶下,正准备从床上下来。 忽然想起什么,又猛地抽回手,跌坐在床上,一脸戒备的看着两人。 第八十八章 虚惊一场 不对,不对,她出汗了,她刚刚出汗了。 那么她脸上的遮颜砂岂不是早就被冲掉了,即使没被冲掉,现在也花了吧。 天! 一醒来只顾着和王五生气了,她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怎么办? 哎呀,都怪王五,自己醒了这么久,他刚刚又一直在,肯定能看到她脸上的变化,怎么也不提醒她。 春兰和另一个丫头都看到她的脸了,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要知道会遇到这中情况,她当初还不如不用遮颜砂,直接买张人皮面具呢。 只是现在,也晚了呀。 要不然,叫王五,他应该就在外面吧。 “夫人?有什么不对吗?”春兰和另一个丫鬟大眼对小眼,看着突如其来一脸慌张的桑行,完全摸不着头脑。 桑行还沉浸在自己的慌乱中,被春兰这么一喊,怔了一瞬,抬眸迎上春兰的视线,“你喊我什么?” “阁主夫人啊!”春兰愈发摸不着头脑了,这是忽然失忆了?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不对呀,桑行对着自己的大腿狠狠捏了一下,没做梦,她们的确是喊自己阁主夫人。 难道脸上的遮颜砂没掉? 是自己虚惊一场? “快,快把镜子给我拿过来。”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桑行 又是庆幸又是激动,马上就像确认。 春兰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一见桑行跟催命似的,马上跑到桌边,捧了铜镜过来,跪在桑行面前,让桑行即使是坐在从床上的高度,也能看到自己的脸。 铜镜中,那一张还有些陌生的眉眼入眼,桑行偷偷松了一口气,没事没事,果然没事,真是自己吓自己,没想到,遮颜砂虽然会遇水而融,遇汗却没事。 伸手捧住自己的脸颊,轻轻摩擦,顾北烟那丫头也不早说清楚,害她吓了一大跳。 咦! 不对,陌生的触感传到手指,桑行的瞳孔微微一缩。 手指虽然是摩挲在皮肤上的感觉,但是脸皮的感觉却是异样的,就像是活生生多出来一层。 抿了抿唇,她的手指不经意的摩挲到脸颊的边缘。 果然有异样! “你们下去吧。”桑行将手放下,冷声吩咐二人。 春兰和另外一个丫鬟又是一怔,不知道桑行到底是在做什么,这一会儿是让拿镜子,一会儿又让她们下去。 怕误解了桑行的意思,春兰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不需要我们服侍沐浴吗?” “不需要,把铜镜放下,你们下去吧。本夫人不习惯让陌生人伺候。”桑行更加清楚的解释了一 遍。 春兰这下子听明白了,颔了颔首,对于这种习惯,她也勉强能理解,毕竟是身在他出,不喜欢忽然换下人伺候也正常。 可是这女人不是受伤了吗? 管她呢! 反正也不是她不伺候,而是人家拒绝,跟小姐也有交代了,还落得清闲。 两人屈膝告退。 桑行一脚穿了鞋,一脚不穿,跳着脚走到门口,小脑袋夹在门缝里望了望,外室也没有,才放心的关上门,并且拴上。 再转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跳到床榻边,一手拿起铜镜,一手游走到脸颊边缘。 “嘶!”地一声响在静谧的空气中。 原来的容颜出现在铜镜中 ,桑行眯了眯眸子。 果然是一张人皮面具,一张和她涂了遮颜砂之后的脸长得一样的人皮面具。 怎么会这样? 桑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王五做的吧。 倒是给她避免了一场麻烦,只是是什么时候贴上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想来想去,也就只可能是她睡着的时候吧。 不管怎么说,这样也好。 因为没有帮忙,桑行又瘸着脚,等她洗好穿好,已经又过了一个时辰了。 跳着脚开了门,桑行一蹦一蹦地出来,王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桌边不 知道看着什么书。 桑行蹙了蹙眉,还真是个热爱学习的好少年啊!不管什么时候看他,他都在看书。 抬手敲了敲内室的门环,桑行站着不动,等着男人抬眸看过来。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男人依旧低垂着眉眼看书,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 “阁主。”桑行喊了一声。 男人这才从书中抬起视线,轻凝眸光在桑行的脸上,打量了一会儿,合起书本站起来,“走吧。” 嗯?这么迅速。 王五从桑行面前走过,一副头前带路的姿态,走了两步,身后却没动静,回头。 桑行果然未动。 “怎么了?” 桑行郁闷,还怎么了? 撇撇嘴,“你打算让我这么跳过去吗?” 王五这才低头看了眼桑行一直翘着的一只脚,唇角一勾,眉眼无辜,好像才想起来似的,“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来。” 说着,伸出一只手给桑行。 桑行一头雾水,“做什么?” 拢着眉心看着他,桑行迟迟不把手递出去,谁知道他要做什么? 下一瞬,桑行还没反应过来,背上陡然一重,一阵天地不分的旋转之后,身子蓦地腾空,被王五打横抱起。 “喂!”意识到王五在做什么,桑行忍不住拢了眉心,“你打 算就这么过去吗?” “不然呢,这里又不是我逍遥阁,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桑行语塞,“可……可这样被被人看到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们又不是偷晴。”男人接的极快,好像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偷晴? 桑行汗哒哒,耳根子一阵发热,小声嘟囔,“你怎么什么都说啊!” “实话实说,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厢房。 一直守着的秦歌和陈旸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还是惊悚的不得了,对,不是震惊,是惊悚,这看着抱进去,现在又抱出来,这是打算就用这样的姿势参加晚宴吗? 玩的也太大了吧。 王五完全漠视掉两人的目光,笔直的往宫宴举行的地方走。 桑行又羞又臊,虽然隔着人皮面具,但还是能看到微微的粉色。 “对了,我脸上的这个……是你弄的吗?”桑行怕别人听到,压低了声音,又问的有些隐晦。 “嗯,我做的,手艺还好吗?”王五唇角敛起点点弧光,明显有些得意。 “嘁,一般般喽。”桑行心里称赞着,嘴上仍旧倔强。 晚宴是在雪海山庄最大的客殿玉湘殿举行,为了欢迎逍遥阁的阁主,看得出雪海山庄是下了血本的。 第八十九章 情敌出丑 原本就巍峨霸气的玉湘殿被收拾的焕然一新,角楼和屋檐上到处都挂满了八角明灯,远远望去,就像是一颗颗闪亮的星子。 地毯长铺,彩幔飞扬,瓜果飘香,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下人们更是忙忙碌碌,准备节目的准备节目,准备食物的准备食物。 人虽然多,但却进出井然有序,一点都不限杂乱。 身为主人的木晓更是换了一身新衣,长身玉立,带着木盈和一众随侍的手下站在门口相迎。 当看到王五抱着桑行走过来的时候,不止是站在门口迎客的众人,就连忙进忙出的下人们都震惊了。 马上引起了现场的一片骚动。 这秀恩爱也不带这么秀的吧? “逍遥阁阁主和他夫人的关系也太好了吧?这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搂搂抱抱,私下里可还了得。” “就是就是,你看阁主夫人的表情,都快甜蜜死了。” “哎呀,阁主夫人真是有福气,嫁了这么好的男人,既有钱又疼媳妇。” “我要是以后也能嫁一个这样的夫君就好了。” “人家的命怎么就这么好,我们这辈子估计是等不到了。” 端着托盘上水果的几个婢女忍不住窃窃私语,因为里桑行和王五很近,几人的话自然而然的落到桑行的耳朵里。 桑行微微红了脸。 木晓清冽的眸中 甫闪过一抹错愕,就极快的消失了,漂亮清罹的俊颜上依旧挂着浅浅的优雅高贵的笑容。 站在木晓身后的木盈却是半天都缓不过神儿来,怎么会这样?这个男人上午不还向她示好吗?怎么晚上就又和这个女人恩爱上了。 难道这个女人知道了她的心思,耍了什么手段。 不行,她得想办法扳回来。 华丽衣袍下的小手攥成一团,水眸中悄然掠过一抹阴鹜厉色。 桑行被众人盯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碍于王五的面子,又不好公然挣扎,只得悄悄戳了戳他胸口,小声说:“你把我放下吧。” “然后你蹦进去?”男人语调轻浅,不给桑行留一丝余地。 “阁主和夫人还真是鹣鲽情深,让人羡慕啊,快里面请。”木晓衣摆微漾,薄薄的唇角潋起笑意,声音犹如三月的春水绕过山石,温润动听。 说着,含笑优雅地朝着桑行和王五做了一个“请”地手势。 “让庄主麻烦了。” 王五礼貌的颔首回礼,拾步往大殿里走。 在木晓收回手势的一瞬间,桑行缩着脑袋瞥了他一眼,也不知怎么那么巧,木晓的眸光也正往桑行那里看。 两人的视线就蓦地撞在了一起。 桑行的心没有来由的一抖,脑海中有一万个念头闪过,却一个也抓不住。 连忙收 回视线,却忍不住暗暗腹议,若不是知道他做的事,光看他这温润如玉的样子,还真会让人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呢。 哼! 小人,虚伪。 桑行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 进入大殿,两人稍微的客气了一下,便纷纷归位落座。 桑行被安排在王五的旁边,终于脱离了王五的怀抱,坐在了椅子上,桑行的尴尬少了些许,这才抬眼细细地观察。 不仅是观察木晓和木盈的人,也观察这殿里的情况。 果然,来历不明的钱花着就是不心疼,整个大殿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纵然是夜间,亦是恍如白昼,比着皇宫都不差什么。 大殿四角的各有一颗极大的夜明珠,散发着皎皎光辉,桑行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夜明珠。 还有眼前的桌上,放着的一盘水果,少说也有两样是她没有见过的。 王五和木晓随便寒暄了两句,晚宴就开始了。 桑行都没有注意到,木盈一手执壶,一手执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面前。 “阁主夫人,盈盈虽然一直跟着哥哥学做生意,出来讨生活,但是一直也没有听说过您,没有见过您,昨日的事情,是盈盈多有得罪,还请阁主夫人莫要见怪。来,盈盈敬您一杯,当做赔罪,希望我们雪海山庄和逍遥阁日后能够长 期合作,深入合作。” 一直出来混,还没听过?没见过? 这是想说她这个逍遥阁的阁主夫人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吗? 也是,谁让她才当了一天呢。 桑行垂眸弯唇,掠过木盈若有若无瞟向王五的眼梢,心里一阵阵的不爽,虽然她不是真正的逍遥阁阁主夫人,但是至少这话现在是对她说的不是? 且,事实上她虽然不是王五的妻子,可在木盈眼里,她是啊,就这样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对着她名义上的相公眉来眼去,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啊! 忽然跑过来给她敬酒,也一定没什么好事。 她跟在小皇帝身边,对于后宫的事情,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听得也不少。 一个女人给情敌敬酒,不是酒里下点什么东西,就是假装情敌没接住杯子,杯子掉地上碎了,伤了自己,还有那种假装手抖,把酒水撒到情敌胸前衣服上,让情敌出丑的。 不管是哪一种,她桑行都要把这些可能扼杀在摇篮里,绝对不能让事件发生,虽然她里面穿的不是兜衣而是裹胸。 微微一笑,桑行仰眸,并不去承木盈壶中的酒,“俗话说,大人不计小人过,盈盈姑娘如此诚心,又谦恭有礼,再说了,孤陋寡闻也不是盈盈姑娘的错,本夫人怎么会跟盈盈姑娘计较呢?但是本夫 人今日不小心受伤了,不能饮酒,盈盈姑娘的心意本夫人领了,酒就免了。” 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明明是道歉的一方才说的话,哪有接受道歉的人会说这些,这分明就是在侮辱她木盈,还说她是孤陋寡闻。 木盈小脸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攥了攥酒杯,强自挤出一丝笑意,“既然夫人不能饮酒,不如就以茶代酒吧,总归是盈盈的一番心意,夫人莫要辜负了才好。” 说完,转身吩咐婢女取茶壶过来,又将手里的酒壶放下。 桑行面色无波,心里却无语至极,这个女人还真是够执着的,非要让她喝是吗? 自始至终,大殿里的另外两位主角都是一言不发,木晓也就算了,估计就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王五呢? 桑行瞟了王五一眼,隔着面具,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清晰的看出他眸色无澜,得又是个高高挂起的主儿。 分神的片刻,木盈已经重新执了茶壶走到她面前。 冲着桑行幽幽一笑,木盈将自己的茶杯和桑行的茶杯并排放好,撞了两杯茶。 放下茶壶,率先两手端起桑行的茶杯,准备递给桑行。 还未站直身子。 只听一声惨叫,桑行腾地站起,小手胡乱地往上一抬。 木盈猝不及防,刚倒好的茶水尽数泼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第九十章 抵挡不住 为了显示自己的身材,木盈本来穿的就不是很厚,如今被滚烫的茶水浇上去,虽然透过了三层衣物,但皮肤还是灼灼的痛。 当事人桑行更是莫名,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弹了起来,还挥手把茶杯带翻了,她虽是很不想喝木盈敬的茶,但也没想过要把茶打翻。 “木小姐,对不起,你没事把。”桑行面带愧色,抽了自己腰间带着的手绢,就去给木盈擦拭。 木盈蹙着秀眉,一把将桑行的手打开,言语不善,“不用了,夫人纵使不想喝盈盈敬的茶,也不用这般伤人。” “伤的很重吗?”王五长身站起,举目瞥了眼木盈,眸色浅浅,看不出情绪。 只这一句话,木盈心中所有的愤怒都化成了委屈,小手捂着被烫伤的腹部,“盈盈都快痛死了。” “好啦,别因为你一个人扰了大家的兴致,还不快回去换件衣服。” 背后,木晓柔若春水的声音响起,蕴着薄薄的不悦,显然没有要护着木盈的意思。 木盈委屈的回过头看向她那冷若冰霜的二哥,她可是她的妹妹呀,这件事又不是她做错了,凭什么她就要息事宁人,乖乖回去换衣服完事。 “大哥。”绞着情绪的声音糯糯地响在大殿 ,柔媚入骨,让人无端生出怜意。 “莫怪木姑娘,都是贱内惹的祸,才让木姑娘被烫伤,多有得罪,在下替贱内赔个不是,木姑娘还是快去找大夫看看吧。”王五不卑不亢的说着,嘴上说着赔不是,神态却仍旧是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样子。 木晓清冽的眸几不可察的掠了一眼王五,眉心微敛,别人没看到,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方才桑行忽然站起来,就是这个男人打了一颗瓜子在桑行的穴道上。 什么贱内惹的祸,分明是这个男人看他的女人左右推辞,不想和木盈敬的茶,故意而为之。 现在赔不是,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敲打敲打木盈,给木盈个警告吧。 偏偏这个木盈,不但没看出来王五是什么意思,还一副春心荡漾,被男色所惑的德行。 暗暗地摇了摇头,他也不打算再说什么,反正木盈这个有头无脑的女人他也不打算管,随她去吧。 木盈一颗小心脏激动的是意乱情迷,痴痴地垂着螓首,明媚而娇俏。 待木盈转了身,欲回房换件衣服,还没走出大殿,便看到一个人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是一个蒙面黑衣人! 雪海山庄的守卫! 一跑进大殿,来人直奔 木晓桌前,“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京白玉地板上,动静大的吓人,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怎么了?”木晓蹙着眉,看着面前神色慌张的守卫。 他们雪海山庄的守卫可是还从未曾出现过如此慌张的模样,定然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启禀庄主,”守卫声音颤抖哆嗦,气喘吁吁,着急紧张的状态可见一斑,“有十名女子联袂闯入山庄,杀进库房,我们的人快抵挡不住了。” “什么?”木晓的脸色勃然大变,重重地一拍桌子,噌的一下子站起来,“十个女子?” “是是是。”守卫点头如捣蒜。 岂止是木晓难以置信,王五、桑行、木盈,在场的众人个个都是不敢相信,只是有人反应大,有人反应不大而已。 趁没人注意,王五眼梢偷偷掠了一眼身侧的秦歌,秦歌几不可察的摇摇头,他也纳闷呢,他们的人中,没有女人啊! 且没有得到这个男人的指示,他也不敢贸然行动不是? “本少爷去看看状况,阁主,怠慢了。”木晓打了一个招呼,就急匆匆的跟着侍卫往库房的方向走。 木盈心口一提,抿唇看了王五一眼,衣服也不换了,提了裙摆,转头就小跑 着去追木晓。 桑行那胳膊肘撞撞王五,在一连窜的突发事件中有点反应不过味儿来,她还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跳起来,现在又有人来打雪海山庄。 不过,终究还是好事。 只是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桑行问。 “又不是我派的人,我怎么会知道。”王五挑挑眼梢,朝门口的方向呶呶嘴,“想不想去看?” “好啊。”桑行自是愿意,她正想凑个热闹看看呢,这么壮观的场面在,只是她腿脚不便,怕王五拒绝,也不好意思开口。 “可是……”桑行欲言又止,水眸殷殷地望着王五,她知道她的意思王五懂。 果然,王五勾了勾唇,朝她伸手,“老办法。” “你们俩知不知道,我和陈旸可是一直都在呢!”秦歌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陈旸,不满的抗议道。 “需要本阁主帮忙,把你眼睛戳瞎吗?”王五抱着桑行,白了秦歌一眼。 桑行眼睫轻颤,不好意思的勾了勾脑袋。 王五修长的大腿迈了不过几步,就走到大殿的门口,足尖一点,衣袂长飞,墨发飘扬,身姿俊逸,三五个纵跃,王五就落到了角楼的屋顶上。 角楼虽然和库房还隔着一段距离 ,但是角楼居高临下,视线开阔,光线又好,便能将库房附近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库房的院子里,木晓、木盈以及几名衣着素雅的女子****,木晓试着和几名女子谈判。 因为隔得远,夜风又大,桑行又不能使内力,根本听不见双方说些什么。 对峙了一会儿,双方似乎没有谈拢,又开始陷入打斗的局面。 一时间,库房的院子里,打斗声、惨叫声、叫骂声不绝。 打了一会儿,桑行就不得不惊叹了,雪海山庄的人虽然多,但那几名女子当真是非同凡响,不但不落下风,反而逐步有将雪海山庄的人压下去的趋势。 照这情形发展下去,不出一个时辰,雪海山庄必定完败啊! “我们走!” 走? 就在桑行想着谁胜谁败的时候,王五忽然沉声说了一句。 桑行一愣,脱口而出,“逃跑吗?” 王五微微一笑,灯光掩映下的星眸熠熠生辉,“没错,逃跑。” “你不是跟他们还有合作吗?如果我们走了,那些粮食怎么办?” 足足两万斤呢,不知道够多少百姓吃了。 “放心吧,已经是我们的了。”王五压低了声音,凑到桑行耳边。 桑行眼眸一亮,王五带着她飞身而起。 第九十一章 叹为观止 “通知我们的人马上行动。” 王五抱着桑行离去的同时,沉声对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秦歌和陈旸吩咐。 两人一怔,现在还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马上行动吗?会不会误伤了好人? 不过,陈旸终究是长时间跟在王五的身边,对于王五的命令,他向来都是深信不疑,奉命行事。 所以,王五一声令下,陈旸虽稍有迟疑,但还是马上领命去办事。 秦歌则有所不同,微微蹙了俊眉,看着王五离去的背影,足尖一点,追了上去。 王五刚飞过两个房檐,就感觉到有人在追他,凌厉的眸光一扫,看到是秦歌,又顿住步子,停了下来。 两人在一处屋脊上落下,王五等着秦歌开口。 “我们现在还没有弄清楚那十名女子的来历,万一她们也是来救人的,会不会误伤了她们?”怕误了事,秦歌也不耽搁,急忙说道。 王五轻嗤一声,“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我们现在还有时间去查她们的来历吗?查了那么久的案子,关系着多少人的生死,难道就因为十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就把大事给误了吗?你可知道雪海山庄有多少人?” “不管对方是谁的人,我们的计划,绝对不允许被破坏!现在不是你优柔寡断,侠义心肠的时候,赶紧去办正事!”王五一口气说 完,根本就不给秦歌再次辩驳的机会,抱着桑行扭头就走。 秦歌袍袖下的大手紧握成拳,眉心一敛,瞬息之间,身影就消失在黑夜中。 桑行听两人的话听的云里雾里,王五说什么查案,还关系着很多人的生死,还让秦歌去办正事。 难道王五不是逍遥阁的阁主,而是朝廷的人,难道和她一样是钦差? 可是也不对,就目前为止,桑行也只是发现雪海山庄关押着许多百姓,还屯着大量的粮食,这说明雪海山庄极有可能与赈灾粮款被劫一案有关,可查这件案子的分明是她自己啊! 难道是因为那些被关押的百姓? 听两人的对话,她又觉得不像。 想了一会儿想不通,桑行窝在王五的怀中扯了扯他的衣服,刚想开口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王五却好像早就知道她要问,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轻说了一句,“现在什么都别说,以后再跟你解释。” 得,她还问个什么劲。 桑行暗暗地撇撇嘴,过了一会儿,有些事还是忍不住,“牢房里关押着许多被折磨的百姓,他们……” “他们没事。” 王五极快,极简短的答了一句。 一颗心放下不少,桑行神色微松,那些人没事就好。一想到这些,她又想起昨夜在牢房见到的一切,心里发堵的慌, 听木晓说那些人身上还中着毒,回去一定要想办法帮他们解掉才行。 木晓这个阴毒小人,做这么多坏事,希望这次彻底把雪海山庄剿灭才好。 “不好了,着火啦,着火啦!”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桑行忽然被一阵叫嚷声打断,思绪归拢,才发现王五竟然已经带着她飞出了雪海山庄,而那吵吵嚷嚷的喊救火声,正是从他们身后的学海山庄传来的。 桑行攀住王五的脊背,透过王五的肩头往后看,细看之下,差点拍手叫好。 只见庞大的雪海山庄竟然有七八处都同时起火,而且每一处的火势都不小,一看就知道是蓄意而为。 救火声、泼水声、打斗声、喊叫声以及火苗燃烧的声音,噼噼啪啪的响成一团,不过片刻的功夫,原本安宁的雪海山庄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闹市。 桑行还在兴奋着,王五就已经翩然落地。 感觉到王五停下来,桑行急忙松开他。 一转头,就看到背后齐刷刷地站着一队人马,中间夹杂着两辆马车。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到她和王五这里,桑行耳根子一红,慌忙推了推王五,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这一次,王五没有强硬要求,而是顺遂的把她放下,并且抬手摘掉了自己的面具。 英眉长飞,星眸灿然,皓月 薄唇,面如冠玉,气宇潇潇。 熟悉的容颜入眼,桑行仿佛觉得过了一辈子一样,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桑行眉眼一弯,小脸上盈满了笑意。 “这里安全了,等秦歌他们来汇合,我们就可以离开,你还受着伤,先上马车吧。” 桑行点点头,在男人的搀扶下走向马车。 还没走到马车边,车厢里就跳出来一个人。 “公子……小姐,奴婢可算找到你了。”一抹带着哭腔的女声入耳。 桑行抬头一看,可不就是蒙着面纱的景止。 只是这个称呼,又是公子,又是小姐,喊谁呢? “奴婢找您都快找疯了,”景止一路小跑到桑行身边,看着桑行的打扮,有点惊错的挠了挠脑袋,她家大人怎么一副女人的扮相,不过不得不说,还挺不错的。 压低了声音,景止悄声道:“奴婢是该喊公子,还是喊小姐?”这也是她刚才忽然改口的原因,要不是那张易容之后的脸她是认识的,她刚刚还真不敢认呢。 “喊夫人。” 桑行还没答话,王五就极快的接口。 桑行大眼一番,狠狠地剜了王五一眼,可对方却完全不看她,和景止一人架着她一边胳膊,径直往马车走。 景止汗哒哒! 喊夫人!谁的夫人?这位王公子吗?天呐,两个大男人,还能成亲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男风? 且看现在的这个装扮,好像她家大人就是比较那啥的一方哦。 啧啧啧! 叹为观止,叹为观止。 桑行自然不知道她的小丫鬟心中一阵胡思乱想,“以后还是喊公子,我回去就把衣服换了。” “嗯嗯。”景止点点头,换衣服有什么用嘞,不是改变不了是那啥的事实吗? 只是委屈了砚心夫人和那个水夫人。 因为车辕有些高,桑行的一只脚又伤着,不能使力,上的时候就难免有些费劲,受伤的那只脚翘在上面,靠着脚后跟使劲儿,准备往上一蹬就行了。 谁知道还没上去呢,王五又是一个横抱,直接把桑行放进车厢。 景止站在车厢门口,又是一阵叹为观止,直到王五从车辕上跳下来,她才回过神。 这边刚刚安顿好桑行没多大一会儿,陈旸就带着一大队人马回来了。 陈旸过来复命,这边的人对王五请示过后,就开始盘点人数,王五背负着双手,黑眸一一扫过那些被带回来的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皮包骨头。 漆黑的瞳孔敛了几圈,眸底蕴起一丝丝腥红,面色森寒,他来的终究还是晚了一些。 看过了一遍,却始终没有看到某一张脸孔,王五心头一震,以为自己疏忽大意了,又逐一仔细的看过去,果真没有! 第九十二章 不能有事 “只有这些人吗?”王五回头,望向陈旸,眸中寒气吞吐。 陈旸一看自家主子面色森寒,声音更是犹如从森罗地狱中穿出,吓得一颤,垂眸颔首,“是,牢房里关着的就只有这些,一百二十四人,一人不多,一人不少,不过有两个已经死了,所以尸体就没有运回来。” “死了?”王五眸中寒意更盛,怎么会死呢? 不对! “主子,是不是少了什么人?要不要奴才回去找?”陈旸微微抬起眼睫,看着自家主子冷色昭昭的脸,纵然隔着人皮面具,他都能感受到对方来自骨子深处的愤怒,甚至还带着一丝慌乱。 慌乱? 陈旸撇了撇眼,他们家主子会慌乱?再认真看时,漆黑的眸子犹如深谭,望不见底,哪里有慌乱的样子。 定是自己看错了,陈旸暗暗道。 “你在这里守着,务必保护好她的安全,本王去去就回,她若少了一根头发,本王必定严惩不贷!”王五低低地对陈旸说着,虽是压低了声音,最后一句话陈旸分明听出了发狠的意味。 “是,属下遵命。”陈旸俯首应道,末了,又补了一句,“需要让人陪主子一起去吗?” “不用,”男人极快的回绝,他自己的安全他自己能保障,最重要的是某个人,绝对不能有事。 “把你的衣服脱了给我。”男人沉声命令,说着,开始着手解自己的外袍。 陈旸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男人是要换上他的外袍,因为男人的衣服是一身月白,行动不便,而他的是一身玄黑,适合夜行。 快速的将自己的外袍递给男人,陈旸伸手接过男人的外袍,却不敢穿到身上。 “等秦歌回来你们就离开,不用等我。” 男人最后吩咐一声,声音入耳时,陈旸拿着白袍抬头看,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是急着去救什么人?所有的人不是都 在这里吗?就连这个男人的那位“一日夫人”也在,山庄里还有什么要救的人吗? 莫不是桑都尉? 思考了良久,陈旸想出这么一个可能的答案,毕竟他跟在这个男人身边这么些年,还没见过这个男人对任何人那么特别。 夜风瑟瑟。 车厢里,景止叽里呱啦的跟桑行讲着这一天的经历,她是如何早上醒来发现两人不见了,又如何不敢报官,七头八脑疯了似的到处找人。 找了一天没有结果,她都要急死了,忽然有一群自称是王五的手下的人来找她,说要把她接过来见她家的主子。 她刚开始不信,可后来见对方说的有鼻子有眼,还拿出了王五随身携带的玉佩,那玉佩她见过,也就信了几分。 更何况,她像是没头苍蝇一样找了一天都没结果,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跟着这些人来了,没想到等了没一会儿就见到桑行了。 桑行淡然的听着,面上表情不大,一直是景止说的多,她说的少,只是简单的告诉景止她是和王五一起跟着一群黑衣人来到这里的,具体的情况她也没有多说。 毕竟现在的局面有点乱,她都还没有彻底搞清楚,更遑论对景止说些什么。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外面都没什么大的动静。 桑行的心里不知为何,隐隐透着一些不安。 趁着景止中场休息,喝茶的功夫,桑行侧首撩开窗幔,往外面看。 马车外有些细细的人声,从她的角度看去,外面的人比她来的时候多了许多,看那些人的神态打扮,桑行一眼就认出这些都是在雪海山庄牢房中关押着的百姓。 心头一酸,桑行就想下去看看。 她的脚上受着伤,行动不便,景止劝了好一会儿,眼看根本阻止不了她,只能帮忙扶她下马车。 桑行一瘸一拐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慢慢地向那些刚刚被解救的 百姓走过去。 许是被关了一段时间,身体又遭到摧残折磨,许多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苍白着脸色,突兀的眼睛木木地,看谁都带着畏惧和警惕。 桑行的一颗心又揪又痛,那些百姓身上的伤痕一条条入眼,心中对木晓的怒意就一寸寸加深,看到最后,桑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炸了,恨不得马上把木晓给凌迟处死。 “不行,我忍不了了,我现在就要去手刃了那个混蛋!”桑行一声嘶喊,愤然转身,秀气的水眸中怒意滔天,气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她猛地一个转身,把跟在她身侧的景止吓了一跳,“公子……您……您怎么了,谁要手刃您,不是,您要去手刃谁呀,您还有伤呢。” 景止看着脸色骇人的桑行,吓得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桑行冷冷扫了她一眼,一甩胳膊就往回走,受伤,受伤,她真是要烦死了,武功不能用,现在还受伤,说到受伤,还是在那个倒霉的雪海山庄伤的。 心里一阵郁结,桑行满腹的无奈和气闷,“王五,你一定要把那个木晓给活捉了,我要亲手宰了他。” 桑行喊了一声,这才抬眸开始寻找王五的身影。 站在她身后的陈旸无力扶额! 他一身中衣,手上拿着他家主子的外袍,这个女人就没看见吗?这是有多关心这些受伤的百姓,想到报仇了才想到他家主子。 微微鞠了鞠身子,陈旸又往前凑了凑,略带歉疚的说道:“这位姑娘……不,夫人,阁主大人有事要办,已经走了。” “走了?”桑行惊愕,怎么能这个时候走呢? 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情,王五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走掉。 “他是不是回雪海山庄了?”桑行接着问。 陈旸眼眸中闪过一抹讶异,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难道主子提前告诉她了?那这个女人知道主子是 回去找桑都尉吗? 面色有些不自然,陈旸清了清嗓子,也不好撒谎,“是,阁主是去了雪海山庄。” 真的去了? 桑行面色一白,心里没有来由的紧张到不行,她虽然嘴上喊着要让王五去找木晓,可是,当这变成真的,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担心的。 木晓深不可测,既然能把雪海山庄做的这么大,使得木家赫赫有名,就绝对是有两把刷子,想要抓他谈何容易? 王五这样去,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山庄里还有你们的人吗?阁主是一个人去的吗?他去做什么?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桑行好像是连珠炮似的,一连串问出四个问题,一丁点都不卡壳。 “秦歌的队伍还没有回来,应该还在庄里,雪海山庄非同小可,前去救人自然会有一些风险。”这个女人竟然不知道他主子回去做什么,陈旸错愕之余,如实回答,只是并没有说王五回去救什么人。 桑行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单枪匹马,这样还有些胜算。 正想着,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刷刷刷!” 一连串的拔刀声想起,陈旸带领的这队人马纷纷拔出武器,陈旸更是戒备的望向来人,待看清楚对方的衣着容貌,面色才放松下来。 是秦歌! “秦歌回来了!” 陈旸惊喜的喊了一声,这说明他们的任务已经成功完成了。 那边,秦歌一看到陈旸他们,也是纵马上前,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对着陈旸面上带笑,“圆满完成!” “那就好,我们走吧。”陈旸应道。 站在夜色中的桑行快速的在秦歌的队伍里搜寻着那一抹身影,没有,怎么会没有。 一颗心瞬间拧了起来,桑行也不上脚上的疼痛,踉跄着飞扑过去,“王五呢?王五人呢?”桑行急切的追问秦歌。 秦歌一 怔,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桑行说的王五是谁,不片刻,就反应过来,嘴角一阵抽出,又觉得好奇,这怎么还问他要人呢,人不是一直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吗? “我没有见到阁主,他不是一直跟夫人在一起吗?” 桑行没有搭话,转眸看了陈旸一眼,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的跑到秦歌的马前,极其利落的翻身一跃,纵上马背,往雪海山庄的方向而去。 “不是,搞什么?”秦歌的手被马缰狠狠勒了一下,手头一松,面上愕然。 “夫人,你不去呀!”陈旸来不及解释,回头寻了一匹马,纵身一跃,提鞭就追了上去,边追边回头向秦歌说,“我去找夫人,你按照原计划带大家先离开这里。” 秦歌被着一前一后跑掉的两个人搞得有点蒙圈,但陈旸的最后一句话他是听明白了。 唯恐误了事,也怕雪海山庄的人追上来,秦歌另找了一匹马,带着众人撤退。 桑行一路纵马狂奔,完全忘记了脚上的疼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王五绝对不能有事! 等她赶到雪海山庄门口的时候,小半个雪海山庄都已经烧起来了,大门口虽然还没着,但是也离着火差不远了。 桑行踉跄着下马,不知道是脚上未愈还是心中急切,一个不稳,竟然栽倒在地上。 陈旸追上来,恰好看到桑行站起来,脚下一踉一踉地快步往山庄里面跑。 天! 陈旸瞳孔圆睁,已经烧成这样了,绝对不能进去啊! 脑袋里面什么都不敢多想,内力一起,陈旸从马上纵跃而起,朝着桑行飞去,猛地一个强扑,将桑行扑倒在地。 桑行正艰难的跑着,一下子被人扑倒,心中又是急又是恼,挣扎着要爬起来,又是踢又是掐。 陈旸有苦说不出,一手支在地上,一手揽着桑行,同样是艰难的想要站起来。 第九十三章 你受伤了 “夫人,你能去啊,火烧的那么大,您有什么意外,小的怎么跟主子交代?”陈旸一边说着,一边拖着桑行的胳膊往后来。 桑行都快哭出来了,眼中只有熊熊燃烧的大火,她似乎看到王五被困在里面,怎么逃都逃不出来。沙哑破碎的声音,掠着一抹哭腔,“不要,不要,你放开我,我要去救他。” “夫人!”陈旸急得满头大汗,他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劲儿。 “不,王五,你等着我!” 桑行头一低,一口咬在陈旸攥着她胳膊的手上。 陈旸吃痛,本能的手一松。 下一刻,反应过来,陈旸再次伸手一抓,试图阻止桑行往里面跑。 眼前却蓦地闪过一条黑影,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腰腹上重重地挨了一脚,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 这边,桑行拔腿就要跑,脚刚刚迈出去,腰间就忽然一重。 以为又是陈旸,桑行心中更怒了,完全是手脚并用,拳打脚踢,也不管打到了对方什么地方。 口中更是大声的叫嚷着,眼泪控制不住的就流了下来,“你这个王八蛋,你放开我,我要去救他,他不可以死,不可以……呜呜呜……” “你要去救谁 ?”男人沉沉地声音响在头顶,就好像从天空中忽然落下的火星,灼得人皮肤生疼,又让人觉得恍惚。 桑行都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耳边就“嗖嗖嗖”地穿过好几把羽箭,男人一手紧紧将她揽在怀中,纵跃着飞身躲避。 陈旸看着逃离的两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离开现场。 桑行终于得以扭过头,那张熟悉的俊颜落入眼帘,桑行反手紧紧地抱着他,泪珠子不停地往下滑落,“你没事,你没事。” 王五神色微拧,抿了抿唇,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嗯,我没事。”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座高峰顶上,木晓一身宽大的鎏金黑袍,被夜风吹得鼓起猎猎飞扬。 手中执着一张弓,寒眸阴鹜,冷冷地睥睨着半山腰的一切。 好大的能耐,竟然能让雪海山庄七八处同时着火,这逍遥阁果然是非同凡响。 既然如此,这样的人就更不能留着。 眸光锁定,木晓缓缓抬起执着弓的手臂。 站在他背后的一人见状,连忙将手中的特制羽箭递上去,“师父!” 木晓接过箭,瞄了一眼,唇角勾起一丝阴笑,挽弓搭箭,直直地瞄准刚刚逃出大门的那一抹黑影, 既敢去而复返,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 嗖! 利箭裹挟着穿云之势,飞过茫茫火海,直扑目标! “师父,逍遥阁的阁主这样死了,逍遥阁势力庞大,岂会善罢甘休?会不会找木府的麻烦?”站在木晓身后的男子有些不解的望着那羽箭飞去的方向。 “哈,雪海山庄都不在了,还要木府做什么?”木晓眯了眯眸,同样遥望着那方向,不过不同的是,他忽然有一瞬想到了被那个男人抱着怀中的女人。 “轰!” 脚下猛地传来一阵巨大的震动,木晓瞳孔一敛,思绪马上收了回来,当看到山腰的雪海山庄某一处发生的爆炸。 蓦然明白过来,下面竟然埋的有炸药!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思考更多,木晓身子一旋,足尖一点,一手抓住身后那人的衣领,身形快如鬼魅,不过须臾,就离开了山顶。 就在木晓刚一离开的瞬间,雪海山庄接连发生爆炸,背靠的山峰也接连被炸毁,一时间烟尘滚滚、火光滔天。 后来,据**人士说,在**纵横了十多年的雪海山庄就在这一页之间灰飞烟灭,荡然无存,在那一场灾难中,没有一个人生还。 先前雪 海山庄建庄的地方,山体崩塌,建筑焚毁。 而雪海山庄背后的主人木府自此以后也没了消息,各地的木府宅院纷纷关门闭户,只剩下一所所空荡荡的宅院,所有的下人也都不见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桑行因为是被王五抱在怀中的姿势,面向王五的后方,所以最先看到那一支迅猛地向王五飞来的羽箭。 那一瞬,脑袋一片空白,桑行根本就没有思考,双臂抱着王五,猛地一旋。 王五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飞行上,加上这支羽箭破空的声音完全被火势所掩盖,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桑行忽然用力,他猝不及防,就被桑行转了过去。 俊眉一蹙,还没来得及问桑行怎么回事,眼眸触及到那下一秒就要射过来的利箭,紧急一旋,那一刻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快的速度。 一阵天旋地转,利器入肉的声音,以及男人**的声音响在耳侧,桑行愕然而又慌乱的睁大了眼睛。 “你……你受伤了?”一出声,桑行就听到自己的声音破碎而惊慌,甚至还带着颤抖。 “别动!”王五并没有停下来,继续前行。 在他们身后,开始不停地传来爆炸的声音,巨大 的爆炸荡起一阵阵烟尘,落在两人的头上、脸上、身上。 桑行抱着王五的脖子,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她知道,她清楚的知道,王五刚才受伤了。 两人一路狂奔,桑行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已经看不到炮火冲天的雪海山庄了,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王五的喘西声。 幸好,没有追兵追过来。 “王五,我们停下来吧,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桑行小心翼翼地说着。 听不到男人的回复,回答她的仍然只有呼呼的风声,以及男人的心跳声。 “王五!”桑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扑通!” 桑行感觉身子一重,男人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桑行的背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硌得生疼,但此刻也顾不得,急忙趔趄着从男人怀中想要爬起来,看看男人的情况。 可是,男人即使昏迷了,抱着桑行的手臂依然紧箍,宛如铁钳,桑行掰了好一会儿,才把男人的手掰开。 “王五,王五!”桑行喊了两声,男人没有任何动静。 桑行爬起来,一眼看到男人背后插着的那把羽箭,呼吸一滞,扭头翻起男人的脸。 冰冷苍白,薄薄的唇瓣紧紧抿着,没有一丝弧度。 第九十四章 比猪还重 “王五,你别吓我!”桑行手抖地拍打在王五的脸上。 没有一丝反应。 敛了敛心神,桑行吃力的把王五扳过来,使他的正面朝地,背对着自己和天空。 男人背上的那一枚羽箭就完完整整地落入桑行眼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桑行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颤抖,伸手握住羽箭,猛地朝外一拔! “噗!” 一股小小地血泉从男人的伤口处喷射而出,桑行也不躲避,直直地溅了桑行一脸。 没有切身体会,桑行也能感觉到一阵肉疼。 但即使是这样拔箭的动静和疼痛,王五也没有醒过来。 顾不上干净还是脏,桑行摸索着从袖中掏出随身携带地止血药,因为一手捂着男人背上的伤口,桑行直接一手拿着瓶子,张口衔住瓶塞,将瓶塞咬掉。 里面的药粉所剩不多了! 一股脑的全部撒上去,先把男人的血止住再说。 身上也没有随身携带绷带,桑行眉心一蹙,一把掀开自己的裙摆,幸好裙摆比较宽大,桑行就胡乱地撕了两下,没撕开。 这衣服的质量怎么那么好呢? 桑行懊丧的看了看周围,也没有什么锋利之物,关键是她虽然也没有携带个匕首什么的。 干转悠了一圈,也没找到个可用的,但是王五的伤口也不能就这么敞着啊! 也罢,桑行看了看裙子,张口咬住裙边,用牙齿磨了好长一会儿,才把裙边磨出一个小口子,两手攥着裙子,沿着那个小口子一使劲儿,只听“嘶啦”一声,裙子被撕开一条缝。 桑行又如法炮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裙摆上撕下来两条布带,轻手轻脚地帮王五缠住,生怕自己一个下手太重,把王五弄得更疼。 好不容易包扎好,桑行抱住王五的脑袋,将他半个身子撑起来,却不敢把他反过来,盘腿坐在他的头前, 将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腿上,就那么抱着他。 冬夜的风萧瑟而又阴寒,就好像是从冰谭中浸泡过的刀子,一刀一刀刮在桑行和王五的身上。 两人又都瘫在地上,不过一会儿功夫,桑行就冻得直打颤,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王五则是手脚愈发的冰冷。 桑行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不停地哈着气儿,可时间一长,桑行觉得自己哈出来的气都是冰的。 “王……王五……你醒醒好吗?你再不醒,我们都要冻死了。”桑行一只手臂环着王五的脑袋,两手把他的手放在唇边,嘴唇冻得乌黑发紫,牙床咯咯作响,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非要冻死在这儿。”桑行说着,又把王五的脑袋从自己身上挪开。 捶了捶将近麻木冷硬的双腿,桑行双手撑着地站起来,看了看摊到在地的王五,该怎么把这个家伙带走呢? 不要说她现在武功不能用,就是能用,让她带一个这么高、这么壮的大男人,她也飞不起来呀! 咬了咬牙,桑行又蹲到地上,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做下去,而是背对着王五,半蹲着身子,从后面捞起王五的两条胳膊,往自己脖子上一圈。 咬紧了牙关,憋足了劲儿往上起,起了好几次她都没起来,反而被王五的重量带的往后一仰,一屁股砸到王五身上。 直到桑行感觉自己都快把自己的牙咬碎,牙床咬的都冲血了,才背着王五,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拖着王五站起来。 “你……这个……臭……男人,你是吃……猪食长大的吗?怎么比猪还重!”桑行憋红小脸,一步一踉的往前走。 因为他们落脚的地方是一个小山坡,所以桑行背着王五往前走,其实就是在走下坡路。 下坡虽然没有上坡那么吃力,但桑行走的却一点也不轻松 ,背上负着比自己重了一倍多又人事不知的王五,桑行唯恐一步走快了,自己带着王五一起栽下去。 山坡上原先又长着许多的草木荆棘,冬日里全部变成了枯枝利器,桑行一步一步挨下去,刚开始是感觉到有树枝荆棘勾破了自己的裙子和裤子,小腿又冷又痛。 不过到后来,不知道是不是麻木了,还是疼痛刺激了桑行的神经,桑行反而觉得无比的清醒。 背上的王五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生怕他一觉睡过去,桑行就不停地和他说着话。 “王五,你现在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睡知道吗?” “如果你敢睡,我就咬死你,一口一口咬死你,直到把你痛醒了为止。”桑行抽了一下鼻子,继续说。 “你知道吗?在安陵镇的时候,你一走我就后悔了,我知道你其实都是为了我好,是我一时逞能,把你气走了,后来再见到你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你一直都在保护我,我却一直在骂你,拖累你,所以有了这个让我救你的机会,你千万不能不给我。” “其实你这个人,除了喜欢男人这一点之外,其他都挺好的。”桑行泪眼婆娑,脚下的步子滞了一瞬,“如果我真的是个女人,你还会一直救我,对我这么好吗?” 桑行看不到,伏在她背后的人,眼睫似乎动了动。 吸了吸鼻子,桑行继续往前走。 从山坡上走下来,对于一个普通成年人来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桑行背着王五,整整走了一个时辰。 好不容易走到了山脚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太激动,还是心里猛地一放松,身体实在支撑不住,桑行脚下一软,一个扑栽,双腿跪到地上。 幸好她眼疾手快,急忙用双手支住,才没有整个人趴到荆棘丛里,不过纵然这样,她的右脸还是被一个锋利的枯枝划了一下 。 脸颊一阵刺痛,桑行不用摸,都知道不但面皮破了,她的脸也破了。 但是,桑行根本就没心思去管脸是不是破了,因为她的脖子紧紧地被王五的手臂勒着,人都快窒息了。 双腿软的不得了,人根本站不起来,桑行索**不站了,屁股跪坐在自己的腿上,双手掰开王五的手臂,她大口的喘着粗气,举目四望。 借着皎皎的月光,桑行看到自己身前不远处有一片水池,不同于她之前见过的其他水面,这片水池并没有结冰,月光的折射下,桑行能看到浅浅游弋的粼粼波纹。 不仅如此,模糊中,桑行似乎还能看到水池中冒着隐隐地白烟。 且更奇怪的是,自己从山坡上一路上下来,看到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而这个水池边的一些植物竟然在黑暗中泛着乌黑油绿的光泽。 心头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桑行蹒跚着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水池边,倾身伸手探了探,池水果然是温的。 朝着四周望了望,周围远远近近,几乎都是山坡和**,应该还是比较安全的。 因为没有工具,桑行徒手拔了水池边一块区域内的草木,也顾不得胳膊和手上是不是被刺破了。 清理的差不多了,桑行又扯了一堆比较柔软的干草过来,铺了一个床铺,这才把王五拖过来,扔到干草铺上。 一切都完成,桑行累的满头大汗,已经一点都不冷了。 本能的抬手摸了摸王五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桑行惊得瞳孔一缩,怎么又开始发热了?难道刚刚吹了冷风,着了风寒? 顾不得其他,桑行又抬手探上王五的脉搏。 这一探脉,桑行更惊了,不是单纯的伤口炎症发热,他还中毒了! 猛地想到刚刚拔出的那把羽箭,那是从雪海山庄深处***的羽箭,极有可能就是那个阴毒狠辣的木晓做 的,而那个家伙又精通毒术。 不好! 桑行把原本侧着王五又反过来,借着清澈的月光,看到那两条从裙子上撕下来的绷带上透着的血迹,敛了敛眉心,双臂一展,抱住王五。 本来,王五比她高大,又这样不省人事,桑行给他缠绷带就费了好大的劲儿,现在又解绷带,费的功夫同样不小。 好容易将绷带拆除,模糊的血肉掺杂着破碎的衣料,桑行想都没想,一把撕开。 黑色的血液浮着白色的药粉,桑行的一颗心痛到不行,是她大意了,怎么就没想到那只箭上会有毒呢? 又是自责又是愧疚,桑行两手撑在王五的身上借力,一低头就吮上王五背后的伤口。 因为心中着急,桑行使的劲儿就难免大了些,两只放在王五身上的手也是实打实的拼命往下按。 连着啐了好几口毒血,伤口冒出来的血也逐渐由黑色变成了红色。 男人终于**一声,意识回笼,正趴在男人后腰上的桑行一听到男人有动静,急忙抬起头,水眸恰好对上男人堪堪抬起的黑眸。 四目相对! 桑行有激动、有欣喜、又有些在男人忽然醒过来的喜悦中缓不过神来。 男人灿若星子的黑眸微微眯着,眉心微拢,脸色还很苍白,看得出,男人应该是很痛的。 可是,男人的眸中似不止这些,除了痛,好像还有一些疑惑和讶异,甚至是隐忍。 “你在做什么?”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汝白色的月光中逸出,带着微微破碎的沙哑低暗。 做什么? 难道看不出来吗? 桑行收回了喜悦,愣了一瞬,歪头吐掉口中残剩的血,奇怪道:“我在给你吸毒啊!” 男人眉眼微动,抿了抿唇,没有说过,回望的眸光从桑行的脸上一点一点下滑,落到桑行的手上。 桑行顺着男人的目光往下看,忽地一下子就脸红了。 第九十五章 是不是你 王五伤在后腰,位置又比较靠下。 桑行刚刚满心着急,一门心思只想着快点把毒吸出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两只手因为借力,一只落在王五的背上,这倒没什么问题。 但另一只却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王五的屁股上。 脑子里闪过自己方才使劲儿的画面,桑行地脸蛋一热,红的要滴出血来。 连忙把手拿开,尴尬的解释:“不是,你别误会,我是刚才给你吸毒血来着,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的视线缓缓抬起,从她的手上,又凝到她的脸上,漆黑的眸光深深浅浅,晦明晦暗,终究虚弱的叹了一声,“你就打算把我这样晾在这儿吗?还流着血呐。” “呃,”桑行晶亮的水眸扑闪了一下,没事了?这次这么好说话,不过,她也真不是故意的,弯了弯唇,桑行垂眸看向他的伤口。 黑色的毒血是被她完全吸出来了没错,可是伤口因为她的大力吮吸,已经完全裂开,又红又肿,鲜红的血不断往外冒。 可是止血药已经用完了,怎么办? 后腰上的血一点一点流失,王五虽然看不清楚,但感觉却很清楚,看桑行好一会儿没有动静,不知道她又怎么了,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提醒她。 勾了勾毫无血色的薄 唇,眸光疑惑,正打算开口问她又怎么了,却见桑行忽然站起来,往水池的方向跑过去。 “你做什么?”王五沙哑着声音,想喊都喊不出来。 桑行听见他的声音,回头极快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走。 借着月光,桑行沿着水边走,一边走,一边找,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眸光一喜,桑行动作自然而又流畅的将那一株植物拔下来,熏人的苦涩味道入鼻,桑行被呛得有些想吐,她从小就一直不喜这东西的味道,但是救人重要,也没有办法了。 抓了一把那植物的叶子,桑行弯腰随便在水池里漂了一下,就毫不犹豫的塞到自己嘴巴里,一边咀嚼,一边快步小跑向王五。 扑跪在王五的身边,伴随着咀嚼的动作,一股青色的汁水顺着桑行的唇角蜿蜒流下,苦涩而又难闻的味道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王五闻着那味道,扭着头看着桑行皱巴成一团的小脸,漆黑的瞳孔一圈圈骤缩。 终于嚼的差不多了,桑行皱着脸把那一坨墨绿色的汁叶混合物从嘴里吐到手上,刚想举爪按到王五腰上。 王五忽地一下子腾身而起,双手紧紧地攥住桑行的肩膀,星眸点点流光,闪闪烁烁,又是惊又是喜,暗 哑的声线刻意绷直,却还能捕捉到一丝颤抖,“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怎么啦?”桑行嘴里又苦又涩,猝不及防被王五这么一抓,双臂痛的不得了,小脸拧巴的都快看不出人样了,手上拿着那一坨汁叶,差点被王五给抖掉,吓得她小心肝一颤。 “告诉我是不是你?你不记得我了吗?”王五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你是不是被毒傻了?快趴下,不然一会儿你真的要死了?”桑行一阵莫名奇妙,闲着的一只手一伸,一指头戳到王五的脑门上。 王五也不躲,直直地被她戳了一下,竟然弯唇笑了笑,松开她的肩膀,乖乖的趴在稻草上,任由桑行将手上那一堆脏兮兮的汁叶混合物涂到他的伤口上。 “这是艾蒿,可以止血消炎,我身上的止血药用完了,只能用这个凑合一下,你忍忍哈!”桑行手上敷着药,嘴上解释着。 一看原先当绷带的那两条布已经脏的不能用了,干脆一扯撕破了裙裾,又扯了两条下来,再次帮王五把伤口包好。 因为伤在腰上,缠布带的时候需要缠一圈,也就是要桑行双臂环过王五的腰间,之前王五晕着,桑行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王五醒了,当她把后面的布带落好,双手各执了布带的一段,弓 腰想把布带从王五腹前穿过时,奇怪的感觉就来了。 尤其是想到王五醒来时的尴尬,桑行就羞愧的不得了,小手抖了两抖,终究还是有些下不了手。 微倾了身子,桑行凑到王五耳边,低声:“要不你自己来吧?我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王五的脸本来朝着正前方,耳边一股温热撩过,便扭头侧了脸,将一边脸真在自己的手臂上,和桑行面对面,俊眉微拢,似没听懂桑行的话。 桑行拿着另一根还没用的布带晃了晃,“你腹部在下面压着,我不好缠。” “哦。”王五拉长了音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的有道理。” 桑行附和的点点头,又苦又难闻的艾蒿她都帮着嚼了,就剩下缠个绷带而已,应该不成问题,这个男子自己也是可以的对吧。 可男人接下来的表现却让桑行大跌眼镜。 男人把脑袋从胳膊上抬起来,双臂弯曲,手肘撑在干草铺上,把身子往上一抬,上半身基本悬空,腹部自然也就脱离了干草铺。 俊颜微展,笑凝着桑行,漆黑的眸犹如夏夜闪烁的星子,“好了,这下好缠了吧。” “不是……”桑行滞了滞,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的好吧,所以这个男人现在还是要让她帮忙? “王大哥,你自己不 行吗?”桑行有些心虚的再次开口。 男人怔了一下,似没想桑行会这样直白的再次说出来。 不过,旋即薄唇轻勾,面露难色,“我都伤这么重了,趴在这儿不能动,怎么自己来?我的手臂如果不撑着,腹部就要贴着地,我自己也不好缠不是?” “你可以坐起来啊!”王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桑行打断。 王五抿了抿唇,俊逸的眉梢挑,“那背上的草药不就掉了吗?” 咦? 也有道理哦! 桑行有些头大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怎么绕来绕去,又把自己给绕进去了?脑子懵懵的,算了,桑行眉心一蹙。 不再讲价,蹭到王五的腰边,倾低了身子。 因为男人生的高大精壮,又半支着身子,桑行跪在干草上,双臂下环,脸颊几乎快贴到男人裸露的背上。 一手拿着布带的一端,绕到王五的腹前,双手交换,又绕回来,就这样两条布带都用上,缠了三四圈,桑行又将布带绕回男人的背上,娴熟的打了一个结。 “好了。”桑行轻轻地说了一声。 抬眸再去看王五,只见对方缓缓地放夏身子,微微侧了一下,亦是凝眸看着她,朝她招了招手 。 桑行一怔,这是给她腾地儿吗? “过来。”见桑行不动,男人低低地说了一句。 第九十六章 自然不疼 犹豫了一下,桑行倾了身子,在他旁边躺下。 两人侧对着,面颊近在咫尺,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冬夜里清冷的月光,仿佛给人间的一切都拢上了一层洁白轻纱,把所有冷厉和棱角都软化浸透,只剩下温柔。 四目焦灼。 王五的眸光让人捉摸不透,深邃中晕染着一丝温情气息,让人淹溺,桑行毫不畏惧的望着他,心绪起伏,但身子一松懈下来,就感觉到周身都无比疼痛和疲惫。 忽然,王五伸出手,柔柔的落在桑行的脸上,原以为自己手很冷,但她的脸更冷,就像手指一下子触到了一块冰。 微砺的指腹轻轻划过她脸颊上的伤口,伤口处的面皮已经翘起来了,生怕弄疼了她,王五的眼睛一眨不眨,动作温柔的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疼吗?”他低低地问。 其实,不只是她的脸上,还有她的手臂上,他都看到了,素净的衣袍,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血迹,光顾着在这里照顾他,自己的伤口都不知道清理。 良久,都没有听到回答,王五凝眸看向她的眼睛,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轻垂,仿佛一对黑色的羽翼,在眼窝处落下两排好看的剪影。莹白光滑的鼻梁高挺,水润的小嘴微微嘟着,在夜色中泛着诱人 的光泽。 心中原本就被喜悦充盈,王五眼波微动,手肘撑着身子往前倾了倾,不意扯到背后的伤口,痛的他眉心一敛,忽地顿住,唇角一弯,哑然失笑! 他在想什么? 轻轻摇了摇头,复又躺下,大手在袍袖中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极小的透明瓶子,拔开了瓶塞,放出瓶中唯一的一只红色蚂蚁。 随手将瓶子一扔,大手落到桑行的腰间,本想将桑行往自己面前扣一扣,可又觉得不妥,怕把桑行弄醒了,便挪了挪自己的身子,蹭到桑行面前,让桑行靠到自己怀中。 桑行睡到半夜就醒了。 因为夜里比较冷,睡着的桑行又是无意识的,本能的就往热源散发的地方靠,挪着挪着她就不动了。 醒了。 还未睁开眼睛,她就觉得不对劲,因为鼻腔里不是那种冷冽的风,而是一种温暖的,带着熟悉气息的味道。 蓦地睁开眼睛,就看到贴到脸上的玄黑的衣袍,脸颊靠在男人的胸膛上,男人滚烫的体温透衫传来。 桑行眼帘颤了颤,指甲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痛,刺骨的痛! 桑行一下子完全清醒。 不只是指甲掐过的手心痛,全身上下各处都在痛,刚才那一下子好像掐中了自己的疼痛开关,把所有的疼痛都打开了 。 动了动胳膊,火辣辣的疼,好像被大火烧过一样,想要动一动自己的腿,一低头才反应过来,大腿竟然被男人的腿压着,呸!怪不得那么沉。 桑行暗暗唏嘘,痛都快痛死了,这个男人竟然还压着她的腿。 要命啊! 轻轻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腿,刚一动,男人就抬腿把她松开。 “你醒了?”头顶是男人温润轻柔的声音,刚刚醒来,还蕴着一抹浓浓地鼻音,慵懒而又邪肆。 “嗯,”桑行应了一声,不易觉察的将自己的身子往后撤了撤,脱离出王五的怀抱,可王五的手却仍旧落在她的腰上。“你还疼吗?” 自己身上特别的疼,桑行几乎是没有思考,一张嘴就问了王五这个问题。 “有你在,自然不疼。”王五一字一句,每个字都说的特别慢,特别清晰,好像生怕桑行听不到。 桑行垂眸弯了弯唇,这句话好像有歧义。 一种是因为有她这个虽然不是厉害的大夫在,帮他处理了伤口,所以不疼了。 另外一种似乎有些撩拨的意味,因为心中一个很重要的人在,所以疼也不觉得疼。 重要的人吗? 应该不可能,他们相逢不过短短数日,纵然一起逃亡,但也不可能是重要的人,王五说的应该是前者吧。 “不疼了就好。”不知道该说什么 ,桑行呐呐地接了一句。 “你呢?脸上疼吗?胳膊疼吗?”王五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捧住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抚过她脸颊上的伤,眉心微蹙,手指游弋到桑行脸颊的边缘。 桑行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见“嘶”地一声,脸上的人皮面具被王五撕了下来。 原本的脸上果然有一道小小的口子,虽然没有人皮面具伤的中,但肯定也很疼。 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桑行捉住他的腕,想把他的手拿开,挣了两下没成功,手臂又痛,也就放弃了,任由他的手落在自己的脸上。 王五的眉心又蹙紧了几分,一手捧着她的脸,另一只手臂的手肘一使劲儿,撑着身子让自己坐起来。 一见他坐起来,且还是以那么别扭的姿势,桑行急忙配合着他,伸手要扶,唯恐他牵扯到背后的伤口。 “不怎么疼的,跟你的相比,这简直就不算是伤。你别乱动,小心后面的伤口又崩开。”桑行急急地出口安慰,尽量不想让他担心。 王五却不理她,坐稳了身子,伸手在一只袍袖中掏着,掏出一瓶金疮药,低眉敛目的扭开瓶盖,在手指掠了一些,轻轻擦拭在桑行的脸上。 桑行就一直仰眸看着他,一动不动,任由他处理脸上的伤口,心跳砰砰。 温热微砺的指腹裹着凉凉的 药膏,惊起一连串奇异的触感。 “夜里见你睡着了,看你太累,不想把你吵醒,所以才没给你上药。”男人温声解释着,竟带着一些低声下气的意味,似是生怕桑行怪罪。 “嗯。”桑行点点头,她的确很累,一直到现在都很累。 “让我看看手臂上。” 脸上擦完药,男人又信手执起桑行的手腕,把她的袖子往上一卷,查看她的手臂。 手臂上的伤也不多,大概都三四条血道,是桑行清理场地,拔草的时候不小心刮伤的,伤口不长,看上去不严重,但却疼的火烧火燎。 待两条手臂上的伤也都擦过了药,王五把桑行的袖管放下,“还有其他的伤吗?” “有。”桑行颔首应着,也不隐瞒什么,毕竟腿上的伤也是真的特别痛,何况不过是擦个药,她又扭捏什么。 王五眸色深深,眉心愈沉,刚打算问桑行还伤在哪里,耳朵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掉的声音。 眸光一敛,药瓶扣在手心,长臂一揽,就倾身把桑行护在了自己身后。 扬目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就望到了一簇火光。 与此同时,桑行自然也看到了,顾不得身上的痛,瞬间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双手扣住王五的手臂,虽然是身在王五身后的姿势,但却随时准备着冲锋陷阵。 第九十七章 果然是假 两人几乎是屏住呼吸,凝着那一簇逐渐扩大,越来越近的火光。 桑行紧握着袖襟,一颗心高高拧着,只希望那些人不要发现他们才好,万一是雪海山庄的人, 以她和王五现在的状况,那还不是完蛋了。 然而,有的时候,越是害怕什么,越是会发生什么。 火光离他们越来越近,而且很明显的是冲着他们的方向来的,伴随着火光还有纷纷杳杳的脚步声,一听就有不少人。 “怎么办?”桑行蹙眉,扭头看向王五,形式明显对他们不利啊。 “别急,看看再说。”王五伸手握住桑行的手背,虽然希望不是很大,但是还是怀着一丝希冀。 桑行的心稍稍放下一点,转眸,看向那道火光的同时,忽地眸光一亮,想起什么来。 转眸看王五,压低了声音,“有火折子吗?” 这时候点火?是怕对方不能发现,故意引对方过来吗? 心中疑惑不解,王五还是摇了摇头,做出回应,他要是带了火折子,又岂会等到现在桑行来问,早在他刚刚醒来的时候就让桑行生火了好吧。 桑行眸中的光亮一暗,最后的一招也没用了,她刚才想起袖中还有顾北烟给的那支蜡烛,只是可惜自己没带 火折子,折腾了半宿,她也翻王五的袖袋,这时想起来一问,没想到王五也没有。 看来这最后的七星海棠也用不上了。 两人说话间,火光已经到了眼前,火把哔哔啵啵的燃烧,刺目的光芒亮起,桑行本能的眯了眼眸。 来人果然不少,有七八个。 目光从那些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两人的脸上,桑行面色一滞,睁大了眼睛,惊诧地脱口而出:“王爷!” 没错,桑行看到的两人其中有一人正是当今信王司徒毅,而在司徒毅背后站着的则是顾北烟的表哥凌深。 一时间脑袋中划过无数个念头,司徒毅不是应该在京城吗?怎么会忽然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和凌深在一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在她旁边的王五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看到对面的司徒毅和凌深,星眸沉沉,他还没来得及去捂桑行的嘴巴,桑行就已经喊了出来。 敛了敛眉心,王五默然不语,静观其变。 司徒毅面上闪过一丝错愕,似是有些意外。 因为桑行脸上的面皮被王五撕掉了,凌深一时间没有认出桑行,但神色轻漾,略一计较,抢在司徒毅之前开口,“两位怎么会深夜在此?还受了伤? ” 凌深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和王五? 莫非他是司徒毅的手下?不然怎么会和司徒毅在一起? 桑行兀自奇怪,薄唇微动,张了张口,刚打算说自己是来办公事,司徒毅不是知道吗?倒是司徒毅很奇怪,怎么会忽然出现。 然,还没有问出口,身前的王五不动声色的狠狠攥了一下她的小手,痛的桑行瞳孔一敛,王五已经率先开了声,声音清越动人,宛如五月山间的清风徐徐拉开。 “本官身为钦差,前来青州查案,自然会在此,倒是信王,不是应该去给六公主找宝物了吗?怎么会到此呢?” 男人的声音一出,对面的司徒毅和凌深还没有作答,桑行心中突地一跳。 男人握着桑行的手又紧了紧,桑行垂眸敛目,不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不为别的,她听到的王五发出的,分明是司徒毅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桑行心里乱成一团麻,王五自称本官,还说是钦差前往青州,分明是在冒充她的身份。 难道面前的司徒毅是假的?王五才是司徒毅? 脑海中冒出这个认知,桑行被自己吓了一跳。 对了,真正的司徒毅是知道她才是钦差的,王五根本就不是钦差,但是她 身为御都府的都尉,见过她的人根本就不多。 如果面前的这个司徒毅对王五的声音没有反应,听信王五的话,那就说明他根本不是司徒毅。 桑行缓缓抬起头,眸光注释在司徒毅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希望面前的司徒毅是真的,马上变脸,露出震惊的表情,去反驳王五。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或许那样王五就真的只是王五。 对于信王的行踪,这是朝廷公开放出的消息,这样问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桑行一脸认真,看着对面那人薄唇微启,唇角轻勾,俊俏的眉宇间显出一抹浅笑,:“是寻宝路过本王此地,赶路时发现草地上有血迹,所以赶过来看看,没想到就遇到了桑都尉。” 假的,果然是假的。 此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一听像是得了风寒,完全不似司徒毅本来的声音,且对于王五的声音,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惊讶。 桑行看着那对面的司徒毅,心里面五味杂陈,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王爷的声音这是怎么了?”王五俊眉微拢,提出异议。 “哦,本王连日赶路,不慎染了风寒,嗓子就有些哑了。”假司徒毅佯装轻咳了一下,说着早就准备好 的说辞。 风寒?故意的吧。 桑行暗暗想着,毕竟在天下人的眼中御都府的桑都尉是见过信王的。 但是此人冒充司徒毅到底想做什么?他是谁的人?凌深跟他是一伙的,凌深又是谁的人?他真的是顾北烟的表哥吗?顾北烟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不对,王五之前说了顾北烟已经被救了。那就说明凌深之前说的是真的,顾北烟真的被木晓抓到了雪海山庄。不行,她需要见一见顾北烟,也许这样才能搞清楚这些人到底是要做什么?凌深又到底和顾北烟什么关系。 桑行脑子里乱乱地,她觉得自己好像踏入了一张巨网,从安陵镇到绩溪到雪海山庄,这张网越挣扎越乱,越挣扎越网的紧。 完全没注意到王五和那个假的司徒毅说了什么,只知道到最后的时候,假司徒毅邀请王五和桑行乘他们的马车一同离开。 王五欣然答应,桑行却有些七上八下的,这些人奇奇怪怪,冒充司徒毅定然没打什么好主意,但是见王五答应,她也不好拒绝。 离开的时候,桑行扶着王五,刻意绕开凌深,她记得,凌深说过他的鼻子特别灵敏,凡是他闻过的味道,都能清晰的区分,现在她可不想被凌深认出来。 第九十八章 你是不是 好在,凌深也并未怎么注意到她,只是在听王五说她是砚心夫人的时候,瞟了她一眼,之后就没有看她。 后来,几人往马车的方向走,桑行一直搀扶着王五,说是搀扶,其实更多的是王五撑着桑行,桑行的腿痛的都快没有知觉了,若是被一直靠着王五的手臂,她觉得自己根本就站不起来了。 凌深一直走在假司徒毅的右后侧。 桑行偷偷瞟过他两眼,他似乎在和后面的一个人低声说着什么,只是声音真的很低,桑行根本听不到,只能透过火光,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 假司徒毅的马车距离王五和桑行原先逗留的地方其实并不是很远,但是这一段路程,桑行却走的极其艰难漫长,一是身上有伤,而是心中有事。 王五跟假司徒毅说他和桑行是夫妻,假司徒毅也没有怀疑,毕竟桑行出门有没有带夫人他是真的不知道,主子也没有交代,又怕王五怀疑,他也就不质疑,让人安排腾了一辆马车给他们。 马车从外面看,除了比一般的马车大一些,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一进入车厢却是别有洞天。 车厢顶上挂着一盏八角琉璃灯,晶莹的灯油裹着小小火舌,吞吞吐吐,照亮车厢的每一个角落。 宽敞的 车厢铺设的温暖舒适,车厢一脚固定着一个小巧的火炉,上面盖着盖子,留下一些小孔,依稀能看到里面的碳粒子,但又确保马车的颠簸不会让碳粒子洒出来。 马车中间有一张矮几,几上摆着两盘糕点,看样子,应该是被吃过一些。 矮几后面,是敞亮的松软的座位,因为座位是横排相连的,又放了两个枕头,看上去更像是一张软塌。 桑行被王五扶着上了马车,王五紧随其后。 车幔落下,车厢里就只剩下两人,温暖如春的空气包围,桑行一屁股坐在软榻上,只觉得整个人都瘫成了一堆泥,一动不想动。 那些被冻得痛得麻木的知觉,也在这些温暖的包围中一点一点复苏。 痛! 痛到难以附加! 王五一上马车就急忙坐到桑行身边,不等桑行说话,也不问什么,迫不及待的就躬下腰,一手捉住桑行的足踝,把她的裙子往上一撩,一把抬起她的腿,刚想把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上药,动作却僵在了半空。 眸光落在那里裤破碎,撕扯的惨不忍睹,并且血淋淋的双腿上,怎么都动不了。 桑行小脸痛的小脸煞白,随着王五突如其来的动作,身子猛地往后一倾,小手本能地抓住身下的坐垫,眸光轻凝, 落在自己腿上,眸底闪过一抹错愕。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只是觉得疼,怎么会伤的这么惨重。 王五就那样定定地望着她的腿,眸中的深邃一寸寸化成痛,他想象不到,在他昏迷之后,她是如何把他背后的箭拔出来,又把他带了那么远的距离,跑到水池边,给他吸毒,给他敷药。 伸出另一只手,极尽温柔的把她的一双腿都放到自己的大腿上,王五迟迟不敢上药,因为他知道,一定会很痛! 缓缓地抬起眸,漆黑多情的星眸凝向她的眼睛,他几乎有点找不到话语,沉默了良久,才轻轻一叹,“你真的是个白痴吗?” 真的是个白痴吗? 不知道应该先保护自己吗? 怎么会允许自己伤的那么重,还若无其事的给他嚼艾蒿,给他上药,包扎,他根本不知道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这么做的。 桑行抿了抿唇,长睫微垂,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绪,低低**了一句,“你真的是……” 是司徒毅吗? 如今的声音,是的,回想曾经相处时,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他发怒的样子,纵然不是同一张脸,可那些细微之处,是那么相似,不,不是相似,根本就是。 怪不得她初见到王五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刚开始王 五身上还有和司徒毅一样的薰香味道,后来她问,王五说一天一换,其实不是的吧,应该是忘了换,因为后来她就没有再从他身上闻到过熏香的味道,有的只是他自己本来的味道。 那么多的疑点,为什么她就没有怀疑呢? 纵然现在她为何还是不愿相信,而是一直追问,等他亲口说出来。 心里很乱,她犹豫着问出,还未说完,就被王五伸手打断。 “先上药。”桑行听到男人如是说。 望着自己的双腿,上药就上药吧,反正有些事终究是跑不掉的。 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伸手脱掉她的鞋,脱掉她的袜子,露出莹白的玉足,伤了的脚趾还没有好,经过今晚这么一折腾,更加肿了。 男人微砺干燥的大手抚过她的足背,掠上她的足尖,漆黑的深眸凝重而又专注,好像抚摸着一件极其珍视的宝物。 信手挑开她脚尖上的绷带,皱眉望着她那肿的老高的足尖,指尖掠了一抹药膏,轻轻擦拭。 处理好脚趾,男人又反手卷起她的裤腿,看到那惨不忍睹的双腿时,桑行似乎看到男人的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眼睫颤了又颤,桑行垂下眼帘,不忍看,也不敢看,内心挣扎过一千遍一万遍,她知道现在这样不好不对, 但是她真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唯有等,等男人的答案,等男人口吐出的字,或许一个字或许两个字,模糊地,她似乎明了自己期待的答案。 马蹄哒哒,车轮滚滚,夜风呼啸。 然而一切外界的声音都被车内的寂静淹没,空气微热,桑行也等的很漫长。 桑行腿上的伤终于完全被处理好了,男人替桑行放下裤腿,又盖上裙摆,却并没有将她的腿放下来,仍旧放在自己的腿上。 他不动,桑行也不动。 “还有其他伤吗?”男人问。 “没有了。”桑行摇了摇头,终于抬起眸,倔强而又固执的凝进男人的深瞳,她知道王五懂她的意思。 是的,王五。 男人闻声把药膏收好,拢回袍袖,眼梢微动,落在面前的矮几上,“折腾了大半夜,饿不饿?” 男人岔开话。 “回答我的问题。”桑行毫不退缩,她就是这样,不喜欢拖泥带水,她不要模模糊糊的。 “你是不是?”桑行再问,却并没有说出后面的三个字。 男人也看着她,目光没有闪躲,视线焦灼,眸底晕染的情绪却是复杂多样,让桑行看不懂。 “声音,你听不出来吗?”男人轻轻地说。 桑行不理会,固执的昂着小脑袋,“是不是?” 第九十九章 是你妹夫 王五轻拧着眉,似乎有些不大理解桑行为何如此的固执。 薄削的唇瓣动了动,终究还是吐出一个字,“是!” 桑行盈盈地眼波微漾,本来就已经确定了的答案,可是从男人的嘴里说出来,她还是觉得有些难受,心口发闷。 同样是他们两个人,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为什么感觉就变了呢?他的脸现在还是王五的脸,可是心情却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她还可以把他当成一个仗义相救的侠客,当成逍遥阁的阁主,甚至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的穿回女装,心怀悸动的接受他的拥抱、他的温柔、他的吻。 有时候,她甚至想,若是有一天他发现她真的是一个女子,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一个是御都府的都尉,皇帝的手下大将,一个是质子回潮的信王,皇帝一门心思提防算计的人。 又是一阵让人发慌的沉默,桑行不问,司徒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桑行白皙的小手颤了颤,忽然抬起来,轻轻靠向王五的脸颊,在手与脸颊接触的那一刻,意识到桑行要做什么,司徒毅眸光一敛,快速的将桑行的手擒住。 “太危险。”司徒毅压低了声音,语调中绞着一丝乞求 解释的意味,且眼梢想车幔处示意了一下。 桑行明白,是怕被那个假的司徒毅发现是吗? 拢了拢眉心,桑行把手从男人手中抽回来,且将腿也从他的腿上挪下来,抿了抿唇,努力使自己恢复成在御都府时的男儿相,撇了眸不去看他。 司徒毅也不阻拦她的动作,任由着她,看她一直默然不语,一副故作正经,想说又不说的样子,忍不住开口,“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桑行闻声,扭头瞟了他一眼,算了,不问白不问,反正是他先说的,“我问你就说吗?” “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就可以。”凝进她狡黠的眸,司徒毅忽然有点不安,好像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好,”桑行轻声应着,点了点头,眼珠子转了转,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什么问题。 司徒毅就一直望着她,想着她一会儿会问出什么问题来。 忽然,桑行猛地一伸胳膊,一把抓住司徒毅的衣领,大力的往自己面前一扯,凶巴巴的看着他,“说,你为什么一直捉弄我?” 司徒毅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措手不及,虽然他的力气比桑行大,反应能力也很快,但还是让桑行得逞了。 望着桑行像一只小狐狸一样看着他的表情,司徒毅眼波潋 滟,眉眼无辜,虽是任由她提着,但两只手臂支在身后,减少桑行抓他的力量。 “我什么时候捉弄你了?” 清越温柔的声音萦绕在鼻端,桑行的鼻尖被温热的气息挠的酥酥麻麻的。 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不变,桑行就好像一个讨债的小债主,“哼,你明明知道是我,一路上还那样骂我、欺负我,还……还轻薄我!”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句,“我可是你妹夫!” 司徒毅薄削绝艳的唇角牵了牵,竟有些哭笑不得,“这不是为了暗中保护你,又怕你怀疑吗?” 说的好听,谁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桑行撇撇嘴,还想问是什么,又怕隔墙有耳,一松手,将司徒毅松开,板着小脸,语气冷硬的命令道:“你坐好,手给我。” 司徒毅配合的坐直了身子,将手伸给桑行。 桑行气鼓鼓地看着他,看他僵硬的姿势,又怕他扯到伤口会痛,扯了身后的一个软枕,塞到他的身后。 司徒毅就看着她一副气呼呼,却又忙忙碌碌的样子,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炸开,灿若星子的黑眸熠熠生辉。 “好了。”桑行给他放好,伸手抓住他的手,在他的掌心飞快的写下一句话,“你不是去给六公主找宝物吗?为什么会来? ” “那是幌子。”司徒毅反手将桑行的手握住,指尖在她的手心写下四个字。 眼帘轻颤,的确是幌子,连桑行去青州做钦差都不过是一个幌子,明着让桑行调查,暗中却和太后商量让他做密使,连一道圣旨也不给,不过是让太监去传个口谕。 青州的事若是成了,那便是桑行的能耐,御都府的功劳。 若是不成,那便是他这个密使办事不力,随随便便来一个罪名,就可以给他一个个大大的打击。 所以这件事无论成与不成,受益的都是小皇帝。 而太后呢?那个奸诈的老狐狸肯定也料到他不会善罢甘休,就乐得自在,看着他和小皇帝斗。 这对儿母子,倒也真是绝了。 桑行可不知道王五的心里活动,又快速的在司徒毅的掌心写了一句,“那你来做什么?” 她可不相信司徒毅就是专门来保护她的,堂堂信王,哪里会有这个闲工夫,又怎么会有那么好心?依稀觉得应该是和木府有关,要不然会费那么大的劲儿去灭雪海山庄?可是为什么又一直跟在她身边呢? 司徒毅敛了敛心神,收回思绪,回复,“皇上下了口谕,让我做密使,协助你调查青州的案子,手下的人查到青州的案子和木府有关,但是木 府势力庞大,我带来的人有限,只能用这种方式毁了雪海山庄,灭了木府的一个窝点。” 雪海山庄只是木府的一个窝点?桑行眸中闪过一丝愕然,她知道木府庞大,却没想到会到了这种地步。 “木晓呢?他死了吗?”桑行又问。 “应该没有,木晓为人狡诈,烧庄之前庄里就起了变故,他极有可能趁乱脱身了,且我们最后出来时,那一箭,很有可能是他射的。” 火那么大,炸药那么足,还以为那个坏蛋一定会被炸死呢,桑行想起木晓就恨得牙根痒痒,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那么阴险,定然是之前起疑了。 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低头继续写,“对了,你认识那个凌深吗?我进庄的时候遇到他,他说他是顾北烟的表哥,也就是他说顾北烟被抓到雪海山庄了,可是现在看他跟假司徒毅在一起,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不是救了顾北烟吗?能不能问一问?” 司徒毅黑眸忽地闪了闪,薄唇微抿,稍稍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在桑行手上写,“我不认识凌深,我最后返回雪海山庄就是为了找顾北烟,可是没有找到。” 写完,敛着眉目,没有去看桑行,指尖动了动,想继续写对不起三个字,却怎么也写不出来。 第一百章 初到青州 桑行微微错愕,司徒毅最后闯进雪海山庄竟然是为了找顾北烟,她还以为顾北烟早就被救了,他最后回去是找木晓呢。 想想司徒毅之前跟她说顾北烟已经找到了,原来是骗她的,当时又是为何?哄她嘛?不管怎么样,最后那一趟冒着生命危险,终究是因为她有求,他才去的,而且还险些丢了性命。 一想到这里,桑行心绪大动,她有些不懂司徒毅了,明明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还要那样一次次冒险相助呢?还有他的身份,难道就不怕她告诉皇帝吗? 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个凌深极有可能是骗她的,也许他根本就不是顾北烟的表哥,进雪海山庄也根本不是为了救顾北烟。 正呆呆的想着,司徒毅又飞快的在她的手心写下一行字,“你进雪海山庄的时候,我就在马车底下,那个凌深对雪海山庄很熟悉,极有可能是木晓的人。” 果然如此! 桑行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你真的是逍遥阁的阁主吗 ?”问完这个问题,她又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傻。 逍遥阁是什么地方?若是皇帝知道司徒毅有这么一个身份,恐怕会更加忌惮吧,她这样问出来,会不会让司徒毅更加提防?纵然真的是,他也不会承认 吧。 司徒毅黑眸轻漾,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不过他也不打算隐瞒,“我不是,秦歌才是,他是我朋友,我只是借用了他的身份而已。” 桑行听的有些愣了,她没想到司徒毅会这么简单明了的说出来,看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撒谎,而且他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秦歌竟然会是逍遥阁的阁主,桑心公司实在没有想到,那样一个没有正形的家伙,竟然会是天下第一大阁的阁主,倒真是令人惊讶。 “你就不怕我告诉皇上?”桑行挑挑眉,有些淘气的在司徒毅的手心写道。 纵然不是逍遥阁的阁主,但是逍遥阁阁主的好朋友,这样的身份若是被皇帝和太后知道了,司徒毅也只会增加更多的麻烦吧。 尤其是太后那个女子,一门心思的想要收拢霸权,连她的儿子她都下的了手,更何况一个司徒毅,她若查清了司徒毅的底细,还不把司徒毅往死里弄。 看到这句话,司徒毅没有再写什么,而是凝眸望着他,星眸流光皎皎,忽地唇角一勾,潋滟一方秋色。 “你不会说的。”男人轻轻吐息,清越的声音带着无比的笃定和霸气。 “你怎么就能保证我不会说?”桑行甩开他的手,没好气的说道。 “ 因为我吃定了你。”男人眉梢轻扬,看着桑行又气又无法接口的样子,眼角眉梢肆意着愉悦和揶揄。 瘪着嘴瞪了男人一眼,桑行晶亮的眼睛忽地眨了眨,闪过一抹调皮的神色,凑近了司徒毅,压低了声音:“殿下,我能不能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见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男人的心思也被挑了上来,抬了抬眼梢,示意她问。 桑行小嘴一抿,唇瓣轻动,“殿下到现在都一直未婚,是不是因为殿下男女通吃,百无晋忌,不知道该选个什么样儿的?” 如愿的看到男人面色一边,俊脸黑如锅底。 睨着他吃瘪的样子,桑行满意的勾了勾唇,烦恼去了大半。 男人无语扶额,沉默了半天,眼波深深浅浅,抬手敲了一下桑行的脑门,“你这个小脑瓜都在想什么?” “逗你的。”桑行笑,“不过你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告诉我,我去给你提亲。” “好啊!”司徒毅俊颜微松,点点头。 “叶姑娘怎么样?”桑行口吻轻松的说着,心里面却是说出的滋味。 “哪个叶姑娘?”司徒毅蹙了蹙眉,一时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认识哪个叶姑娘。 “你认识几个姓叶的姑娘?” “你想多了。”男人琢磨了一会 儿,低低地一叹。 想多了? 桑行眼珠子转了转,再问他,他却不说了。 一行人抵达青州,是第二天的上午。因为假司徒毅提前派人通知了青州知府史书文,所以史书文一大早就在青州城外等候着。 青州乃是灾区的中心位置,越往这边走,越显得荒凉,沿路上,桑行隔着窗幔,没少看到路边有逃难和饿死的百姓。 桑行和司徒毅相扶着下了马车,史书文就带着部下一脸欣喜的迎上来,先是和假司徒毅打了个招呼,又在假司徒毅的带领下来到桑行和司徒毅面前,和“钦差桑都尉”寒暄。 桑行一身女子打扮,低眉顺眼的双手挽着司徒毅的手臂,倒也不怎么引人注目。 眼梢斜觑了一眼史书文和他的部下,史书文虽然衣着极其朴素,甚至衣服的手肘处还打了一个小小的补丁,但看其面色红润,精神健朗,侃侃而谈,完全不像是一个灾区重地走出来的人。 更遑论与城外预到的那些逃难的百姓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老百姓死的死,走的走,此人竟然还能有如此气色,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番寒暄过后,史书文就邀请“信王”和“桑行”前去他的府邸,说两人舟车劳顿,一定要好好的款待他们才 行。 史书文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府邸上必定也是宴无好宴。 桑行攥了攥手心,她和司徒毅刚到青州,还是这样大张旗鼓,倒是不怕史书文搞什么花样,但是两人都受了伤,又连日赶路,还是先调整一下,了解了解青州的情况更好。 刚准备扯一扯司徒毅的衣角,示意他推脱掉。 那边,司徒毅已经先一步开口,“有劳史大人,只是本官身为前往青州的钦差,奉旨调查粮款遭窃一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史大人还是和本官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省的到时候遭人话柄,这款待,本官看就免了吧。” 男人说出的话不疾不徐,但却字字铿锵,落地有声。 “这……”史书文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难看极了,这皇帝身边的都尉就是不一样,不但趾高气昂,连说出的话都这般乖张直白,目中无人。 这是要说他史书文也和青州粮款遭窃一案有关,省的到时候差到他头上,遭人口舌是吗? 这话说的,够狠! 他想收买都没机会,哼,以为这样就能独善其身,把青州的事处理的一干二净了?做梦,既然想下塘挖藕,又想脚丫子不粘泥,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精明锐利的眼珠子一转,望向站在一边的假司徒毅。 第一百零一章 这么猖狂 史书文脸色尴尬,目光极快的与假司徒毅对视了一眼。 假司徒毅清了清喉咙,发出的声音依旧沙哑,对着司徒毅和桑行微笑道:“桑都尉真不愧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为人正直,刚毅不阿,不过既然史大人诚心邀请,本王作陪,桑都尉看,能不能赏个面子?” 桑行虽然低着头,但是眉眼转动,史书文和假司徒毅执意要让他们赴宴,今天这场宴会必定是鸿门宴,眼梢掠过史书文身后的手下,只见十多个人都已经一手握住了刀鞘。 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司徒毅的衣襟,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司徒毅纵然再能打,现在也是个伤员,史书文和假司徒毅的人若是此时蜂拥而上,他们必定要吃亏。 算了,该忍还是要忍,赴宴而已,难不成他们还真的会一上来就搞暗杀? 谁知,司徒毅就好像没有接到桑行的暗示,黑如灈石的眸子微微一凛,寒光迸射,扬目徐徐扫过全场,气势骇人。 不少人心中一寒,纷纷低头,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最后视线落在假司徒毅的脸上,“怎么?王爷是没听懂本官的意思?除了皇上之外,本官还没赏过谁的面子,你这话是想和皇上比肩 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原本就被司徒毅的气场给震慑住,被司徒毅这么一问,假司徒毅吓得连连否认。 就连站在司徒毅身边的桑行都觉得心头微寒,不敢抬头看他,心里却在暗暗嘀咕,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向大胆,气质非凡,可是没有想到他严肃起来,说出这些话是那么的威严霸气。 他的话是在捧皇上,但桑行不管怎么看,都隐隐觉得这个男人的王者气质似乎比司徒羽要重许多。 “没什么问题了吧?去驿站。”司徒毅沉声吩咐,悄悄的反手裹住桑行的手臂,变成是扶着她的姿势。 一时间,心里暖洋洋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史书文还能说什么,连连颔首称是,让人把准备好的马车牵过来,让桑行他们两人上车,送他们去驿站。 桑行和司徒毅去了驿站,凌深和假司徒毅又怎么好意思再去史书文府上,毕竟他们是打着送桑都尉来青州的名义过来,现在正主都去驿站,他们也只能同去。 到了驿站门口,桑行和司徒毅刚下马车,迎面就匆匆忙忙的走过来一个队伍。 队伍为首的两人都是一身黑衣劲装,骑在高头大马上,阔步走向驿站 门口。 司徒毅先下车,然后站在车辕边侧首扶桑行。桑行打帘出来,一抬头就看到对面骑在马上的两人。 待看清了两人的面貌,桑行激动的眉眼一喜,顿住步子,朝着马上的两人挥了挥手。 那两人自然也看到了桑行,尤其是秦歌,一看到桑行,自然想到司徒毅也是和桑行在一起的,心里踏实了不少,嘴上痒痒,就迫不及待的又想揶揄司徒毅。 走在他身边的陈旸自然也看到了桑行,并且看到了站在车辕边的司徒毅,急忙下马跑过去,刚想跟司徒毅打声招呼,没想到一抬眼就看到后面的车厢里又走出一个司徒毅。 打招呼的话就硬生生卡到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秦歌亦然,眼珠子看了看桑行身边的司徒毅,又看了看后面满面春风走过来的司徒毅,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桑行眼疾口快,一见两人的反应,当即知道两人是看到了后面的假司徒毅,笑呵呵的冲两人挥手:“桑一、桑二,你们两个傻了吗?看到都尉大人也不知道打招呼了?” 说着,极快的给两人度了一个眼神,撇了撇边上的司徒毅。 秦歌脑子飞速旋转,扫了一眼桑行和 司徒毅,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快速的拉了一把还在发呆的陈旸,接茬跑到司徒毅面前,马马虎虎的行了一个礼。 “都尉大人,您吩咐属下办的事,属下都办妥了,不知道大人的事怎么样,”乌溜溜的眸子贼贼的瞥了一眼桑行,“顺利吗?还有没有让属下效劳的?” 司徒毅将桑行扶下车,根本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星眸冷冷地觊了陈旸一眼,一句话没说,牵着桑行就往驿站里面走。 陈旸吓得打了一个寒噤,在那深深的一眼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秦歌一脸无趣,又觉得莫名其妙,手指戳了戳陈旸,“你干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 “没……没有。”陈旸嘴上不大利索的回着,却是一阵心虚,飞快的想着他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主子的事情,应该就是让他看好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他没有看好吧,不然还能有什么?不行,他得找个机会认错去。 脑子里正想着,后面的假司徒毅和史书文正好走过来。 秦歌和陈旸皆是情绪不明的看了假司徒毅一眼,面色微冷,没有一个人说话打招呼,一转头,双双又拔腿去追进入驿站的桑行和司徒毅。 剩下假司 徒毅和史书文面面相觑,这是什么事儿啊,御都府的人都这么张狂放肆,不讲礼节吗?两个小小的士兵,见了王爷和知府,屁都不放一个就跑了? 史书文越想越觉得窝囊,胸脯不断起伏,眼睛瞪着,黑白参差的胡子气的直飘,“不就是御都府的都尉吗?算什么东西,来到青州地头上,竟然还敢这么猖狂。” “就是,呸,什么王八都尉,不就是靠着一个傀儡小皇帝,一点实权都没有,得意什么呀!”假司徒毅张口应和,撇嘴骂人的表情,脸都有些拧巴了。 “你们两个少说一句吧,这个桑行绝对不简单,你们可别忘了雪海山庄就是毁在他的手里,逍遥阁现在还在追着我们主子要人呢!”站在两人身后的凌深冷斥一声,将两人的话打断。 “是。”两人回头看凌深,垂着头干笑,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 “你们两个听好,主子说了,无论如何,都决不能让桑行活着离开青州,而且,逍遥阁阁主极有可能就在桑行手上,务必要把人给找回来。” “是。”两人再次应声。 “我们走。”凌深面色阴寒,朝着假司徒毅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两人旋即一前一后进入驿站。 第一百零二章 开始煮了 午后的阳光洒在窗棂上,打下一排排美丽的光影。 冬日的天空蓝的澄澈清净,没有一丝杂质,天空一朵云都没有,只有偶尔飞过的一只白鸽。 “扑棱棱!” 白鸽拍打着翅膀落到驿站的后院的一片小竹林里,凌深眯眸望着天空,足尖一点,纵身将白鸽捉住,落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一手拿着白鸽,却并不向爪上看,而是单手使白鸽的腹部向上,挑开白鸽腹部的一块羽毛,从里面拿出一块小小的纸片。 一松手,将鸽子放了,凌深抖开折叠的纸片,不过掌心大小,上面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没有。 勾唇笑了笑,师父一向小心谨慎,****也总是双重保险,生怕落入别人的手中。 从袍袖中掏出一瓶显影水,滴了一滴在白色的纸片上,不消片刻,白纸上就出现了一行行的黑字。 逐字逐句的把上面的话读完,凌深拿**折将字条给烧了,黑眸定定的凝向竹林一处。 当时雪海山庄被炸,师父带着他逃脱。 一到安全地带,师徒两人讨论了一下,就觉得雪海山庄被炸一事极有可能是桑行所为。 第一,桑行在安陵镇附近出现过,而且打着钦差的名义,曾经为顾北烟出 头,后来桑行行踪不明,但是算算时间,她此时差不多也该到青州了。 第二,雪海山庄在青州**上实在太有名了,凭借御都府的能力,若要在青州查赈灾粮款的事情,一定会查到雪海山庄头上。 第三,桑行若是查到了雪海山庄,必定会想方设法混进去,巧合的就是,在凌深任务归来的时候,恰恰有一个身份不明,但身上却带着顾北烟的东西的人混进了雪海山庄,此人极有可能就是桑行。 其实,凌深当时做完任务回来,图好玩,就躲在了马车上,没想到却歪打正着,顺带忽悠了桑行。 在到达雪海山庄之后,凌深去找师父汇报成果的功夫,雪海山庄的大客人逍遥阁阁主就遇到了刺客。 这实在是太凑巧了。 后来那名刺客就一直隐匿在山庄之内,木晓盘算着雪海山庄迟早要曝光,倒不如索性先下手毁了,杀掉庄里的人,做出有人寻仇的假象。 没错,那十名武功高强的女子正是木晓派去的。 只是,中途却出了变故。 不但雪海山庄被毁了,就连逍遥阁阁主都失踪了。 一直到后来,出现了那个可疑的黑衣人,木晓开弓射箭,射伤那人。 师徒两人一番讨论之 后,都一致这样认为,且木晓从京城里得到消息,这次信王司徒毅暗中做了密使前来,但却迟迟没有现身。 为了除掉桑行,找到逍遥阁阁主,也为了引出司徒毅,木晓这才决定让手下的人假扮司徒毅,由凌深带着去找桑行,毕竟在桑行的眼里,凌深是顾北烟的表哥,也算是可信的。 夜里,果如木晓所料,凌深带着人找到了桑行,桑行也的的确确受了箭伤,凌深就急忙向木晓汇报。 而凌深刚刚收到的那一封,正是木晓的回信。 鱼已经入锅,下一步,就要开始煮了。 “来人。”凌深沉沉地收回思绪,走到竹林里的石桌旁坐下。 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应声而入,“奴才在!” “去拿纸笔过来。” 侍卫愣了楞,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竟然只是拿纸笔。 虽然腹议,但嘴上却不敢说什么,毕竟他也知道凌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不该多问的就绝对不能多问。 片刻之后,侍卫取了纸笔过来。 凌深将白纸在桌上铺好,略略想了一下,提笔落字,写了两封信。 写好之后,又分别折好,递给那侍卫,“这封交给史书文史大人,这封交给城外骆别山的大当家。记住,绝 对不可假借他人之手,一定要亲自送到。” “是!”侍卫领命而去。 凌深收了纸笔,一甩衣袍站了起来,凌厉的眸中闪过一抹阴寒。 驿站,厢房门口。 准确的说是司徒毅的厢房门口。 桑行已经清洗了一番,重新上药包扎,换下了那身已经认不出本色的衣裙。 一身男装,三千墨发绾成了一个整洁的公子髻。 素白纤瘦的手指微曲着,抬了好一会儿,犹犹豫豫,不知道到该不该落下去。 这样冒冒然然的来找他好吗?可是他说了他是来保护她帮她的,遇到困难就应该找他不是?可是一身男装再次见面会不会很尴尬? 抬手蹙眉挠了挠脑袋,好像最近老是给他添麻烦。 纠结着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桑行蓦地一转身,差点撞上一个端着果盘走过来的婢女。 还是刹车技能最近练习的不错,桑行稳住自己小心脏的同时,还顺带虚扶了那婢女一下。 婢女心跳微平,对着桑行颔了颔首,她并不认识桑行,只知道京城御都府的桑都尉来了,她奉了驿丞的指示,把这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已经有些干瘪的水果送了过来。 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一位眉清目秀的公子 ,这应该是桑都尉的手下吧,长得真不错呢。 “给都尉大人的?”桑行压低了声音问。 “是。”婢女点点头。 “给我吧。”桑行抬手将果盘接过来。 婢女鞠了鞠身子,见桑行也没其他吩咐,就有些恋恋不舍的下去了。 桑行端着果盘,清了清嗓子,刚准备光明正大的敲门,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手去敲门了,把果盘放到地上再去敲好像又不太好。 遂直接出声问:“都尉大人,在吗?” 静悄悄的,没人吱声。 “都尉大人?”桑行眉梢一扬,樱口微张,又叫了一遍,且声音还放大了些。 仍旧没人回应。 嘁! 桑行站直了身子,亏她还在这儿傻了吧唧的纠结了老半天,合着屋里根本没人啊。 怎么出去了也不锁门?真是的。 扭头想走,可低头一看,果盘还在自己手中,算了,人家给他送的果盘,还是给他留下吧。 这么想着,桑行又反身走到门口,双手不得闲着,桑行侧了侧身子,一弓腰,屁股微翘,撞了一下门。 与此同时,从门内传来一股力量,“吱呀”一声,将门拉的洞开。 桑行微微错愕,猫着腰,抬着头,不偏不倚地撞进一双黝黑深沉的瞳孔中。 第一百零三章 一团浆糊 于是,在司徒毅开门的那一瞬间,门口就形成了这么一幅画面。 桑行双手端着果盘,妖娆的躬着腰,屁股往门里的方向翘,小脑袋微微仰着。 司徒毅则是长身玉立在门口,腹下正对着桑行的屁股,俊眉微拢,愕然的凝着桑行,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在做什么?”司徒毅先开了口。 桑行迅速的收回自己的姿势,脚尖一旋,立正站好,小脸透着一丝可疑的绯红,却说的理直气壮,“给桑都尉送果盘。” 司徒毅眉目动了动,薄削的唇瓣微勾,一手松开门扇侧了身子,“进来吧。” “是。”桑行有模有样的屈了屈膝,拾步入内。 司徒毅眸光挑了挑门外,似有意似无意的随手把门关上。 桑行僵硬着把果盘放到桌上,这样一来,好像她的任务就结束了哦,不行,得撑一会儿。 垂眸看见果盘里有三个干瘪的苹果,和不知道从哪儿偷渡过来的不太新鲜的葡萄,以及有些发皱的大枣,桑行蹙了蹙眉,这青州驿站的驿丞还挺有诚意啊,从哪儿找来这么多好东西。 “还有事吗?”见桑行一直背对着自己,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司徒毅率先说道。 要下逐客令吗? 桑行悻悻然, 心里叨咕,转过身,面对着司徒毅,眉眼一弯,巧笑盈盈,“有事呀,我是专门来伺候都尉大人的。” “哦,”司徒毅俊颜上闪过一抹讶异,拾步上前,在桑行面前站定,薄削的唇角潋起淡淡地弧光,黑眸兴趣盎然的把桑行从下到上看了个遍,“穿成这样,你打算怎么伺候?” 哎呦喂! 这都是什么脑子,想什么呢? 桑行下意识的往后一缩,谁告诉这男人伺候就一定是那啥? 虽然心里有点毛毛的,但桑行脸上还是挂着礼貌的微笑,信手捻了果盘里的一颗葡萄,桑行细致的把皮剥干净,抬手送到司徒毅唇边,“这样伺候,可以吗?” 司徒毅一愣,鼻尖嗅着那颗已经不太好的葡萄,张口就卷了过去。 温热的舌尖若有若无的掠过桑行的手指,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错慌的收回手,桑行低眉又捻了一颗,就这样一人喂,一人承,司徒毅一连吃了五六个葡萄。 干脆一撩衣摆,在桑行面前坐下,就那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看她到什么时候忍不住。 桑行微笑着,又伸手拿了一个苹果,一边削果皮,一边偷睨着司徒毅,漫不经心的说道,“都尉大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好好休息,好好养伤。”司徒毅的回答更加随意,大手执起桌上刚冲好的茶,一手执了杯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刮着茶面。 这也叫打算? 桑行嗤之以鼻。 眼梢掠了一下紧闭着的门窗,桑行压低了声音 ,“殿下不是说来帮我的吗?” 好好休息还叫帮忙吗? 绕了一大圈,终于绕到正题上了,司徒毅面色不改,仰眸看着削苹果的桑行,不说话,等着桑行继续说下去。 桑行只得清清嗓子,继续往下说,“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青州的案子和木晓脱不了干系,如果你是木晓,在雪海山庄被毁了之后,你第一时间会去哪里?” “自然是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销声匿迹,躲避官府的追查。”司徒毅勾了勾唇,清越的嗓音流泻。 “没错,”桑行拿着自己手中的水果刀点了点,“但是什么地方最安全呢?” “你不会想告诉我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吧?”司徒毅挑眉,若有所思的看着桑行。 还以为桑行会点头或者是惊讶的看着他,然后感叹一句,没想到桑行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木晓有那么俗气那么笨吗?能不能说个新鲜的?” “哈,”意料之外,也在意料 之中,司徒毅的眸中闪过一抹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欣喜,“你说看看,他会怎么办?” “木晓年纪轻轻,就能够揽下木家在黑白两道的大生意,并且混的如鱼得水,这样的人,不但要有过人的才能,一定还要有过人的胆识和常人所没有的勇气。” “这一次,雪海山庄被毁,木晓损失惨重,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纵然他不怀疑逍遥阁,也一定会怀疑御都府,而像他这种生意人,向来最懂得权衡,所以与其坐以待毙,我觉得他反而会主动出击,就像是现在的这个假司徒毅,极有可能就是木晓的杰作。” 司徒毅满意地点点头,黑眸奕奕,“你有没有想过他的目的是什么?” “除掉真正的桑行,除掉御都府。”桑行接的飞快,这些她早就想过,她是皇帝派来的钦差,木晓既然涉及了青州粮款一案,为了阻止她,满足自己的利益,肯定会想方设法除掉她。 “然后呢?”司徒毅黑眸一眨不眨,继续问。 然后? 还有然后吗? 除掉她,还没结束吗? “然后没了钦差,木晓就可以继续逍遥法外,无法无天了。”桑行有些摸不着头脑,她都被人算计死了,还有什么然后嘞。 司徒 毅摇了摇头,忽地抬手敲了一下桑行的脑门。 因为平常要梳公子髻,桑行根本就没有刘海,光洁雪白的额头常年露着,被司徒毅这么一敲,“嘣”地一声脆响。 桑行委屈地摸摸头,“干什么?” “你是让我说你聪明好,还是说你笨好?”司徒毅无奈的撇了撇眉眼。 “什么意思?”桑行一脸懵逼。 “前面分析头头是道,后面简直就是一团浆糊。” 有吗? 桑行揉揉有些发红的额头,这家伙敲的真重。 “如你所料,木晓真的主动出击了。”司徒毅掠了眼她的小动作,凝了她的额头一瞬,竟然红了他使的劲儿不大呀。 桑行却完全不在意自己的额头了,放下手里的水果刀和苹果,倾身过来,“什么行动?他来找你了?” “他若来找我,你现在还坐在这里吗?”司徒毅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 桑行接过,垂眸去看,白纸黑字入眼,“抢劫赈灾粮款的土匪就藏在骆别山脚下的村镇上,土匪头目骆雁声手中有一个账本,记录着所有涉及在内的官员条目。” 没有开头,没有落款。 纸条上的字不多,可句句都是重点。 桑行震惊的抬眸望着司徒毅,“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第一百零四章 不见不散 “驿站的人给我送衣服过来的时候夹在衣服里面的。”司徒毅轻飘飘的说着,“有什么感想吗?” “你的意思是想说这张纸条是木晓派人送来的,驿站里也有木晓的人,他想请君入瓮?”桑行反问。 “你又聪明了。”司徒毅调笑着,清俊的眉眼一弯。 桑行白了他一眼,不做理会,“可是万一这不是木晓送来的,而是哪个好心人通风报信呢?”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司徒毅点点头,表示赞同,忽然又话锋一转,“对了,你不是说让我帮忙吗?” 这话题跳跃的,桑行一时间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差点都忘了自己来找他是做什么的,“哦,我中午无意间听到那个假司徒毅的两个手下说,晚上他们的主子好像是要去参加一个什么绣香坊的活动。我想着此人是木晓的人,就想让你陪我去看看。” 说白了就是想找找安全感,嘻嘻嘻! 当然,后面这句桑行没有说出来。 “绣香坊?”司徒毅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并没有做出回复。 “可以吗?”桑行弯着腰,双手扶在膝盖上,两只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司徒毅。 男人沉默了良久,一直到把杯里的茶喝完,桑行都快 绝望了,男人才慢吞吞地说了句,“考虑一下。” 什么呀! 不就让他陪一下喽,至于这么为难吗?桑行有些失落的站直了身子,眼眸微垂,想了一下,又释然了。 不管是司徒毅还是王五,这样的态度好像也都是他一贯的作风,脾气反复无常,永远让人捉摸不透,有时候温柔的让人沉迷,有时候一句话又能把人劈死。 你求他去做任何事,他没有当场拒绝,就算是很给面子了,也好,考虑一下,说明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 “那好,晚饭后我就在大门口等你,不见不散哈。”桑行眉眼弯弯。 男人抿了抿唇,不看她,也不说话。 桑行悻悻然,有些尴尬的撇了撇眼梢,话语中又带了些调皮的意味,扯开了声音,“都尉大人没有其他吩咐,妾身告退了。” “啪!” 司徒毅重重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杯盏叮当乱响,板着一张俊脸,“谁说没有其他吩咐。” 呀,这是给个梯子就往上爬呀! 桑行敛了心中的郁闷,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她怎么感觉是自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不过,若是这个男人开心了,晚上能陪自己去绣香坊也好。 遂勾了勾朱唇,皓齿轻启,“ 都尉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你不是来伺候本官的吗?”司徒毅睨了她一眼,一手拿起她削了一半的苹果,,一手拿起水果刀,“本官肩膀痛。” 说着,给了桑行一个眼神儿,那意思就是在说,还不赶紧给本王捶一捶。 “哦,”桑行嘴上应着,施施然走到男人身后,小拳头在男人肩上敲敲打打,心里却暗暗骂着,万恶的公子王孙,就会压迫贫苦劳力。 “嗯,不错。”男人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满意的点点头。 “那……晚上的事情?”桑行试探着,希望男人能松口。 “知道为什么说你笨吗?”男人忽然幽幽地开口。 嗯? 怎么又跳了? 桑行蹙了蹙眉,好好地怎么又回到那个话题了,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男人。 就听到男人的声音又紧接着响起,“很多事情,明明知道不可以做,你却偏要做,很多人,明明不可以信,你却偏要信,明明就知道结果,你却还要固执地撞个头破血流。这不是笨吗?” “你什么意思?”桑行停了手上的动作,垂眸看着男人,隐隐地觉得他好像在暗示什么。 男人勾了勾唇,黑眸中蕴起一丝无奈,“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木晓年纪轻轻,无父 无母,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势力?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有能力?再有能力的商人也只是商人,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挟持朝廷官员,抢劫赈灾粮款吗?” 一番话几乎都快完全挑明了,桑行眉目间闪过错愕,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她不敢想那么复杂,木晓作恶多端,就算杀一千次,一万次,都是死有余辜。 可是一旦牵扯到朝廷上的官员,尤其是某些身居高位的官员,不是说她不敢动,而是她的主子绝对下不了手,小皇帝司徒羽一向怯懦,这两年虽然初掌大权,偶尔敢跟老太后较量一下,但是在根本上,他还是畏惧太后和某些官员的。 此事若是牵扯出来,难保不会和上次幼女失踪一案一样,找个替死鬼出来草草了事。 心头一颓,桑行松了手臂,灰败的垂着眸子,若是不能将真正的祸害绳之以法,那么她现在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到最后,不过是坏人逍遥法外,随便找人抵命,那些受苦受害的百姓还是难逃恶人的**。 “怎么?放弃了?”司徒毅将削好的苹果切开,捻了一小块,送到桑行唇边。 桑行抿着唇,不承,水眸望着司徒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甚至都 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吃了。”司徒毅吐出两个字。 “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桑行忽然想起什么,眸子蓦地一亮,这个男人向来心思缜密,实力又深不可测,他既然敢这样跟自己说,说不定就已经打好了什么主意。 司徒毅不说,只是把手里的苹果又往桑行唇边凑了凑。 桑行一口将苹果吞了,迫不及待的推了推司徒毅,“快说,你到底有什么好办法?” “按兵不动。”男人缓缓地吐出四个字。 按兵不动? 什么意思? 难道任由着木晓胡作非为,他们什么也不做吗? 这算什么好主意? 这样下去,虽然他们不用冒险,可是这钦差做了和没做又有什么区别?不说怎么向皇帝交差,就说木晓,那样一个阴狠毒辣的主,还不主动出击,快点整死他们。 正七想八想,吐槽着司徒毅的这个办法。 司徒毅冲着桑行招了招手,示意桑行附耳过去。 桑心半信半疑的倾低了身子,耳朵凑到司徒毅唇边。 男人温热的吐息轻撩着耳廓,桑行皱了皱眉头,这样能真的好吗? 看着司徒毅那一副不咸不淡,胸有成竹的样子,桑行狠了狠心,目前她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暂时如此了。 第一百零五章 都给不了 黄昏。 桑行站在驿站的门口,背对着庭院的方向,微眯着眼眸,婷婷独立。 脸上的伤痕已经开始结痂,深红色的血痕映着光洁白皙的皮肤,这让桑行的脸格外打眼,也显得很特别。 素白的长袍,银白的束腰,淡青色的腰带,越发衬的她的腰肢纤细,不及盈盈一握。脑后垂下的墨发直达腰际,发丝在轻风中纠缠起舞,被斜阳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司徒毅从院子中走出来,星眸落落,视线触及到桑行背影,不由自主的止住了步子,有些不忍上前打扰。 还是桑行感觉到有谁的目光注视,缓缓转过身,司徒毅才微微敛了眸,再次捡步上前。 “怎么来了也不说话?让我一直在这儿等着。”桑行面带疑惑。 “没有,刚到。”司徒毅面无表情地说着。 走到桑行身边,垂眸看了一眼,极其自然的伸手揽过桑行的**,打横把桑行抱起来。 桑行被他着突如其来的一抱搞得有点措手不及,但脚下失去了支撑,本能的抬起双手抱着司徒毅的脖子。 小脸一僵,睁大了眼睛看着司徒毅,“你做什么?” “抱你啊,又不是第一次。”司徒毅看都没看她一眼,云淡风轻的应着,那语气就好像随口说了一句今天吃 了什么饭。 “快放我下来,被别人看见像什么话?”桑行蹙眉,急忙扭头往驿站的院子里看,幸好没有什么人过来,又转眸看向大街上,除了门口马车上的车夫,也没有其他人。 车夫识趣的垂着脑袋,不看两人,想必应该是司徒毅自己的人。 司徒毅忽然一声轻笑,星眸中闪过一抹促狭,“你害羞吗?可你的身体好像很诚实。”说着,得意的挑了挑眉梢。 有吗? 桑行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双手还主动抱着他呢,脸颊一热,忙不迭的松手。 司徒毅笑意一敛,面色转寒,“你再乱动伤口都要被你挣开了!” 桑行心口突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看的他的脸色,一点都不像看玩笑,况且她给他处理过背后的伤口,自然也知道他伤的厉害。 恐怕真的把伤口扯开了,桑行不敢再动,硬着头皮,配合的低着脑袋。 男人脚步翩跹,袍角掀动,走向停在驿站门口的马车。 在男人掀帘进入马车,把桑行放下之后,桑行抿着唇犹豫了一下,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和司徒毅说清楚的。 毕竟,他不是王五了,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但是身份,还有很多很多东西,这样爱昧不清的纠缠下去,对两个人而 言,都没有好处。 “王爷,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一下。”因为没有外人,桑行也不再避讳什么,开门见山,“我们两个理论上是兄弟,这样一点都不好。” “哪样不好?”司徒毅正收拾着车厢里书籍的手抖了一下,眉眼未抬。 本是想和他说清楚,但是男人却是这样含糊不清的态度,桑行心里就有些不顺,绞着一丝气闷,说话也就不客气了,“王爷何必装糊涂?王爷难道敢问心无愧的说把我当兄弟吗?” “为什么不敢?”男人迎上她质问的眸子,黑眸一片笃定。 桑行就笑了。 “王爷,陈旸和秦歌是你的兄弟吗?” “当然。”司徒毅脱口而出,不过说完,他就觉察到不对了,但是后悔已晚。 下一刻,桑行唇角的弧度愈大,明亮的眼睛蕴起一抹嘲讽,“那王爷会想刚才那样抱他们吗?会亲他们吗?” 司徒毅唇角牵了牵,就知道她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但是没想到她会说的这么直白。皱了皱眉,“好啦,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桑行心口起伏,“我只知道我要的王爷给不了,王爷要的我也给不了,所以我们还是都恪守本分比较好。王爷莫要忘了,我是王爷的妹夫!”一提到这个, 桑行就觉得莫名,也不知道这个男人非要塞给她一个砚心做什么。 “你想要什么?”男人手肘撑在自己腿上,黑如灈石的眸子带着琢磨的意味,深深地凝着桑行。 嗯? 似是没想到男人的关注重点会在这一句话上,桑心怔了一瞬,“不管是什么,都和王爷无关。” “本王要求过你什么吗?”见桑行油盐不进,男人练了练眸,坐直了身子,大手一扬,整了整自己的衣摆。 要求过吗? 好像也没有,桑行想了想。 “没有对吗?”桑行良久不答,司徒毅又开口说道,“那你又如何知道本王要的你给不了?” 桑行眨了眨眼睛,不对,又被这个男人绕进去了。 “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不了,也不会给。”桑行斩钉截铁的把男人的话打断,生怕说的慢了,男人又给她挖坑。 不会给! 司徒毅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凝了片刻,桑行清楚的看到他绝艳的眼眸颤了颤,眸底闪过些许失落、灰败。 一时间,车厢里寂静的吓人,司徒毅越发深邃不见底的眸子让桑行开始手足无措,撇了撇眼帘,不敢去看他,桑行忽然又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了。 毕竟他救过她,还不止一次,尤其是这次,为了帮她救顾北烟,差 点丧身火海,又为了救她,背后中了一箭。 垂着眼帘,薄唇动了几动,她都没能找到合适的话语化解车厢里的尴尬。 “大人,我们已经绕了一圈了,还要绕吗?”厚重的车帘外,传来车夫苍老嘶哑的声音。 桑行回过神,抬起头,这才发觉车厢里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她已经看不清晰司徒毅的脸,而司徒毅也早就不再看她了。 司徒毅闻声撩开窗幔,大街上微弱的光亮照进车厢,桑行偷偷瞄了一眼司徒毅,不知是不是灯光昏暗,他侧脸的线条柔和了很多。 凝眸望向车厢外的大街,司徒毅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车厢后,影影绰绰的有几个骑着马的身影,唇角勾了勾,果然有人跟着。 放下窗幔,对着车夫吩咐,“再转两圈!” 车夫领命,提了缰绳,驱马前行。 司徒毅松手放下窗幔,车厢里又陷入一片昏暗。走了一会儿,天色愈发暗沉,车厢里也就完全看不清了。 若不是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桑行几乎都快觉得车厢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定了定神,望向司徒毅坐的方向,根本看不到人影,这样也挺好的,桑行垂眸弯唇,苦涩的笑了笑,这不是她本来要的结果吗?为什么心口的地方却有些发堵呢? 第一百零六章 喜欢叶姑娘 因为内功底子身后,司徒毅的视力一向不错,眼眸肆无忌惮的落在对面的人儿身上,看着她一会儿笑,一会儿蹙眉,心绪不明。 在桑行他们的马车后面,有三匹马不远不近的相跟着。 马鞍上,三个青衣布衫的男子一边留心着前面的情况,一边又有些焦躁不耐,他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主子原定的计划是让钦差桑行听到他们偷偷说的话,让桑行跟着他们主子去绣香坊。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的主子都到了绣香坊快半个时辰了,桑行和他的夫人不但没有跟过去,反而从驿站里出来就开始在大街上逛。 “这桑行到底打算做什么?这街上都快没人了,他怎么还带着夫人在街上逛?”一个贼眉鼠目的男人挠了挠鼻尖,不耐烦道。 “我又不是钦差,我怎么知道他做什么?我们只需要按主子说的去做不就行了。”一个虬髯汉子答道。 “老二说的对,我们的目的是除掉他们,让他们出点意外,而不是搞懂他们做什么。”最后一人开口。 “大哥,可是他们就这么一直逛,我们怎么动手,就这么一直跟着也不是办法呀。”鼠目汉子接口。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吗?”被称作老大的人转眸看了看他。 “没有。”鼠目汉子摇了摇头。 “没有就闭嘴,先跟上再说。”老大冷斥了一声,慢悠悠地骑着马,不远不近的跟着。 鼠目汉子看了眼身侧的两个哥哥,讪讪地低下头。 马车不疾不徐地又在城里转了两圈,因为不知道开口和司徒毅该说些什么,桑行索性侧过身子,半撩开了窗幔,望向车窗外的大街。 连年遭受旱灾,粮食颗粒无收,朝廷拨来的赈灾粮款又屡次被劫,青州几乎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城中大半的百姓因为挨不过去,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没多少。 现在仍旧留在青州城中的,大概分为三种,第一种,有些家底,不愿背井离乡,仍旧坚守在青州的富户人家,第二种,因为青州物价上涨,而跑来做些买卖,赚钱的生意人,第三种,没有钱,身体不好又走不远,只能在青州等死的贫苦百姓。 前两种人,桑行看到的不多,毕竟现在已经是夜里,出来买卖东西的人很少,倒是第三种人,大街上走不远就能零零星星的遇到一两个。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枯瘦,一个比一个孱弱。 桑行的手不自觉的攥紧窗幔,明亮如秋波的眼睛阴云一点一点积聚,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威势。 眼前的这一切,可以 说是木晓一手造成的,若是没有他抢劫了朝廷的那么多粮款,青州纵然有旱灾,也绝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将木晓绳之以法! “别使劲儿了,驿站的东西不结实。” 几乎是在男人开口的同一时间,只听“嘶啦”一声,桑行手中蓦地一松,马车的窗幔就硬生生被桑行扯了下来。 司徒毅无力扶额,还真是一语成齑。 桑行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窗幔,又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男人,街上稀稀落落的风灯光芒照进来,她能看到他略带无奈的容颜。 她这样,确实是让人挺无奈的吧,眼帘颤了颤,桑行垂眸,望着手中的窗幔,忽地又想起第一次遇到“王五”的时候,那时候她莽莽撞撞,还把他的衣襟撕掉了一块。 “王五”好生气的样子,她又是尴尬,又是觉得歉疚。 后来她问他叫什么,他说王五,应该是因为他姓王排行老五吧,也怪不得她说她叫王毅,还夸这个名字的时候,男人又是惊又是喜,原来她无意中夸的都是他。 忍不住唇角弯了弯,桑行又笑了,笑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知道到底是对“王五”说,还是对那一块被她扯掉的窗幔说。 司徒毅一脸困惑的凝视着对面又是笑又是失 神的桑行,一抬长臂,“嘣”地一声在她的脑门上轻弹了一下。 一声脆响,桑行吃痛,揉着额头抬眸,满脸委屈,“你又打我?” “想什么呢?” “要你管!”桑行生气的低低吼了一句,扭头看向窗外,不看他。 见桑行不理她,男人也觉得有些无趣,敛了敛眸,凝着对面的车窗。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男人打的脑门清醒,桑行没多久就发现了异常,风灯照射下,马车后不远处总有几条长长的影子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桑行心头一紧,透过车窗回头望,果然看见有三个骑着马的人缓缓跟在他们后面,晃晃悠悠,醉翁之意不在酒。 “喂,我们被人跟踪了。”桑行回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司徒毅。 “你到现在才发现。”司徒毅略带嫌弃的瞥了桑行一眼。 刚才……刚才是没有注意好不啦…… 桑行鼓鼓嘴,心里念叨着,嘴上却不敢说,生怕刚刚缓和的气氛又被自己一句话带回去。 不过男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弃鄙视桑行,挑了挑眉梢,“你是怎么当上御都府都尉的?” 桑行噎了一口气,唇角一勾,眉眼弯弯,“王爷喜欢叶姑娘吗?” 司徒毅俊眉微拢,薄削绝艳的唇动了动,一时间没反 应过来桑行的话题怎么跳跃那么快,忽然就跑到叶蓁身上去了。 可是,叶姑娘这三个字听起来总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这和你有关系吗?” 很好! 桑行微微一笑,一手托着下巴,俏脸顾盼,“借用您一句话,我怎么当上都尉的,和您有关系吗?” 如愿以偿的看到男人吃瘪,俊脸一沉,黑如锅底。 桑行唇角一斜,眉梢眼角尽是得意。 “停车!” 不知是被桑行气的还是怎么回事,男人猛地大吼一声,吓得桑行不由自主的一抖。 车帘外的车夫更是虎躯一震,惊得急忙拉缰绳,好像晚一点就会小命不保。 “为何停车?”桑行看看车窗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难不成真是因为自己回个嘴,这男人受不了要报复? 不会吧。 他平常虽然有些反复无常、暴戾乖张、肆意妄为、不顾他人,除了这些,也没其他毛病了,应该不会因为她一句话就受不了不是?何况那句话还是他先说的。 男人森寒地的黑眸犹如深谭冰凌,一言不发的绞了桑行一眼,一把攥住桑行的腕子,也不顾桑行腿痛脚痛,扯着桑行就跳下马车。 跟着他们之后的三人一间马车停下来,也急忙拉马下来,鬼鬼祟祟的观察着司徒毅的动向。 第一百零七章 会撞死人 “你慢点!” 司徒毅大步流星的扯着桑行往前走,桑行连连跳脚,根本跟不上,忍不住大声抗议。司徒毅猛地刹住步子,转身,桑行单脚一跳,好巧不巧的就撞在司徒毅的身上。 鼻尖撞得酸疼,桑行委屈巴巴的后退一步,哭丧着脸看着司徒毅,“我就是叫你慢点,又不是让你停下来,你这样会撞死人的!” 男人不理会,星眸晦明晦暗的凝了她片刻,蓦地一低腰身,再次把她打横抱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桑行心里咯噔一声,一手拍了拍司徒毅的肩膀,“我们说好的,你怎么又这样?” “闭嘴!”男人不悦地低吼了一声,眉目冷厉,面目的线条冷硬绷直,没有一丝温度。 桑行被男人突如其来的脾气吓得脑袋一缩,连忙噤声,心里却委屈的不得了。 男人脚步翩跹,雪白的衣袍在冷夜的寒风中瑟瑟飞舞,颀长的身形,愈发显得他高大挺拔。 两人相畏着走进一家染布坊,停车路边的车夫见两人进去了,一扬手中的马鞭,驾着马车施施然离去。 跟在马车后面的三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桑行下车,马车就走了,难道桑行夫妇不会驿站了?还是这染布坊里是他们的窝点,有什么秘密? “大哥,咱们现在怎么办?”鼠目男子一时没有主意,本能的看向他们老大。 “等着,等他们出来。”老大略一思忖,说道。 三人就这么牵了马,站在一棵树下,不时向那家染布坊张望。 一晃半个时辰过去了,大街上越来越冷清,除了寒风刮过枯枝的沙沙声,就剩下几只马儿打响鼻的声音。 三个男子抱着臂膀在树下走来走去,冻得直跺脚。 “大哥,不行啊,再这么等下去,桑行夫妇不出来,我们就要被冻死了。”老三哆嗦着嘴唇,叫嚷道。 “是啊,大哥,老三说的有道理。”沉默的老二也出声应和。 老大皱了皱眉,伸手把缰绳系在树干上,“我去探探情况,你们两个且在这里等着。” “我和大哥一起吧,让老三留在这里。” “不必,我一个人就行,你在这里和老三一起,莫生事端。” “也好。”老二瞥了老三一眼,沉沉应道。 这两人说的话,倒说的那位老三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的确总是有些头脑简单,做事莽撞,总是让两位哥哥担忧。 老大说完,迈步朝着那家染布坊走过去。 染布坊的生意本来就不大好,只是老板不舍祖上的基业,一直在强撑着。 青州如今人少,匪盗横行,夜里几乎 没人出来,染布坊自然也是早早的关了门。老大走到染布坊门口,抬手敲了敲染布坊的门。 “谁呀?” 足足敲了一盏茶的功夫,门里面才传来稀稀落落的脚步声,以及带着极重的戒备的声音。 “客人。” 老大憨重的嗓子沉沉的说了一句,继续敲门。 隔了好半天,里面又传来找钥匙开锁的声音,开锁的声音停止,门被拉开。不过不是当即拉开,而是缓缓的拉开了一条缝,从缝隙里透过一只警惕的眼睛,眼珠子转了转,看到只有老大一个人,才将门完全打开。 门开,露出小二圆滑饱满的笑脸,“客官,是要买布吗?” 看着面前这人的打扮,应该也是家底还行的人家,夜里来染布坊,应该是家里有什么人出事了吧,毕竟这年头,在青州这地方死个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小二赔着笑,将老大引进来,兀自心中猜测,正想着向面前这个客人介绍一下布坊染得不错的几匹步。 忽地面前一股强而有力的掌风扫过,直接把他头上的青巾打落,脖子上一紧,他已被面前的客人单手提了起来。 小二吓得浑身打颤,这就是他刚才开门的时候为什么磨磨蹭蹭的,青州这地头上土匪实在太多了,他就生怕遇上。 但面 前这人一直敲门,他才打算看看,砰砰运气,没想到运气还真的不大好。 战战兢兢的双手掰住男人的手指,小二憋得脸色通红,但还是竭力的挤出一丝笑,“大……爷,有话……好好说,小人……只要知道,一定都告诉您,求……求大爷饶命。” 老大奸诈阴鹜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冷笑,得意的凝着手中猎物,“嘭 ”地一声直接将小二贯在地上。 嘴角噙着一抹阴狠毒辣,“说,半个时辰之前进店的那对夫妻呢?” 小二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好一会儿都缓不过来,吓得瑟瑟发抖,脑子里竭力搜索,“大……大爷,小人没……没见过一对夫妻。” “嗯?”老大冷哼一声,眸色杀意凛然。 小二吓得根本不敢抬头看他,“扑通扑通”地一直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就磕出一块血迹,身下的裤子都湿了也浑然不觉,“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小人真的没见过一对夫妻,连着大爷,今天店里一共来了五个客人,小人记得清清楚楚。” 怎么可能? 老大眯了眯精锐的眸子,半个时辰之前他可是亲眼看着桑行夫妇进来的,“半个时辰之前你在店里吗?” “在……在,”小二唯唯诺诺,连声应道,“半个时辰之 前小店已经打烊了,但是小人住在店里,一直都在的。” “没人进来?”老大浓眉一竖,声音威吓。 “没……没有,打烊之后,大爷是唯一来的客人。” 怎么会这样? 老大手攥成全,忽地低喝一声,“嘭”地一拳砸在柜台上,只听哗啦啦一阵乱响,柜台被砸的七零八落。 小二眼前一黑,直接吓晕了过去。 老大一脚将晕倒的小二踢开,阔步进入染布坊后院。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站在树下等候的老二和老三见老大走了出来,老三慌忙迎上去,“大哥,怎么样?” 老大没说话,皱着眉头,直接过去牵马。 “回驿站。” 老二老三对望了一眼,不明所以,但看老大脸色不好,且桑行夫妇没有踪影,两人也不敢多问,跃马离去。 染布坊。 小二不知道自己晕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只觉得额头隐隐刺痛,一股冷风扑面吹过来,他只觉得身下凉飕飕的,像结了冰。 撑着身子坐起来,一起身,就看到眼前一片狼藉,染布坊的门打开。 心跳踉跄,抓了抓手心,小二站起来,也顾不上自己冷不冷,赶紧去关了店门,盘查店里的东西。 刚刚盘查了没有一会儿,只听“扑通”一声,店门从外面被人撞开。 第一百零八章 插翅难逃 小二惊得冷汗连连,这上一个土匪刚送走,怎么就又来了一波,掌柜不在店里,留他一个人守店,这下子该如何是好? 就在小二心里又慌又急的时候,一群人已经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人正是凌深。 “此店涉嫌绑架朝廷钦差,抢劫赈灾粮款,来人,将店查封,把掌柜缉拿归案,店中其他人等一律就地正法!” 啊! 店小二如遭雷击,“嘭”地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双耳轰鸣,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完全被吓傻了眼,连求饶都忘了。 凌深和假司徒毅从容镇定的指挥着官兵搜查,悠闲的在店中踱来踱去,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店里还有这么一个小二。 青州虽然这两年人口凋敝,布坊的生意也不好,但是青州以前也是个繁华鼎盛的城,而这个染布坊也曾是青州数一数二的布坊,有着上百年的基业,故而整个布坊的规模还算是庞大。 但有些地方已经不适用了,官兵也搜查了好一阵子。 半个时辰之后。 凌深和假司徒毅一人坐在一把太师椅上,闲适的品着茶,在布坊里搜查的官兵陆陆续续过来汇报。 “回王爷,西进院子已经搜查过,发现大量的布匹,没有可疑人员。” “回禀王爷,后院已经搜查过,都是一些染缸和正在晾洗的布匹, 也没有什么异样。” “王爷,奴才赶到染布坊掌柜家中,掌柜已经带着他的妻子儿女逃脱了,奴才奉命,已经将他家中仆人上下一十三口尽数正法!”三名从外面过来的大汉匆匆忙忙的凌深两人面前一跪,沉着嗓音回复道。 “好,很好!”凌深凉薄的唇角一勾,掠起一抹满意的笑容,“你们都起来吧。” “是!”三人抬头,正是先前跟踪司徒毅和桑行的那三个人。 不一会儿,后面院子里又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禀王爷,在东进院子里搜到三个伙计和一间密室,三个伙计已经就地正法!” 密室? 凌深凤眸凛凛,腾地站起来,果然没有料错,看不出来,桑行竟然会藏得那么深,在青州都有他的秘密基地,御都府的这头狼果然是非同小可。 “走,去看看!”凌深回头冲假司徒毅扫了一眼,两人当即迈步往后院走。 “凌深,你们找到逍遥阁阁主了?” 两人还没走两步,身后就响起一连串清脆娇糯的声音,焦急而又充满期盼。 凌深一回头,就看到逶迤而来的木晓和木盈两人,木盈小脸顾盼,刚才那句话,正是她问的。 “师……”凌深一看到木晓,慌忙躬身行礼,一句师父还没有喊出来,就被木晓伸手止住。 站在凌深右后侧的兄弟三人敛了敛眉目,随着假司 徒毅向木晓鞠了鞠身子。 木晓挥手示意几人免礼,越过身前的木盈,信步走到凌深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王者姿态,“什么情况?” “孙家三兄弟跟着桑行夫妇进了这家店,人却不见了,我派人搜查,搜到了密室,正准备下去看看。”凌深对木晓说着,朝右后侧的孙家兄弟看了一眼。 孙家兄弟连连点头。 “走,一起去看看。”木晓眼梢睇了眼孙家兄弟,举步向后院走。 木盈瞪着木晓的背影,抿了抿唇,拾步跟上去。 那夜雪海山庄发生变故,她和木晓一出客殿,就被木晓派人送了出去,安顿到了青州。一大早,逍遥阁的人到木府私下安插的生意联络点去闹,她才知道雪海山庄出了变故,逍遥阁阁主被抓走了。 而这个抓走逍遥阁阁主的人,就是派来青州的钦差桑行,这让她怎么能不恼怒,但是恼怒归恼怒,心里又格外的着急,怕桑行对她的心上人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不,她刚刚和哥哥木晓在一起,一听说凌深查到了有关心上人的下落,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可是这个凌深和她的哥哥木晓有的一比,同样是傲气的不得了,在他们木家,只怕也就这两个人敢不把她木盈放在眼里。 木晓和凌深在扈从的带领下来到东进院,沿着走廊一路走,夜风中隐隐传来一阵 阵血腥味儿。 木晓和凌深眸色淡淡,面无表情,对于这样的场景或者说更甚者,他们见多了。 木盈掏出随身携带的丝绢,掩住口鼻,美目中满满的嫌恶之色。 随后的走来的孙氏三兄弟,一个星眸沉沉,深邃无光,让人看不出眼中情绪,一个微攥了掌心,眉目波动,一个低垂着眉眼,看不清脸上情绪。 未几,一行人就来到了一个厢房中。 因为扈从们搜找的缘故,厢房中有些凌乱,但是还能看出这应该是这家染坊的库房,两侧的墙壁上还摆着货架,凌乱的堆着布匹。 其中一个货架旁边的摆着一张方桌,应该是账房用来登记货物的。方桌旁边有一把椅子,椅子下面是一个方方的脚凳。 木晓他们进来的时候,脚凳正是呈打开的状态,下面露出一个方方的洞口,两个侍从在洞口旁边守着。 从上往下看,能够看到一节一节的台阶蜿蜒,向着地下深处,一眼看不到底。 从洞里面传出来幽幽的光,证明着里面的确有人。 木晓站在洞口边望了一会儿,没有下任何指示。 凌深看看木晓,“少爷,要行动吗?”这是木晓对他的吩咐,一般有外人在的情况下,他是不喊木晓师父的,而是随着其他下人,喊主子或者少爷。 “确定桑行夫妇进了这家染坊就没有出来?”木晓徐徐扬起 眼梢,清冷的睇了一眼凌深。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他原本是想给桑行下圈套,可是桑行不但没有如愿的前往骆别山,反而是带着夫人来了青州的这家染坊。 这就打乱了他本来的计划,不过这样也好,他也正愁着想什么办法能够平了桑行,又找回逍遥阁阁主,还能将青州粮款的案子一举推了,省的朝廷再派什么狗屁钦差过来。 如若桑行就在这下面,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管怎样,他都要桑行不能活着走出青州!若是能一举灭了桑行,等于毁了小皇帝的臂膀,朝廷里的某人还不得对他另眼相看?说不定,他还能因此知道他最心心念念的那人的下落。 只是,真的能吗? 这么多年,她过得好还是不好? “是,孙家兄弟看着他们进来,孙老二和孙老三又一直在这里守着,没有见他们出去,我们的人已经将这里包围了,只要桑行在,保管他插翅难逃!”凌深信誓旦旦的说着,唇角不由自主的潋起点点弧光。 “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木晓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忽然顿了顿。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木晓的身上,期盼着他把这句话说完,只是个人心思眉眼不同罢了。 “那我们就先派他们三人打头阵,下去探一探情况!”木晓蓦地冷眸一转,落在孙家三兄弟的身上。 第一百零九章 你想下去 孙家兄弟的老二和老三微微错愕,似是没有想到木晓会突然指派他们。 错愕之余,两人的目光又落到老大的身上,老大面色沉静,垂眉敛目,微微颔首。 另外两人当即也颔首领命。 因为密道仅容一人通过,三人便依次走了下去。 三人下去之后,凌深和木盈等人站在出口处,焦灼的等着。 凌深还好一些,尤其是木盈,美目殷殷,小脸皱巴的都要出褶子了,不停地绕着洞口转来转去,转的凌深心烦意乱。 但碍于木晓在场,又不好意思说她。 木晓则好像没事儿人一样,自三人下去,就一眼也没看,兀自在厢房里款款踱步,狭长的凤眸一寸寸扫视着厢房中的每一个角落。 约莫着过了一刻钟,地下仍旧没有传来什么动静,木盈急的有些等不下去了,但又怕木晓发脾气,伸手撞了撞凌深。 凌深本就被她搞得烦躁,后退了一步,剜了她一眼,并不肯帮她说什么。 木盈气的一跺脚,抬手狠狠地拧了凌深一把,又慌忙退开,冲着木晓娇嗔:“哥,他们还没上来,下面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木晓正站在一个货架前,微微扬着下颚,看货架上的东 西,闻声扭过头来,凤眸淡淡地落在木盈脸上,“你想下去?” 木盈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来话,她当然想下去,可是下面危险重重,她的武功平平,怎么去?她虽然想找逍遥阁阁主,但是也不想枉送性命啊! 这个哥哥,果然就是一出口就没好话。 咬了咬朱唇,木盈糯糯地说道:“哥哥就不想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吗?” 木晓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黑眸凌厉,森寒吞吐,木盈以为他又要说什么,本能的脑袋一缩,哪知木晓当即又转了眸,指了指凌深背后的两人,“你们两下,下去。” “是!”两人鞠了鞠身子,正准备下去,忽地听到洞口中传出动静。 木晓清眉一敛,往后退了一步,木盈却眉梢微动,激动的冲上去。 须臾,一个黑影暴窜而出,满身血迹斑斑,大口的喘着粗气,一看到木晓和凌深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主……主子,救……救命。” 那人面孔狰狞的仰着脸看着木晓,断断续续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气息就断了,双眼睁着,一动不动。 凌深一看清那人的脸,俊俏的容颜瞬间变色,失声惊呼:“是孙老大!” 木盈小脸煞白的 看着七孔流血、死相惨怛的孙老大,不由得退到木晓的身后。 下面果然有诈! “撤!” 木晓低吼了一声,捡步就往外走,一群人还没走两步,只听咣当咣当一声声脆响连连,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瞬间冒出一块块铁板,不过眨眼功夫,就将整间厢房变成了一间铁房。 “二……二哥,我们怎么办?”木盈攥着木晓的衣袖,娇糯的声音明显掠上了一抹哭腔。 “闭嘴!” 两个字从木晓的牙缝中挤出来,深沉而又狠厉,让人听的心中发寒。 “桑都尉,明人不做暗事,你既然将本少爷引过来,难道就不打算现身相见吗?”木晓背负了双手,一派悠闲从容,丝毫不显慌张。 眼梢不经意间微微转动,眸底深如瀚海,无法洞穿。 厢房货架后的一块铁板发出呲呲的响声,一块犹如指甲大小的铁块后退,露出一个圆圆的小孔,从里面传出一个清越而又朗润的声音,“木庄主明知此地是陷阱,却还犯险前来,桑某若是不见,岂不是太对不起木庄主一片心意了。木庄主从洞口下来即可,桑某就在密室里等着。” 说完,又是一阵呲呲的响声,铁板上缩进去的 铁块又重新伸出阖上,恢复原来的样子。 木晓敛了敛黑眸,果然不出他所料。 翩然转身,木晓拾步走到密室的入口,一撩衣摆前襟,顺着台阶往下走。 “少爷,要不我陪你去。” 是凌深。 木晓没有回头,脚步未停,入口处只是传来他轻飘飘的回应,“不必!” 木晓顺着石阶下行,逼仄潮湿的墙壁散发出一阵阵霉烂和血腥的味道,木晓忍不住微微皱眉,抬手掩了掩自己的口鼻。 有着微弱的壁灯指路,木晓不一会儿就成功进入了密室,虽然他每走一步都很小心,但是却并没有遇到什么机关。 木晓在密室的门前刚刚站定,密室的大门就缓缓拉开。 密室内,光线很昏暗,只有最前方的桌子上摆着一盏油灯,灯火如豆,根本就不足以照亮整件密室。 影影绰绰,能够看到油灯旁摆着一张棋盘,一抹高大的身影坐在棋盘前,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似是自己与自己对弈。 在那抹身影的右侧,还有四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两个人垂着脑袋跪着,两个人站着,手执长刀架在跪着那两人的脖子上。 跪着的那两人看不到脸,木晓不知道是谁 ,但站着的那两人木晓看的是清清楚楚。 赫然是孙氏兄弟中的老二和老三。 脚下不动,寒凉的唇角一勾,木晓眸中闪过一抹冷笑。 “木庄主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灯前执棋子的那人缓缓开口,正是方才从铁板后透出的声音。 木晓眼波微动,稍稍思忖,拾步走了进去,“你……不是桑行!” 眸光凝在那人身上,木晓说出这几个字,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司徒毅一声轻笑,带着不明的意味,转过脸来,“木庄主的手下若是也和木庄主这样见多识广就好了。” “桑行呢?”木晓不理会他,而是反问。 “桑大人,木庄主这么急着见你,还不快点出来!” 司徒毅的话音落,只听“噗”地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响起,原来跪在司徒毅右侧的一人应声栽倒在地上,连痛呼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 而杀掉他的,正是孙氏兄弟中的老二。 此刻,老二抬起眸中,怒气冲冲的死死盯着木晓,忽地超前一跳,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衣袍下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木晓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孙老二已经撩起长了一大截的衣襟,一瘸一拐的朝木晓这边走过来。 第一百一十章 本小姐要你 木晓本能的做出防备的动作,不过,孙老二并没走走到他面前,而是绕过他,走到了密室的一面墙壁前。 孙老二将手中还滴着血的长刀立在墙壁上,伸手摘下了墙壁上的灯座,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吹,将灯座上的蜡烛点燃。 火光燃起,眼前恍然一亮,木晓这才发现,密室的一角,竟然还有一个人。 墨黑色的衣袍,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脸上罩着一个青铜的面具,只露出口鼻和眼睛,正是他要寻找的逍遥阁阁主秦歌! 木晓敛了敛心神,将目光收回,重新放到孙老二的身上,只是时刻都保持着警惕。 孙老二将灯座重新安置在墙壁上,站在灯光下,一双晶亮乌黑的大眼睛一直不友善的凝视着木晓。 蓦地一抬手,只听“嘶啦”一声,一张面皮从孙老二的脸上撕下来,再看,灯光下赫然是桑行的脸。 不知为何,木晓看到这张脸的那一刻,觉得心口一松,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弥漫。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见到桑行。 “桑行,我们终于见面了。”木晓感叹。 “是啊,”桑行眉眼微冷,口吻中充满了愤怒和杀意,“终于可以除掉你这个大祸害了!” “哈!”木晓一声轻笑,不屑的扬眉,清傲的睥睨着密室中众人,“就凭你们?” “你 少狂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桑行说着,一把抓住倚在墙上的长刀。 阔步冲到木晓面前,长刀卷着一股狂风扫过,桑行虽然没有用内力,但是威势仍在。 “师父!” “二哥!” 背后响起纷纷杳杳的脚步声,两声惊呼乍然响起,格外刺耳。 当事人木晓静静地平视前方,不闪不避,从容的好像桑行那一刀根本就与他无关。 刀起! 发落! 木晓岿然不动! 桑行的长刀刀刃不偏不颇的停在距离木晓的脖颈旁边,仅差一寸,刀刃就要割到木晓的皮肤。木晓甚至能清晰的闻到刀刃上的血腥味,感觉到刀身散发的寒气,浸透肌肤。 木晓额前垂下的一缕须发缓缓坠落,飘荡在衣襟上。 “二哥。”木盈提着裙裾跑过来,站在木晓身边,恨恨地瞪了桑行一眼,“二哥,你有没有受伤?” 木晓没理她,唇角微弯,噙着一丝浅笑,一直望着桑行。 “为什么不躲?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桑行蹙了蹙眉,一甩手,身手干净利落的将刀收回来。 “你们不知道那些被抓的钦差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木府的后台是什么人,更不知道剩余的大部分粮款在什么地方,又怎么会贸然杀了我?”木晓薄唇轻启。 “何况,一刀就将我杀了,你也会 觉得不痛快吧!” 桑行一声冷嗤,“你倒真有自知之明。”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在密室中,发出阵阵回声,是司徒毅! 他不知何时放下了棋子,长身玉立在椅子边,一边抚掌,一边风姿阔绰的往这边走,星眸流光奕奕,深如幽谭,“木庄主想的果然够透彻,本王也不喜欢绕圈子,咱们开门见山,直说了就是!” 本王? 众人一愣,原本聚集在桑行脸上的目光一瞬间全部转到了这个面如冠玉的男人脸上。 召陵当今的皇帝在争夺帝位之时,战况可以说是相当惨烈,众皇子死的死、伤的伤,后来皇帝登基,太后为了稳固儿子的地位,便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将皇子一一清除。 当然,这个过程有一个人是除外的,那就是一直在乾国做质子的五皇子司徒毅。 此人自称本王,莫非是司徒毅? 凌深和木盈本能的回头看了看那个和他们一起进来的假司徒毅。 假司徒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们之前可是一直认为此人是桑行的,这不是桑行也就算了,怎么会是司徒毅? 有些慌乱的攥了攥衣袖,无措的不敢抬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在,众人也没怎么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那边司徒毅一抬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掉,露出本来面目,可不 就是和假司徒毅的人皮面具一模一样。 “原来,你便是信王!”木晓唇角一勾,眸底闪过一抹自嘲,他怎么就忽略了这个问题?一直觉得司徒毅是密使,既然是密使,就一定会绕开桑行,藏匿好自己的行踪,怎么会一直呆在桑行的身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看来有的时候,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倒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王爷既然想敞开了说,本少爷也不喜欢找不痛快,直说吧!” “庄主交出赈灾粮款,放出抓走的钦差,这件事,到此为止!”司徒毅一字一句,沉声说道。 木晓还没开口,站在一边的凌深却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哈,信王想的也未免太天真了吧,我们辛辛苦苦得来的粮款,扣押的人,凭什么你说给就给,说放就放?” “呸,明明是你们抢劫朝廷的赈灾粮款,擅自捉拿朝廷钦差。”桑行毫不客气的快速接口,亏她刚开始还真的相信这个凌深就是顾北烟的表哥,没想到他还真和木晓是一伙的。 “本少爷能得到什么?”木晓眸色骤然转冷,深如瀚海的瞳孔一寸寸收缩。 “木府无罪开释!” “不行!” 司徒毅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人齐刷刷的喊出这两个字,一个是桑行,一个是木盈。 不同的是,桑 行和木盈喊完之后,桑行一脸不服的看向司徒毅,而木盈则是满面焦急的望向木晓。 而另外两位当事人,司徒毅蹙眉瞥了眼木盈,旋即又转眸看桑行,桑行不同意他想到了,依着桑行嫉恶如仇,有仇必报的性子,一定不愿意这么轻易的就放过木晓。 可是桑行不知木晓背后的势力,木晓这个大树,如今还不到动的时候。 木晓面色微愕的看了眼桑行,木盈不同意,他大概知道为什么,但是桑行呢?难道她和司徒毅之前没商量好? “听我的。” 司徒毅面对着桑行,没有任何解释,只有霸道强势的神情和不容违逆的语气。 桑行鼓着大眼睛瞪着司徒毅,想出声反驳,又知道反驳不了,清秀白皙的小脸气的通红。一撇嘴,转身瘸着脚跑到司徒毅原先坐的椅子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噼里啪啦将上面的棋子全部打落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 司徒毅知道她生气,想发火骂人,又不敢开口,也就由着她,不去管。 凝眸瞥了眼木晓身边的木盈,“不知道木小姐有什么意见?” 木盈一伸胳膊,抬手指着角落里捆着的秦歌,“本小姐要你……”要你把秦歌先放了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随后,站在木晓身后的众人,包括凌深,也都纷纷倒地。 第一百一十一章 身娇肉贵 木晓的脸骇然变色,愤怒的转向司徒毅:“你们使诈?” “这还不都是跟你学的?”原本坐在椅子上生气的桑行忽地眉眼一弯,转眸略带嘲讽的看着木晓,“我们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若是他们骗了他,那也是他设套在前,只不过他们没有去闯罢了,那张纸上的骆别山,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木晓提着一口内力,粗重的喘西着,可不过须臾,终究还是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下去。 “这么容易就把他抓了。”桑行又是喜又是惊,没想到丝毫不费力,就把她恨得牙痒痒的人给弄晕了,顾北烟给的七星海棠果然是好东西。 这样想着,赶紧颠着步子跑过去把墙壁上的蜡烛给拔了,还有半截。 这么好用,也不知道顾北烟还有没有,下次见到,一定得再向她讨一点才好。 “陈旸,你去叫人过来,把这里收拾了。”司徒毅转头吩咐,且示意他除掉手中之人。 原本站在桑行旁边的“孙老三”一听,挥动手中长刀,一刀将真正的已经昏死过去的孙老三解决掉,拔腿跑出去喊自己人过来。 角落里一阵叮叮当当乱响,传来一个浓浓的抱怨声:“真是累死本阁主了,给你 们借人借财还不算,还要赔上本阁主的肉体,王爷,本阁主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不然本阁主这身娇肉贵的,怎么每次……” 话还没说完,一抬眼触到司徒毅薄凉的眼神,秦歌连忙噤了声。 桑行心里是开心的不得了,一看某人又把气氛搞得冷硬,忍不住打圆场,瘸着走到秦歌身边,帮他去解身上的锁链,“好啦,这次多亏你帮忙,辛苦秦大阁主了,以后逍遥阁有什么事,桑某也一定会鼎力相助。” 秦歌满意的点点头,果然是个当官的都比司徒毅会说话,“这才是句人话嘛!” 抬眼注意到桑行的一身男装,蓦地想起什么,忽然一把抓住桑行的手腕,“你真的是御都府都尉桑行?” 桑行一楞,有点不大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不管是从表面上还是从根本上他们俩应该都不是第一次见面了,知道她是御都府都尉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虽然她上午和司徒毅一起出现的时候是一身女装,但那身衣服破破烂烂,根本就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有点怪异。可是……难道是他看出来自己就是雪海山庄里冒充阁主夫人的女人? 不会吧,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桑行莫名的一阵紧张 ,手腕一直被秦歌抓着都没意识到。 “那你认不认识……” “你那点破事儿非要现在说吗?”秦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清越的男声打断。 秦歌一怔,有些莫名,他都帮了这么大的忙了,不就是想向他们打听个人嘛,再说了,他问的是桑行好不好,这个男人哪里来的那么大脾气。 “桑大人,你才是钦差,难道什么都要本王帮你做吗?” 秦歌和桑行在这边儿还没回过味儿来,那边某个男人又开口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和烦躁。 桑行讪讪地瞥了一眼秦歌,将手腕从秦歌手中抽出来,转头往司徒毅这边走。 虽然这个家伙有点蛮不讲理的架势,但是耐不住人家说的对呀,她才是钦差,这些事情的确该她处理。司徒毅是密使,只是暗中协助她才对。 三步两步跑到司徒毅身边,桑行又觉得有点对不住秦歌,回头对秦歌赔了个笑脸,“你的事情等回去再说哈。” “好,”秦歌点点头,见某人脸色不悦,又补了一句,“反正也不是很急。” 桑行还要说什么,唇瓣动了动,声音还没发出来,脑门上“嘣”地一声,被重重的弹了一下,张嘴发出的声音,就变成了 一声痛呼。 这次真的好痛啊! 桑行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张嘴就想骂人,一抬眸对上司徒毅森寒沉郁的星眸,骂人的话就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儿,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暴虐成性的臭男人! 桑行撇撇嘴,怏怏地转过身,刚想上前去查看一下晕倒的木晓是什么情况,且打算顺手给他来一刀,袍袖蓦然一重。 不解的回过头,望着司徒毅,眨巴眨巴眼睛,这又是个什么意思啊?到底是让她去还是不让她去? 没等到她开口询问,司徒毅另一只手一扬,袖口中卷出一股霸道凌厉的掌风,伴随着掌风,只听嗖嗖嗖几声,几枚细小的银针准确无误的打在木晓的穴道上。 男人把桑行的袍袖松开,负手而立,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桑行心中大动,一股暖流慢慢萦上心头,这是怕她遭到暗算吗?这样封了木晓的穴道,纵然木晓是诈晕,也不怕他再动什么手脚。 桑行走上前,眸色泠然,先是踢了木晓两脚,又觉得不解气,从靴筒中掏出一把解腕尖刀,三下五除二,干净利落的将木晓的手脚筋挑了。 司徒毅就在旁边看着,一句话不说,他怎么会不知道桑行对木晓的愤怒,连他自己 都恨不得将木晓千刀万剐,但是现在却不能杀了木晓,挑了木晓的手脚筋,木晓就等于废人一个。 或许,这样比让他死了更加痛苦。 秦歌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嘴巴好一会儿合不上,司徒毅的狠他知道,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文文弱弱的御都府都尉也这么狠,做事还这么干净利落。 有一瞬间,秦歌觉得,桑行和司徒毅其实是一种人,只不过,司徒毅看上去强硬一些,而桑行看上去柔弱一些罢了。 从头到尾,昏倒的木晓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当然他已经被毒晕,也不可能会发出声音。 不一会儿,陈旸就带着信王府的暗卫和逍遥阁的人过来了。 在桑行有条不紊的指挥下,一群人快速的清理着现场,把该带走的人带走,该处理的处理。 至于这家染布坊的掌柜,其实并没有逃走,家中的仆人也没有被杀,而是被乔装打扮的桑行和司徒毅偷偷放走了。 只是可怜了那三个在染布坊里无辜被杀的伙计,桑行愧疚的不得了,但终究于事无补,只能好好的安顿那三个伙计的家人。 从此以后,青州的这家染布坊就关了门,没有人注意到,那夜曾在店里守夜的店小二失踪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是木晓 将染布坊的一切都收拾干净,闲杂事务处理好,东方已经升起了一线曙光。 陈旸和秦歌压着凌深和木盈等人先回了驿站,桑行和司徒毅则带着木晓紧随其后。到了驿站门口,因为心里防着司徒毅又忽然把她抱起来,让众人看到终归不好,桑行先下车,一下车就慌忙跳开,离司徒毅远远的。 搞得车夫一阵莫名,还以为自己没把马车停稳,吓得赶紧去扶桑行,却被另一个人抢先了。 桑行微愕,抬眸,就看到景止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笑着:“大人,能看到你活生生的真是太好了,陈旸他们说那个雪海山庄发生爆炸,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大人了,呜呜呜……” 桑行看着这丫头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感动。 “好啦,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而且我还抓到了坏人,过不了多长时间,咱们就能回京了。” “嗯嗯。”景止乖巧的点点头。 “走,咱们进去吧。”桑行微笑着说道。 “大人,我扶您。” “好。” 司徒毅看着那一高一矮,逐渐走远的身影,眼波微动,吩咐手下将木晓带下去关起来,便袍角轻漾,步履稳健的走进了驿站。 折腾了一业,桑行虽然觉得有些累,但精神还很亢奋,一点困意都没有。 用解药把 木府的那些人都弄醒了,分别盘问了好长时间,桑行才去休息。 一觉醒来,已经是半下午的光景。 本来吃午饭的时候,景止是想喊桑行的,但是司徒毅却过来了。 见桑行睡的正香,知道她真的累了,若是把她喊醒,吃过饭她必然会马不停蹄的去审木晓,便没让人打扰她,就一直让她睡着。 桑行穿好衣服,胡乱的吃了一点景止热了不知道几遍的午饭,嘴巴都还没擦干净,就脚不沾尘的直奔驿站的重犯牢房。 上午审了大半个上午,那些个木府的人,倒真是一个比一个嘴硬,她还没开始审问,就有两个一解开就服毒自尽的。 吓得桑行赶紧让人先把那些人的口腔清洗过后,才敢给他们解七星蔷薇的毒。 但是,并不是木府的每一个人都会知道详尽的粮款和人质藏匿地点,对着几个下人又是威胁、又是利诱,最后连大刑都动用了,问出来的有用信息却没多少。 最后审问凌深和木盈。 凌深倒的的确确是块硬骨头,打的皮开肉绽,硬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桑行无可奈何,总不能真的一上来就先把凌深杀了吧,说不定留着还有用处。 至于木盈,桑行倒是没使多大的手段,一说要毁了她的容貌,她就吓得受不住了,当即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 不过木盈终究只是木晓的妹妹,且还是一个并不受木晓喜爱的妹妹,知道的东西也不多。 据木盈交代,木晓之所以这么猖狂又轻而易举的就能抢到数额巨大的赈灾粮款,根本就不单单是依靠木府的力量。 而是木晓和朝中的许多官员都有勾结,他们得到粮款之后,三七分成,都有利益可得。 据说木晓手上有一个账本,就详细记录着和朝中某些官员的利益来往。 桑行一听这个消息,简直就是气的要炸。 可又继续追问下去,木晓的那个账本在哪里,木盈又说不上来。 桑行好一番威吓,木盈吓得直晕了过去,也没有交代出来。 依此可以看出,木盈并不像是撒谎。 且仔细想想,依着木晓疑神疑鬼,对木盈极为不屑的性格,也不会把这种极为机密的事情告诉她。 思忖间,桑行不紧不慢的就来到了驿站重犯牢房。 说是重犯牢房,其实就是一个闲置的库房改造而成的,在库房的一周,布满了信王府的暗卫。 木晓被关在这种地方,怎么着都难以逃脱吧! 不过,这些桑行也都是听景止说的,而景止应该是听陈旸说的。 因为早上一回来,桑行因为躲着司徒毅,就但单独去审问了其他犯人,木晓是司徒毅指挥人搬进来关押的,她并没有看 着。 可是站在传说中的重犯牢房门口,桑行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她甚至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这是怎么回事?”桑行自言自语,来回张望,可是这库房附近哪里有人? 说好的信王府暗卫把守呢? 而且,为什么这库房的门还大开呢? 难道木晓逃跑了? 脑子里这样想着,桑行心中一急,也不管自己腿上脚上的伤了,拔腿就往库房里面冲。 杂乱的库房里,横七竖八的摆放着一些无用的东西,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人动过。 转了半圈,在墙角处发现一些残留的血迹,看样子,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木晓真的被关在这里过。 只是,现在人去哪儿了? 桑行眉心一蹙,抬腿往外走。 走到门口,恰好遇见从外面过来的司徒毅。 “我们上当了!” 桑行还没开口,司徒毅就率先说出来这句话。 桑行凝眸不语,等着司徒毅解释下去。 “我们抓到的那个根本就不是木晓。”司徒毅一字一句的说出来,桑行一脸懵懂。 不是木晓? “怎么可能?”桑行当即提出疑惑,“在青州,除了木晓见过我的画像,其他人根本就没有见过我,在密室里他明明就把我认了出来,怎么可能不是木晓?” 司徒毅拢了拢俊眉,眸色转深,其实这一点他也 不是很理解,若是说木晓又找了一副桑行的画像,让他的辨认,冒充自己进入密室。 可是为何凌深却不认识桑行? 且凌深一直喊木晓师父,在木府中,凌深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低,没有道理木晓让其他人辨认,却不让凌深辨认。 还有一个问题,木晓若是让人辨认,说明他早就知道台面上的桑行是假的,是另有其人,那又为何会让假司徒毅出现,并且传纸条给他,让他去骆别山呢? 最困惑的一点是,密室里抓到的凌深和木盈都是真的,若是木晓早就料到染布坊是局,为何单单自己脱身却让自己的妹妹和徒弟赴险? 若说是让他们顶罪了事,可是到现在为止,除了木盈略有交代,凌深是只字未说。 这实在是不合理。 司徒毅也不知道该怎么向桑行解释。 “本王现在也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早上把人带回来,中午本王过来审问,那人就死了,本王派人检查尸首,发现那人脸上有一张人皮面具。” “现在人在哪儿?”桑行晶亮的瞳孔一缩,又恼又怒,还以为抓到了木晓,没想到又让这个奸诈的家伙脱身了。 “在前厅。” “去看看!” 桑行话音还没落,人就跑了出去。 司徒毅蹙了蹙眉心,这样下去,伤的脚什么时候才能好? 第一百一十三章 被毒死的 抿了抿唇,司徒毅也没说什么,拔开大长腿迈出去,几步就追上了桑行。 长臂一捞,抄起桑行的衣领,施展轻功,不过三五个起落,两人就来到了前厅。 前厅。 一具尸首被安放在地上,信王府的暗卫团团守卫。 桑行和司徒毅走过去,众人纷纷行礼。司徒毅扬了扬手,示意众人免礼。 这边,桑行也顾不上那么多,径直奔向地上的尸体,还没蹲下查看,一眼看到那具尸体苍白的面容。 桑行神色错愕,惊呼失声:“是他!” “你认识?” 司徒毅眸中划过一丝意外,凝向桑行,“他不是木府的人,他是那家染布坊的店小二。” “店小二?你确定吗?”司徒毅显然没有预料到,冒充木晓,难道不应该是木晓安排的,怎么会是染布坊的店小二? 行动之前他可是特地派陈旸查过,这家染布坊的底细很干净,怎么还会冒出和木府有牵扯的人。 星目一沉,司徒毅转眸朝陈旸看了一眼。 陈旸吓得脑袋一缩,自然明白司徒毅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唯恐司徒毅误会,陈旸赶紧解释,“王爷,属下真的查过了,那家染布坊真的和木府没有关系,属下敢以项上 人头担保。” “你的人头有什么用?” 男人冷冷地反问了一句,清俊非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步履优雅的走到低身检查的桑行身边,微微蹙眉。 陈旸冷汗连连,知道男人情绪不佳,也不敢再擅自回复了。 “陈侍卫,你放心吧,王爷不会要你的项上人头的。”桑行一脸认沉静的站起身,缓缓接口,口吻不轻不重,听着既像是玩笑又像是认真。 陈旸拿眼角偷偷瞟了一眼他家王爷和桑行,暗暗吞了口苦水,桑行的这句话,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有什么发现?” “此人是被毒死的,他不但中了七星蔷薇的毒,还有另外一种毒。”桑行说出自己的判断。 “嗯,”司徒毅颔首,“上午本王找人验过尸,此人身上虽然多处被伤,但都不致命。” 桑行眼波微动,抿了抿唇瓣。 “但是他的身上有一种不明物质,这种物质和七星蔷薇结合,变成了一种毒,这种物质是什么,仵作查不出来。”司徒毅不疾不徐的说着。 “不明物质?”桑行晶亮的杏目睁圆。 司徒毅没再说,转眸示意陈旸,陈旸当即把上午仵作从死者口鼻中提取出来的细微粉末拿出 来,递给了桑行。 人命在前,桑行也不嫌脏,拿着那一小包有些微微发白,又有些融化的粉末研究了好一会儿,蓦地脸色一变。 小手没有意识的一抖,那包好不容易收集的粉末就尽数洒在地上。 “怎么了?”一见桑行的反应反常,司徒毅也顾不上让陈旸收拾洒落的东西,墨色的眸子转深。 “这是摄魂草的粉末。”桑行几乎是低哑着嗓子,尽管刻意绷直了声线,但还是能听出她声音中的颤抖。 “摄魂草的粉末?”司徒毅语气中微微带着疑惑,摄魂草,听上去就不像是什么正派的好东西,但是桑行的反应是在有些大。 桑行几乎是艰难的点点头,语气中裹挟着一丝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摄魂草其实就是一种毒草,它可以迷惑人的心智,让人产生幻觉,被下毒者会被下毒者控制意识,被控制着去做一些事情。” “这些都是传说,也都是我从一些杂七杂八的医书上看到的,可怕的是这这种毒草的种植方式。” “如何种植?” “摄魂草每月十五日,食人心头血。”桑行咬咬牙,犹豫着说出来。 司徒毅星眸中闪过一抹震惊,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不是听错了。 一株草,每个月都要喝人的心头血。 有没有搞错? 取了心头血,人还能活吗? 震惊的又岂止司徒毅,站在一边的陈旸和其他暗卫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陈旸眨巴着眼睛,吞咽了一口口水,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桑……桑都尉,你刚刚说,一株草会……会喝人血?” “我也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而已。”桑行自己都有点难以确定了,“但是我看这药粉,的确是和传说中的摄魂草的粉末很像。” “若这是真的,那此人就是被木晓所控制,可是木晓根本就没有进入密室,他又是如何控制此人的言行,并且一眼就认出王爷不是桑都尉呢?”陈旸挠了挠脑袋,有些不解的问道。 桑行抬眸,正好撞上司徒毅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眼,张口,异口同声的说出六个字:“木晓进过密室!” 陈旸呆呆地看看桑行,又看看他家王爷,这两个人还真是有默契,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 可是他们家王爷和之前在雪海山庄的那个女人又是什么关系,且那个女人怎么又忽然不见了。 桑都尉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吗? 陈旸有些凌乱了,越来越觉得他家 王爷深不可测,深不可测哟! “桑大人怎么知道木晓进过密室?”司徒毅薄唇微勾,迈开两条修长的大腿走到椅子边,一撩衣摆落座,优雅矜贵的将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 因为司徒毅坐下,桑行原本面对着他的姿势就变成了背对着他,悠然转过身,扬手指了指尸首手脚上的伤痕,“此人的手脚筋根本就不是本官挑断的。”桑行傲然而又笃定道。 司徒毅黑眸轻凝,没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很简单,本官习惯左手使用匕首,因此,横向使刀的时候,若是站在相同的方位,本官所斩的伤痕,和一般人是相反的。” “本官清楚的记得,挑断木晓手脚筋的时候,是站在木晓的右侧,可是此人手脚上的刀口,却与实际不符。这说明,本官所伤之人,根本就不是此人。” 司徒毅璀璨的眸子一直落在桑行的脸上,听桑行说完,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唇角潋起点点弧光,眼底也掠过一抹难得的赞赏。 刚才陈旸取摄魂草粉末过来,一并带来了好几样上午验尸所发现的物品,司徒毅刚开始没觉得什么,可当桑行不小心把摄魂草的粉末抖掉,他就发现了一些异样。 第一百一十四章 能没事吗 因为当时目光本能的追随着摄魂草往下落,眼梢就不经意的瞥到了店小二的耳朵边。 他记得在密室里,他把银针打到木晓的穴道上,有一根银针是飞进木晓肩胛里的,当时他清楚的看到木晓的左耳耳垂上有一个耳洞。 当时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在召陵,只有女人才会打耳洞,他当时还确认了一遍,千真万确。 可是,这个店小二的耳垂上,是没有的。 亦是因此,他才敢肯定密室里见到的木晓和他们带回来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这其中,必然是在哪个环节被掉了包了,尤其是当桑行说出摄魂草的事情,司徒毅愈发肯定。 在凌深那帮人闯进密室的时候,悄悄控制了染布坊小二的心智,让他跟着下去,中了七星蔷薇的毒。 然后在回来的途中,沉着人多混乱,悄悄的将店小二伪装成木晓,并且制造成和木晓相似的伤痕,然后把木晓换下来救走,只是时间仓促,伤痕模仿的有些出入。 可是如果这样的推论成立,那就说明,信王府和逍遥阁之中有木府的人,且还不止一个,因为一个人实在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么周密的计划。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这样的计划也并不好完成。 信王府的暗卫,都是他一手培养的,完全可以说个个是精英,没有一 个不是他知根知底的,所以暗卫中不可能有木府的人。 那就剩逍遥阁秦歌派来的人之中,看来,有时间还需要提醒提醒秦歌那厮,好好管理一下逍遥阁。 见司徒毅良久不语,桑行还以为是自己说的有什么漏洞,忍不住道:“王爷,有什么问题吗?” 一连问了两遍,男人才回过神来,“嗯?你说什么?” 桑行无语了。 合着她说了一堆,男人根本没听进去啊! 这就不是狂妄了好吧,简直就是标标准准的目中无人啊! 不悦地撇撇嘴,“本官问,王爷觉得本官说的有什么问题吗?”桑行扯着嗓子,一字一句的蹦出来。 “没有,桑都尉分析的很到位。” 很到位? 真虚伪! 她分析什么了吗?她好像只是陈述了一个她自己的习惯事实。 反正已经看出了男人有些心不在焉,桑行索**不在乎了,往旁边迈了两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桑行挥手示意陈旸把店小二的尸体带下去。 陈旸愣怔了片刻,又抬头看看自家王爷,一张倾世无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眉眼微垂,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犹豫着是不是还要请示一下,男人陡然开口,“桑都尉吩咐你做事,你看本王做什么。” 陈旸眼帘一颤,完全没见男人有什么动静,这样也知道在看 他? 但听男人话语里的意思,哪里还敢再犹豫,飞快的朝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暗卫使了个眼色,两人就将店小二的遗体抬了下去。 桑行撑着下巴,晶莹的水眸巴巴的看着眼前的茶壶发呆。 脑袋里已经乱成一团浆糊了,她都有些迷茫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本来还想着已经抓了木晓,这件事基本上就快结束了,没想到半道上杀出一个程咬金,木晓竟然被救走了。 也不知道那坏蛋现在死了没有,纵然是被救走了,但是中了七星蔷薇的毒应该是真的,手脚筋被挑断了也是真的,身上许多穴位被打了银针也是真的,那他现在是不是应该摊在床上动弹不得呢? 不过,也不好说,抢劫灾粮、绑架钦差、荼毒百姓、种植摄魂草,这哪一样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万一他真的有七星蔷薇的解药呢? 按照顾北烟之前的说法,木晓既然极有可能是盗窃了红衣教的药方,那么他对红衣教的七星蔷薇应该也是了解的。 哎! 桑行幽幽地咽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有些英雄气短,明明知道木晓是坏人,却根本抓不住他,纵然抓住了,也不能马上将他处死。 光是想一想,桑行就气的咬牙切齿。 还有,接下来该怎么办? 木晓逃了,她的身份也 公开了,接下来想引木晓出现,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吧。 该从哪里下手找点线索呢? 线索? 桑行抓耳挠腮,琢磨了好一会儿,眸光蓦地一闪。 对了,木盈不是说木晓那里有个账本吗?只要能拿到账本,等于拿到了物证,不但可以将那些勾结奸商的贪官一网打井,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向大理寺讨要通缉令,缉捕木晓,她就不信,这个坏蛋能一直嚣张下去。 当务之急,要想办法找到那个账本才行。 桑行打定主意,一拍桌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之迅速猛烈,一下子把屁股下的椅子都带倒了。 司徒毅正端着一杯茶,惊闻桑行的大动作,愕然的抬眸看了看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有事?” 桑行不开心的蹙了蹙眉,问的这是什么话,当然有事了,她可是钦差,青州的是办不好,她可是要倒霉的。 现在头号犯人逃跑了,她能没事吗? “嗯。”轻轻地应了一声,见他一副冷漠疏离又不关心的态度,桑行也就不想搭理他了,之前他不是说过,这是她的事情,不能什么都让他做吗? 那就她自己来好了。 抬腿就要往外走,走了一步,脚下一阵抽痛,桑行小脸一皱,这该死的脚趾,为什么偏偏要受伤。 强忍着疼痛,桑行克制着不让自己流 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神色淡然从容的瘸着脚走出前厅。 几乎是一步一挪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桑行的脚实在痛的厉害。 景止见她面色不对的回来,又看她瘸着脚,慌忙给她查看,脱掉鞋袜,肿胀的脚趾映入眼帘,景止一口口抽着凉气,心疼的眼泪扑扑簌簌的往下掉。 桑行痛的满头大汗,小脸煞白,见景止哭个不停,又不住的安慰她,心里却感动的不得了。 她本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去世以后,她差点被杀,一个人孤独的漂泊,这些年,她早就学会了隐忍和不在乎,爱这个字眼似乎一直都离她很远。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景止这个丫头对她的关怀和维护,她都看在眼里,生出一种温暖。 当初无意在丞相府救了她,没想到她倒是一片赤诚。 景止帮着桑行上了药,桑行虽然心里头压着许多事,但是也不敢乱动,半个下午一直在休息。 但是脑子却没有停,搜肠刮肚想找个办法把木晓捉了。 如今木晓重伤,一定还没有离开青州城,木晓那么狡诈,错过了这个机会,她就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桑都尉在吗?”桑行正胡乱的想着,一直也没想出什么好的主意,厢房的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小小的脑袋探头探脑的从门缝中伸了进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果然醒了 “嗯?” 出于本能的,桑行就转头应了一声,看到门缝里挤进来的那个小脑袋。 看那小脸,清澈天真,一片懵懂,应该是个年龄还不大的小丫头。 不过桑行不认识,驿站里好像没有见过这个丫头。 “你是?”桑行没有回答她,毕竟是生面孔,桑行一手攥着被角,一手悄悄缩进袍袖,不动声色的做着戒备的动作。 小丫头好像没有看出来,大眼睛骨碌碌转了转,确定屋子里真的只有桑行一个人攥着,这才推开门扇,飞速的闪身进来。 且小丫头的手里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在反手关门的一瞬间,还将那东西小心翼翼的护在胸前。 桑行疑惑更甚,捏着被角的手微微使劲儿,撑着身子坐起来,面上表情不咸不淡,“你到底是谁?” “奴婢是秦阁主的丫鬟,这封信,是秦阁主让奴婢送来的。”小丫头一口气跑到桑行跟前,说着,拿出手中一直护着的那封信,递给桑行。 秦歌? 怎么会送信过来? 忽地想起来之前抓木晓的时候,秦歌似乎是有什么事想跟她打听的,只是当时被司徒毅阻止了,一直没有问,或许是送信是为了问什么的吧。 这样想着,桑行就了然了,心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袍袖下的手撒开 ,坐直了身子,伸手接过小丫头递来的信封。 信封是纯白色的,没有封口,桑行轻而易举的就将信纸从信封中拿了出来。信纸被叠的整整齐齐,从背面还能看出密密麻麻的黑字。 桑行纤秀好看的手一抖,将信纸在面前抖开,垂眸,一行行黑字入眼。 桑都尉: 我是秦歌,关于…… 桑行一行字都没看完,眼前蓦地一黑,扑通一声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送信过来的小丫头大大的眼睛中闪过一缕得逞的阴笑,快速的伸手封了桑行的穴道,跑到窗边,对着窗子敲了敲,一抹黑影跃窗而入。 两人一前一后奔到桑行床前,黑影一把扣住桑行的腰,将桑行扛在肩上…… 太阳已经落山了,夜幕笼罩着青州,驿站里面星火点点。 景止帮桑行安排好晚膳,就提着风灯往桑行的厢房去了。 远远地,就看到厢房里一片漆黑。 怎么没有掌灯,难道还没有睡醒吗? 下午她给桑行换完药,桑行说太累了,要休息,不让她在边上伺候,她就休息去了。 只是,她家桑都尉未免也太能睡了吧,白天本就睡了半天,午膳都是半下午才吃的。这怎么又从半下午睡到了晚上?昨晚到底是有多累? 也没有多想,景止走到厢房门口 ,抬手敲了敲门,“大人,醒了吗?该吃晚膳了。” 厢房中没有回应。 又敲了两下,仍旧没有。 景止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都尉,奴婢给您掌灯吧。” 仍旧是一片寂静。 景止忐忑的推门而入,凭感觉摸索着走到桌边,点了油灯,室内一片亮堂。 凝眸看向床榻,哪里还有桑行的影子? 脑子里嗡嗡一片。 景止踉跄着从桑行的房间里跑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司徒毅提着一个食盒迎面走过来。 “怎么啦?” 司徒毅一眼就看到了景止满脸慌乱,心里咯噔一跳,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王爷,桑都尉不见了。”景止大口小口喘着气,哭丧着脸,嗓音里明显蕴着一抹哭腔。 她的话还没说完,男人的俊脸陡然变色,手中蓦地一重,景止都还没看清是什么,眼前白影一晃,男人已经脚步翩跹的走进了厢房。 桑行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天黑了,因为眼前漆黑一片,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不过当脚踝上冰冷沉重的触感传来,她一瞬间就清醒多了。 眼前漆黑,不是因为天黑,而是她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块黑布。 半边身子麻木,她想要挪一挪身子,才发觉根本动不了,嘴巴都张不开,她被点穴了 。 虽然动不了,但桑行还能感觉到手和脚被沉重的铁链束缚着。 所以,她是被绑架了? 脑子里蹦出这么一句话,意识到这么一个事实,桑行凭借多年的修为,迅速定了定心神,使自己平静下来。 她最后有意识是在驿站的厢房里,一个小丫头去给她送信,说是秦歌让送来的。 对了,信。 桑行瞳孔蓦地一敛,是信有问题,她记得她当时把信抖开,就闻到了一阵香味,因为觉得是秦歌送的,她就没怎么多想,可是读了没有一句话,她就是去意识晕倒了。 她到现在甚至都不知道那封信上写的到底是什么。 是秦歌? 他要绑架自己? 不对呀,秦歌是逍遥阁的阁主,又是司徒毅的朋友,他绑架自己做什么?这样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啊。 想跟她打听什么人? 也不可能,她都已经答应了秦歌会帮忙,秦歌若是有什么需求,直接说就行了,又何必大张旗鼓的把她绑架了。 想来想去,桑行都想不到秦歌有什么理由要绑架自己。 也许,不是秦歌,是有人假冒了秦歌的名头,故意设计的。 桑行眸光一闪,脑子里又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没错了,一定是这样,那人肯定是和自己有什么仇,自己又有警惕性,一般 人不会相信,司徒毅带来的人她又认识,所以就假扮是秦歌的人,让她上当。 在青州这个地方,除了木晓,她还能和什么人有仇。 哼,一定是木晓这个小人,因为被她折腾惨了,所以来报复她。 桑行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按道理来说,木晓纵然还活着,应该也是受了很重的伤才对,她想过木晓会报复,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还没找木晓,他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她好像醒了?”不远处响起一个沙哑笨重的男声,紧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桑行眼波动了动,睁大了眼眸,本以为对方会解开她的穴道,或者解开她眼上的黑布。 没有,都没有。 男人狠狠地朝着桑行的腹部提了一脚,毫不留情,桑行痛的瞳孔一缩,“唔”地**了一声,想喊都喊不出来。 男人似是对桑行的反应很满意,转头冲着一个方向笑说,“果然醒了。”还得意的扬了扬尾音。 娘的! 桑行都想骂人了,这木晓的手下也都是和木晓一样,一个比一个变太啊。 这确定她醒没醒的方法也真是绝了。 只可惜她现在是心里有苦说不出。 正在心里暗暗的骂着,耳朵里隐约听到一阵锁链叮当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他没受伤 是开锁的声音,听动静,应该就不远。 因为看不到,桑行只能猜测。 果然,她猜的没错,没多久,就听到有门吱呀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串七七八八的脚步声就走了进来。 “参见大人!”两个男人的声音齐齐呼出,听声响,似乎还对着来人行了个跪拜礼。 大人? 桑行心里一阵嘀咕,来的不是木晓?这些人怎么还称他为大人? 静静地凝下心,等待着那位被称为大人的人回复。 然,并没有听到那人的声音。 屋子里有挪动椅子的声音,应该是有人给那位大人搬了椅子。 紧接着,便是先前踢桑行的男人对那个大人汇报的声音:“大人,人已经醒了,接下来是要送去月合堂还是……” “不必,派人去通知木少爷。”一个严肃而又庄重的声音响起,很陌生,桑行没有听过。 但能确定的是,此人不是木晓。 派人去通知木少爷,木少爷应该是木晓吧。 那这位大人呢,就是司徒毅所说的朝廷中和木府勾结的官员?所以这绑了她过来,是打算讨好木晓吗? “去,把她的穴道解开。”严肃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桑行动弹不得,难受的要命,正纠结着怎么样才能先把自己的穴道解了,蓦然听见这道严肃的口吻,宛如听见了天籁之音,正中下怀。 男人的手下领命,上前解开了桑行的穴道,桑行眼上的黑布依旧蒙着,没有解开。 不过,穴道解了,桑行能动,就已经好多了,毕竟躺了不知道多久,她的半边身子都麻木了。 挪了挪身子,换个舒服点的姿势,蒙在黑布下的眼睛一弯,桑行唇角潋滟,“谢谢这位大人。” “嗯,不必客气。” 本是一句带着试探和讥讽的话,这个男人派人绑了她,搞得她浑身僵硬难受,凭什么还要谢他,桑行却没 想到男人还会恢复。 略一思忖,桑行薄唇再度启动,“不知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没有答复。 这一句话问出之后,空气静谧了好一会儿。 桑行心头一阵擂鼓,意识到可能是让男人误会了她在试探,又连忙解释:“这位大人别误会,大人让人解了我的穴,等于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不是试探什么,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大人,总不能一直喊大人‘这位大人’吧?” 男人阅尽千帆的眸光闪过一抹幽光,唇角勾了勾,这个桑行还真是特别啊,他派人绑了她,点了她的穴道,她竟然还有心情反过来谢他。 洁净有力的五指轻轻在扶手上一旋,一只手臂的手肘轻轻抵在扶手上,儒雅温润的支撑着一侧脸颊,男人饶有兴致的轻凝了眸光,“本官姓张!” 男人坦然而又清晰的吐出四个字。 时刻注意着桑行脸上表情的变化,生怕错过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哦,原来是张大人。”桑行笑着点点头,语气有些夸张,因为双手被锁在背后,动不了,她只能靠着脸部表情,希望能博得一丝丝这位张大人的同情。 “张大人,您是不是和木少爷关系很不错啊?” “嗯,算是吧。”男人思索了一下,在桑行看不到的情况下挑了挑眉梢。 “那您知道我是谁吗?”桑行继续问。 “御都府桑都尉。”男人轻轻松松的说出来,几乎是不假思索,他既然抓了她,当然知道她是谁。 “你说的没错,但是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桑行略带神秘的压低了声音。 “是吗?”男人眉尾轻扬,有些意外。 “想知道吗?” “说说看。” “这屋子里,除了您,还有其他人吗?”桑行有些戒备的转眸望了望四周,虽然她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凭感觉,这位张大人似乎比他的那些手下好说话。 “还 有本官的三个护卫。”男人直言不讳。 “能不能让他们先出去?”桑行微带着试探。 “可以。”心里痒痒地有一个虫子在拱动,男人唇角一勾,示意手下出去,他很想看看,桑行到底会说出什么来。 “大人,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先前踢了桑行一脚的男人开口,语气中明显带着对桑行的不信任,和对男人的担忧。 终究,他跟了面前这个男人很多年,知道这个男人虽然手腕滔天,能力初衷,但是在武功上,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文弱书生。 若是桑行刷什么花招,一回儿动起手来,这个男人必然会有危险。 御都府的都尉,号称帝都之狼,哪有狼是吃素的。 “你是大人吗?”张大人语气骤冷,柔和温润的脸一沉,剜了他的手下一眼。 那手下也是了解他的脾气,一看这架势,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一会儿只能多注意点就是了。 当即躬了躬身子,和另外两人退了出去。 “好了,你可以说了。”三人都退了出去,并将门关上,张大人才开口,对桑行说了一句。 桑行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似乎有些艰难,“我是木晓的仇人。” 张大人一怔,这就完了?他当人晓得她是木晓的仇人,这还用说吗? “然后呢?”张大人眯了眯眸,精锐的眸光沉郁幽暗,看不出情绪。 “然后您千万不能把我送给木晓啊!”桑行蓦地小嘴一瘪,哭腔瞬间涌上来。 没办法,她现在势单力薄,外面估计到处都是木晓和这个张大人的势力,木晓那边已经是死敌了,她若是落到木晓手里,肯定是必死无疑。 所以,只能从这位张大人下手,希望他能坚持一下,不要把她交到木晓手里,只是怎么样能大动这位张大人呢? 桑行想了两个办法。 第一,博同情,男人不是最容易见不得女人的眼泪 吗?虽然她现在的身份是个男人,但是比着一般的男人,她瘦小柔弱许多啊,一顿委屈装可怜,说不定能让这位张大人产生恻隐之心呢? 第二,利诱,她想想,这位张大人身为朝廷的人,既然勾结木府,无外乎两种东西,一个是名,一个是利。 如果第一个办法不行,她就用第二个,许诺给这位张大人点什么,她就不信他会不动心。至于许诺了之后能不能兑现,那就另说了。 不管怎么样,现在保命最重要。 打定了主意,桑行嘴角一瘪,鼻子一抽,就哭诉了起来,“张大人,你是不知道,木晓他作恶多端,为祸百姓,又屡次陷害于我,我跟他早就是水火不容了,你若是把我送到他手上,他一定会活吃了我。” “你看,”桑行凭着感觉往前蹭了蹭,伸出自己的双腿和脚,“都是因为他,我的身上还受了这么多伤。” “我从小就体弱多病,身子骨不太结实,再被木晓抓了,我就真的要没命了。” 桑行一边装哭卖惨,一边竭力表演,尽量声情并茂,让自己看上去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张大人拢了拢眉,他想过桑行可能会用什么法子让自己放了她,可是没想到她会用这样有些无赖的手段。 面对对手,这样也行? “可是,我听说你把木晓的手脚筋都给挑了?”张大人耐心的等桑行说完,不轻不重的落下这么一句。 桑行心中倏地一垮,呵呵,挑了那混蛋的手脚筋都算便宜他了。 但是嘴上可是怎么也不敢这么说。 桑行眼睫微垂,露出一脸的无奈和痛惜,“张大人有所不知,我这么做都是被逼无奈的。” 张大人没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桑行默了一会儿,看上去像是沉重,实际是是在组织语言,“张大人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是实在气不过,才会出手伤人的。木 晓为了一己之私,杀人放火、抢劫粮草、还抓走了朝廷钦差。皇上派我过来,我能不给青州百姓,给皇上一个交代吗?” 男人垂了垂眸,没有说话。 桑行说的这些,他如何不知道。 “张大人,您一看就是个明事理、品端正的好官,一定不会甘心就这么寄人篱下……” 桑行还待说下去,忽然听到屋子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股冷风迎面吹过来了,桑行的话就戛然而止。 “大……”推门进来的木晓奇怪的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桑行和张大人,略感疑惑的凝眸望向张大人,嘴里的称呼喊了一半,就被张大人扬手止住了。 一脱口,就变成了这样的语言,“大人,你怎么来了?” 咦,是木晓!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腔调。 桑行漆黑的眸子一凛,全身的神经迅速紧绷,木晓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刚才她和张大人说的话,木晓都听到了吗?好奇怪的是,木晓也喊那位张大人为大人,而且从木晓的语气里,桑行竟然听出一丝恭敬的味道。 什么样的官,会让木晓恭敬。 他们不是合作的关系吗? 还有,木晓手脚筋被断,这不过一天的功夫,怎么就完全听不出一丝虚弱的意味,刚才木晓进来的时候,她分明听到了脚步声。 虽然不确定脚步声是不是木晓的,但是听木晓的声音,中气十足,健朗有力,哪里像是受伤的样子? 难道他没受伤? 不对呀,刚刚那位张大人明明亲口承认了的,怎么会没伤。 正奇怪着,那边,悠悠然响起张大人的声音,“木少爷来的正好,本官正合桑都尉说你呢,桑都尉可是说你是他的仇人,不知道你怎么看?” 乍一听张大人的声音,木晓微微一愣,不过他何其聪明,望了桑行一眼,又看看张大人,旋即明白了。 微微勾了勾唇,拾步朝桑行走过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自身难保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响起,感觉到木晓过来,桑行紧握着小手,手心一片湿滑,全是冷汗,依着木晓的性子,她完全想象不到木晓会怎么对付她。 “木晓。”桑行顽强的压抑住声音的颤抖,喊了他一声。 “嗯?”木晓眉目间闪过一丝起伏,在桑行面前站定。 紧紧一个用鼻音发出的字,桑行根本听不出他情绪的变化。 攥了攥手心,桑行的眼帘轻颤,眼前的黑布质量是真的好,她睁开眼睛,却连木晓的影子都看不到。 “临死之前,我还有几句话想问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如实回答?”桑行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司徒毅和景止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就算发现,一时半会儿估计也很难找到这个她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 而木晓和那位态度不明朗的张大人就在眼前,她被杀掉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 但是,能拖住一会儿是一会儿,说不定木晓痛下杀手之前,那位张大人忽然想开了也有可能啊。 再说,她的确有不明白的事情,就算是死,也该做个明白鬼吧。 “你说。”木晓回头看了张大人一眼,又转过头来,慢条斯理的吐出两个字。 “我们在密 室里抓到的是不是你?” “是。”木晓回答的格外痛快,当初既然掉包,他自然早就猜到司徒毅和桑行会发现,承认了也无所谓。 “那你受伤了吗?”桑行紧追着问。 木晓顿了顿,眸光轻凝,又向前走了两步,双腿几乎是贴在桑行的面前。垂了眸,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桑行,“你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我应该受了重伤,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一股悠然恬静的味道,忽地钻进呼吸,桑行知道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但还是十分度笃定的点点头,“是,我想知道。” 木晓一声轻笑,刺耳而又带着嘲讽的意味,让人听着很不爽,不过,没有人看见,他的眸中洇起的一抹苦涩。 “桑都尉下手够狠,我的确受了重伤,不过已经好了。”木晓云淡风轻的说完,如愿的在桑行脸上看到极大的震惊。 手脚筋被断,又身中剧毒,穴道被封,放在常人身上,莫说一日,就是一月、一年,想要恢复如初都很艰难。 可是,他木晓不是普通人。 “这绝不可能,你骗人。”桑行仍旧难以置信。 “反正你也活不了多长时间,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桑行一直 是半跪半坐在地上的姿势,比站着的木晓低了一大截。 木晓忽地一抬腿,一只脚重重的落在桑行的肩上,高度刚刚好。 微微倾了身子,一只手肘,撑在那条抬起的腿上一手缓缓靠近桑行的脸颊,手腕在桑行脸上滑蹭。 这样的姿势,让桑行又是屈辱,又是悲愤,但脸颊触到木晓手腕的那一刻,前两种情绪又被更大的震惊所掩藏了。 木晓的手腕光滑平整,根本就一点伤痕都没有。 “怎么样?信了吗?”木晓将手收回来,脚却一直踩在桑行的肩膀上。 桑行眸光轻敛,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猛地一甩肩膀,将木晓的脚从自己肩上甩掉,桑行仰眸,不对应该是凭着感觉仰脸对着木晓的方向。 “所以,红衣教的那个药方是真的,顾北烟找你真的是为了那个药方。” 木晓一怔,没想到桑行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原本凭他的能力,桑行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可能把他甩掉,但是他的一时疏忽,倒是让桑行得逞了。 稳住身形,他掸了掸衣袍上的虚尘。 对于桑行的话,他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药方的事是真的,但是他的伤还真不是药方上的药治好的,但是也算有 间接的联系吧。 又不可能和桑行解释那么多,勾了勾凉薄无情的唇瓣,木晓清罹俊逸的脸上有的只是不屑,“真的假的又如何?反正你也不会拿到,和你没关系。” “帝都的幼女失踪一案,是不是也和你有关?”桑行愤愤然,胸中的一切情绪都化成了怒火。 “是,”木晓坦然承认,“不过,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想抓我吗?” 叮叮当当! 桑行恼怒的想要起来,可是手上脚上都绑着沉重的锁链,她的挣扎根本就无济于事。 木晓嗤笑,欣赏着她的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恍惚中,脑子里陡然闪过另一个女子在他面前挣扎的样子,同样的愤怒,同样是要冲过来,恨不得把他杀了,可也是同样的无可奈何。 烦躁的摇了摇头,木晓眸色一沉,他怎么会把桑行这个男人和那女子混为一谈。 桑行,只是他的对手。 那个女子,更是不配他的想念,有朝一日见到她,他一定要让她后悔! “嘭!” 一声巨响,木晓一拳重重地砸在木制的地板上,地板深深地陷出一个坑。 正在挣扎的桑行当场愣住,她虽然看不到,但是能听到动静,清楚地感觉到地板一震,她眨了眨眼 睛,这是怎么了? 一直坐在木晓身后一语不发的张大人,拧眉看着木晓孤傲的背影,眸色转深,“木少爷,桑都尉你也见到了,账目带来了吗?本官可是要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张大人适时地开口,一瞬间就把桑行和木晓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木晓将沾染了鲜血和木屑的手从破碎的地板中拿出来,挑了一眼桑行,又转眸看张大人。来之前,他接到这个男人的手下的通知,让他带着账目来这里,说是抓到了桑行,让他过来一趟。 来之前木晓还一直好奇,抓到桑行让他过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带着账目,要知道这账目上记得可是有关朝中不少官员的买卖记录。 可谓是事关重大。 但是木晓一向尊重这个男人,男人让带,他就带了。等到来了这里,听到男人的和桑行的话,他就大概明白了几分。 当即起身,用那只没有流血的手从袖袋中掏出账目,刚想递给张大人,却又看见男人使了一个眼色。 拢了拢神,木晓恢复一如既往的清冷孤傲,“一个小小的桑行,张大人就想讨回账目,也未免太小瞧我木府了吧。” “木少爷,我们去外面谈。” “好。” 账目?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比你少 莫非就是木盈之前所说的木晓手中记录的关于朝廷官员的那一本? 所以,这位张大人是有把柄握在木晓的手中,想要以她为资本,向木晓交换。 麻麻滴! 这帮贪赃枉法的**果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桑行听着两个人离去的脚步声,又有人走进来,门关上,她就完全听不到木晓和那位张大人的声音了。 “有人吗?”桑行正了正坐姿,双手和双脚仍旧被铁链束缚着,很不舒服。 “有事?”男人的声音粗野旷达,又是一个陌生人。 “我饿了,能不能给我弄点晚膳过来。” 黑布下,桑行晶亮的眸子转了转,她必须想办法联系上司徒毅,让他来救自己。 “靠,一个破阶下囚,还那么多屁事儿。”男人虽然骂骂咧咧,但桑行并不理会,凝神听男人的脚步声,逐渐走远,有开门关门的声音,应该是真的出去给她找吃的了。 “门口那位大哥,你还在吗?”桑行凭借着先前听到的响声,判断木晓出去之后,应是进来了两个人。 出去了一个,那么还剩下一个。 刚才门口的方向有动静,所以桑行判断那人应该是站在门口的。 果然,那个方位传来一个不太确定的回应:“你叫我? 还有什么事吗?” “对对对,这位大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桑行压低了声音,连连点头,试探着问。 不等男人回答,桑行又补了一句,“我可以给你报酬,你放心,我的朋友是逍遥阁阁主,我又是皇上的人,只要你肯帮我,我肯定不会亏待你。十万两白银,怎么样?” 沉默。 没有人回答桑行。 桑行抿了抿唇,自然知道对方的顾忌,“你放心,我既然是找你帮忙,自然不会出卖你,我也不是让你放了我,只要你肯帮我传给消息给驿站的信王就可以。” “我负责在这里看守着你,这段时间是出不去的。”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男人终于应声。 啊! 桑行心头微丧,打算放弃这一条路,另想方法。 却蓦地听见男人用更低的声音说:“再加十万两。” 桑行微怔,马上明白过来,脑袋点的小鸡啄米一样,“行,没问题。” 正打算再问男人既然出不去,打算怎么送信,屋子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随着门被打开,脚步声响起,一听就不是一个人,一众人径直走向桑行所在的位置,提着桑行的胳膊,把桑行架了起来,桑行就有些慌了。 “喂,你们做什么?你 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呀?”桑行固执的挣扎了一下,但是根本挣扎不动,反而把被铁链扣着的手腕上的皮给蹭破了。 不会这么快吧? 木晓和那个张大人谈好了?这是要把她拖出去上刑报仇? 她的消息都还没传出去呢。 “各位大哥,有话好商量,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啊,等一等行不行?” “我想上茅房,一个下午没上茅房了,你们先让我去个茅房成吗?” “哟,疼疼疼,这位大哥你轻点。” “大哥,你劲儿怎么这么大,一定功夫很不错吧。” “是张大人要见我吗?还是木晓?” 桑行一路被提着往前走,小嘴不停,可是没有一个人理她,连个哼一声的都没有。 “别费力气了,他们都是哑巴,不会跟你说话的。”鼻孔里转进来一股香味,准确的说应该是饭菜的香味,耳朵里听到木晓的声音。 娘的! 真完了。 要见的竟然是木晓,这下子轮到桑行变哑巴了,看来那位张大人果真是扛不住啊,这么快就把她交给木晓了。 讪讪地抽了抽嘴角,桑行如同木偶一般,被抄着她的人丢弃在地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桑都尉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不说了?”听着声音,桑 行感觉到木晓站在她的身前。 领子忽地一紧,桑行感觉到一只铁钳般的大手落在她的脖子上,直接将她腾空提起。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也会有今天?”浅淡的清香扑面,桑行的呼吸一寸寸被剥夺,小脸憋的通红,又逐渐由红转白,想要挣扎,却连挣扎的力气和能力都没有。 桑行依稀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手上和脚下的铁链随着她抽搐的动作“叮叮当当”作响,响在静谧的屋子里,诡异而又惊悚,屋子里站着许多守卫,没有一个人敢大口喘气儿。 更多的是,是见惯了这种死亡前的挣扎。 木晓看着在自己手中抽搐颤抖的桑行,脑海中又蓦然闪过什么,一股燥意自心头涌上来。 桑行,杀不得! 愤怒的一甩胳膊,一张清罹俊逸的脸泛着微微潮意,黑眸危险而又无情。 “嘭”地一声,桑行被重重的砸在地上,身上本就有伤,木晓又不顾轻重,她不但是跌落在地上,更是落在了身后的锁链上。 后腰一股强烈的疼痛,她痛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也没功夫护痛,桑行大口的喘着粗气,贪婪的呼吸着涌进鼻腔的空气,刚才她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木晓想要杀她,理由太充 足了。 可是为什么忽然又不杀了? 桑行还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东西,脑袋后面蓦然一松,眼睛的束缚掉落,忽然照过来的灯光让桑行极不适应,刺的她微微眯了眼眸,过了好一会儿才把眼睛睁开。 一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木晓那张俊俏,却又让桑行恨到骨子里的脸。 “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对你的讨厌一点也不比你少。”木晓没好气的睇了桑行一眼,转头朝着手下使了个眼神。 一甩衣袍,木晓步履翩跹的走向屋内的一张饭桌,优雅的撩了衣摆坐下,动作温柔矜贵的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两名手下领命走到桑行面前,一左一右抄起桑行的两条胳膊,粗鲁的拎着桑行,直接把她扔到木晓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屁股砸到椅子上,后腰被硌破了皮的地方撞上冷硬的椅子扶手,桑行情不自禁的逸出“唔”地一声。 木晓扬手执了碗筷,干净修长的大手上隐隐泛着青筋,不悦地睨了桑行一眼,开始吃饭。 桑行这才有机会打量起眼前景象,她的面前竟然是一张饭桌,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食物,怪不得刚才一进门就闻到了呛人的香味。 而在桑行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生不如死 此人一身藏青色丝绸衣衫,衣袖边角绣着精美的暗纹,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绾着一个青铜色发冠,看打扮绝对是非富即贵。 自从桑行进来,此人一直是低眉敛目,态度恭谨,没有说一个字。 不过对于桑行而言,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她没有见过。 “张大人,本少爷准备的膳食你不满意?”木晓夹了一片莲藕放入面前的碗中,抬眸看见对面的男子并没有动筷。 “不……不是,”男人连忙挥了挥手,拾起筷子,低头开始吃饭,“木少爷一向待客周到,本官怎么会不满意。” 原来这就是刚才的那位张大人,是先前那个男子的声音不错。 嘁。 原先看不到的时候,听到这位张大人说话斯斯文文,还挺硬气,现在一看,不过如此,明显是对木晓有些忌惮嘛! 撇了撇嘴,桑行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许多好吃的,有糖醋藕夹、有红焖兔肉、有双椒鱼头……好多好吃的。 一天都没好好吃饭,桑行早饿了 ,可是双手还被绑在后面呢。 抬头看了看木晓和对面的张大人,两人吃的挺香,但都没有一丝要照顾她的意思。 “张大人,我饿了。”桑行犹豫了一下,看着对面的张大人,说 了一句。 张大人把头从饭碗里抬出来,市侩的眸子望了望她,又望了望木晓,“这是木少爷准备的,你还是先问问木少爷吧。” 说完,又低头,继续不紧不慢吃自己的,不再理会桑行。 桑行无语了,她当然知道是木晓准备的,刚才木晓就说了好吧,可是她就是因为不想求木晓,所以才问他的呀。 “一顿不吃饿不死。” 桑行缩了缩小脑袋,还没说话呢,就听到木晓丢下这么一句。 呵呵,桑行傲气的一撇头,“哼,吃你的东西,本都尉还嫌脏呢!” “哈,有骨气啊!”木晓端起茶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水。 又重新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走到桑行身后,就近夹了一块兔肉,一点一点送到桑行鼻尖前,微微俯了身子,唇瓣就在桑行耳边不到一拳的距离。 “嫌脏?你真不吃?”带着挑衅和惑人的意味,木晓唇角一斜,潋起一抹阴笑。 诱人的香味包裹着鼻腔,桑行眼帘颤了颤,一挺腰板,偷偷吞了口口水,嘴里大声道:“本都尉不饿了!” “咕噜噜噜,咕噜噜噜……” 桑行的话音还没落,肚子里就传来了一阵清脆嘹亮的叫声。 桑行耳根子一热,瞬间尴尬的要 命,这打脸打的也太快了,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坐在对面的张大人显然也听到了,唇角掩不住的笑意。 木晓略带遗憾的垂了垂眼梢,瞥了一眼桑行的腹部,一张口,把那块肉送到嘴里,就在桑行耳边咀嚼。 声音嚼的的特别响。 “看样子,桑都尉是真的不饿,不过没关系,本少爷给桑都尉准备了更好的东西。”木晓把口中的食物吃完,站起身。 转头,对着身后的后卫吩咐,“把桑都尉送到练毒房去。” “是!” 练毒房? 桑行身上毛孔一紧,娘呀,木晓是要那她练毒吗?不行,不行,她宁愿死也不要成为木晓的练毒工具。 “你们放开我!” “木晓,你这个王八蛋、坏人、小人、你阴险歹毒,你不要脸。” “你们要做什么?我不要进去,我不进。” “木晓,你不能做这样对我的,皇上一定会追查,信王也一定会追查,你这样下去,到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木晓,哎呀,你们放开我,我们先谈一谈行不行?” 桑行又是挣扎又是乱拧,可是根本就不管用,同来的时候一样,根本就没有人理会她。 木晓一直目送着桑行被送出去,才拾步往外走。 “木庄主!” 一直忐忑不安的张大人见人都走光了,这才敢抬起头,走向木晓。 木晓顿住步子,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不知道木庄主这深更半夜的,传唤下官过来,到底有什么急事?”张大人看了看木晓,又看了看方才桑行离去的方向,忧心忡忡。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天没见到张大人了,所以传唤张大人过来吃个便饭。” 吃便饭? 张大人垂着眼眸,没说什么,但心里绝不相信木晓叫他过来只是吃便饭,木晓没有那么闲。 “对了,张允,一会儿本少爷有个东西要交给你,你就现在这里等着。”木晓似是想起什么,忽然说。 “好,”张允点点头,心里稍微踏实一点,果然是有事的,只是不知道木晓要给他什么东西。“木庄主,刚才那位可是御都府的都尉桑行?” “正是。” “她不是这次来青州调查的钦差吗?”张允的脸色蓦然一变。 “嗯。”木晓再次肯定了他的答案。 “那她刚才见到了下官,岂不是……”张允张口结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木晓打断。 “你怕什么?他不是被本少爷抓住了吗?既然来了这里,那还不是一切都要听本少爷的?” 木晓一副胸有成竹、稳草胜券的样子。 “是是是……”张允连连俯首,心里却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之感。 见张允也没有其他的事了,木晓就吩咐张允在这里等着,当即拔腿离开。 木晓来到练毒房,桑行已经被强行捆到了一张石榻上,手脚都被铁链缩着,固定在石榻的四角,动弹不得。 木晓从容不迫的走进来,就在桑行的眼前,捣鼓着桌上的瓶瓶罐罐。 桑行听得心里直发怵,哑着嗓子问木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是想折磨我,还不如一刀给我个痛快。” “这个世界上,死是最简单的,很多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受,所以,我决定不杀你,但是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手中调和的药液最后一步完成,木晓拿着瓶子风姿轩昂的走到桑行跟前。 桑行看着眼前那张最温柔的脸,说着最无情的话,无助又无奈,连连摇头,下巴却被木晓的大手禁锢着。 当瓶中苦涩的药液流入喉中,桑行的鼻尖蓦地一酸 ,眼眶中竟抑制不住的洇起泪花。强烈疯狂的抗拒,使得木晓下手也特别的狠,顽固强硬的扳住桑行的下巴,眸中盘上猩红可怕的狠厉。 药喝下去没多久,桑行就晕了。 第一百二十章 她死了 “啪!” 木晓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空瓷瓶扔到地上,发出一记清脆的响声。 清冽无情的眸子落在桑行苍白的脸上,抿了抿唇,抬手搭上桑行的手腕,英挺的眉毛禁不住微微拧起。 呵! 又是中蛊,又是受伤,竟然还这么要死要活的拼命,这样的人他倒是第一次见了。 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木晓转身,走到练毒房的一个橱柜前,目光在橱柜上一排排的瓶瓶罐罐前搜索了一阵,抬手拿出一个圆圆的瓶。 拧开了瓶盖,蹙着眉,用手在瓶扇了扇,嗅了嗅那瓶药的气味。 确定是自己要找的,木晓拿了瓶,也没有盖瓶盖,再次走到桑行跟前。 瞥了眼桑行脸上的那道血痕,木晓修长的手指掠了一块药膏,轻轻地涂到桑行的脸上。 桑行的脸冰冷,木晓的手指温热,冷与热相撞的瞬间,木晓的心里又晕开了一团化不开的情绪,这样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好像曾经有过。 清冽的瞳孔一敛,木晓蓦地响起什么,伸手把药膏瓶子放到石榻上,他凭着印象,走到桑行的一只脚边。 没有将桑行脚踝上的锁链解开,木晓直接脱掉了桑行的一只鞋袜,当肿的老高的脚趾入眼。 木晓忽地 又笑了。 一开始以为是他在算计人家,没想到他早就被人家算计了。 在密室里见到秦歌的时候,他还一直以为逍遥阁的阁主也是被司徒毅和桑行所捉,到后来,他被大哥安排在逍遥阁中的两人所救,他就怀疑,逍遥阁很可能是和桑行一伙的。 现在看到桑行受伤的这只脚,他完全能确定了。 当时,在密室里看到桑行一瘸一拐,他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并没有多想。方才心底忽然产生奇怪的感觉,他猛然就想起了那个在雪海山庄遇到的女人。 那个被称为是逍遥阁阁主夫人的女人。 细想之下,那个女人的神态表情、走路的样子,和桑行如此相近,连受伤都是同一只脚,这不是巧合,只能是她们俩是同一个人。 木晓微眯了眼眸,打量着桑行,这位桑都尉可真是能屈能伸,一个大男人,竟然能甘愿扮成一个女人。 哈! 木晓弯了弯唇,心中说不出来的感觉,再次执起石榻上的那瓶药膏,走到桑行的脚边,给桑行涂药。 涂着涂着,木晓又觉得有些不对。 但看那一只玉足,细白有致,小巧玲珑,怎么看都不像是男人的脚。 这面相清秀,身子骨柔弱也就罢了,怎么这脚丫子也… … 该不会真的是个女人吧? 木晓被自己脑中忽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得咯噔一跳,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木晓拾步走到桑行身前,看看那张苍白柔弱,不过巴掌大小的脸儿,有些颤抖的伸出手,探向桑行的胸部。 心口莫名地一阵紧张。 “少爷!” 木晓被身后忽然传来的叫声吓得手一抖,慌忙的收回来,假装咳嗽,握拳放在自己的唇边,脸色极为尴尬。 转眸看向身后走进来的手下,声音僵硬而刻意,“怎么了?” “时辰差不多了,大人在后山等着,派小的过来催一催少爷。”那手下躬着身子回复道。 “知道了,本少爷这就去。”木晓拢了拢眉,垂眸见手中还拿着那瓶没有盖盖的药膏,转身走到橱柜边,阖上盖子,本想放回原处。 又觉得放回去也浪费了,再度转身走到桑行身边,将药瓶塞到了桑行的袖袋中。 做完这一切,木晓又掏出了一枚黑色的药丸,捏开桑行的嘴,直接塞了进去,一指点上桑行咽上的穴道,桑行就咽了下去。 拾步离去,走到门口,在转身的一瞬间,木晓又回头看了一眼。 桑行,好生珍重吧,希望你有活下去的命。 “去把这个东西交给客厅 的张允,让他现在哪儿等着,本少爷一会儿就去找他。”木晓从怀中拿出一本账簿,随手交个走在身侧的一个手下,“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让他在客厅等着本少爷,不能乱跑。” “是!”手下领命而去。 木晓意味不明的弯了弯唇,拾步走向后山。 “都安排好了吗?”木晓刚刚到达马车前,马车里就传来男人沉稳儒雅的声音。 “嗯。”木晓应着,提了衣摆的前襟,抬腿上了马车。 “身上的伤怎么样?” 木晓还没坐稳,对面的男人就一脸担忧的凝着他。 在软垫上落座,木晓唇角轻漾,眉梢挑了挑,故作轻松,“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伤对我来说不痛不痒。” 对面男人的脸色却并没有因为木晓轻松的话语有所好转,反而越发深沉严肃,“有我和太后挡着,以后这种事情你少管,回府上好好养着,不许再乱跑了。” “我看那个桑行和信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还是的得让他们内部先斗起来才行。”木晓不接男人的话,故意转移了话题。 对面的男人眉目敛了敛,“嗯,你说的对,这两年,小皇帝有****的趋势了,还有那个丞相叶坤,八面玲珑,谁也不知道他安 的什么心思。” 男人顿了顿,又转向木晓,“所以,你这次回去,不能再贪玩了,该做点正事。” 木晓被男人说的,忽地像个孩子一样,不好意思笑了笑:“大哥也太夸张了,我哪有贪玩。” “盈盈和凌深的小命都差点丢了,你还好意思说。”男人说着斥责的话,眸中的情绪却是掩不住的长兄对弟弟的呵护。 “木盈完全是自找的,我都不知道大哥留个这个女人要做什么,她又不是我们的亲妹妹。”木晓略带不满的抱怨。 “自然有用。”男人接了一句,却不解释。 马蹄哒哒,车轮滚滚,马车启动,一路朝着帝都的方向而去。 车厢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木晓和男人对坐,各自沉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木晓纠结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呐呐地开口,“大哥,你告诉我,她在哪儿?” 对面的男人一怔,旋即皱了皱眉,斯文儒雅的脸上难得闪过一抹不悦,“一个贪图富贵,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还忘不了了是吗?” 木晓低着头,长长的眼睫动了动,忽略男人的不悦,鼓足了勇气,“大哥,你告诉我。” “她死了。” “什么?”木晓刷地抬起头,清冽的眼眸拢上一层震惊。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私奔不成 “你说她死了?”木晓激动的站起来,不顾马车的颠簸,一下子冲到男人的面前,若不是被男人扶住双臂,差点跌倒。 男人这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木晓这副样子,蹙着眉心,不答反问,“怎么?你还要去陪她不成?” “不,她怎么会死呢?”木晓抿了抿唇,情绪不平,无助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大孩子。 “好啦,”终究是不忍看木晓失魂落魄的样子,男人叹了口气,“这是我猜的,当年也只是知道她嫁给了京中的一位官员,可是无名无姓,找起来无异***捞针。” 男人实在不明白,这世上女子千千万,为何他的弟弟就偏偏痴迷上那个背叛他的女子,那女子就算还活着,找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还要让人家跟他私奔不成? 而且那女子现在少说也应该有三十几岁了吧,一个中年妇人,和他弟弟…… 徐徐抬起眼梢,看向木晓的一张俊脸,男人再次叹了口气。 “这么说只是没找到她?”木晓清冽的眸子蓦地一亮,好似重新点起了火光,又是喜又是急,“朝中大臣难道就没有谁的夫人姓桑吗?” 男人白了了他一眼,“朝中大臣无数,难道你让你哥整天闲着没事,舔着脸去问人家的夫人 姓什么?再说,以那女子的身份,既然是嫁给高官,成为正妻的可能性就极小,莫非你哥打听完妻还要打听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哥要做什么呢。” 木晓低着头,抿了抿唇,他大哥说的也有道理。 “阿晓,你听大哥一句劝,不要再找她了,纵然找到了她,你又能怎么样呢?娶她吗?你们不可能了。这天下之大,什么样的女子没有?等回了京,大哥给你安排,不管你想要什么样的,大哥都一定帮你找到。” 男人抬手拍了拍木晓的肩膀,又是怜惜又是心疼,他就这么一个弟弟,从小相依为命,贫穷富贵,他们都在一起,他很疼木晓。 无论木晓做什么,他都不阻止,只要木晓开心,他都无所谓,只是关于那个女子,他一直都无法理解。 “大哥,你说御都府的桑行有没有可能是个女人?” 木晓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男人愣了一瞬,这个话题跳跃的有点快啊!不过,不提那个女人,他还是很欣慰的。 御都府的桑行,有没有可能是女子,男人微微眯了眼眸…… 骆别山。 会客厅。 自从木晓走了之后,张允就一直等在这里,等了没多久,木晓的一个手下就送了一个 账本过来,让张允继续在这里等。 张允一头雾水的接过账本,完全没想明白木晓这是在搞什么鬼。 他和其他的一些官员与木府合作,一切扣下了派往青州的粮款,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查,他和其他的一些官员一直躲在青州城内一个叫做月合堂的秘密基地。 月合堂是木府的地方,有许多木府的高手护卫,木晓遇到什么紧急的事情也经常到那里躲避。 之前听说朝廷又派了御都府的都尉做钦差来青州,他们这些官员还有点惊慌,不过木晓跟他们承诺过。 如果那位钦差是个贪财之人,就把他拉下水,如果不是,就由木晓负责搞定钦差,把所有的一切退到那位钦差的头上。 反正木家在朝中有人,且还是太后的人,太后和小皇帝斗得正欢,而且太后一直占上风,等到风头过来,太后就会将他们重新编制任命,好处多的不得了。 可是今日下午,张允和其他官员在月合堂隐约听说木晓好像受伤了,本来他们打算组团去看看的,但是他们见到木晓之后,发现木晓神清气爽的,根本就没有受伤的样子。 后来,又到了夜里。 张允被木晓的手下紧急传召到骆别山,来了之后就坐在那儿吃饭,吃完了就开始等 。 等到现在他也没搞清楚木晓找他过来到底是什么事。 手里拿着账目,他也不敢翻,万一是什么机密的东西呢。 会客厅里的守卫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 木晓仍旧没有出现。 张允耐不住的站起来,打算走走,可刚一站起来,一个守卫就一伸粗壮的胳膊,横眉怒眼的把他拦住。 “这位壮士,本官不走,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再去通知一下木少爷,看他什么时候过来?”张允浅笑着说道。 他知道木晓的人都是不怎么讲道理的,也不敢发火,就只能耐着脾气说。 谁知道,那个壮汉听了他的话完全没有反应,一直皱着眉,挥着胳膊撞他的胸口,示意他坐回去。 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说。 “嘭!” 外面传来重重地一击撞门声。 紧接便是一声声**,“砰砰砰”地响声不停,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不断地砸到地上。 张允一脸疑惑,想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但是面前的壮汉拦着,死活不让。 张允虽然曾是武官,但是武艺多年不练是,生疏得狠,更不会是这些壮汉的对手,不敢贸然出手,就只能在会客厅里干着急。 外面的声音和动静越来越大,但是只听见有东西落地,以及偶尔有男人** ,却听不到呼痛的声音。 练毒房外,司徒毅手执长剑,三千墨发冠于脑后,因为打斗,稍显凌乱。 剑眉斜飞入鬓,黑如灈石的眸子深邃而又冰冷,寒气吞吐,嗜血无情,薄削绝美的唇瓣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雪白的衣袍早被就血污和尘土沾染的看不出本色,只在寒夜的风中簌簌飞扬。 手中长剑舞动,司徒毅恍若一个杀神,纵然被木府的众多高手围攻,仍旧不落下风。 胸口被打中,腿弯被踢了一脚,司徒毅只是发出**的声音,却完全没有倒下去的趋势,反而大有越战越勇的气势。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木府的打手就全部被司徒毅打倒。 一步一步的走向练毒房,手中长剑的剑尖儿上划下一串串血珠。 司徒毅眉目无波,面色无澜,一脚踹开练毒房的大门。 石榻上被绑的四仰八叉的人儿入眼,司徒毅眼帘微颤,加快了脚步冲过去,挥剑去斩锁着桑行的铁链。 “铮!” 刺耳尖锐的声音响起,铁链没断,长剑却断成了两截。 司徒毅微怔,瞥了眼塌上面色苍白的桑行,眉心微拢,双手握住铁链,猛地提了一口内力。 “当啷!” 铁链应声而断。 如法炮制,司徒毅用双手连断了四根铁链。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陪你一起 打横将桑行抱在怀中,司徒毅大踏步往外走,顿足一跃,径直飞往青州城的方向。 夜早已深了,青州城内只有寥寥几处亮着灯火。 “砰砰砰!” “谁呀,大半夜的,大夫不在,明天再来吧。”小伙计不耐烦的翻了个身,睡眼惺忪,扯了扯被子,继续睡。 “嘭!”一声巨响,外面的大门被撞开。 “哗啦啦!”门房的大门不过一瞬间就全部变成了碎片,破碎的木板砸到身上,小伙计一下子清醒了。 “大夫呢?”一个眸色腥红,满身是血的男人,怀中抱着一个人,泠然站在小伙计的面前。 小伙计慌乱的从床上坐起来,“小的……这……这就给您去叫。”小伙计爬下床,往后堂跑,一不小心还摔了一跤。 纵使如此,屁也不敢放一个,站起来继续跑。 司徒毅扫视了一圈,蹙了蹙眉,从门房里走出来,正巧碰上小伙计带着老大夫赶过来。 老大夫一大把年纪,着急忙慌的跑过来,衣服都还没完全穿好。 医馆厢房。 老大夫挂着一脸不好的表情,从容的收了针,司徒毅当即紧张道:“她怎么样?” “这位姑娘是中毒了。”老大夫皱着眉。 “什么毒?” “这…… 老夫从医数十载,也从未见过这种毒,恐怕活不了多久了,你快把人带回去,安排后事吧。”老大夫叹息了一声。 “你说什么?”司徒毅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老大夫的衣领,将人抄了起来,心中一股气火攻心。 “噗!” 一口鲜血全吐在了老大夫的脸上。 站在旁边伺候的小伙计吓得脸煞白,不过被抄起来又被吐了一脸的老大夫倒是淡定许多,抬起粗布衣袖擦了擦眼,无奈的看着司徒毅,“老朽水平有限,这位公子若是不信,老朽也没有办法。不过,依老朽看,公子内伤不轻,还有得治,需要早些医治才行。” 司徒毅几乎是摇摇欲坠,咬了咬牙,一把将老大夫甩了出去,咆哮着:“滚!” 小伙计连忙上前扶住老大夫,两人哪里还敢停留,急吼吼的就跑了出去。 不行,她怎么可以死呢? 他才刚刚找到她呀! 踉跄着扑到床榻前,司徒毅扑通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捉住桑行的手,探她的脉。 真的是中毒了。 司徒毅黑眸中的希冀一点点被剥落,到最后全部变成了绝望和灰败。 老大夫说的没有错,他也探不出这是什么毒,但是他能感觉到桑行的呼吸一点一点变得微 弱,手臂上的温度一寸一寸消失。 怎么会这样? “桑行,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不能死的,你救过我你知道吗?我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你,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 “我还想和你一起去做很多事呢,你不是要抓木晓吗?你不是还要找出帝都那件案子的幕后真凶吗?” “我们的故事还没有开始,绝对不可以这样结束,桑行,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啊!”司徒毅一颗心慌乱到不行,人生中第二次,他感受到这种无助、绝望,上一次,是他母妃去世的时候,他在旁边守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司徒毅漆黑的眸中晕染上一层痛苦,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他本来就受了箭伤,还没好,又强行动用那股超强的力量,全凭着一股心火,才从骆别山撑到了现在。 眼前一黑,司徒毅一头栽倒下去,人事不知。 再度醒过来,司徒毅是被一阵呻银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前,司徒毅本能的抬手,朝被子上摸了一把。 桑行不见了? 司徒毅漆黑的瞳孔一敛,噌的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刚要去找,又注意到房间里有呻银声。 房间不大,司徒 毅一眼扫过去,就看到那个蜷缩在桌子地下的小小身影 。 她醒了? 司徒毅眉眼一喜,根本就没想自己的体力如何,踉跄着扑过去,却经不住脚下一软,扑通一声狠狠地撞在地上,都顾不上揉揉膝盖,司徒毅毫无形象的蹭到桌子地下,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桑行?” 可躲在桌子地下的人儿入眼,司徒毅的一颗心又仿佛被大石揉碾过一般,痛到不行。 桑行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全无血色,平常红润的嘴唇已经变成了紫黑色,公子髻全散了,发丝凌乱的落到脸上、肩上,铺了一地。 晶亮的双眸紧紧闭着,秀眉痛苦的蹙成一团,双臂抱着一条桌子腿,两只白皙柔嫩的小手上鲜血淋漓,桌腿上全部是抓痕,身子不停的颤抖。 “桑行!” 司徒毅鼻尖一酸,清越的嗓子早就变得又低又哑。 桑行意识朦胧的眯了眯眼眸,模糊中,感觉着面前的人既像是司徒毅,又像是王五。颤抖着声音,吃力的发出了一个字:“痛……” 司徒毅的心好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一样,长臂一伸,将桑行揽入怀中,“别怕,我陪着你。” 桑行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低低地呻银慢 慢变成了小声的呜咽,小手颤抖的抓住司徒毅的袖襟,小腹处的疼痛一波胜过一波。 额头上不停地有冷汗冒出来,不过一会儿功夫,桑行整个人都湿透了,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司徒毅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紧紧地抱住发抖的桑行,温热的唇吻上她流泪的眼睛,低低**:“如果痛,你就咬我,不要忍着,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桑行小手紧紧攥着司徒毅的衣襟,浑身战栗,几乎要把他的衣袍揉烂。 司徒毅心痛到难以呼吸,唇瓣放开桑行的眼睛,一手按着桑行的脑袋,把她按到自己的肩窝里,一手探上桑行的手腕。 只能探到现在是毒发了,却仍旧探不出这是什么毒。 肩头一痛,司徒毅越发紧紧地抱住桑行,唇瓣贴着她的耳垂。时间就好像被暂停了,无比的漫长难熬。 肩膀上一松,怀中的桑行终于停止了颤栗,攥着他衣襟的小手好像也松开了。 司徒毅心中咯噔一声,连忙将桑行拉开一点,一手去探桑行的脉搏,一手去探桑行的呼吸。还好,她还活着。 司徒毅心口微松,再度揽住桑行,轻轻地在桑行的额头上落了一吻,唇角弯了弯,脑袋沉沉,睡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狂欢一下 天亮的时候,老大夫派小伙计过来看看情况。 小伙计一推门,就看到了男人和女人相拥着躺在桌子地下的情形。 而且男人和女人都是发髻凌乱,一身的狼狈,衣袍上血迹斑斑,比着夜里来的时候更甚,尤其是女人身上的衣服,更是湿哒哒的贴在身上。 这是干什么啦? 两个人可是都还受着重伤呢。 老大夫昨夜可是诊断那女人中了剧毒,活不久了,所以……这是最后狂欢一下? 小伙计挠挠后脑勺,有点尴尬的走到桌边,弯了身子,“姑娘,公子,天亮了,你们看,要不要挪个地方?这桌子底下也挺憋屈的。” 司徒毅率先醒过来,扶着沉痛的额头,意识归拢的一瞬间,本能的去探桑行的呼吸,还好,她没事。 “什么时辰了?”司徒毅扭头看了小伙计一眼。 手肘撑在地上,踉跄着坐起来,一只手一直抱着桑行没有松开。 “回这位公子,现在是卯时。”小伙计见司徒毅态度和善,没有昨夜的那股戾气,心也踏实了许多,见司徒毅扶着桑行费劲,就想上前搭把手,却被司徒毅不着痕迹的避开。 “你去准备点吃的过来。”司徒毅将桑行再次抱回床上,回头吩咐小伙计。 小伙计面色一僵,显得很为难,在青州这 个地方,吃的是比金还贵啊,吃药容易,吃饭可就难了。 司徒毅见小伙计犹豫,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去青州驿站,就说信王让他们送吃的过来。” “信王?”小伙计张大了嘴巴,眨了眨眼,指着司徒毅,“你……你是信王殿下?” “嗯。”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小伙计一边应着,一边慌慌张张的往外跑。 看小伙计出去,司徒毅将桑行扶起来,温柔的给她绾了一个公子髻,又探了脉,感觉到她的脉象平稳,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不禁一阵错愕。 错愕之余,又是万分的惊喜。 桑行如今的脉象正常,这是不是证明她身上的毒解了。 “桑行,桑行。”司徒毅轻轻拍着桑行的脸颊,喊着她的名字。 桑行在他的呼喊中睁开眼睛,朦胧之间,只感觉全身上下都痛。 不对,应该是腿痛,腰痛,手痛,嘴痛,可是脚不痛了。 做梦了吗? 揉揉眼睛,司徒毅那张俊脸清晰的映入眼帘,桑行咬了咬唇,蓦地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手,在司徒毅脸上捏了一把。 司徒毅被她一醒过来这个动作搞得有些莫名,但是并没有多,就让她捏。 “痛吗?”桑行看着司徒毅。 “不痛。”司徒毅柔柔地望着她,心绪大动, 一股失而复得的情绪难以名状。 “我果然是在做梦。”桑行颓丧的说了一句,被鲜血染花的小手再次抬起来,抚了抚司徒毅的脸颊,有一些不舍,“可是为什么我全身都好痛。” “你不是在做梦。”司徒毅一把捉住桑行的手,侧首吻了吻她的手心,“我真的在你身边,我把你带回来了,你没事了。” “不是梦?”桑行蓦地瞳孔一脸,刷地把手从司徒毅手里抽回来,双手支撑在身后,半坐了起来。 速度飞快,司徒毅根本没反应过来,桑行已经坐起来了。 “你做什么?快躺下,你中毒了你知不知道,别乱动。”说着俊眉一蹙,按着桑行往下躺。 “我……我真的逃出来了?”桑行兀自难以相信,睁大了眼睛看着司徒毅,身子在司徒毅的钳制下慢慢躺回去。 “是,你安全了。” “木晓呢?他去哪儿了?” “逃了。”司徒毅摇了摇头,他当时完全是在强撑,看到她的那一刻,他都快疯了,哪里还有什么功夫去管木晓。 又给那个坏蛋跑了。 桑行蹙了蹙眉心,看着司徒毅满脸的污迹,又是血又是汗,一向干净雪白的衣袍更是脏到没法看,“你身上的箭伤不是还没好?怎么又搞成这样?让大夫看了没有?快让我瞧 一瞧。” “我没事。”司徒毅抓住她乱动的小手,唇角勾出一记动人心魄的浅笑,虽然脸色很不好,但温润的笑容还是让桑行莫名的安心。 “你身上的毒也不知道是解了还是没解,你先躺着别动,等我一下。” 司徒毅说着,咬牙起身,转身往外走。 桑行虽然有些着急,但是乖乖的躺好,等着司徒毅回来。 一出厢房的门,司徒毅还没走几步,终于再也压抑不住,苍白的俊脸骤然爬上一抹痛苦的神色。 “噗!” 一大股血泉从口中喷涌而出,司徒毅一手按着胸口,膝盖不停使唤的一软,高大的身影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公子!” 在晕倒之前,司徒毅隐约听到了老大夫的声音。 “大夫,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啊!” 桑行在屋里急的团团转,两天了,已经整整两天了。 那天她醒过来,司徒毅说让她在屋里等着,结果她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司徒毅,反而等到了一个年迈的老大夫。 老大夫告诉她,司徒毅受了重伤,昏迷了,正在病房里医治呢。 她一听就急的不得了,慌里慌张的就去看司徒毅,才知道到原来他伤的那么重。 旧伤未愈,又添新创。 后来,老大夫又给她探了脉,惊叹的不得了,说她身上 的剧毒竟然没了,她自己也探了探,跟正常人的脉象没什么区别。 没多久,驿站的人也来了,来送吃的,不单来了陈旸,竟然还来了皇帝的侍卫统领何唐,以及御都府的管家仪椿。 据何唐说,仪椿半路回去搬救兵,皇帝因为放心不下桑行,这才派他过来帮忙。 桑行也没说什么,帮忙可能是真的,毕竟她出来没带什么人,仪椿走了之后,她身边就剩了一个景止,但放不心不下这种事情就难说了。 而且何唐还汇报了一件大事,就是他和仪椿赶到驿站的时候,正好遇到陈旸带兵外出,知晓桑行被贪官绑架,三个人急匆匆的带兵赶往骆别山。 到那儿的时候,就看到满院子伤兵残将,以及正拿着账目和银票等物准备逃跑的张允。 三人当即将院子里所有的人拿了,经过一番拷问,查到了青州的月合堂。 此刻,所有涉及此案的官员皆已归案,粮款追回了半数,还有一半只能在审查之后再说。 只是坏人抓了,却没找到桑行和司徒毅,一听医馆的小伙计说信王在医馆里,三个人立即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来。 桑行又是震惊又是恼怒,尤其是听陈旸说他是发现司徒毅不见了之后,收到线报说桑行在骆别山。 桑行就更加肯定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痛醒了 这一切,又是木晓的金蝉脱壳之计。 先是把她绑架了,然后把司徒毅的人吸引过去,他脱身,把张允和其他的官员拖出来当替死鬼,就像是之前天香楼的秋娘一样。 可恶! 桑行安排陈旸先留下来照顾司徒毅,有什么情况再跟自己报告,就拾步和何唐等人回了驿站。 不出桑行所料,张允所那的那本账目,记录的全部是张允和其他官差的交易记录,关于木府和木晓,根本就没有只言片语。 两天的时间里,桑行又让何唐和仪椿在青州城里挨家挨户的盘查,没有,什么都没有,包括桑行所知的木晓的两个根据地,月合堂和骆别山,一番细细地搜查下来。 有的只是那些或者真的,或者伪造的官员贪污的证据,木晓就好像是桑行的一场梦,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还有一件事,也在桑行的意料之中,那就是在驿站的兵马几乎倾巢而出去围剿骆别山的时候,木盈和凌深被人救走了。 通过对那些官员的审问,虽然有人交代出木晓,但是没有证据,桑行又找不到木晓的人,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至于张允,桑行也不想也不想去问了,一个和木晓那种人为伍的人,说出的话还可信吗?说不定还会因此抓住 她的把柄,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而这两天里,桑行除了处理找回的粮款和盘查那些贪污的官员之外,就一直在担心司徒毅,他还没有醒。 “他内伤严重,五脏六腑受损,你当是感冒发热呢?说醒就醒?”一旁研磨药粉的老大夫白了桑行一眼,毫不客气的怼了一句。 桑行的思绪被拉回来,讪讪地咬了咬唇,也不在乎,就一直守在司徒毅的床边,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一会儿走来走去。 这两天,没到晚上,她就让陈旸回驿站休息,她在这里守着。 白天忙着审讯,办理各种各样的杂事,晚上又这么熬着,桑行晶亮的眼睛都染上了细细地血丝。 “大夫,那他大概什么时候才能醒啊?”桑行垂着头问了一句,她虽然会医,但学的并不精细,都是给自己处理一些外伤,略通一点毒药而已。 “这种事情不好说,”老大夫捋了一把胡须,有些花的眼睛眯了眯,“不过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随缘吧。” 随缘? 这也能随缘? 桑行嘴角抽了抽,做大夫的人要这么随意吗? 天亮。 桑行一只手支着下巴坐在司徒毅的床前,脑袋狠狠地往下一栽,吓得她一个激灵赶紧坐好。 抬头看床上的人,还没 有醒。 躺了两天,男人的下巴上都生出了一圈青黑色的胡茬,心湖荡漾起一圈涟漪,脑子一热,桑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抬手抚上了男人的下巴。 刺刺地,桑行低头弯了弯唇,笑的像一个偷东西的小贼。 抬眸,看到男人冰冷紧抿的薄唇,没有一丝的血色,桑行心头一动,手指上移,慢慢游走到男人的唇瓣上。 带着一丝丝的调皮,又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情绪,桑行的手指用力的在男人的上唇瓣上一捻。 薄削的唇瓣上瞬间变得红润,桑行眉尖一挑,小手又滑到男人的下唇瓣上,还没用力,手指尖蓦地一阵温热,竟然被男人一口含住,轻轻地撕咬。 神色一震,桑行瞳孔一缩,微微抬眸,就猝不及防的撞进男人黝黑深邃的星眸中。 四目相撞,男人的眸中绞着一丝邪魅和慵懒,甚至带着一分轻浅的促狭,桑行却像一个做坏事被抓个正着的孩子。 慌乱到手足无措,桑行脑子一热,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醒了没醒?” 醒没醒用得着摸人家的嘴吗? 桑行眼睫眨了眨,“不是,那个……” 男人松口,将桑行的手指放开,黑眸一直凝在桑行的脸上,清越的嗓音微 带着沙哑,“痛醒了。” 痛醒了? “哪里痛?让我看看。”桑行刚收回手指,听到男人说痛,也顾不上尴尬,慌忙就去掀男人的被子,作势要看他胸口上的伤口。 因为是老大夫给司徒毅包扎的,桑行一直都是晚上来,也没碰到过,她自然不知道老大夫为了换药方便,就没给司徒毅穿上衣。 被子一掀开,男人只穿着一条亵裤的精壮身体就完全映入了桑行的眼帘。 男人漆黑的眸动了动,唇角微牵,没有说话。 桑行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只听到男人说痛,就急的不得了,低头看见男人腰上缠着一道,胳膊上和肩膀上也都缠着绷带,根本看不到伤口。 蹙了蹙眉,仰眸看着男人,“哪里痛?” 男人本来想说的其实是嘴唇被她按痛了,没想到她上来就掀开了他的被子,而且脸不红心不跳,好像没事人一样。 一时间男人玩儿心大起,痛苦的拢了拢眉心,艰难的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肩膀痛、胸口也痛。” “啊,那我看看。”桑行慌慌张张的解开司徒毅肩膀处的绷带,血肉模糊的伤口入眼,桑行听到男人轻嘶一声。 桑行的秀眉都皱成一团了,男人肩膀上的伤,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她毒法的时候,让她咬的是吗? 她当时的意识很模糊,她记得自己咬了男人,却不知道咬的这么重。 心脏猛地收紧,她攥了攥手心,“你等一下,我去拿止痛消炎的药来,给你换一换。” “嗯。”司徒毅点点头。 桑行拔腿就往外跑,不一会儿,就从老大夫那里叮叮当当的拎过来一个药箱,药箱放到床边,桑行手忙脚乱的给男人换药、上药,又重新缠上新的绷带。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肩膀,桑行又犯愁了。 这肩膀上是外伤,也好处理。 可这胸口的地方是内伤,又不能包扎,又不能换药,怎么办? “我身上的毒蛊都解了,要不,我给你输点真气吧。”桑行犹豫了一下,低低地提议,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不过好在她给自己探脉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蛊毒解了,武功能用了。 “你……没事了?”男人也想到了这一点。 桑行点点头,“我也不知道木晓给我吃了什么东西,反正身上的蛊完全除了,可能是以毒攻毒吧。” “嗯,好。”司徒毅应着。 桑行就扶着他坐起来,给他输真气。 好一会儿,桑行累的满头大汗,司徒毅却“噗”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吓得桑行赶紧停下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凉不热 “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桑行都快哭出来了。 不停地拿衣袖去揩司徒毅唇角的血迹,司徒毅薄削的唇勾了勾,虚弱道:“不行,我们两个气血相冲,不能用这种方法疗伤。” “那怎么办?”桑行小手紧紧抓着衣襟。 “我有一个方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司徒毅漆黑的眸灼灼,闪闪烁烁。 “我愿意,你说。”桑行答应的极其痛快,她真的是心急如焚了。 “你吻我,我把身上的内伤传给你一点,这样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司徒毅一脸认真,煞有介事的说着。 桑行一脸懵逼,晶亮的眼睛眨巴眨巴。 什么鬼? 内伤还能通过接吻传给对方? 当她是傻子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痛死你算了。”桑行又急又气,鼻尖一酸,眼眶通红,跺了跺脚,站起来背过身去,不理他。 司徒毅勾了勾唇,眉心微动,没说话,吸了一口气,撑着身子缓缓的躺下,拉了被褥盖在身上。 司徒毅刚躺下,陈旸就端着早膳送过来了。 “都尉,王爷醒了吗?”陈旸问。 “嗯,”桑行点了点头,“你把东西放下吧,这里有我就行。” “都尉都熬了一晚上了,白天还有事情处理,还是让小人来吧,都尉快去歇歇。”陈旸将托盘放到饭桌上,把里面的食物一一拾了出来。 “没关系,反正驿站里的事都处理的 差不多了,有何唐和仪椿在,善后的事情,他们还是可以处理好的。王爷刚醒,我留在这里陪陪他,你先下去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旸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攥了攥掌心的那张纸条,陈旸扬目朝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躬了躬身子,算是行礼,就退了出去。 桑行坐在桌边,看了看桌上的早饭,都没有什么胃口,又将早膳尽数拾到托盘上,端到床头。 司徒毅已经再次闭上眼睛了。 “你起来吃点东西吧,这两天一直躺着,都没有好好吃东西。”桑行轻咳了一声,心事重重。 司徒毅睁开眼睛看了看她,双肘撑着身子坐起来,桑行见状连忙拿了床内侧的一个被子,塞到了司徒毅的背后。 司徒毅坐好,徐徐扬目,扫了眼桑行端过来的托盘,抬手拿了一碗小米粥,他刚刚苏醒,也吃不了什么东西。 桑行垂眸站在床边,眼睫颤了颤,犹豫了一下,忽地伸手将司徒毅手中的碗接过来。 司徒毅一怔,不解。 “我来喂你吧。”桑行把碗端在手中,有些忸怩的说道,又怕司徒毅误会,紧接着解释了一句,“你不是手臂和肩膀都受伤了吗?” “好。”司徒毅唇角微翘,黑眸晶亮如同夏夜的星子。 桑行拿勺盛了一勺粥,感觉着有点烫,本能的送到唇边吹了吹,吹了一下,忽然觉得不妥。 “那个,我……” 手背 上蓦地一热,桑行的话还没说出来,司徒毅就握着桑行的手把那一勺粥承了过去。 “不凉不热,刚刚好。”司徒毅砸了咂嘴,若无其事的说着。 桑行悻悻的笑了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又盛了一勺,她就不敢吹了。 两个人一个人喂,一个人承,没多长时间,一碗小米粥就被消灭干净了。 桑行胃口不好,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就胡乱的吃了一点。 吩咐陈旸把饭菜托盘收了,桑行背过身子,咬了咬唇,过去关了房门,并且拴上。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转头看见司徒毅又虚弱的躺了下去,桑行一颗心突突地跳,有点紧张的走过去。 “什么?”司徒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桑行的意思。 “就是你说的可以减轻疼痛的方法,真的能够把内伤分给我一些吗?” 司徒毅眉眼微动,有些哭笑不得,勾了勾手指,示意桑行坐到他的身边去。 桑行乖乖地走过去坐下,司徒毅一抬手,恰好触到桑行的脑门,就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桑行“哎呦”一声,却并未见有多痛,司徒毅是真的没多大力气了。 “干什么?”揉了揉脑门,桑行有点委屈。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怎么做上御都府都尉的,逗你的你都听不出来?”司徒毅嗤笑着看她,星眸流光,染上点点不易察觉的宠溺。 桑行撇了撇 嘴,她哪有那么傻,只是她看着司徒毅那么痛苦,心中不忍,才抱着一丝希望,相信他的话的。 低低地一叹,桑行垂眸弯唇,眉梢挂着一丝苦涩,“要是真的就好了。” ,司徒毅眼波闪了闪,心上有一团什么东西化开,大手一抬,扯了桑行的腕,往自己怀中一揽,俯首寻上她的唇。 桑行正在那儿发呆,猝不及防的被司徒毅一拉,身体骤然失衡,轻而易举的就倒在司徒毅的身上。 不会把他撞疼吧?他身上有伤呢? 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这个念头,桑行都来不及思索司徒毅要做什么,小心翼翼的一手撑着床榻,就要坐起来。 可是男人死死地揽着她,桑行根本就坐不起来,只能半倚在男人的怀里。 唇齿见一片温热,鼻腔里熟悉而又遥远的暗香攒动,桑行有一瞬的恍惚,蹙了蹙秀眉,开始推拒男人。 可是又不敢碰他的肩膀和胳膊,又不敢碰他的胸口,桑行都快没有地方下手了。 小手来到男人的后背,轻轻地拍了几下,男人就好像没有感觉到,仍旧纠缠着她不忍放开。 桑行特别想照着男人的伤口处直接来一下,终究还是不忍心,而且,如果这种方式真的能让男人疼痛减轻,她还是愿意的。只是刚才不还说是在逗她吗? 在桑行的半推半就之下,男人攻城略地,好一番需索,直到两人都粗葛了呼吸,才气喘吁 吁的把桑行放开。 大手仍旧没有松,揽着桑行的腰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呼吸交缠,四目相对,桑行的一颗小心脏早就乱了节奏,砰砰砰地要跳出来。 “桑行。”男人薄唇启动,就在桑行的唇边吐息,轻轻喊着她的名字,嗓音沙哑的厉害,却又什么都不说。 “嗯?你不是说逗我的吗?”桑行蹙了蹙眉,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比男人的还要暗哑几分。 “这样能分散注意力,也能变相的减轻疼痛。”男人一本正经的说着,大手抚过桑行脑后的长发。 “可是,我们这样,如果让砚心知道,是不是……” “没有可是。”男人俊眉微拢,把桑行的话打断,声音很低很温柔,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低头,在桑行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她不会知道的,她即使知道了也没有关系,你在乎吗?” 司徒毅的眸光深邃而又多情,灼灼的绞进桑行视线,桑行觉得自己要陷进去。 在乎吗? 她不知道。 或许应该是不在乎的吧,毕竟她和砚心也是被这个男人强行凑到一起的。 “桑行。”男人又喊了一声。 “嗯。”桑行低低应着。 男人微微俯首,再次吻上桑行的唇,桑行眼帘微颤,这一次,她没有再拒绝,而是展了手臂,轻轻环住男人的腰,双膝跪坐在男人面前,尽量不让自己的重量落到男人身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大群男人围观 青州的案子,已成定局。 但是司徒毅伤势过重,并不适合长途跋涉,为了早日让皇帝放心,桑行便让何唐和仪椿压着涉案的官员先行回京。 她和司徒毅则暂留一段时日养伤。 一晃十日过去,青州光景逐渐有所好转,司徒毅的伤也好了许多。 择了一个日子,一行人就出发离开青州了。 驿站的马车前,许多的百姓和官员都过来送别。 司徒毅是在桑行的搀扶下从驿站里出来的,按司徒毅的话说,他虽然养了十多日,但毕竟是大伤初愈,还是不能走太多的路,过多草劳,不然日后落下了什么病根怎么办? 桑行明知道他是在耍赖,但也懒得跟他计较,毕竟他身上所有的伤都可以说是因为她才有的。 扶着就扶着,反正不花钱,也不会少块肉。 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和两匹马。 桑行和司徒毅各乘一辆车,两匹马本来是是个秦歌和陈旸准备的,可是早上秦歌忽然临时接到了逍遥阁内部的消息,不能再送他们回京,就急匆匆的走了。 剩下的一匹马就临时分配给了司徒毅手下的副将。 在桑行他们两人出来的时候,门口的官员和百姓纷纷下跪行礼。 百姓们一个个激动的热泪盈眶,高呼 着感谢,声音震天动地,桑行他们走出青州城后还能听到。 至于那些伏在百姓之中的官员,各人心思眉眼,尽有不同,有人无事一身轻,有人心事重重,此刻他们的心情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司徒毅只淡淡地扫了一眼,没说什么,他该做的已经做了,有些事情,终归还是要看司徒羽的态度,就看小皇帝的胳膊能不能拧过老太后的大腿。 送司徒毅上了车,桑行刚要转身往外走,腕子被司徒毅一把扯住,桑行回头:“还有事?” 司徒毅唇瓣动了动,犹豫了一瞬,又把桑行松开,“算了,没事。” 桑行看着他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掩唇笑了笑,清凌凌的眸子恍若两汪秋水,弯了弯腰,凑到司徒毅的侧脸处,飞快的亲了一口。 两颊发烫,桑行看都不敢看一眼,转身就跑,下车的时候因为慌张,还被车帘子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司徒毅懵怔之余,眼眸落到她的身上,刚想伸手去扶她,她已经跳下了马车,跑到后面去了。 抬手抚了抚脸颊,司徒毅的唇角不自觉的勾起点点弧光。 在百姓们的山呼声中,马车粼粼驶出了青州城。 因为车厢宽敞,且只有桑行一个人,桑行就四仰 八叉的仰面躺在坐垫上,眸光轻凝着车顶,愣愣地发呆。 眼前层层交叠,一会儿是司徒毅的脸,一会儿是司徒羽的脸,心里密密匝匝的甜味儿荡漾开,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么乱,他们之间还有那么多的问题。 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有些喜欢司徒羽的,因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帮过她,虽然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一直不承认。 但是她还是愿意呆在他身边,不只是为了寻找杀害父母的仇人,亦是为他冲锋陷阵,有了一个最为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一切好像都变了,或许是那一年他直白的拒绝了她的时候,又或许是他在太后的威势下一步步妥协,连最基本的公理都不愿探寻的时候。又或许,是在某个人出现的时候。 脸颊还有些发烫,心里装着那么多的事情,桑行一直觉得,自己不可能会睡着。 可不知道是马车的颠簸太过舒适,还是这段日子她真的太累了,精神放松下来,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桑行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 她的父亲还是将军,她的母亲还没有失踪,母亲带着她进宫去玩,和一群娘娘在御花 园里赏花。 六月的天,天气有些闷热,她受不了一直呆在大人身边,就吵闹着要去找几个要好的公主和皇子玩。 她的母亲娴静温柔的笑着,满口答应,她开心的不得了。 跳着笑着往前跑,她跑的很快,她的母亲就带着婢女在后面追。 她沿湖跑着,一边跑一边笑着往后看,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到湖里去了。 落水的一瞬间,她听到母亲和婢女的惊呼声,她想回应她们,可怎么也张不开口,喊不出声,模糊中,她感觉到一个小小的男孩向她游过来,吃力的用双臂托住她下沉的身躯。 她很怕,她看不清男孩的样子。 她在岸上醒过来,睁开眼,男孩不见了,母亲和婢女也不见了,她开始拼命的找,可是偌大的御花园,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啊!桑行腾地坐起来。 迎面一股寒风透过窗幔吹进来,桑行打了一个寒噤,她还在马车上。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车听了。 桑行挪到窗前,拉开窗幔,透过车窗往前看。 在司徒毅的马车前面,一群人为了一圈,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司徒毅也下车了,在桑行探出头的时候,司徒毅恰好回头,朝她的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四 目相撞,桑行心口一颤,不过司徒毅的目光并没有停留,须臾间又转了回去。 桑行略一计较,下车。 下了车,桑行才发现景止竟然也在人群中。 走近了,才知道到人群中间围着的是一个姑娘,秀眉微蹙,小脸煞白的倒在地上,素净的裙裾边染着红色的点点,应该是受伤了。 景止蹲在姑娘身边,想给这姑娘看看,姑娘抱着脚踝,死活不让。陈旸则站在姑娘的边上,不停地赔礼道歉。 围观的两个士兵低低地讨论,桑行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统领的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就发疯,撞到了这位姑娘,这位姑娘被带到在地,不小心崴了脚,脚踝又蹭到路边的枯枝,就受伤了。” “那这位姑娘也真是够倒霉的,好好的走着就遇到这种横祸。” “谁说不是,不过,陈统领也挺无辜的,那匹马好好地不知道怎么就疯了。” 桑行抬眸看了看那位姑娘,清秀的小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应该是伤的不轻。这荒郊野外,一大群男人围观着,不管是那位姑娘,都不会随随便便让人看自己的脚踝吧? 张了张口,刚想说说点什么,就听到司徒毅的声音,不过不是对着她说的,而是对陈旸。 第一百二十七章 跟王爷学习 “人都撞伤了,赔礼道歉有什么用?” 陈旸的道歉声戛然而止,一脸的委屈,低垂眉眼,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那姑娘仰眸望了望司徒毅,眼角余光触到站在身边的陈旸时,又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附近有什么落脚的地方吗?”司徒毅星眸微微眯起,凝着远方。 “附近不远好像有一个安居镇,大约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一听司徒毅询问,陈旸连忙解释,速度快的好像说晚了又要被责怪了。 司徒毅收回目光睇了他一眼,“这荒山野岭的,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好大夫,姑娘不妨和我们一起去安居镇,到了镇上再找人给姑娘瞧一瞧。” “可是……”素衣姑娘咬了咬唇,一脸怨念的仰着头看陈旸,“我不会骑马。” “陈旸,你去和桑大人说,让桑大人和本王乘一辆马车,这位姑娘坐桑大人的马车,景止也一起去照顾这位姑娘。” 陈旸如蒙大赦,领命转身,一回头,才发现桑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人群外围了。 和司徒毅一辆马车? 桑行心底澎湃成一片,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小小雀跃,人家姑娘都伤成这样了,别说不会骑马,就是会骑马,也 不能让人家骑啊。 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方案了,总不能让人家一大姑娘和司徒毅或者是和她共乘一辆马车,毕竟孤男寡女的,也不方便。 桑行转身回车上,拧了自己的包袱下去,那边景止小心翼翼的扶着素衣姑娘往这边走。 陈旸在一边赔着笑脸,又殷勤又歉疚,看见桑行,急忙鞠了鞠身子,表示自己的感谢。 桑行倒也没什么,垂眸颔首,算是给了一个回应。 抬头掉的一瞬间,望向司徒毅的马车,正好看到司徒毅站在车边,看看收回目光,往车上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眼花了,桑行依稀看到司徒毅方才的表情中带着一抹得逞的意味。 心里面是说不出来的感觉,桑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慢吞吞地来到司徒毅的马车前,司徒毅已经在马车里坐好了。 队伍中的其他人都已经归位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车夫的催促声中,桑行定了定心神,这才打帘弯腰上了马车。 车厢里,男人盘腿坐在一侧靠窗的位置,面前不知什么时候摆了一个棋盘,黑白棋子,纵横交错,男人一手执黑,一手执白。 桑行忽然发现,这个男人闲暇时好像很喜欢和自己下棋 ,这也算是一种特殊的爱好吗?就像在王府里养那么多味道很大的艾蒿一样? 见桑行进来,男人徐徐扬目,朝着自己对面的位置指了指,示意桑行坐过去。 桑行没有做声,但还是依言而坐。 不同于桑行一上车就睡,男人估计自娱自乐好长一段时间了,这辆马车的窗幔也都挂在车窗的两边,窗外的阳光透窗而入,使得车厢内格外明亮。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帘幔飘飘荡荡。 桑行拘谨的坐在一边,有些尴尬,扭头看向窗外,她都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司徒毅呢,两个人的身份摆在那儿,很奇怪,她是他的妹夫,他是她的义兄。 虽然她自己知道她这个妹夫是假的,可是司徒毅不知道啊! 一想到这个,桑行就有些头痛。 她不说话,司徒毅也不说话,车厢里一片寂静,只能偶尔听到司徒毅下棋落子的声音。 “不累吗?” 见她一直扭头看着窗外,司徒毅终究忍不住开了口,他有些不大明白,出驿站的时候还好好地,甚至她还难得主动的亲了他的脸,这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她就变得沉默了。 而且她一直紧贴着车壁,手里的包袱都没舍得放下来,扭头看着窗外,这明 显是不想和他说话啊。 在想什么心事吗? 还是他做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 不会是发现了他做的那件事了吧,不可能啊,陈旸都没发现,她怎么可能发现。 桑行回过头反应了一下,看他依旧低垂着眉眼,认真的摆弄手中的棋子,若不是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都有点怀疑司徒毅是不是在和她说话。 “我刚刚在车上睡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不累。”桑行笑了笑。 司徒毅嘴角抽了抽,她难道看不出来他是在没话找话吗?说的这么干脆,让他怎么接? “那个……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嗫嗫嚅嚅好半天,司徒毅才又挤出这么一句,没话找话实在不是他的专长。 桑行心口一颤,攥了攥手心,“有吗?” “嗯,”男人点点头,手中落下一颗白子,“你以前不总是废话连篇、滔滔不绝的吗?现在怎么开始惜字如金了?” 废话连篇,还滔滔不绝? 桑行不动声色地偷偷剜了他一眼,在男人抬眸的一瞬间,又换上礼貌温柔的笑意,“我这不是在跟王爷学习吗?王爷一向话少,我怕自己说的太多,让王爷讨厌。” “不会。”男人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回的特别快 。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桑行生生听出一种甜腻的味道,耳根子发热,她有些窘迫,讪讪地转过头,生怕被男人看出来。 车厢里又是一片寂静。 司徒毅落下一枚黑子,眉眼微动,怎么又不说话了? 又看窗外? 难道他说错什么了? 不该回答不会?难道要回答会?也不对啊。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你身上的上完全好了吗?要不要再找个大夫给你看看?找个女大夫。”良久之后,司徒毅骤然开口,吓了桑行一跳,不但是为他开口,更是为了他说的话。 找女大夫? 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多想,好巧不巧,马车的车轮撵过一块石头,桑行正跑神呢,“嗙”地一声脆响,光洁的脑门正撞上车壁。 “哗啦啦!” 司徒毅一扬袖,手中的棋子全丢了,迅速的扑过来,一手捧住桑行的脸颊,作势去查看她泛红的额头:“怎么回事,疼不疼?让我看看。” “啪!”桑行一脸郁闷地挥臂将他的手打开,摸了摸发痛的额头:“你今天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吗?怎么话那么多,是瘟神附体还是乌鸦嘴,这下子不看大夫也要看大夫了。” 司徒毅哭笑不得,他也很委屈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要送礼物 “很疼吗?” 司徒毅简直就是无力辩解,拨开桑行的手,看到她通红一片的额头,漆黑的瞳孔微动,“额头疼还是脑袋疼?” 桑行唇角几不可察的勾了一下,捉了他的腕,把他的手放下,长睫轻颤,“不怎么疼的,就是看你反常,想逗你一下。” “真的?” “是啊,”桑行一脸无辜,“像我这种受不了疼痛的人,若是真的很疼,早就哭爹喊娘了,哪里还有心情骂你。” “你真的没事吗?”司徒毅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弯腰收拾方才扔掉的棋子。 桑行心口一撞,何其聪慧,司徒毅的反常她又不是看不出来,忽然有些后悔早上的一时冲动,搞得现在两个人都挺尴尬的。 没事吗? 不管有事没事,她不都得是没事吗? 讪讪地一笑,桑行往后靠了靠自己的身子,“我当然没事,王爷不必多想。” 司徒毅淡淡地“哦”了一声,捡完了棋子,转眸看见棋盘又乱了,便在那里收拾。等到收拾完,看到桑行又靠在车壁上往车窗外看,恐桑行再次磕住脑袋,便拿了一个薄被,垫在桑行的身后。 桑行秋波流转,看了看他,没说话。 就这样,车厢里的两个一个人端坐着下棋,一个人靠着 薄被看窗外。 窗外,也并没有多好的风景,只有一排排凋零的树不停的后退。 看多了,就觉得枯燥,桑行又开始打哈欠。 耳朵里是棋子声声落下,格外的催眠。 桑行是被司徒毅叫醒的。 “我们已经到安居镇了,今天就暂时现在这里住下,找大夫给那位姑娘治治伤。”司徒毅轻轻推了一下桑行,心口堵着一句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嗯。”桑行迷迷糊糊地正看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揉揉朦胧的眼,桑行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坐好,对着司徒毅的俊脸辨认了好一会儿,好像才把他认出来。 嘴里应着,声音都带着一丝没睡醒的惺忪暗哑。 司徒毅率先提了衣摆下车,临下车,似是又回头看了桑行一眼,又好像没有。 桑行坐在车里反应了好大一会儿,等到神识完全清醒,才磨磨蹭蹭的从车上爬下来。 弯腰掀帘跳下车,桑行凝眸,眼前却不是客栈,而是一个府邸。 一问才知道,司徒毅因为不想惊动安居镇的官员和百姓,才让找了这么一个地方,就连信王府的暗卫和朝廷下发的兵马,他都没让进入安居镇,而是在镇外十里的地方驻扎。 听说,这座府邸是逍遥阁的旗下的一个分 阁管理处。 司徒毅是秦歌的朋友,住起来倒也算方便,而且住在这样的地方,也安心。 整座府邸从外面看上去不大,甚至有些简洁,可是一进入里面,就能发现是别有洞天。 府上的下人不多,但却收拾的干净整洁,装饰上简约而又不失华贵,低调而又不失奢华,当真是不愧了天下第一阁的名声。 府邸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妇,因为知道司徒毅和桑行的身份,虽提前一个时辰收到了陈旸的****,但收拾起来还是有些紧张。 匆匆忙忙地带了所有的下人出门迎接,一见到司徒毅,那是一脸的诚惶诚恐,只怕招待不周。 见惯了这种场面,司徒毅脸上神色淡然,上前将夫妇二人虚扶起来,象征性的说了一句,就拾步走了进去。 夫妇二人见桑行一脸正气,和司徒毅从一辆马车上下来,到底是混生意场的人,当即猜出了桑行的身份,也是热情客气的不得了。 桑行被搞得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了,终究是他们麻烦了别人。 一共安排了五间厢房,司徒毅一间,桑行一间,陈旸一间,受伤的姑娘和景止一间,两个车夫一间。 桑行拧着包袱回到自己的房间,四处转了转,这夫妇两人给他们 安排的还真不错,厢房里面该有的都有,还分了内外室,内室休息,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屏风,屏风后面有一个浴桶。 最贴心的的就是在内室的一角,还单独隔出了一个小空间,里面有一个恭桶,上厕所也很方便,倒省的桑行每次去恭房还要纠结一下到底是去男厕还是女厕。 “笃笃笃!” 有人敲门。 趁着陈旸去煎药的间隙,景止正在摆弄桌上的一瓶干花,蓦然听到有人敲门,还以为是陈旸回来了,景止回头看了一眼受了伤靠在床边的银蛮,拾步跑去开门。 门开,映入眼帘的却是司徒毅。 “王爷?您怎么来了?”景止一阵错愕。 “银蛮姑娘怎么样了?”司徒毅衣袂蹁跹,步履稳健的拾步往屋内走,眸光轻敛。 “承蒙王爷挂心,银蛮已经给大夫瞧过了,大夫开了药,过两天就没事了。”银蛮冲着司徒毅颔了颔首,算是表达谢意,举止谦恭有礼。 司徒毅黑眸深了一寸,“景止。” “嗯?”景止应声上前,恭恭敬敬的俯首。 男人面色沉静,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似乎在组织语言,想想自己该怎么说。 景止攥了攥袖襟,略带疑惑,虽然她认识这个男人的时间不长,但是 在记忆力,这个男人好像一直都是运筹帷幄、气定神闲的样子,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踌躇不决。 好像有什么事情特别难下决定。 “王爷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景止去做吗?”景止眨了眨眼睛。 连倚靠在床边一直不卑不亢的银蛮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那个,本王一会儿要出去,你们两个有什么需要本王帮忙带的吗?”男人俊脸如俦,面目正经,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晰。 “王爷说什么?”景止睁大了眼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还回头看了看银蛮,见对方同样是一脸震惊,无法回神。 “你们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吗?”男人淡淡地瞥了一眼两人,看她们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说的更加直白。 “王爷要送礼物给我们?”景止伸手挠了挠脑袋,有点被馅饼砸中的感觉。 男人眉目清淡,没说话。 “银蛮姑娘,你想要什么?”景止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率先问银蛮。 银蛮拢了拢清秀的眉心,美眸带着绞着疑惑,“王爷真的要送我们礼物?” “不要?”司徒毅薄唇轻动,声音清越。 “要要要。”银蛮还没说什么,景止就连忙接过去,生怕说的晚了司徒毅就后悔。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多谢两位的建议 “这样吧,江南的首饰和丝绸一向最为出名,银蛮自小生在贫苦人家,没见过大世面,但是听说安居镇有一个尤艺轩,制作的首饰尤为精美,而且许多都是单品,王爷若真的想送礼物,就给银蛮买一件尤艺轩的首饰吧。” “嗯。”司徒毅点点头,又挑了眼梢转向景止:“你呢?” 景止心腔砰砰,其实只要是司徒毅送的,无论什么,她都会很开心的。 可如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银蛮也说了,尤艺轩的很多首饰都是单品,能够让这个男人送一件绝世仅有的首饰做礼物,那该是多幸福啊! 景止小脸通红,心里都快乐开花了,“奴婢就和银蛮姑娘一样吧,也要一件尤艺轩的首饰。” “原来,女人都喜欢首饰,”司徒毅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口气一如往常的淡薄:“既然如此,本王就给她买件首饰好了,多谢两位的建议。如此,本王先告辞了。” 什么? 她是谁? 感谢两位给的建议又是什么意思? 景止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司徒毅的话是什么意思。 银蛮看着男人离去的风姿阔绰的背影,唇角一勾,可真是有意思了,本来就奇怪堂堂一个王爷,为什么会突然要送礼物 给她们两个。 一个是下人,一个是素不相识的乡下农女,怎么说都没有理由。 原来是变着法的打探着女人喜欢什么,看样子是要送礼物给他心仪的姑娘吧,那位姑娘还真是幸运。 只是这样的打探方式,银蛮还真是头一次见。 司徒毅一出门,正撞上端着药站在门口的陈旸,要不是司徒毅反应快,药汁就差点洒到他身上。 “王爷。”陈旸一惊,吓得不轻,但手中端着汤药,又不没办法去扶司徒毅。 好在司徒毅也没放在心上,而且他的心情看上去还不错,修长干净的大手虚虚地掸了掸衣袍,“怎么不进去,站在这儿做什么?”。 “属下见王爷在里面,怕不方便。”陈旸微微勾着头,不敢直视司徒毅。 “你觉得银蛮姑娘如何?”司徒毅勾了勾唇。 “挺……挺好的。”陈旸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司徒毅为何这样问,只好本能的应了一句,耳朵上却爬了一层刻意的红云。 司徒毅黑眸微闪,拍拍他的肩膀,“现在很方便,进去吧。” 哈? 陈旸一时没反应过来司徒毅是什么意思,一直到司徒毅走远了,他在回过神来,仍旧不解,药碗里的药却有些凉了。 院子里,钟氏夫 妇正在水井边和下人一起洗菜淘米,本来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做就行,但是司徒毅好不容易来这么一次,和他们的阁主又是好兄弟,钟氏夫妇担心下人做不好,就一起来了。 抬头看见桑行,钟夫人连忙笑着打招呼:“桑都尉一路上舟车劳顿,怎么也不好好歇歇?” “本官不累,到了个新地方,难免新奇,想出来转转。对了,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个尤艺轩,首饰挺出名的,本官想给夫人带一件,不知道怎么走啊?” 钟氏夫妇对视一眼,两脸懵逼,怎么又一个找尤艺轩的,这些大男人是一个个组团买首饰吗? 心中虽有疑惑,两人也不好多问,热情地给桑行指了路。 其实,安居镇不算大,尤艺轩有比较出名,并不难找,桑行出了钟府的大门,拐了两个路口,就看到了尤艺轩的大门。 盛名之下,纵然没有三块砖也有两片瓦,尤艺轩看上去果然是够气派,在鳞次栉比的一大片建筑中,格外打眼,当真是鹤立鸡群。 桑行步履轻盈,施施然捡脚走进去。 门口招呼的小二一见桑行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立刻笑脸盈盈的迎上去,“不知道这位公子有什么需要,小店是这安居镇的百年 老店了,品质绝对有保证。” “有男式的饰品吗?”桑行朱唇一掀。 “有有有,客官里面请。”小二招呼着。 尤艺轩共有三层,三楼是男式饰品,二楼是女式饰品,一楼则是综合饰品区,在楼上挑了物件之后,再由店内的小二带领到一楼付账。 桑行径直提步上了三楼,一边走一边又问店小二,“我听说你们尤艺轩的很多饰品都是孤品,世上绝对没有第二个是吗?” “是的,因为每个顾客的要求不一样,所以店里有许多名贵的饰品都是独一无二的,能够很好的彰显佩戴者的身份和独特性。” “所以,也就是说有些东西是有第二件的了?” “是。” 桑行眼波微动,那件东西应该是挺名贵的吧,毕竟它的主人也是非同一般。 想了想,还是从袖中拿出了那张随身携带的纸张,递给了小二,“你看看,这个发簪你们店里有没有?” 哦?还有准备好的图样? 小二有些意外的接过去,端详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这个款式的发簪小人没有见过,不过看这发簪上标注的戳记,应该是几年前店里出过的一款,那时候小人还没在店里工作,也不知道有没有存货。” “哦。” 桑行低低地应了一声,语气中是难掩的失落,这样的结果她早就猜到了,只是还是有些难过,毕竟那是他的东西,是她欠他的。 “客官若是真的想要,小人可以去问问掌柜,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说不定它不是单品,库存还有。” “可以吗?”桑行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当然。”小二应着,转身拿着纸张去寻掌柜。 小二走了,桑行就一个人在三楼闲逛,要说这尤艺轩的饰品还真是不错,桑行不过一会儿,就在各个柜台前看的眼花缭乱。 不但饰品的造型、手艺、制作非常精致,就连每个饰品的选材都和饰品造型结合的恰到好处,桑行看的好多个都想要。 走过一个柜台,忽地眼前一亮,桑行顿住步子。 “客官可真有眼光。”柜台后的伙计一看到桑行停住步子,当即走来,面带微笑,顺着桑行的目光看去,就看到货架上的一个剑坠。 “这是我们尤艺轩今年刚出的新品,采用的原料是宜川紫菱玉,此玉极难雕琢,尤其是要雕琢如此细小的纹理,您看,它的精致程度绝对可以达到仿真的程度,就连爪子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伙计说着,将桑行看中的那块剑坠拿起来。 第一百三十章 怎么不去抢呢 和润的浅紫色,泛着深深浅浅的光泽,雕刻的主体是一个小小的酒葫芦,葫芦上面浅浅地点缀着几只小蚂蚁,看上去就像蚂蚁沿着葫芦往上爬。 桑行凝目去看那几只点睛的小蚂蚁,还真是像伙计所说的,连爪子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一件单品吗?”桑行随口问。 “是的,小店可以保证,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再出现相同的第二件。”伙计笃定的回答。 “多少钱?” “两千两银子。”伙计仍旧笑着。 什么? 桑行眸中掠起一阵错愕,差点没把手里的剑坠给扔了。 两千两一个剑坠,怎么不去抢呢? 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就听到方才的小二的声音:“这位客官在这儿呢?” 转眸看去,就见小二带着一个中年微胖的男人走了过来,男人面上带笑,一团和气。 “听说这位公子想找这款发簪?”中年男子在桑行面前站定,扬了扬手中的图纸,递还给桑行。 桑行点点头,没说话,她已经被那个剑坠的价钱给震撼到了,不得不说,她忽然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特别穷,穷的要命。 这款玉簪纵然是有同款,恐怕她也买不起吧。 “不瞒这位客官说,这款发簪是六年前我们尤艺轩出的样式,是平价的一款, 但是因为样式比较别致,买的客人不多,上了一个月就下货了,按道理说库房应该有存货,只是库房货物众多,所以翻找起来比较麻烦。” “需要大量的人力,这样就有些影响店里的生意,所以这……”掌柜面上带着难色,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不过,桑行何其聪慧,一看掌柜的表情,就知道他什么意思,加钱是吗? 垂眸看了看手中的剑坠,桑行唇角一勾,施施然递还给掌柜,“掌柜放心派人去找,所有的人工费用,都算在本公子头上,本公子一个子儿也不会少给你的。” 桑行一转身,走到休息区坐下,也不打算再逛了。 “行,那就请公子稍等片刻。”掌柜接过剑坠,示意小二给桑行上茶, “这剑坠公子还要吗?”趁着桑行休息,手下人去找的间隙,掌柜的凑上前来。 “嗯,等着一会儿他们找到了发簪,再给本公子一起包起来。”桑行闲适的抿了一口茶,说的轻轻松松,好像自己真的很有钱一样。 掌柜的连连称好,笑的合不拢嘴,又做成了一笔大生意。 其实像他们这种小地方,很少会有客人去买那些奢侈高价的货物,所以他们店里的平常卖出去的还是平价饰品比较多。 像桑行这样不搞 价,一口下来的客人着实不多,他怎么可能不开心。 “对了,客官还要在葫芦上雕刻什么字吗?我们尤艺轩的师父就在这儿,每个客人买了饰品,为了显示特别,可以加上去自己想要的字。”掌柜的热心的说着。 桑行微微一愕,没想到还有这种做法,的确够特别。 凝眸思忖了一下,桑行就告诉掌柜她想刻的字。 约莫着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桑行要的字刻好了,她要找的玉簪也找到了。 掌柜本来说要让桑行看看,可是桑行只是挑了一眼,并没有接,就说让掌柜给她包起来,准备付账。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楼,刚转过二楼的楼梯口,要往一楼走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掌柜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脚下一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扑腾”一声就重重地摔了一跤。 桑行吓得脸色一变,赶紧上前去扶,“掌柜的,你怎么样?没事吧。” “哎呦,”掌柜的扶着自己的老腰,龇牙咧嘴的站起来,幸好这摔下来的地方不高,不然他这条老命可算是去掉了半条。“小人没事,真是让客官看笑话了。” “没事就好,”桑行笑了笑,回头看向掌柜摔下来的地方,那一层台阶上,闪闪烁烁,“这好像是谁不小心撒了水 上去。” 掌柜的回头去看,还真是,一团和气的脸瞬间拢上一抹愠色,“这帮人现在干活真是越来越不利索了,回来还得好好管教才行。” 桑行秋波暗动,没说话。 因为名气比较高,平价饰物的质量也都不错,尤艺轩的顾客还算不少,当然这些顾客有大半都是女子。 所以,当司徒毅一出现在尤艺轩,就引起了一片不小的骚动。 身材本来就高大,走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又生的风姿阔绰、俊美如俦,纵然是一身简单的白色软袍,也被他穿出了卓尔不凡的韵味。 一走进尤艺轩,负责招呼的小二就迎了上来,“客官要买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有女子用的饰品吗?” “有有有,客官楼上请。” 所有的首饰都在一楼结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拥挤摩擦,尤艺轩的一楼就设置了三个结账窗口。 甲号结账窗口前,掌柜的一手扶着老腰,一手去拿打包用的盒子。 “不用太麻烦,用一个盒子打包就行了。”桑行随口说着,反正有个人只是在补一份亏欠,不能搞得太隆重,不然又搞出什么误会来就不划算了。 “好,客官还真是善解人意。”掌柜略带讨好的笑着,拿着礼盒转过身来。 双手拾 了发簪和剑坠,刚准备放到盒子里封好,桑行瞳孔蓦地一敛,“等一下。” 怎么了? 掌柜的一愣,桑行已经将剑坠从他的手中接了过来。 “这里怎么碎了?”桑行小脸一沉,看上去既震惊又紧张。 碎了? “哪里?”掌柜的心头一紧,慌忙垂目看去,果然,在桑行手指的地方,也就是剑坠酒葫芦的口上缺了一角。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拿下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掌柜的看上去比桑行还紧张,看着那个小小的缺口,心疼地不得了,却也很奇怪,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碎了一个口呢? “难道是刚才在楼梯上不小心摔碎了?”掌柜的疑惑着,低低地**了一句,不认真听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可是,桑行认真听了。 马上反应过来,一脸顿悟,“一定是的,剑坠从楼上下来,就没有经过别人的手,也就你一直拿着,刚刚还摔了一下,一定是那时候摔碎的,这可怎么办?”桑行急躁的一手握拳,捶了捶自己的手心。 “这……这,小人真不是故意的。”掌柜的是有苦说不出,但事到如今,桑行说的的确也有道理,毕竟剑坠在楼上还好好的,一下来就碎了,关键是这个过程中除了他没人接触过扇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开玩笑呢 “要不,客官你再选一件?”掌柜的试探着说着,也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了,这个亏他只能自己吃了。 “不行,我看了好半天才看上那么一个,别的我都不喜欢。”桑行小脸皱成一团,一口回绝,明显的对于这个处理方案相当不满意。 “那这怎么办?”掌柜的拍了拍脑门,“要不客官就要了这个残缺的?小人给客官算便宜一点?” 掌柜的再次提出了解决方案。 “可我这剑坠是想送人的,拿一个残次品送人,是不是也太……唉,怎么说本公子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这怎么能拿得出手呢。” 掌柜的点点头,“也是,客官说的也有道理。” 只是这样不行,那样不行,这到底该怎么办啊?掌柜的这就犯愁了。 “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快一点啊!” “就是,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呢,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结账。” “到底还结不结啊,不结能让开吗?” 排在桑行后面等着结账的客人们开始催促。 掌柜的赔了个笑脸,“大家等一下哈,很快很快的。” 说完,又回过头来,小声和桑行商议,“客官,你看小人提了两个方案您都说不行,要不您提一个?” “这……” 桑行蹙着眉心,垂眸看着那个剑坠,又是不舍又是不开心,终究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算了,这个残次品本公子要了,你给本公子算便宜一点。” “行,”掌柜的眉眼一弯,本来来像这种高昂的饰品就不太好卖,一旦残次,就更不好处理了,而且还已经给人家刻了字,“小人这就给公子包起来。” “嗯。”桑行从鼻腔里重重的发出一个音节,带着不悦的情绪。 眨眼功夫,掌柜的就把剑坠和发簪打包好了。 “这枚发簪当年是卖七两银子的,但是方才也和公子说明情况了,加上人工费,就按十两来算。然后这个剑坠本来是两千两,如今受损了,就给公子便宜一点,按一千五百两算好了。” 掌柜的粗粗胖胖的手指在算盘上划拉了几下,给桑行看了看,“所以,一共是一千五百一十两银子,公子是用银票吗?” 一千五百一十两,算的还真仔细,奸商,用了多少劳力啊,连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就要她三两银子,而且一千五百两一个剑坠,还好意思说便宜一点。 “一个坏了了剑坠,能不能送人都不好说,还要一千五百两?再便宜点。”桑行开始讨价还价。 “这已 经算是很便宜了,公子打算出多少?” “剑坠加发簪,顶多三十两。”桑行开出一口价。 “客官开玩笑呢?这可是顶级的宜川紫菱玉,再加上这精致的雕工。” “可它现在碎了,不就是废石头一块。”桑行飞快的接过去。 “不行,公子如果要这样砍价,这剑坠我们就不卖了。”掌柜的回绝的也快,一千五百两和二十两,这差距也太大了。 不过,桑行并不放弃,仍旧据理力争,“掌柜的,这剑坠可是您弄碎的,上面还已经刻上了本公子定制的字,不管如何,您都不能再卖给其他人,与其把它放到那里变成一块废石,您还不如卖给我呢,不管怎么说,您也回回本,落了二十两不是?” “二十两也太低了,公子若真的想要,还是加价吧,不然小人纵然是把它浪费了,也决不能卖。” “那依掌柜的说呢?”桑行不紧不慢。 “一千两,不能再低了。” 桑行张了张口,刚想再继续看,乍然听到背后有人接口:“到底买不买呀,人家一块上好的紫菱玉,你当是大白菜呢?什么玉碎了不值钱,我看是买不起,在这里穷装蒜吧。” “就是,要买就买,不买再这里浪费什么 时间,让大家在这儿等她一个人。” “是啊,是啊。” 背后的应和声此起彼伏,桑行一回头,就看见几个女子鄙夷的看着她,刚才议论的正是她们几人。 眉梢轻轻一挑,桑行置之不理,转眸看向那掌柜,“掌柜的,你知道吗?你们这尤艺轩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什么不好?”掌柜的以为桑行要提出什么建设性的建议,慌忙虚心询问。 “就是什么东西都往里面放,你要知道这种地方,是佳人公子来挑首饰的,不是什么遛狗的场子,偏偏本公子就听到有牲口在叫。” 掌柜的一脸汗哒哒,尴尬的笑了笑,撇了撇站在桑行身后的几名女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那几个女子一听就气得不轻,其中一个当即不满,呜嗷乱叫着冲过来:“你骂谁是狗,骂谁是畜生?” 桑行面色不改,转头,佯装不解的看着女子:“唔,姑娘这么着急做什么?本公子说你了吗?这只听说过有人喜欢对号入座,倒还第一次见到有人连狗的号都抢。” 那女子气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嘴巴都快歪了。 桑行忽地又补了一句,“对了,本公子刚刚说的也不是畜生,而是牲口。” 啊 !忍无可忍了。 那姑娘恶狠狠地看着桑行,猛地往地上一坐,一瞬间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啊,青天白日,一个大男人在这儿欺负小姑娘,还有没有人管啊,没人主持公道啦!” 桑行被这一出搞得一愣,一脸懵逼,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用这种撒泼的方式。 嘿,奇了个怪了,是明明是她先出言不逊,招惹了自己的好不好,怎么现在搞得好像她桑行在欺负这个女人。 见女人如此,和那女子同路的几个女子也纷纷开始帮腔,指责其桑行来。 一楼的大厅里人来人往,纷纷侧目朝这边看,不一会儿,桑行就有点受不住,这人的目光真是毒,尤其是那撒泼的女子,真是撒起泼来不要命。 拔腿准备开溜,却一把被掌柜的攥住,“公子,这东西你还要吗?你看你把我们店的顾客都得罪了,你说这损失……” 麻麻滴! 桑行汗颜,这真是有人脸皮厚到不行啊,这也能往她头上算一笔账。 “桑行,你在做什么?” 就在楼下乱做一团的时候,一个清越有力的声音穿过吵吵嚷嚷的人海,清楚的落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就像魔音一般,让大厅里的一切声音都戛然而止,望向他。 第一百三十二章 辱骂了太后 司徒毅站在一楼通往二楼的台阶上,倨傲睥睨着众人,漆黑的眸子沉静如水,深不可测,卷着让人沉陷的涟漪。 刚才那一声,正是他唤的,而此刻,他的眸子正灼灼的凝在桑行的脸上。 桑行眼帘颤了颤,抬眸,笑笑:“王……那个我就是来买点东西,王大哥怎么也来了?” “一样。”司徒毅唇角一勾,袍袖下的手却缩了缩,桑行也就没看清楚他具体买了什么东西。 “你以为你来了同伙就了不起吗?你这个混账、王八蛋、欺负女人的小男人。”刚才嚎啕大哭的女子愣愣地看了看司徒毅,又看了看桑行,又开始大骂起来。 司徒毅冷冷地一声轻嗤,带着不屑,带着嘲弄,“按照召陵律例,公然辱骂朝廷钦差,至少要坐牢三年,这位如果没事,还是先回家收拾一下,准备去吃牢饭吧。” 男人衣袍轻荡,脚步翩跹的从楼梯上走下来,不忘侧首将手中的什么东西交给身后跟着的小二,让他去打包。 朝廷钦差? 众人一片震惊。 大哭骂人的女子震惊。 就连桑行都有些震惊,不是说不想打扰安居镇的百姓吗?怎么这么快就把她的身份曝光了?有没有搞错。 “这位公子,你……你说她是钦差?”大哭女子的一个 女伴难以置信的指了指桑行。 岂止是她难以置信,店中所有的人都难以置信。 面前这个文文弱弱,清俊秀气的小公子就是传说中号称帝都之狼的御都府都尉?不像啊,怎么看都不够生猛啊喂。 “事关朝廷,本王难道还会骗你们?”男人黑眸一沉,语气清淡。 可说出来的话,又炸起一片浪花。 众人越发震惊。 瘫坐在地上的女子更是震惊的连抽泣都忘了。 桑行迷茫的看着司徒毅,眨眨眼睛,暗示他,这个男人到底在做什么?说好的低调呢?这怎么都爆出来了? 男人好像看到了她的暗示,又好像没看到,反正直接忽视了。 本王? 这个龙章凤姿的男人居然自称本王? 在召陵,能自称本王的男人,不就那一个吗? “您是信王殿下?”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司徒毅唇角一勾,点了点头,语声清越,字字铿锵,“没错,本王就是召陵信王,司徒毅!” “刚才是谁说桑都尉在这儿穷装蒜的?”司徒毅声音不大,却机具威慑力。 坐在地上的女子吓得浑身一抖,捏了捏袖襟,仰头求助于自己的女伴,一个女伴咬了咬唇,壮壮胆,“是我说的,谁让她一直在那里讨价还价,还的价钱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一 千五百两银子都出不起,谁知道她是不是真钦差?” 咦,这还质疑起她的身份来了? 桑行眉目一敛。 司徒毅率先开口:“呵,桑大人刚才青州回来,见到过无数受灾百姓,这是勤俭节约。” 话是对那女子说的,司徒毅的眸光却一直落在桑行的脸上。 四目相撞的一瞬,对上男人沉黑而坚定的目光,桑行心口微颤,有点心虚,略略瞥了眼梢。 “桑大人花了多少钱?都算到本王账上。”司徒毅不再理会那无理取闹的女子,而是扭头对掌柜说。 掌柜的连忙低头划拉了几下算盘,“桑大人的账目是一千零一十两,加上王爷的账目三千六百两,一共是四千六百一十两。” 掌柜的飞快的说着,至于本来想跟桑行讨要的损失费,一看形式不对,也不敢再开口了。 麻麻滴! 四千六百一十两,这是个黑店呐! 桑行小脸现出愤然,也顾不上什么是不是有失自己的身份,转头指着掌柜的,“怎么还是一千两,根本就不值,你坑人呢?” 司徒毅星目眼梢一掠,伸手从广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径直越过桑行,交给掌柜,“这是五千两银票,不必找了,剩下的就当做是补偿。” “谢谢王爷,谢谢王爷。”掌柜的双手把银 票接过去,激动的对着司徒毅又是鞠躬又是行礼。 除了桑行和掌柜,其他人几乎是全部愣在当场。 这还真是有钱,一出手就是五千两,看来是货真价实的信王没错了。 人群中当即有人反应过来,跪下行礼,“叩见信王殿下,叩见桑都尉。” 有人起头,附和声也很快齐刷刷的响起:“叩见信王殿下,叩见桑都尉。” 不过须臾,尤艺轩一楼除了桑行和司徒毅两人,其他人尽数跪在地上行礼,就连原本坐在地上大哭女子的三个女伴都胆战心惊的跪了下去,埋着脑袋。 桑行无力扶额,说好的低调,怎么会搞成这样? 无声的对司徒毅做了一个口型,搞什么? 司徒毅眉眼无辜,薄削的唇边勾起一抹微弧,清越的嗓音在大厅里流泻:“都起来吧,本王和桑都尉只是凑巧路过这里,本来不想惊扰大家的,可是有些人贼胆包天,公然辱骂诽谤桑大人,本王怎么能让这样的刁民得逞?” 坐在地上大骂桑行的女子已经完全傻了眼,呆若木鸡,连求饶都忘了。 还是边上的女伴低头悄悄戳了她一下,她才回拢了意识,就着地板爬到桑行面前,玉手攥了桑行衣袍袍角,“咣咣咣”地在地上磕头。 “桑大人,桑都尉,民女 错了,民女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不该辱骂桑都尉,求求桑都尉看在民女是初犯的份上,饶了民女吧,民女不想吃牢饭,民女家中还有三岁的孩子要养活呢,求都尉大人大发慈悲,放过民女吧。” 看着女子额头都磕破了,桃花面上涕泗交错,哭的凄惨动人,桑行就动了恻隐之心,说到底的确是她磨蹭在先,这姑娘虽然有点嘴欠,倒也不至于要坐几年牢房。 抿了抿唇,桑行眉尖轻挑:“你说,是谁穷装蒜啊?” “是民女,是民女,民女错了,民女一定悔改。”女子答得极快,又是连连磕头。 呃。 认错态度这么好,认得又这么快,桑行都有点不好意思为难她了。 动了动唇瓣,刚想说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背后又乍然响起男人的声音。 “侮辱朝廷命官,认个错就没事了?你若是辱骂了太后,你看看你认个错,太后会不会不追究?”男人的声音不大,却似是淬了冰,寒凉的让人发颤。 且这话说的好像也严重了一些,骂了太后,肯定不是磕头认错就完事的,只是这对比是不是不太恰当,虽然桑行是钦差,但和太后作比较,还是感觉怪怪的。 好像这不是一个等级的吧,众人正想着,却听司徒毅又继续说下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差点忘了 “所谓钦差,乃是圣上钦点的皇差,代表的就是皇上,辱骂皇上,该当何罪啊?”男人眉梢轻扬,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辱骂圣上,那岂不是对天子不满,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这下子不但是那女子,桑行都有些震住了,眸中闪过错愕,他还真打算治一条大罪吗? 这是不是太过了? 桑行正打算说点什么,静谧的大厅中忽然响起一道惊奇的声音:“咦,主子,桑公子,你们怎么也来了?” 桑行和司徒毅闻声转头,循着声源的方向,就看到陈旸手里不知道拿着一个什么东西,从楼梯上走下来。 桑行眉眼一弯,“这么巧,我是出来给被人挑礼物,至于王爷我就不知道了,陈统领呢?买的什么?” 王爷? 陈旸微微一怔,不是说不透露身份的吗?所以他刚刚才喊司徒毅为主子,喊桑行为桑公子,可是桑行怎么一出口就喊王爷呢? 疑惑的朝着桑行旁边那龙章凤姿的男人看了看,男人并未见有多大的反应,神色浅淡,漆黑如墨的眸子如谭如海。 所以这是已经公布了? 陈旸悄悄瞥了一眼大厅中的众人,一个个低眉敛目,大气儿都不敢喘。 气氛有点怪异。 “那个……”陈旸本能的垂眸看了眼手中的双蝶发钗,“那个,下个月不是砚心夫人的生辰吗?砚心夫人在王府的时候一向和我们关系不错,正好路过安居镇,听说尤艺轩的首饰挺出名的,就过来选一个准备送给她。” 哦,原来是这样? “王爷和桑都尉呢?”陈旸抬眸,看了看两人。 “嗯,本王也是来给砚心选礼物的。”司徒毅伸手扬了扬手中打包好的礼盒,也不知道他买的是什么。 说完,又扭头朝桑行的方向看。 两个人似是都在等着桑行的回答。 桑行弯了弯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也顺着两个人的话说下去,“那可真是巧极了,本官也是来给砚心选礼物的。” 笑着甩了甩手中的礼盒,反正包着呢,他们也看不到是什么。 大厅内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这位砚心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能够让一个王爷、一个都尉,还有一个什么统领都去给她买礼物,而且出手不凡呐,此女必定也不简单吧。 “砚心夫人还真是有福气了,王爷和大人都能记得她的生日,还给她特地挑选礼物。”陈旸笑着。 “不用羡慕,等你生日的时候,本官也会给你送礼物的。”桑行接的 飞快,语气重重,就好像生怕陈旸不信,做着什么保证一样。 司徒毅眸光微闪,唇角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苍凉,转瞬极散,“好了,陈旸去付账,我们走。” “是。”陈旸领命去窗口结算。 不一会儿,付完账,司徒毅打头,衣袍轻荡,脚步翩跹的往外走。 桑行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女子,神色不明。 陈旸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多问。 跪在地上的女子却懵住了,走?这是不管她了吗?那还会不会治她的罪? 眼看着三个前前后后的走出了尤艺轩,掌柜的带着几个小二笑意盈盈的恭送,三人却没有一丝回过头来给她一个处理结果的意思。 一颗心七上八下,女子跪在地上不是,站起来也不是。 “王爷,我们这样把那女子晾在店里是不是不太好?”走了一段距离,桑行斜眼觑了觑面无表情,一直往前走的男人。 “所以呢?”司徒毅脚下步子不停,清越的声音寡淡如水。 “我们难道不应该给人家一个处理结果吗?”虽然那姑娘有些泼悍,但是他们对人家一顿吓唬,最后一走了之,那姑娘怎么办? “什么结果?”男人似是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你刚刚不是说她辱 骂朝廷命官,应该入狱吃牢饭的吗?怎么一转眼,就不管不问了?” 男人的腿长,走的也快,桑行几乎是一路小跑追着男人,又要说话,累的微微有些小喘。 “哎,差点忘了。”司徒毅猛然刹住步子,煞有其事的说着,桑行一惊,连忙止步,差点撞上去。 嘿呦喂,什么叫差点忘了。 桑行怎么都觉得他是故意的,故意把人家摆在那里,让人家难看,又让人家提心吊胆。 “陈旸,”男人侧首吩咐,“你去叫这里长官到尤艺轩,把剩下的事情处理一下。” “是。”陈旸应声而去。 “还有事吗?”司徒毅瞥了一眼陈旸离去的背影,转眸,视线凝落在桑行的脸上。 “打道回府。”桑行一字一句的说出来,撇撇嘴,大跨步走到司徒毅前面。 司徒毅唇角一斜,勾起点点微末的弧光,举步追上去。 青州,医馆。 因为朝廷的粮款基本上已经到位,这十多日以来,青州百姓的生活好了不少了,当然,来医馆看病的病人也多了许多。 老大夫一直忙到太阳下山,才堪堪收工,回到自己的住处,弄了点吃的。 老大夫一生钻研于医术,没有成家,唯一的一个小徒弟就是店里的小伙计,两 人十多年来也算是相依为命。 最近店里忙,小伙计基本都是在老大夫收工之后再忙一会儿才能休息。 将装着膳食的托盘放到桌案上,一股冷风从门口出进来,老大夫捶着腰轻咳了一声,一边转身去关门,一边自言自语:“哎,这真是人老啦,越来越不行了。” 反手关了门,拉了门栓,老大夫缓缓地转过身,一抬眸,吓了一大跳,只见桌岸边,一个黑衣蒙面人负手而立,只露着一双漆黑如墨的深瞳凝着他。 终究是饱经了风霜,见过太多的生生死死,不过片刻,老大夫就安定了心神,脚步蹒跚的走过去,在桌岸边坐下,“这位公子,老朽正好还没有用晚膳,要不要一起?” 那双流光奕奕的黑眸微微眯了眯,有些讶异老大夫的从容淡定,当然心中也多了一分戒备谨慎。 “唰!” 在老大夫没有看清的一瞬间,男人袍袖轻晃,左手握住剑鞘,大拇指轻轻一挑,长剑就从剑鞘中飞跃而出。 紧接着右手一扬,黑衣男人已经掌剑手中,剑刃毫不留情的横架在老大夫的脖子上。 一股凌厉的寒气从剑刃上传来,沁入肌肤,老大夫苍老粗糙的手一抖,碗里的大米粥都洒出来了一些,落在衣袍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能去做什么事 “这位公子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老大夫将手中的粥碗放到桌案上,皱纹丛生的脸上带着祥和安宁。 “前一段时间是不是有一男一女在你的医馆里治伤?”暗哑的声音从黑衣男人的喉咙深处挤出,森寒又无情。 老大夫轻垂了眉目,似是在思考,“本医馆救人无数,救过的一男一女也不在少数,不知道这位公子问的是哪一男一女?” “女的中了毒,一业之内无药自解,男的受了很重的伤,在这里躺了好几天,而且那男的还是信王司徒毅,女的是御都府的都尉桑行,是吗?”黑衣男人的眸中闪过一抹狠色,手中的剑一收,几乎贴着了老大夫的咽喉。 那意思很明显,只要老大夫敢撒谎,他就一剑下去。 老大夫眼帘颤了颤,心脏砰砰直跳,面色却不改,“公子说笑了,这怎么会是一男一女呢?御都府的都尉桑行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老朽的确是给他们瞧过伤,不过他们已经走了?” “桑行不是女人?”男人黑如濯石的眸子微眯,语调中透着几分危险的气息,手中的长剑又收了一分,剑刃瞬间划破了老大夫脖颈上的皮肤。 一条殷红顺着老大夫脖子间的皱纹流了下来。 老大夫吓得身子一颤,剑架在脖子上,他又不敢乱动,只得 连连告饶,“这位公子,有话咱们可以好好说,老朽说的可是句句实话,没有任何欺瞒,若是老朽敢撒谎,就让老朽全家死光光。” 老大夫一急,竟然开始赌咒发誓了。 某一个黑衣男人眉眼中闪过一抹愕色,不过旋即恢复如常,长剑泠然一收,“好,本公子今日暂且相信你,你的这条老命,将一直握在本公子的手上,若有一天让本公子发现你撒谎,定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多谢这位公子。”老大夫赶紧道谢,心口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眉目低垂的一瞬间却在想,姜终究还是老的辣。 这黑衣小子跟他玩赌咒发誓,也不想想,他一个老光棍,夫妇双亡,一无兄弟姐妹,二无妻子儿女,全家不早就死光光了,嘿嘿。 “唰!” 黑衣男人动作优雅流畅的将长剑插回剑鞘,深沉的眸子淡淡地瞥了老大夫一眼,拾步往门外走。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地有顿住步子,回眸:“今天晚上你都见到了什么?” 毕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油条,老大夫一听,自然明白这黑衣小子是什么意思,当即气怂的赔笑:“没,没,今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老朽什么也没见到。” “那你脖子上的伤……”男人眼梢轻佻。 “啪!” 男人的话音还没落 ,老大夫麻利的拿起盛大米粥的瓷碗,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记清脆刺耳的响声。 “老朽年老体弱,也容易手抖,端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脚,瓷碗碎了,就划破了老朽脖子上的皮肤。” 黑衣男人眸光闪烁,之前就觉得这个老大夫足够人情练达,而进看来,果然是个识时务的老狐狸,够聪明也够狡猾。 男人没再说什么,足尖一点,施展了轻功,翩然离去。 眼睁睁看着男人离开,良久,老大夫终于一屁股坐到地上,身上的冷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 当初刚开始医治桑行的时候,他刚给桑行探脉,就查探到了桑行是个女子,只是当时不知道桑行的都尉身份,所以也就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在江湖之上,女扮男装的女子多得是。 他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郎中,尽自己的本分做事而已,没必要管别人的闲事。 不过后来,他知道了桑行的都尉身份,就知道大事不妙,想想朝廷御都府的都尉,竟然是一个女人,这是多大的秘密,这要是传出去,可是欺君的大罪。 在召陵,这是要灭九族的呀。 老大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想过这件事事关重大,若是被桑行的仇人发现,必定会过来寻他,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种事情,他绝对 不能说出去,不行,明天就得搬家,青州城是不能待下去了,不然迟早要出事的。 打定主意,老大夫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吃饭了,捡步就去找自己的小徒弟,商量搬家的事情。 半个时辰之后,安居镇钟府大宅。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夜幕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翩然落到钟府后院的一座屋顶上,落脚轻飘飘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厢房里,一片漆黑,司徒毅随随撤下面巾,翩然跃身而下,举步走到厢房门口,推开门。 门开,司徒毅捡脚往里走,刚走了一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漆黑如墨的星眸一敛,杀意乍起,动作如行云流水,“唰”地拔出腰间长剑,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径直飞身刺向厢房的内的桌案处。 桌案边的人大惊失色,小手一抖,大声惊呼:“是我!” 司徒毅脸色一变,急忙挽手回剑,但剑势已出,收回来不及了,剑尖儿一偏,桑行后脑处的一缕头发委顿余地。 “你来做什么?”男人的声音沉郁,语出寒凉,把剑插入剑鞘,取了火折子,走到灯座边,点亮灯笼,厢房里瞬间亮堂起来。 一回头,看到桑行一手捂着心脏,小脸煞白的坐在那里,显然吓得不轻。 司徒毅眸光微闪,拾步走到她面前,一 撩衣摆,坐下。 桑行定了定神,抬眸看向男人,只见他一身夜行衣,腰间悬着长剑,薄削的唇瓣微微抿着,一看就是出去办什么事了。 只是这大晚上的,能去做什么事? “嗯?”男人见桑行良久不语,挑了挑眉,眸光依旧清冷,可话语中的寒气却褪去了几分,“吓傻了?” “不是,你做什么去了?”桑行耐不住好奇心,问。 “如果你没事,本王要洗洗睡了。”司徒毅星眸轻掠,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有些事情,既然她现在不愿意说,他自然也不想挑破。 “哎,别,我有事。”桑行一急,连忙挥手站起来,她可是在这里巴巴的等了一个晚上,怎么能不说呢?今晚不说,等到明天岂不是过了时辰了。 司徒毅漆黑如墨的星眸闪了闪,薄削的唇边勾起点点微弧,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那个……你用晚膳了吗?”桑行忽地眉眼一弯,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 司徒毅微微一怔,不过旋即想到了什么,唇角一勾,似是笑了,“没有。” 桑行等的就是这句话,脸上的笑意愈发璀璨,神神秘秘的对司徒毅道:“你等我一下哈,就一小下,”说着转身朝门口的方向走,走到门口又怕司徒毅等不及,扭过头,又诚恳的补了一句,“很快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生辰快乐 司徒毅凝着门口的方向默了一瞬,星眸中潋起一抹绝艳。沉着桑行出去的间隙,伸出白壁的大手,提了茶壶,撞了两杯茶。 一杯放到自己面前,一杯放到了对面。 桑行端着托盘走进来的时候,男人正低眉敛目,气定神闲的坐在桌案前,专心致志地喝茶。 “司徒毅,生辰快乐。” 桑行轻轻地把手中的托盘放到司徒毅面前的桌案上,唇角弯弯,秋波掩映着跳动的烛火,犹如暗夜的琉璃,皎皎生辉,晶亮如星。 司徒毅先是低低地笑,优雅的将手中的杯盏放到桌面上,清越的嗓音流泻:“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抬眸,漆黑的眸刚欲迎上桑行的眸,眼位扫过桌上的托盘,眸光一顿,凝落下来。 只一瞬,男人俊美如俦的脸骤变,唇边的笑意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描述的震惊。 “端下去!” 男人低低地嘶吼了一声,竭力的绷直声线,可仍旧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怎么了?桑行眉心一跳。 摸不着头脑,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又变成这样了? “滚!” 就在桑行犹疑的时刻,男人似乎已经有些忍不住了,清越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低沉 沙哑,甚至带着浓浓的戾气。胸口也急速起伏着,丰神如玉的五官微拧,似乎在竭力的隐忍着什么。 桑行垂眸看了看的桌上那碗还卧着荷包蛋的长寿面,他让她滚? 她来给他祝生辰,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去修补送他的生日礼物,她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等他,为了给他煮这碗长寿面,她甚至还烫伤了手指。 广袖下的小手触了触袖袋中冷硬的小礼盒,桑行鼻子酸酸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热。 苦涩的垂眸弯唇,桑行不语,转身,拾步就要往外走。 “端走!”背后再度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桑行心口一震,顿住步子,扭头,就直直地撞进男人漆黑如墨的深瞳。平常桑行是有些畏惧和男人对视的,可是现在被男人这突如其来的脾气一冲,桑行胸腔里的一团火也就上来了。 凭什么,她费劲心思努力的去做,这个男人随随便便就可以否定,凭什么,她每一次都要承担他反复无常的坏脾气。 心中噼里啪啦的有什么东西炸开,桑行怒,怒极反笑,举步走到桌前,桑行端起来桌案上的托盘,长如蝶翼的睫毛颤了颤,桑行将托盘端起来,猛地一下子砸到地上。 “嘭!”地一声闷响 。 托盘重重地的落到地上,汤水四溅,瓷碗的碎片和面条撒了一地。 桑行扭头就走,晶亮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前方,一步不停。 许是太过生气,又绞着许多的委屈,桑行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坐在桌案边的男人黑眸中若隐若现的痛苦,以及俊脸上微微闪现的红潮。 就在桑行离开之后,陈旸来找司徒毅,一进门,就看到男人躬身在痰盂边,一手扶着柱子,不停的干呕。 “王爷!”陈旸脸色一变,疾步走过去。 司徒毅止了动静,回过头,猩红的眸中寒意吞吐,待看到是陈旸,这才敛了几分寒气,转过头,继续干呕。 陈旸一震,这是吃了坏了什么东西吗? 不应该啊,他记得这男人今天在钟府没吃多少东西,晚膳的时候又找不到人影,难道是出去吃了? 而且看男人刚才的脸色,明明是竭力的隐忍着痛苦。 “王爷。”陈旸再次轻喊了一声,抬手拍了拍男人的后背,帮他顺气儿。 “去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司徒毅微微喘西着,沉声吩咐。 地上的东西? 陈旸抬了眼梢,扫了一眼屋中,刚才进来的急,都没怎么注意,这样一看才看到桌案旁的地板上有一堆面条, 碎瓷和面条混合在一起,应该是不小心碰到地上了吧。 难道这个男人是吃了面条中毒了? 脑子里一瞬间冒出这个想法,陈旸瞳孔微敛,顿住步子,转眸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王爷,您没事吧 。” “没事,快收拾。”男人的气息还没有平复,回答的极为简洁。 司徒毅不多说,陈旸也不多问,走到桌边,提壶撞了一杯茶,走到司徒毅身边,递给司徒毅,陈旸这才从厢房的一角拿了扫把,开始收拾。 桑行气呼呼地冲出钟府,走在大街上 。 虽然刚才一时生气,把碗给砸了,让她的气儿消了不少,但是终究还是想不通,那个男人怎么看见一碗面条怎么就会是那种反应,好像生气,又好像痛苦。 生气?怎么会生气呢? 在召陵,生辰之日就是应该吃一碗长寿面啊,还生气?呸,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桑行跺了跺脚,小手不自觉的攥紧,手上的烫伤已经开始起泡了,她一攥,痛的她瞳孔一敛,深吸了一口凉气。 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她真的是天下第一大冤枉,天下第一大委屈。 “臭男人!”桑行低低地骂了一句,不知不觉已经穿梭到了人群当中。 兴许是快要 过年的缘故,华灯掩映的安居镇格外的热闹,大街上人来人往,买东西的小贩一点都不比白日里少。 因为白天已经在镇上亮过相,怕被人再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矛盾,桑行从袖中掏出一方丝绢,轻轻掩住了口鼻。 将近年关,街上卖年货的小贩格外多,桑行被人流挤来挤去,不自觉的就被挤到了人流如织的护城河边。 河边,有不少人在放河灯许愿,希望在即将到来的新年里能够得偿所愿。 当然,有人放河灯,就有人卖河灯。 桑行不过在河边走了一会儿,就有不少人来向她兜售河灯,桑行不需要,自然都拒接了。 走了一会儿,有些疲倦,桑行就怔怔地站在河边,望着成群结队从面前走过的人,心下凄然,父母不在,又一年要过去了,而她又做了什么? 忽然,肩膀上一重,有人搭上她的肩膀。 桑行蹙了蹙秀眉,以为又是河边那些来向她兜售河灯的小贩,有些不喜的转过头,声音微凉,“我都说了,我不需要,你去卖给别人吧。” 男人微微一怔,低低呼了一声:“桑行!” 嗯? 桑行秋波盈动,眼眸看到面前那张俊颜的时候,瞳孔微微一缩,惊道:“怎么是你?”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杀了司徒毅 说完,又惊觉失言,连忙压低了声音改口:“不是,皇上……”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司徒羽隔着丝绢,伸手按到她的唇上,“出门在外,不必如此拘谨,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别处。” “好。”桑行垂眸颔了颔首。 司徒羽转身离开,桑行警惕的朝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样,连忙拾步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司徒羽站定,缓缓回身,漆黑的眸子沉沉地落在桑行的脸上。 桑行也连忙止步,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皇……”桑行张了张嘴,率先出声,可想到男人的身份不便,又连忙改了,用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对男人的称呼:“三爷,您来安居镇是有什么事吗?” 青州的事情已经处理好,而且何唐早在十多日之前就已经回京复命了,这个男人这时候忽然出现,应该是有其他的什么事情吧。 “青州之事,罪魁祸首根本就不是张允。” 低沉有力的声音从男人的嘴里流泻出来,不是反问,而是笃定。 桑行垂着眸子,眼睫颤了颤,何唐根本没有和木晓打交道,自然不知道木晓的事情。木晓已经逃了,她手上又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而且木府已毁,她想找都找不到 ,所以也就没有告诉何唐让何唐上报。 只是帝王身在京城,是如何知道的? 应该是手下还有其他的眼线吧,不然如何在护城河边,她还蒙着丝绢,帝王就能一眼认出她,这说明在她没有蒙上丝绢之前,帝王就已经看到了她。 说不定,她的身边一直都有帝王的人,他不是常常这样做吗?只是以前对象是先帝,而后成了太后,没想到如今成了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成了他要防备的人。 垂眸弯唇,桑行知道什么也瞒不了,她也不打算隐瞒,坦然交代:“是,背后之人是木晓,属下不小心让他逃了,请三爷治罪。”桑行一撩衣摆,作势就要下跪请罪。 男人眼波微闪,双臂骤然伸出,擒住桑行的肩膀,阻止桑行的动作。 桑行微微错愕,抬头,看向男人。 司徒羽的唇角勾了勾,扶着她站起来,“朕不是来治你的罪的。” 不是来治罪的? 桑行晶亮的秋波不着痕迹的敛了敛,她当然想到了,司徒羽既然便装前来,一来就挑明了这件事,这说明,他并不想把这件事张扬开。 不然,直接等到她回京,在金銮殿上宣布这件事,不是更方便吗? 只是,桑行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的不想怪罪她,还是因为她是御都府 的人,是他手下的人,他不能自己断了自己的臂膀。 应该是后者吧。 “你知道御史台台主慕千识吗?”司徒羽忽地话锋一转,把桑行的思绪拉了回来。 桑行一怔,怎么忽然又说起慕千识了? 难道这件事和慕千识有关? 慕千识? 木晓? 桑行瞳孔一缩,莫非木晓的木不是树木的木,而是慕千识的慕,他是慕千识的人。 是了,一定是这样,桑行攥了攥袖襟,之前所有的不解似乎都通顺了。 怪不得,木府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可以崛起,怪不得,木晓能够执掌着那么大的势力,怪不得,那么多朝廷官员都会和木府合作,且对木晓有明显的忌惮。 木晓本人固然厉害,但他背后的势力绝对是更加的不容小觑。 忽地响起之前帝都一案案发的时候,帝王晚膳中夹着的那张纸条,既然案子是木晓做的,那么放纸条的人应该就是慕千识了。 仿佛是在印证桑行的猜测,司徒羽凤眸微眯,眸中闪过一抹阴鹜,也不等桑行回答,继续说下去,“你说的那个木晓就是慕千识的儿子。” “什么?” 儿子? 桑行这次不是错愕,不是意外,简直就是震惊了,木晓是慕千识的儿子?那木盈岂不就成了慕千识的女儿。 怎么感觉怪怪的、毛 毛的。 “这怎么可能?”桑行兀自不相信。 慕千识混迹官场那么多年,虽然身居高位,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夫人,莫不是在外面搞得什么风留韵事,不然现在怎么会冒出来一儿一女? 不对,木盈好像曾经喊木晓为二哥,那就说明在他们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也就是两儿一女了? 哎呦,这御史台台主就是不一样,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脑海中闪现过慕千识那副文文弱弱、斯文儒雅的样子,桑行撇撇嘴,这人真是不可貌相,看起来也是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在外面养了那么多儿女。 只是,既然木晓等人是慕千识的儿女,为何这么些年来却没有听说过。 司徒羽睨着桑行的反应,敛了敛眉,“朕刚开始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听说慕千识有过夫人,现在却忽然冒出来三个儿女。可这种事情,毕竟是私事,朕也不能多加盘问。” 三个儿女?果然不出所料。 桑行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她知道木盈,可还不知道另一个是谁,“除了木晓之外,还有谁?” “一个叫慕笙,据说是慕千识的大儿子,体弱多病,一直在齐云山修养,二儿子就是慕晓,另外还有一个女儿,叫慕盈,你应该见过。” 桑行点点头,“那 慕晓现在……” “他在帝都。”知道桑行想问什么,男人直接出声将桑行的话打断,面色阴沉。 “他竟然敢回帝都,三爷为什么不抓了他?”桑行义愤填膺,一知道慕晓的下落,就激动的不行。 “有证据吗?”司徒羽轻挑了眉梢,“他现在是御史台台主的儿子,背后有御史台和太后,没有任何致命的证据,朕如何下手?” 这……桑行抿了抿唇,低下头,又气闷,又无奈。 “你不是让朕治你的罪吗?现在,你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司徒羽薄唇一斜,低头俯看着桑行。 “什么机会?”桑行心头一喜,抬眸,能抓到慕晓,这是她本就心甘情愿去做的事情。 “回京之后,杀了司徒毅,嫁祸给慕晓。”司徒羽灼灼地凝着桑行的眸子,一字一顿的说着,漆黑的眸冷冽而阴鹜。 桑行心口一颤,眼睫眨了眨,难以置信,“三爷……” “朕没开玩笑,”司徒羽面色沉静,沉静的让桑行觉得可怕,凤眸微眯,深深浅浅地打量着桑行:“桑行,你不要以为你做了什么,朕不知道。” “桑行不知三爷是什么意思。”桑行面色如常,心里却打起了小鼓,她快速的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真不知道司徒羽指的是什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害怕失去你 “不知道?”司徒羽凤目轻扬,淡笑开口,笑意却不达眼底。 双臂一扬,重重地落在桑行的肩上,眸中一团玄黑,绞着桑行看不懂的清晰,声音低沉:“桑行,你再厉害,终究不还是一个女人吗?” 桑行秋波微漾,视线深凝,抿了抿朱唇,她实在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发现了她和司徒毅之间的异常吗?他在乎? 不,他不应该在乎的,当初亲手把她从他身边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吗?又怎么会在乎呢? 小手不自觉的攥了一下袖袋中的那枚发簪,桑行眼帘颤了颤,“桑行自忖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三爷的事情,三爷是主子,三爷吩咐,桑行照做就是了,若没有其他事情,桑行就告辞了。” 桑行面无表情的对着男人颔了颔首,也不等男人回应,挥手打开男人的手臂,扭头就走。 司徒羽手臂垂落,微微一怔,似是有些意外,又似是在反应,顿了一瞬,就拾步追上去。 一把拉住桑行的手腕,用力一扯,让她面对着自己,“你对司徒毅动心了是不是?” “不是。”桑行挣扎了一下,回答的极快,就好像早就等着司徒羽问这一句。 司徒羽俊眉一拢,须臾,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轻声嗤笑:“不是?那为何在青州驿站他会抱你?为何你会在青州耽误这么 久?为何你会亲自去医馆照顾他?为何今日在尤艺轩他不顾一切公开自己的身份给你撑腰?” 一连四个为何,桑行被问的噎住,答不上话来。 “现在你们是两情相悦是吗?”男人微眯了凤眸,咄咄逼人,薄削的唇角虽然勾着笑,但却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三爷想多了。”桑行长睫轻垂,微微低了头。 因为两人离得特别近,司徒羽又攥着桑行的手腕,桑行这么一低头,远远看着,就好像要靠在司徒羽怀中一样。 “在青州是因为我的脚伤了,行动不便,信王嫌弃我拖后腿,后来,我被慕晓绑架,信王为了救我受伤,我过意不去,才会照顾他的,至于今日,呵呵,”桑行一声自嘲的轻笑,“我刚刚才和他吵了一架,我是他的妹夫,他怎么会喜欢我。” 司徒羽垂目看着桑行,没说话。 方才桑行气冲冲的从钟府跑出来,他也看到了,的确像是刚刚吵过架的样子,而且,名义上她也的确是司徒毅的妹夫,“他知道你是女人吗?” 有些不放心,司徒羽问。 “不知道。”桑行回答的极其肯定,她和司徒毅接触下来,每一次涉及到男风的问题,男人都一点不回避,对与她,也应该是一直以为她是男人,才那样的吧。 而且,如果知道她是女子,按照那个男人的性 格,应该也会跟她提提要求,让她又欠着什么吧。 她可是还记得当初在皇宫的时候,他帮她,也只是为了让她记得他的恩情。 又怎么会如此平静? “嗯,”司徒羽点头,思忖了片刻,“不管怎样,司徒毅不简单,你在他身边,还是要小心一点。” “是,桑行知道。”桑行平静的应着,神色清淡。 司徒羽凤眸流转,在她脸上盘旋一圈,忽地温柔的一笑,抬起那只没有拉着她的手,轻轻地剐蹭了一下她的鼻尖,“别生气,朕是在乎你,害怕失去你,才会那样和你说话的。” 伴随着司徒羽的动作,桑行面上的丝绢滑落了大半,司徒羽干脆给她解了下来,“朕已经派了何唐过来接应你们,如果你们明天出发,后天应该就能遇上,大张旗鼓的也没关系,就应该让天下人见一见,朕的御都府,朕的桑行。” 朕的桑行! 哈,怎么听着这些话那么的别扭,那么讽刺呢? 当初,她是那么在乎他,那么喜欢他,可是结果呢?他说她只是他手下的棋子,根本配不上他的在乎,他所在乎的姑娘,比她身份高贵的多。 桑行微微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将手腕从司徒羽手中抽出来,蓦地想起什么,桑行伸手掏了掏袍袖,拿出一枚发簪,递到司徒羽面前,“这个补给你。” 司徒羽先是一愣,接过那枚发簪,低垂了眉目,长睫掩去所有的情绪,默了一会儿,才收起发簪,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是我弄坏的,本来就应该赔给你。”桑行低低地说着。 司徒毅没想到晚上安居镇的人竟然会比白天还多,他边走边举目四望,也不知道桑行跑到哪儿去了。 他知道,他刚才的确有些过分了。 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的今日是他的生辰,是秦歌告诉她的吗? 在他身边的人中,除了秦歌,没有人知道他的生辰,就连一直跟着他的陈旸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的房间里等着他的,他只知道他去青州办事差不多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那么她是在那里等了两个时辰吗? 她那么小心翼翼的给他做面,看得出她很用心,她今夜甚至还换了一身新衣服,是为了他吗? 司徒毅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有点慌乱。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安居镇,大晚上的,她一个人会去哪儿? 其实,他刚才那样子,根本就不是在生气。 他是痛苦,一种心理上引起的痛苦。 那是一段有关他母妃,有关他童年的记忆。 那时候,他还很小,大概有四五岁的样子,还在召陵的皇宫,那一天是他的生辰,他的母亲屏退了所有的宫 人,特地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上面漂浮的有荷包蛋,有鳝丝,他开心的不得了。 可是第一口吃下去,他就不想吃了。 面条是苦的,特别特别的苦,苦的他都想流泪,他疑惑不解的看着他的母妃,拒绝吃那碗面条。 可是他的母妃一定要他吃,刚开始是温柔的劝,但不管用,就开始骂他,说他不听话,不懂她的一片苦心,到最后,她的母妃又开始哭。 不停的哭。 他受不住了,才勉强着把那一碗面吃下去,中途吐了好几次,可每一次,他的母妃都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一定要他全部吃下去。 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他每一年的生辰,都会吃上那么一碗长寿面,一直到他母亲辞世。 刚开始,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大了些,去了乾国做质子,他终于明白了。 他特别想怪他的母亲,可是又怪不得,毕竟她是为了他好,而且,她也是因为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才会那样做的。 司徒毅站在桥头,一阵凄冷的夜风吹过来,他黑眸沉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安居镇的大街。 眸光盘旋了一圈,在扫过护城河畔一角的时候,司徒毅差点错过去,视线一顿,他抬了眼梢,凝过去,就看了女人急着往前走,而男人追上去,一把将女人拉住。 女人脚下一踉,差点扑栽到男人怀中。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他是有心上人的 看吧,多情的是他,无情的是他,深情的是他,薄情的还是他。 桑行坦然的勾了勾唇,幸好她已经放下了,不然看到司徒羽对着发簪深情悼念的样子,她是不是还会很受伤呢? 没错,当初她少不更事,司徒羽在晋家灭门的时候救了她,她在再次遇到的时候,抱着报恩的心思,却慢慢喜欢上了他。 当时,他还是个王爷,她则做了他手下的暗卫,在一次次立功之后,她去找他表明心迹,他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了她,并且对她的身份做出了极大的鄙弃。 一个小小的暗卫,怎么能痴心妄想想要匹配一个王爷呢? 也是那时候,她知道他是有心上人的。 后来,他做了皇帝,她又一次去御书房找他,不小心打落了一枚放在桌案上的发簪。 发簪碎了,他对着她大发脾气,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桑行才知道,那枚发簪,是他心爱的女子送的。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一点一点变得生疏了吧。 现在好了,不管如何,算是赔给了他一个一模一样的,只是桑行没想到,那枚发簪的价格并不贵。 那个女子,又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深冬的夜,格外的冷,桑行的身上穿的是一件新买的白色长袍,某个男人似乎很喜欢白色,他的衣服向来是以雪白和月白居多。 所以,桑行就挑了一件白色的,一是为了让他开心, 而是这件衣服也的确适合桑行,很衬她的五官和肤色。 只是,衣服不厚。 有冷风吹过来,桑行思绪被拉回来,打了一个寒颤,不由自主的抱了抱臂。刚才出来的太匆忙,连个披风都没有穿。 站在她对面的司徒羽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薄削的唇柔柔的弯了弯,净长的五指解下自己的披风,不由分说的披到了桑行的肩上。 “三爷。”桑行讶异的低低呼了一声,眼波闪动。 想要拒绝,却被男人按住了肩膀。 “你到底还是个姑娘,身子不比男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重任在肩,可不能病倒了。”五指在桑行的脖颈下滑动,系好披风的带子。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桑行眼睫颤了颤,由着他去,这么多年来,她也知道他的脾气,向来都是打一巴掌给个枣,恩威并施,只要他开心,自己玩去吧。 她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再去计较了。 “多谢三爷。”桑行颔了颔首,“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就先告辞了。” “嗯,”男人赞同的点了点头。 一阵衣风拂过,在桑行越过他的身旁,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司徒羽又喊了她一声:“桑行。” “嗯?”桑行回头,“不必草之过急,你现在只需要取得司徒毅的信任就好,一切听朕的安排。” “是。”桑行应声,扭头,离去。 沉沉的目光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 ,司徒羽心中是说不出的感觉。他今日和桑行交代的事情,虽然是他的下一步计划,可并不着急,他完全可以等到桑行回帝都之后再跟她吩咐。 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当他听到手下安排跟着桑行的眼线汇报之后,他坐不住了,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好像他的什么东西被人偷了。 这些年来,桑行跟在他的身边,一直对他很忠诚,可谁也无法保证,这种忠诚能够持续多久。 尤其是在他拒绝了她之后,当年她之所以跟着他,是她说他救了她,他见她可用,所以并没有否认,但是他自己很清楚,他根本就没有救过桑行。 从来没有,如果有一天桑行知道了,会如何?会不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他忽然就有些怕了,曾经他是一点都不在乎,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挥霍桑行的一片赤诚,但如今呢?他没有一点把握。 长身玉立在桥上的司徒毅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切,俊美如俦的脸上神色淡淡,没有一丝情绪,不过黑如濯石的眸子却一点一点深邃起来。 隔得那样远,他只能看清桥下两人的动作,听不到两人具体在交谈些什么。 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话本子上的爱情戏剧吗? 女人生气了,跑掉,男人追上,一把拉住,然后开始哄,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人就被哄好了。女人低下头,靠在男人的怀中。 男人又 低眉敛目的说了一堆情话,宠溺的那手指刮了刮女人的鼻尖,女人就开心的不得了,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定情信物递给男人。 男人感动的不得了,收了定情信物,就开始送温暖、送关怀,把自己的衣服脱给女人。 最后再怀着一腔脉脉深情,目送着女人离开。 是吗? 还送定情信物,是今天在尤艺轩买的吗? 眯眸远眺,漆黑如墨的深瞳渐渐沉进幽暗的天色,一抹戾气在眼底若隐若现,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眼看着女人的身影慢慢融进人群,司徒毅足尖一点,三五个起落,就不着痕迹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女人在街上走走停停,偶尔在街边上的小摊看看,司徒毅从始至终都沉着脸,但是也没有追上去,就不远不近的跟着。 桑行走,他也走,桑行停,他也停。 墨黑色的披风拢在桑行的身上很明显大了许多,随着桑行的走动,在夜风中不停的摇摆跌宕。 司徒毅在后面跟着,眸中冷色越发昭然。 桑行在街上乱逛了一会儿,人越来越少,她却有点纠结了,到底要不回钟府呢,回去吧,某个家伙实在气人,碰上了还尴尬,不回吧,她也没地方去,虽然带着钱袋可以投店,但是孤身一人,总归不安全。 而且,皇帝还让她回去取得司徒毅的信任呢? 一想到司徒毅的人有可能随时都跟着自己,桑 行就有点不开心,鬼头鬼脑的四处望了望,吓得司徒毅还以为被她发现了,赶紧一闪身子,躲起来。 算了,还是回去吧。 不回去也不是办法,说不定还要麻烦别人找她,她也不可能永远不见某人不是? 至于帝王司徒羽说的让她取得司徒毅的性命,只要她一直得不到司徒毅的信任,保持距离不就好了。 呵呵呵。 见桑行加快了脚步,司徒毅也连忙跟上去。 快走到钟府门口,桑行忽地顿住步子,垂眸看了看身上的披风,本来还想解下来,又想想,反正也没人见过,她现在一身男装,披着男式的披风,虽然有点大,但也算合情合理。 只要她不说,谁能知道这是司徒羽的衣服。 打定主意,桑行拾步走上钟府的台阶,在大门口站定,桑行刚打算抬手敲门,门却从里面“吱呀”一声开了。 门开,露出陈旸惊讶的脸,“咦,桑都尉,你回来了。” “嗯。”桑行应着,“你要出去吗?” “啊,我打算出去寻王爷和都尉。”陈旸笑了笑,眸光微闪,扫了扫桑行背后。 不过桑行没注意。 “王爷?他不在府上吗?”桑行一怔,有点惊讶地问。 “呃,不是在都尉后面吗?都尉不知道?”陈旸比桑行更惊讶,眸子直直地望向桑行背后。 桑行震惊扭头,这才看到某个风姿绰约的男人正撩着衣摆拾阶而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意识到桑行和陈旸都在看他,司徒毅徐徐抬起眼梢,清清冷冷的掠了两人一眼。 看男人身形稳健,步履翩跹,面沉如水,完全不似先前的痛苦,陈旸这才放下心来,拉开了大门,垂手侍立一边。 桑行站在门口扭着头,眸光微闪,有点心虚的拢了拢披风,忽地又想起刚才莫名其妙大发脾气的是司徒毅,她心虚个什么劲儿。 心中余气未消,桑行拿眼角偷偷剜了一眼神情冷肃的男人,一跺脚,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府里走。 司徒毅刚走到门口,瞥见她拢披风的动作,忍不住蹙了蹙眉,这是在回味某人的温情吗?本来就已经很不爽了,桑行再一声冷哼,转身弃他而去,越发的不喜。 “站住!” 沉郁的黑眸敛了敛,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 站在一边的陈旸拿眼梢斜睨男人一眼,赶紧低头。 是在叫她吗?桑行脚步一顿,往前看了看,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人,后面应该只有陈旸,可是,她心里也很生气怎么办? 管他呢,他又没有喊她的名字,凭什么他让站住她就得站。 心里绞着一丝气,桑行反骨上来,小手一攥,对于男人的声音充耳不闻,提着步子继续往前走。 “本王让你站住!” 桑行 刚走了两步,背后再度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声音不大,可却带着一如既往的不容拒绝的威势。 长睫轻颤,桑行抿了抿唇,给自己提了一分胆气,一回头,就撞进男人玄黑如墨的深瞳。 司徒毅面色冷峻,眸光如刀一样像桑行扫射过来,仿佛要把她凌迟,薄凉的唇瓣紧紧抿着一条直线,一步一步的向桑行走过来。 桑行挺了挺脊背,竭力克制住内心的畏惧:“王爷有事吗?” 男人默了片刻,似是在思忖该怎么说,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你去哪儿了?” 桑行唇角一勾,就笑了,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不可理喻,“王爷,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桑行眯了眯眸子。 “本官不是犯人,也不是你的手下,腿长在本官身上,本官爱去哪里去哪里,你的管得着吗?” “呵,那你是他的手下,所以你的行踪随时都要由他来掌握是吗?”司徒毅眸中蕴起一抹讥诮。 桑行心口一震,他都看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的,有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大脑一片凌乱,本能的就想解释,她并不想杀他呀,她答应司徒羽也只是没有办法,她不想欺骗他的,可是张了张嘴,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万一他没听到呢? “事情 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桑行无力的吐出这么一句,“我跟他只是偶然遇见。” “哦,偶然遇见,”男人轻嗤一声,灿如琉璃的星眸微眯,忽地一把拉住桑行的腕子,将桑行扯到自己面前。 桑行措手不及,身子猛地不听使唤的一转,她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扑栽到男人的怀中。 就在桑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的另一只大手微抬,重重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然后修长干净的五指顺势滑到她的下颌,扯了扯她身上披风的带子。 桑行瞬间明白了,果然,这个男人都看见了,他这是在重复司徒羽今晚的动作,只是,至于这样吗?一个不落的重演一遍,而且,司徒羽的手劲儿根本就没有他那么大好不好,刮鼻尖刮的那么痛。 桑行有点郁闷的揉了揉鼻子,这么说来,他看到的点还是挺早的,只是当时他在哪儿,他们说的话他听到了吗? 心里不确定,桑行也不敢乱说话,有点委屈的揉着鼻子,声音都有些瓮郁:“我的鼻子又不是你石头做的,疼死了。” “没有他会怜香惜玉是吗?没有他会送温暖是吗?”男人低沉着声音质问。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桑行奋力的一甩胳膊,这个男人竟然还有功夫在 这里纠缠这些有的没的,看来他们说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听到,不然是应该瞒着不说,或者直接跟她算账吗?怎么会在乎司徒羽当时的动作。 一颗心放下了不少,桑行小脸一冷,挣开他的桎梏,转身就跑,速度快的简直惊人。 司徒毅手中一空,反应了一瞬,俊脸愈发黑沉,怎么,这是被他说中了,不好意思吗?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膨胀,他早就知道她和皇帝的关系不一般,看来还真是一点都不简单,皇帝也知道她是女子吗? 她怎么可以这样,前一刻还去给他庆祝生辰,后一刻就去和别人约会,一团火噌地一声烧上来,司徒毅眸光微微一敛,袍角轻荡,提步追了上去。 桑行一口气跑回自己的厢房,回头看男人没有追过来,微微松了一口气,“嘭”地把门关上,一转身,背靠着门板喘气。 歇了一会儿,听听外面也没有什么动静,桑行这才拾步往桌案旁边走,提壶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也不顾茶水是不是凉的,桑行仰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喝完,把杯盏放到桌上,转头往里厢走,刚走了一步,忽地顿住,小脸上一片惊慌,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进来的?” 问完,桑行又觉得自己问的很多余 ,因为在男人的身后,窗户大开,寒风嗖嗖的灌进来。 男人没理她,反手扬袖,一股强劲的掌风掀起,“哐”地一声把窗户关上,掠起让人心悸的声音。 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近,桑行莫名的有些害怕,颤了颤眼睫,她开始后退,退了几步,屁股就已经撞到了桌案上。 “王爷,深更半夜的,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吧。”桑行颤着声音。 “明天早上?桑行,你当本王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桑行怔了怔,没有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从来都没有这样以为啊! 还没开口,又听到男人冷冽的声音响起,“本王不管你跟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也不管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既然招惹了本王,就别想随随便便的把本王推开!” 他?司徒羽吗? 她跟司徒羽哪里有什么过去,就算有,那也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过去罢了,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到底是谁先招惹的谁?是她要推开他吗?今天莫名其妙发火的人到底是谁啊?怎么搞得好像还是她在无理取闹一样。 原本一番花费了一番心血,他不领情,她就很生气,一回来,他连个解释都没有,又劈头盖脸的这么说,更觉得委屈和难受了。 第一百四十章 强人所难 桑行背靠着桌子,仰脸凝着司徒毅,“我和皇上从来都没有过什么过去,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都是实话。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招惹王爷,最开始的时候,也是王爷先帮我的,然后又把砚心塞给我,我根本就没搞清楚王爷是什么意思。” “后来,去青州,我只是把王爷当兄长,当朋友,每一次都是王爷那样对我,我不止一次的反抗过,也像王爷表明过我的态度,可是王爷呢?哪一次不是强人所难?” “还有,今天晚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会发脾气,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到底是我推开了王爷,还是王爷推开了我,王爷心里就没数吗?” 桑行还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男人忽地近前一步,一手揽住她的腰身,一手轻轻摩擦着她的侧脸,眉目轻垂,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语调中掺着一丝低声下气的意味,“本王有苦衷的。” “苦衷?”桑行一声轻嗤显然不信,一碗长寿面,他能有什么苦衷,“王爷说出来呀。” 男人漆黑的眸子闪了闪,沉默未语,能说出来,那就不是苦衷了,而且他说出来,以她现在这么激动的状态,她会信吗?纵然她信了,她又会对他有什么样的看法,本来对他就有些排斥,她以 后会不会更加远离他。 然而,这种沉默在桑行眼中却成了另外一种意味。 不愿意说吗?是根本就不信任她,还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苦衷?一碗面而已,就让他那么为难,那么生气,只怕厌恶的不是那碗面,而是她吧。 但那之前一次次的救她,一次次的吻她,又是什么意思呢?逗她玩儿吗? 强烈的委屈和不解涌上来,桑行抬手将男人落在她脸上的大手打掉,另一只手去推拒男人的扣在她腰间的手臂,既然连解释都没有,既然根本就不在乎,又何必一次次的撩拨她呢? 男人猝不及防,一手落空,不过一瞬就反应过来,漆黑深邃的瞳孔敛了敛,另一只手上的力度加重 ,裹挟着桑行的身子往自己身上一扣。 他都这样低三下四的想跟她解释了,还能怎样? 桑行的劲儿本来就没他大,小身板又比较轻盈,就直接撞了过去,身体隔着衣料和男人的身体紧密贴合,鼻尖重重的磕在男人的下巴上。 桑行的痛的脑门上直冒汗,感觉鼻梁骨都要碎了。 来不及护痛,下巴上又蓦地一重,男人铁钳般的大手又捏住她的颌骨,逼迫着她抬起头来,仰望着他。 “司徒毅,你到底想怎么样?”桑行浑身一颤,这种被禁锢的姿 势,让她觉得很屈辱,又很慌乱。 “想怎样?”男人轻声嗤笑,唇角勾起一抹冷弧,“到底跟我在一起是强人所难,还是因为心里装着另一个人,所以觉得强人所难?” 男人大手紧紧捏着她的下巴,两人的脸离得很近,桑行想要撇开视线不看他都不行,他呼出的热气直直地拍打在她的脸上,让她很烦躁,很凌乱。 这个男人简直就像是在耍无赖,喜怒无常,一会儿低声下气的说自己有苦衷,一会儿又问一些无理取闹的问题。 懒得去思索那么多,桑行有些不耐的闭上眼睛,不看他,“两者都有,你满意了吗?” 她都说了她和皇帝没有什么过去,他还这样问,难道他都不想想自己有什么问题吗?赌着气说出这么一句话,桑行下巴作痛,她甚至能感觉到男人想要把她捏死的冲动。 捏死就捏死,她不管了,反正她现在也很生气。 良久,除了男人紧贴着她的胸腔在微微震荡,桑行没有听到任何的话。 眼睫颤了颤,桑行睁开眼睛,就看到男人一双黑如濯石的星眸紧紧地攫住她,眸中跳动的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见她睁开眼睛,男人眼波轻动,缓缓地垂下头。 桑行吓得一抖,小脑袋用力的一甩,偏过头去,下巴仍旧 被男人禁锢着,桑行并没有完全挣脱男人的手,只是微微偏了一些。 男人薄削微凉的唇瓣,就苍然的落到了她的脸颊上。 “本王就如此的不入你的眼吗?”低醇的声音从唇齿之间流泻,司徒毅很受伤。 本来今夜的事情就是他不对在前,所以他忍,他想解释,可是这个女人呢,没有一丝要听的意思也就罢了,还拉出一个司徒羽来气他。 她说两者都有的样子,明显就是不耐,就是在敷衍。 他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一个女孩子孤身进入御都府,吃了多少苦,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阻隔,他不想逼她,所以他忍下来。 可是她那迫不及待回避的举措,那样干脆,那样决绝,他是什么毒蛇猛兽吗? 眸光微微一敛,下一瞬,捏在桑行下巴上的大手蓦地一用力,狠狠地的将她的脸扳过来。低头,不带一丝犹豫的吻上她的唇。 桑行一怔,脑袋里嗡的一声,急忙伸手去推他。 可是桑行哪里是他的对手,捏在桑行下巴上的手一松,带着几分狠劲儿和怒气,三五下就把桑行乱推的两只擒住反手往桑行背后一扣,用自己的手臂紧紧锁住。 桑行挣了几下挣不开,索性不停的偏头,在男人的怀里不停的乱拱乱撞。 男人吻的很费劲儿,但越发不舍得放开。 桑行根本不知道,她这样胡乱扭动磨蹭,无异于在男人的身上点火。 “王……王爷,你别这这样,我们应该是兄弟的,我是你妹夫,砚心知道,会生气的。”被男人折腾的手足无措,桑行喘着粗气,憋出这么一句话。 男人不理她。 桑行连转头都转不了,被迫的承着,唇齿之间全部萦绕上男人的气息。 桑行都快哭出来了。 深夜的钟府,格外的寂静,一灯如豆的厢房,如火如荼,唇舌相厮的声音羞的桑行面红耳赤。 直到桑行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男人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的唇,鼻息粗噶,流光溢彩的眸子缓缓睁开,胶着在桑行泛着红潮的脸上。 “强人所难吗?”男人薄削绝艳的唇瓣沾染着点点光泽,一张一合,吐出的灼热气息拍打在桑行的眼睫上,桑行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愣了一会儿,桑行定了定心神,气息稍稍平复,“明日还要赶路,王爷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男人漆黑的眸子蓦地一沉,唇角一勾,结实有力的长臂一扬。 桑行的脚下倏地腾空。 “你要做什么?” 在桑行惊恐慌乱的声音中,男人脚步翩跹,大踏步的往里厢的床榻走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本王都吃定了 “你不是说本王一直在强人所难吗?本王若不真的做点强人所难的事情,岂不是太对不起你的评价了。” 男人星目轻挑,薄薄的唇边噙着一抹摄人的浅弧,直接把桑行扔到了床榻上。 桑行彻底慌了,本能的爬起来后退,和男人拉开一段距离,“司徒毅,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男人此刻哪里还有心情听她废话,大手解了腰间锦带,已经开始在剥扯自己身上的衣袍了。 桑行看着他的外袍和中衣坠落在地,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两手在身侧抓了抓,随手拿了一个软枕朝男人脸上砸过去。 男人动作利落的一扬臂,软枕就被无情的打落到地上,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 男人的脸色冷肃而紧绷,黑如濯石的眸子中跳动的是桑行没有见过的情绪,不同于往日的波澜不惊,不同于发怒时的暴戾肃杀,更不同于痛苦时的猩红嗜血。 桑行眼睛瞟过门口的方向,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往外跑的,可是,这个男人 的武功她不是没有见识过,以她的能力,根本就跑不掉。 就在桑行努力想办法的时候,男人已经踢掉了鞋袜,捡脚尚床,沉着脸向桑行逼近。 桑行心跳漏了一拍,身子往前一倾,都来不及站起来,绕过男人,爬着就往床沿儿的方向跑。 男人眸色一沉,唇瓣微抿,带着势在必得的霸气,都没有回身,修长有力的臂膀一伸,一把攥住桑行的足踝,猛地一拽,就把桑行扯了过来。 桑行一屁股跌坐在男人的臂弯中,屁股狠狠地砸在床板上,还没顾得上护痛,男人大手落在她的腰上,开始面无表情的撕扯她的衣袍。 意识到男人的动作,桑行简直就是要疯了。 不行啊,不能让他把他的衣服脱掉,她是个女人啊,堂堂御都府的都尉是个女人,这要是让世人知道,她就是欺君之罪,皇帝纵然放过她,太后呢?还不趁机把她活吃了。 再说了,皇帝又怎么可能放过她,皇帝交代的事情她没有完成,还暴露了自己,皇帝还会护着她 ? 父母大仇未报,她的身份绝不能这样曝光。 不,她不能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了。 一方面是急的,一方面是真的害怕,桑行就真的哭出来了,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她无助的抓住司徒毅落在她腰间的大手。 开始求饶。 “王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不应该那样说的,你没有强人所难,是我自己在赌气,是我不知好歹,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司徒毅的动作果然停住,因为一只手臂揽在桑行的身后,司徒毅单膝跪在塌上,支撑着两人的重量,这样也使得两人的距离特别的近。 他抬起头,星眸灼灼潋滟的扫过桑行泪痕斑斑的小脸,最后落在桑行闪闪烁烁的瞳孔深处。 四目相撞的一刻,桑行身心具颤,在烛火的掩映下,她清晰的看到男人星眸中跳动的火焰般的炽烈。 紧了紧握在他手背上的小手,以防他有什么突然的动作,桑行僵硬着身子,不敢乱动。 司徒毅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想到 她会突然紧握他的手。 不过,只一瞬,他就笑了,俊美如俦的脸上浅缀着动人心魄的笑意,漆黑的眸中跳动的炽烈越发璀璨。 “本王没有强人所难?”司徒毅薄唇启动,清越的嗓音早已变得暗哑。 桑行不知道他如今再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已是骑虎难下,她要先稳住他,只能点头,“是!” “你是心甘情愿的?” “是!” “很好。”男人唇角轻勾。 桑行却看不出一点笑意,只觉得有危险的气息在蔓延。 然,等桑行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男人唇瓣撤离的一瞬间,桑行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气喘吁吁,但是根本就不考虑这些,桑行张口就开始大叫,“救命啊!陈旸,景止,快来救我!” 她记得,陈旸他们住的房间离她的房间不是很远,她扯着嗓子大叫,他们应该是可以听到的吧。 司徒毅似是没有想到她会忽然大叫,微微一愣,心中那把燃烧的烈火在一瞬间都变成了怒 气、不甘和要征服的誉望。 星眸愈发沉郁了几分,大手松开对桑行的禁锢。 桑行一喜,以为是这样一叫,男人怕了,连忙闭嘴,挣扎着要起身。 可下一瞬,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男人迅速的脱下自己的里衣和亵裤,露出精壮结实的躯体,桑行眼帘一颤,瞥见男人还带着伤疤的身体,又羞又怕。 在她反身逃开的一瞬间,男人一把攥住她的衣领,双手用力一撕! 衣料破碎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夜里,桑行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里衣在空中跌宕坠落,脑袋一嗡,完了! 男人微砺的手指抚上她光滑细腻的脊背,开始扯她身上的布带,桑行完全绝望了,他肯定已经发现她是个女人了。 她颤抖地在他手下回过身去,泪眼婆娑,是悲怆、是无奈、是绝望,“你放过我吧,我是个女人,我骗了你,骗了太后,骗了所有人。” 男人大手微顿,出乎意料的平静,眸中交织的烈火依旧灿然,“不管你是男是女,今夜,本王都吃定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跑不掉了 站在桑行厢房外的陈旸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窗户上交叠激进的两个人影。 娘嘚嘞!这是个什么情况? 在桑行喊第一声的时候,他就听到了。 而且他还是听到桑行喊救命,以为桑行遇到了什么危险,吓得他麻溜的滚下床,就往桑行这边跑,可是,当他跑到门口的时候,他就不敢动了。 他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好像是他们家的王爷。 手指蘸了点唾沫,陈旸在窗户上戳了一个洞,只看了一眼,他就惊得脸色煞白,不敢再看了。 天呐,他都看到了什么,他们家王爷竟然和桑都尉抱在一起。 应该是桑都尉吧?他没大看清。 可是这里分明是桑行的厢房,他刚刚还听到桑行喊救命,而且今夜他们家王爷回来的时候好像还和桑行闹了不愉快。 但是这俩人…… 陈旸自从跟着司徒毅,少说也有五六年了,在他的印象里,司徒毅虽然不是那种完全禁欲到不近女色的人,但是对于这方面的关系上,这个男人好像还是很慎重的。 比如以前在乾国的时候,他记得乾国四公主对司徒毅就有些意思,还有丞相府的叶蓁,也是频频示好,可这个男人要么不接招,要么 都是很礼貌的保持一定的距离,从没有过什么逾越。 他一直觉得司徒毅可能是心里有人了,或者这方面的需求应该比较寡淡吧,可如今这眼前的景象,他有点接受不了啊! 眼帘轻颤,陈旸思忖了一会儿,举步走到距离厢房不远的一个小亭子里坐下,注意着附近的动静。 厢房内,场面依旧如火如荼。 当两人终于赤诚相见,桑行的脸上已经全花了,哑着嗓子,喊都没力气喊了,冰冷的空气刺激着她的肌肤,惊起一阵阵战栗。 司徒毅也好不到哪里去,嘴唇上、肩膀上、胸膛上、脸颊上,到处都是伤痕累累,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当然,这些有的是被桑行咬的,有的是被桑行抓的。 男人俯撑在桑行的身上,并没有立即行动,星眸中烈火交织,一片晦明晦暗。 “司徒毅!”桑行眸光恨恨,气喘吁吁,嗡哑着声音喊了一句,带着浓浓的哭腔和鼻音,她知道她跑不掉了,对上他的目光,她看到的都是掠夺、征服和占有。 那种眸光,喷薄着野性的力量,她只在流浪的时候,从寻觅猎物的狮子眼中看到过,当时她害怕,如今她还是害怕,只是害怕永远都改变不了结局 。 “我跟你没完!”桑行含糊不清的说出这么一句,唇瓣传来凌厉的痛意,再次被男人以吻缄封。 桑行再一次开始挣扎,可是她那有气无力的动作,对司徒毅不但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像是深情的邀请。 男人一双大手紧紧地摄住她的腰身,唇瓣带着狠劲儿和不满密密麻麻的落在桑行的身上。 在一阵****般的侵袭之后,桑行浑身瘫软,又羞又愤,双手死死地抠住他的肩膀,指甲深深的嵌在他的肉里。 男人蹙着俊眉,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似痛的,又似忍的。 “桑行!”男人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想必也是痛的,略略低下头,唇瓣擦过桑行的耳珠,哑声轻嘶:“喊我的名字,好吗?” 桑行正痛的不行,手指抠着他的手臂,恨恨地咒骂一句,“混蛋!” 男人俊美如俦的脸一黑,发狠一样的在她后颈咬了一口,身上也开始动作起来。 一点也没有温柔可言,像是报复和惩罚一样的横冲直撞,桑行看着男人的俊颜在她面前起起落落,抑制不住的颤抖尖叫。 没有一刻,她是那么的渴望自己能够晕过去。 然而,并没有,整个过程她都很清醒,一直到最后, 有绚烂在眼前炸裂。 结束了,桑行也终于松了手,放弃了抵抗,男人面目生冷的抱了她一会儿,才看时起床清理现场。 将衣袍从地上捡起来,一件一件穿好,又束了发,司徒毅回过头来看桑行。 桑行仍旧保持着他起身时的姿势,一动不动的仰头看着帐顶。 若不是她的腹部还有微微的起伏,倒真像是没了气息一样。 感觉到有人的视线照过来,司徒毅一抬头,就撞见桑行冷硬恼怒的眸子。 那眼神,看的他一阵不自在。 “那个,你的衣服在哪儿放着,我给你拿。”司徒毅温声说着,扯过被子盖在桑行的身上。 今夜第一次,他没有自称本王。 桑行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低吼了一声:“滚!” 司徒毅默了片刻,抿了抿破了皮的嘴唇,有些颓然的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 桑行还以为他要出去,微微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司徒毅走到桌案边又停了下来,提壶给自己倒了一壶茶,撩袍坐下。 这还不打算走了是吧? 桑行眼中的火蹭蹭蹭地往外冒,随手抓了一个软枕就往司徒毅的方向砸。 胳膊腿酸痛,桑行早就没了力气,更何况软枕特别的轻,在半道上就落了 下来。 桑行气闷的冷哼一声,一拉被子,索性闭上眼睛不看了。 司徒毅一手端起茶盏,低头浅啜,听到软枕落地的声音,回过头来,长睫动了动,悠悠然将手中的杯盏放到一旁的案几上。 起身,衣袍轻荡,走到软枕边,弯腰拾起来,轻轻掸了掸上面的尘土,再度捡步,朝桑行走过来。 将软枕放到床内侧,眼梢轻掠,扫过双眸紧闭的桑行,一撩衣摆,在床沿上坐下,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桑行感觉得床板一沉,心中咯噔一跳,双手在被褥下紧紧地攥着,不知道男人意欲何为。 “我不吃面,是因为对面条过敏。” 紧张沉默了良久,桑行都有些绷不住了,正打算偷偷睁眼看看男人在做什么,男人清越的声音适时响起。 桑行一惊,又赶紧闭好眼睛,不过,下一瞬,又反应过来。 他在说什么?对面条过敏? 她听说过有对花粉过敏的,有对海鲜过敏的,有对某种蔬菜过敏的,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对面条过敏的。 是对面粉过敏?不对呀,这个世上可是有很多食物都是面粉做的,而且她清楚的记得男人是吃馒头的,怎么可能是对面粉过敏。 难道是对鸡蛋?还是葱花? 第一百四十三章 跟狗鼻子一样 桑行还在胡乱的思索着,男人清越的声音又继续下去,“其实,准确的来说,也不能算过敏,而是一种心理上的排斥导致的生理上的反应。” “心理上的排斥?”桑行终于睁开眼睛出口。 男人回过头,秋波淡淡,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情绪,和方才疯狂侵袭的模样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嗯,”男人点点头,忽地话锋一转,“你知道到木晓绑架你的时候,为什么我能在接到木晓的消息之前就找到你吗?” 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桑行摇摇头,她还真不知道,纵然是后来司徒毅找到她,她还是听陈旸说的,司徒毅离开之后,他们收到了消息,说人在骆别山。 之前她还有想过可能是木晓先透露了消息给司徒毅,又放消息给陈旸,可仔细一想,这样的解释又说不过去。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她也就没有问司徒毅,现在忽然提起来,是什么意思。 觑着她迷茫的样子,司徒毅唇角轻勾,“那是因为我的身上有一种超强的力量。” “什么力量?”桑行好奇。 司徒毅微敛了目光,一脸沉静,“我说不清楚那股力量具体是怎么回事,或许是药理的作用吧,我的 身体比一般人强壮许多,几乎可以说是百毒不侵,尤其是每月的十五日,那股力量就会在我身上聚集,我身上的所有感官,都可以放大好几十倍,超脱人类的极限。” “就比如找到你的那天晚上,我就是因为嗅觉增强,感觉到了你留下来的味道,才找到你的。” “那岂不是跟狗鼻子一样。”桑行眨了眨眼睛,不经头脑的说出这么一句。 司徒毅无力汗颜。 有这么说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吗? 桑行也是说完才感觉到不对劲儿,偷偷瞟了司徒毅一眼,看他没有生气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又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这种神乎其神的能力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为什么你会拥有这样的力量?是天生的吗?可我怎么记得那天好像不是十五。”桑行有些郁郁的抬起光胳膊挠了挠有些发痒的下巴。 睨着她满是问号的小脸,白皙的腕子在眼前轻晃,司徒毅不着痕迹的撇开视线,清清嗓子,“这股力量不是天生的,是吃药吃出来的,那天的确不是十五,这也是这股力量另一个神奇的地方。” “正常情况下,它是在十五日聚集迸发,那日使用,对身体没有任何影响,平常情况下,这股 力量也是可以动用的,只是每一次使用,都会耗损极大的内力,一个月使用超过三次,就会内力枯竭而死。” “那你岂不是在去之前就受了内伤……”桑行弱弱的低语,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司徒毅没答话。 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往下说,“我的母妃,原本只是一个王府的婢女,偶然被父皇看中,入了宫,无权无势,免不了受人欺辱。” “有了我之后,她在深宫之中更是举步维艰,处处小心,虽然有父皇的庇护,但还是难免受人算计。就在我出生的那一日,我的母妃遭人设计,中了剧毒,后来侥幸保住了性命,但容貌尽毁,在皇宫那种地方,一个没有家族背景的女人,一旦容貌毁了,你说,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司徒毅面色极淡的睇着桑行,翦瞳如秋水,看不出丝毫波动。 可他越是如此,桑行越难以想象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深宫侯府,桑行虽然未曾在里面生存,可是这些年她见的多了。 一个失去姿色的不得宠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她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那深宫的夹缝中生存下来的。 咬了咬唇,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她随着母亲进宫,母亲 和皇后说话,她就跑出去找皇子和公主玩。 经过一座偏僻的宫苑时,她听到里面有人打架。 年少贪玩,又带着几分好奇,她就不顾婢女的阻拦,撒丫子跑了进去。 的确是有人打架,是好几个她认识的小皇子在打一个人。 被打的那个人蜷缩在地上,颤抖成一团,因为被包围着,她只能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却看不到他的人。 刚开始还以为是哪个下人不听话,可跑近了才发现,不是的,被欺负的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男孩。 身上的衣服破旧,不知道洗了多少次,脸上也脏兮兮的,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嘴角都溢出血了。 皇子们叫嚷着让他求饶磕头,可那男孩就是死咬着牙,瞪着眼睛一声不吭。 她跑过去求情,小皇子们基本上都认识她,也可能是觉得打的没意思了,反正就是放过了那个小男孩。 小皇子们都走了,她就过去要扶那男孩,男孩倔强的不得了,死活不然她碰。 她看到男孩嘴角和腿上还在流血,干脆也不扶他了,瞅见不远的一个小湖边长着几株艾蒿,就吧嗒吧嗒的跑过去,拽了一把艾蒿叶,塞到嘴里死命的嚼烂了,敷到男孩血流不止的腿上 。 那是她第一次嚼艾蒿,娘嘞,那是真觉得苦啊! 可是她听娘亲说过,艾蒿有很好的止血效果。 刚开始,男孩还很戒备,不乐意,挣扎着要爬起来,她一生气,弯腰一指头戳到男孩流血的伤口上,男孩痛的泪花都快出来了,一屁股又坐到地上。 她就乐了,一边乐,一边把嘴里吐出来的艾高吧唧拍到男孩的腿上。 拍完之后,男孩一直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也不在乎,掏了掏袖袋,从里面拿出娘亲给她的一条手帕,刚刚抖开,正想着给男孩包扎一下。 没想到男孩站起来,挣扎着就跑,等她反应过来,男孩已经没影了。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孩,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是谁。 一时间,脑子里忽然就冒出那么一个想法,那个男孩会不会是司徒毅呢? “你有在听我说吗?” 额头上一阵疼痛,桑行小脸一垮,思绪回拢过来,幽怨的看着堪堪收回手指的司徒毅,哼,这个暴虐无常的男人,既然拥有什么破超能力,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受人欺凌的小男孩。 瞪了司徒毅一眼,桑行没好气的说:“怎么没听,你说呀,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娶你 瞥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司徒毅非常难得的不加掩饰的笑了笑,是那种很轻,但却是很温柔的笑,甚至,他还抬手捏了捏桑行的脸颊。 “母妃心知我想要在皇宫中平安的生存下去实在太难,为了让我强于他人,一世平安,她选择在我身上下了一种药。” “什么药?”桑行秀眉轻蹙。 男人视线微颤,垂眸弯了弯唇,“一种类似于蛊的东西,每年下一次,连下十年,可以改变人体内的构造,使人百毒不侵,拥有超脱常人的力量。” “改变人体构造?”桑行瞳孔一缩,陷入极大的震惊,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身前的蓦地一凉,覆在身上的被子滑落,桑行又是一阵慌乱,赶紧攥了被子护住胸口,可仍然没能从那份震惊中回过神来。 “人……”桑行提了提被子,把自己裹住,“人体构造怎么改变?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司徒毅觑着桑行的小动作,忍不住唇角轻勾,星眸微闪,“这个世界上的动物,能够生存到现在每一种都各有所长,比如说猎豹的速度很快、狼的攻击性强、蝙蝠的听力很灵敏,除了它们日常的生活习性和人类不同之外,它们本身的构造和人也是不一样的,通过药和蛊,就能够改变。” “当然 ,有得有失,这种改变,也会带来相应的副作用。”司徒毅撇开了视线,在桑行看不到的地方,眸中划过一片苍凉。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我四岁起,每一年我的生辰,母妃都会亲手煮一碗长寿面,在面中下药。”司徒毅长睫轻垂,似乎口中开始充斥着某种苦涩,身体里的经络也开始扭曲躁动。 “那碗面特别的苦,母妃会看着我吃下去,半个时辰之后,药性就会发作,我身体里的经脉、血液就会错位、逆转。” 桑行微张着嘴巴,光是听着她就觉得一阵苦涩、肉疼,经脉错位,血液逆转,想想都要崩溃了。 男人清越的声音平静寡淡,继续:“这样的长寿面,一直伴随了我十年,母妃培养的药蛊成功了,不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长寿面,每当看到长寿面,我就觉得浑身难受。” “母妃已经去世了,而且她也是为我好,这件事情,我本来不想再提的,对我、对母妃,都没什么好处,可是,你好像有什么误会,所以,解释给你听。” 他侧首睨着她,似是想要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桑行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既震惊,又心疼,还很凌乱。 说实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也不知道该以什么 样的心情面对。 本来,今夜发生这样的事,她是很生气的,气这个男人的莫名其妙,气这个男人的暴戾无常,可是现在她怎么都气不起来。 一颗心就好像碾碎了,不知道该怎么粘起来。 她知道司徒毅的母妃那样做,明明是无奈之举,明明是为了司徒毅好,可心里还是赌的发慌,一个四岁的孩子,在生辰之日经历身体的改造,这算是什么事? 那又该有多么的痛。 想必,他的母妃当时也是很痛的吧,无依无靠,只是想要生存。 “还生气吗?”大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顶,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以为你真的说出个花来就完了吗?我说了,我跟你没完。”桑行晶亮的眸子闪了闪,昂起头,怀抱着手中的被子撇撇嘴。 “就算是你有理由,也改变不了你强碱良家妇女的事实。” “咳咳,”男人唇角一抽,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把捂住桑行的嘴,“你怎么什么都说啊!” “你敢做,还怕我说?”桑行在司徒毅手下含糊不清的抗议。 “我哪有那什么,你不是心甘情愿吗?” “谁心甘情愿,明明就是你强取豪夺。”桑行不服气的瞥着男人脸上和脖子上的伤痕,心里面滋味不明。 男人眼梢微顿,转过头,良久不 语。 “司徒毅,我们谈一谈好吗?”桑行纠结了一会儿,缓缓启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该面对的,她还是要面对,倒不如早些说明白。 “好。”男人一口答应。 “那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桑行拢了拢被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口的方向。 男人点点头,起身,脚步翩跹的朝门口的方向走,开了门,闪身出去,又极快的把门来上。 夜色中,男人微微眯了星眸,轻眺着远方,亭子中独坐的一人当即映入眼帘。 桑行探了探头,确定男人出去了,才裹着被子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下来。 哎呦喂! 全身上下好像散了架一样酸疼,尤其是那里,更是火烧火燎的痛,桑行扶着床沿儿,站了几次才站稳。 被子扔了,随便从自己的包袱中找了一套衣服,桑行开始往身上套。 垂眸看着身上原本雪白的肌肤泛着一片片於痕,桑行脑海中蓦地又闪过男人抱着她的画面,耳根子一热,她好嫌弃的鄙视了自己一番。 胡乱的把衣服穿好,她就提步去找司徒毅。 夜色中,男人背对着她,在她的门前长身玉立。 听到背后传来开门声,男人才徐徐转过身来。 四目相撞的一瞬,跌进他漆黑深邃的瞳,桑行眼帘一颤, 撇开视线,却仍然能感觉到男人的眸光把她从头到脚扫射了一遍。 “你还好吗?” “我们开始吧。” 两人同时出声,前者声音清越,犹如五月山间徐徐拉开的清风,后者声音清脆,略微带着一些不自然。 “好,就在这里吗?还是回屋里?”在桑行愣怔的一瞬间,男人回答她的话。 “还是进来吧。”桑行侧身把屋门拉开,她现在很难受,不想动,站在门口又有点冷,而且也很引人注目。 “嗯。”男人轻声应着,举步回到房中。 桑行关了门,紧随其后。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在寒风中站的时间太久,桑行在男人的对面坐下,只觉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想谈什么?”男人从容不迫的撩袍坐下,率先开口,星眸轻扬,挑起点点微光,淡淡地凝着桑行。 “你……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桑行组织了一下语言,问出声。 司徒毅俊眉轻挑,不答反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希望?她希望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吗? 桑行对这个似是而非的回答很不满意,蹙了蹙眉,这还能好好谈下去吗?“我希望有什么用,我只想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娶你!”男人薄削绝美的唇瓣一掀,桑行一瞬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差一个皇位 “你说什么?”桑行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你不愿意?”司徒毅眼梢轻扬,秋波淡淡。 开什么玩笑,这根本就不是愿意和不愿意的问题好吗? 暂不说他们两人内部的问题,单说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御都府都尉,她还是他名义上的妹夫,这就是不可能的。 眸光轻敛,桑行油然生出他是在耍自己玩儿的感觉,“我是很认真的想跟你谈,如果你抱着这样的态度,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司徒毅一阵莫名,眉眼无辜,他是什么样的态度了,难道还不够认真吗? “我没开玩笑,”司徒毅出声解释,“当然,我说的也不是现在,以你现在的身份,我们还不能在一起,但是,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可以给你一个未来。” 末了,又觉得不妥,“不,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给你。”男人的口气笃定强硬,霸拽十足。 桑行眉心一跳,心绪大动,说不心动是假的,这段时间她对司徒毅也是有一定了解的,这样一个高傲淡漠的男人,忽然对她许诺,她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可是她还是觉得很不习惯,很别扭。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脚下的路还有多长,未来还有多远,父母大仇未报,她如何能轻易的和 别人定下许诺。 这十年来,她举步维艰,见惯了太多的人情薄凉。 亲如太后母子,仍然能够为了权势反目成仇,明争暗斗,更何况,她和司徒毅相处不过一月有余。 垂眸弯了弯唇,桑行眼帘轻颤,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小脸一片冰冷,就连声音都变得淡漠疏离,“我不需要,王爷就当今夜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就只是王爷的妹夫。” 眼角余光瞥过男人正在倒茶的大手,她清晰的看到男人的手一抖,温吞的茶水流淌出来,将男人的衣襟濡湿了一大片。 本以为他会生气,会发怒,毕竟就在不久之前他还那样对她。 没有,都没有。 男人将手中的茶壶放下,大手沉静的端起杯盏,仰头,一饮而尽,出乎意料的平静。 厢房里,只有男人咕嘟咕嘟喝水的声音,一杯接着一杯。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 终于,茶壶空了,男人重重地将杯盏和茶壶放下,起身,拾步往外走。 两人衣袂轻擦的瞬间,男人稳健的脚步似乎顿了顿,不过只一瞬,又继续往前走。 走到门口,男人拉开门,雪白的衣袍被迎面吹来的寒风吹的轻轻飘荡,男人再次顿住步子,没有回头,“桑都尉的决定,本王知 道了。” 说完,提步走出去,反手带上厢房的门。 桑行愣愣地看着那两扇紧闭的门,鼻尖一酸,再也抑制不住,两行温热从眼眶中倾巢而下。 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喊她桑都尉吧,一直以来,他不是喊桑行就是喊桑大人,是真的让他绝望了吗? 他是一个质子王爷,也是召陵仅存的王爷,不管在太后眼里,还是在皇帝眼里,他都是不容存在的人。 这一年之内,之所以没有动他,无非是太后母子怕落下乾国的话柄,而今皇帝已经要采取行动了,太后呢?又岂会轻易放过他? 她必须远离他,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如今这样,明明是她想要的结果,为什么心口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让她喘不过气来。 撑着桌案站起身,桑行让自己缓了好一会儿,才走到门口栓了门。 略显失落的走回里厢,望着床榻前破碎的衣衫和被褥上那一抹鲜艳的红,桑行久久地失神。 看见男人第二次走出来,陈旸眸光一闪,提了手中的东西快步迎上去。 “王爷。”陈旸喊了一声,将手中的东西往男人面前一捧。 男人停步,垂眸扫了一眼,极淡的留了一句,“处理了吧。”就绕开他走了。 处理了? 陈旸低头看看手 里的东西,一阵疑惑,这是男人第一趟出来让他准备的,这看都不看一眼,就让他处理了? 生怕误解了男人的意思,陈旸有些不放心的提步追上去,再次确认,“王爷,这不用了吗?” “不用了。”司徒毅白袍翩跹,脚步轻快,面沉如水,清越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是!”陈旸颔了颔首。 男人却猛地停住步子,月色下,俊眉微拢,星眸奕奕。 陈旸一个激灵,差点撞到男人身上,还以为男人改变主意了,“王爷,是还要用吗?” 男人没理他,默了一会儿,忽然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陈旸,你说本王比着他到底差在了什么地方?” 陈旸微怔,没反应过来男人是什么意思,他是谁?桑都尉吗?不对呀,这个男人怎么会和桑都尉对比。 “王爷乃是人中龙凤,和谁比都不差。” 陈旸想了一会儿,给出这么一个回答,他说的也是实话,虽然他不知道司徒毅是要和谁对比,不过在他看来,他们家王爷的确是优秀的没话说,举世无双。 司徒毅似是就那么随口一问,没有想到会听到他的回答,黑如濯石的眸子睇了他一眼,眸底幽幽,“不,本王和他差了一个皇位!” 说完,男人不再等他做出反应,转眸,拾步离开。 陈旸在原地惊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差一个皇位! 他们家王爷这是在和皇帝做对比呢! 不知道为什么,在震惊之余,陈旸又有一点小激动和雀跃,在他看来,皇位上的那个皇帝的确比不了他们家的王爷,他们家王爷吃苦受罪那么多年,的确应该扬眉吐气才对。 挠了挠头,他垂眸捡脚,看到手里的那包东西,又有点犯难了,这东西怎么处理呢? 挖坑,埋了。 打定主意,陈旸悄悄溜到钟府的柴房,寻了一个铁锨,就在后院的墙角跟挖了一个坑,把那包东西埋了,踩实了之后,又搬了一块石头压上,这才离去。 就在陈旸离开那片墙根之后,一抹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跑过来。 “吱呀!” 厢房的门被推开,一阵寒风吹来,景止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借着皎皎月色,看到有一个人影一瘸一拐的走进来。 “咦,这么晚了,你什么时候出去了?”景止打着哈欠,懒洋洋的问。 “啊,”银蛮似乎没有料到一推门就把景止惊醒了,有些闪躲的解释:“哦,我刚刚出去方便了一下,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嗯,”景止翻了个身,睡意朦胧的小声嘟囔了一句,“外面那么冷,房间里有恭桶的。” 银蛮讪讪地笑了笑,没说话。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还挺亲密 桑行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景止喊她起来吃早饭,她才磨磨蹭蹭的爬起来。 昨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身体又经过那么一番折腾,她疲惫的不得了,顶着两个黑黑的眼圈就跟着景止往饭厅走。 走到半路,忽然想起来,昨夜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她到现在都还没吃避子药呢,怎么办?虽然她也从书上看过,这种事情一次中标的几率很小,可是很小不等于不存在呀。 眸中闪过一抹慌乱,桑行来不及跟景止解释,瞬间提了精神,足尖一点,拔腿就往外冲,只留给一脸懵逼的景止一句话。 “不用等我了,你们先去吃,我还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办,一会儿就回来。” 景止抬头看的时候,桑行已经没了人影。 憨憨的挠了挠脑袋,景止一头雾水的把桑行的这句话带到了饭厅。 钟氏夫妇满脸的过意不去,吩咐厨房给桑行留饭,陈旸眼波微动,瞥了一眼司徒毅,又瞥了一眼安安静静的银蛮。 银蛮抿了抿唇,素净的小脸上似划过一抹意味深长。 只有司徒毅,没有任何反应,俊美如俦的脸一如往日的沉静似水,黑眸波澜不惊,在听到桑行不来之后,大手优雅的执起碗筷,开始吃饭,问都没问一句。 桑行连问带打听,一口气跑到安居镇的药铺,毕竟昨日露了脸,恐被人认出来,大白天 的用丝绢又太过扎眼,她便随便往脸上涂了一点遮颜砂。 只要看不出她的本来面目就行。 “有避子药吗?”桑行趴在柜台边,简洁明了的直奔主题。 “有。”药铺的伙计应着,就要给她抓药。 “有那种不用煎,直接吃的吗?”桑行又问,这样的药她听说过,不过没有见过,如果这个药铺真的有,那就方便多了,不然她还得找地方煎药也是个麻烦事儿。 小伙计愣了愣,好像第一次听到还有不用煎的避子药,转过身,摇了摇头,“没有,只有煎的,公子还要吗?” “来一副吧。”桑行水眸中划过一缕失落,“哎,你们这儿能煎药吗?”时间紧迫,她如果回钟府煎这种药,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可以,”小伙计点点头,飞速的把药抓好,又抬眸奇怪的看了一眼桑行,他见过其他药在店里煎的,还没见过避子药直接在药铺里煎的。不过,客人有需求,他自然也要满足。“公子是要把夫人请过来服药吗?” 呃…… 桑行汗哒哒。 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一身男装呢,她能说是她自己要服的吗? 想了想,桑行从袖袋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伙计,“你帮我去买一个水袋,药煎好了之后,你把药装到水袋里给我,这是水袋和药的钱,剩下就全部给你作跑腿费。” “好嘞 。”有银子可拿,小伙计应地飞快,去给桑行把药煎上,又忙不迭的跑出去买水袋。 桑行就坐在药铺的休息区等着,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桑行觉得脑子里乱乱的。 没过一会儿,小伙计就回来了,又等了一会儿,避子药煎好,小伙计帮忙装了之后,交给桑行。 桑行接过药,隔着水袋探了探,还很热,要等一会儿才能喝,好在药已经煎好了,她也不是很着急,就提步回钟府。 桑行回到钟府的时候,司徒毅他们都已经吃过了,在收拾行李,而被陈旸撞伤的银蛮,在司徒毅的批准之下,也要随他们回京。 景止把饭给桑行端过来,桑行心里堵得慌,也没吃多少东西,就让景止端走了。 景止一走,桑行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有多少可收拾的,毕竟她带的东西不多,也都没拆开。 视线在房里盘旋了一圈,桑行想找一找昨晚的那张床单和叠好的褥子,把它们处理了,毕竟上面带着血迹,被钟府的人看到不太好,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都尉,您收拾好了吗?大家都在等你了。”外面传来景止的声音。 “来了来了。”桑行应着,拧了包袱往外外走,带着一些不甘心,回头看了一眼,还真是奇怪了,她记得她昨晚叠好就放到壁橱里了,怎么就没了。 罢了,没有 就没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往前院走,桑行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桑都尉,你好像脸色不大好,是昨晚没睡好吗?”转过回廊,桑行迎面碰上也是刚刚从厢房里出来的银蛮。 什么大家都在等她,这不是也有刚出门的吗? 桑行水眸微闪,反而不急了,唇角一勾,“多谢银蛮姑娘关心,本官有些择床,刚到一个地方可能不大习惯。” “哦,”银蛮点了点头,攥了攥手中的包裹,冲着桑行露出一个娴静的笑容,“桑都尉先请。” 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对桑行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请就请,桑行也不跟她客气,弯了弯唇,风姿绰约地提步往前走。 银蛮则一瘸一拐的跟在她的后面。 景止眼睛眨了眨,看了一眼他们家都尉,又看了一眼银蛮,拾步走在最后。 钟府的门口一列排着三辆马车,桑行三人走出大门,司徒毅和钟氏夫妇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司徒毅低垂着眉目,薄凉的唇瓣轻动,似乎在和钟氏夫妇说什么。 眼梢瞥见桑行他们三人走出来,司徒毅似是犹豫了一下,举步迎上前来。 桑行眼帘一颤,抓着包袱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这是她今日第一次见到司徒毅,昨晚搞得那么僵硬,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呢? 她该说点什么? 抿了抿唇,桑行决定若无其事的和他 打个招呼也就算了。 谁知道,司徒毅目不斜视的走过她的身边,径直越过她,走向她身后的银蛮。 衣风拂过的那一刻,桑行几乎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特有的幽幽暗香,但那句没有说出的“王爷早”,就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小蛮姑娘,你脚伤未好,应该当心一点才是,”司徒毅上前扶住银蛮的手臂,语声温润,又回头扫了景止一眼,“你这个丫头也太没有眼力劲儿了,怎么不知道扶着小蛮姑娘。” “哦,是是是,”景止慌错的连连点头,拾步上前扶住银蛮的另一只手臂。 银蛮抬眸看了一眼桑行正往马车边走的背影,又转眸看向司徒毅,弯了弯唇,“多谢王爷挂怀,银蛮没事。” 小蛮姑娘,叫的还挺亲密的嘛。 桑行眼帘颤了颤,这不过才一日的功夫,就对人家这么关心,称呼都改了,看来他的什么破许诺也不过如此。 自己昨夜的做法简直就是明智的不能再明智了,这样朝三暮四的男人,她桑行也不稀罕,哼! 走到马车前,桑行一脚踢了车夫放在地上的垫脚的矮凳,一步跨上车辕。 车夫被搞得一愣一愣的,弯腰讪讪地把矮凳捡回来。 司徒毅眸光轻敛,眼尾余光扫过,薄削的唇瓣几不可察的轻勾。 忽然手中一重,耳边传来景止的惊呼声:“银蛮姑娘!” 第一百四十七章 阅人无数 司徒毅收回视线,就看到银蛮微躬着身子,双手捧着小腹,眸色痛苦的向一边倒去。 “银蛮!” 司徒毅大手一紧,将银蛮扶住,可是银蛮根本就站不住。 “银蛮姑娘,你怎么了?”刚刚牵着马走过来的陈旸脸色巨变,丢了手里的缰绳,疾步跑过去。 司徒毅眉心微蹙,大手搭上银蛮腕上的脉搏。 “王爷,银蛮姑娘怎么样了?”陈旸气喘吁吁站定,眼角眉梢都充满了焦急和担忧。 司徒毅瞳孔一敛,似是有点不大相信探脉的结果,再次凝神去探。 “怎么会这样?你今天吃了什么?”司徒毅问向满头大汗的银蛮。 “早上就吃了府上准备的素包和米粥,没有吃其他东西。”银蛮痛苦的答,腹中再次传来一阵绞痛,使得银蛮的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司徒毅抬眸,情绪不明的看了一眼陈旸。 陈旸还没反应过来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司徒毅的眸光再转,冷冷地扫过站在一旁的钟氏夫妇,两人吓得腿肚子发抖,“扑通”跪倒在司徒毅面前。 “王爷,小人什么也没做啊,绝对不是饭菜出了问题。” 眼梢掠了一记僵在马车门口迟迟没有动静的桑行,司徒毅将银蛮交给陈旸,“把她先带回府中安顿,本王去抓药。” “是!” 司徒毅撤手离开,陈旸便迫不及待的抱起银蛮,往府中走,钟氏夫妇则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紧随着陈旸回府。 景止惴惴不安地看看站在车上的桑行,又看看离去的陈旸,纠结了一下,还是走到桑行的身边,咬了咬唇,喊她:“都尉大人。” 桑行垂目掠了她一眼,“你去照顾银蛮姑娘吧,陈旸一个大男人,终究有些不方便。” “是。”景止冲她颔了颔首,转身回府。 桑行又在车上站了一会儿,仰头望了望天空,攥着包袱从车上跳下来,今天看来又走不掉了。 捡步回了自己的房间,掩了门,桑行将包袱放下,倒出水袋中的药汁,虽然还有些热,但是已经不烫了。 闻着药汁散发的苦涩滋味,她蹙了蹙眉,端起碗,仰头往下喝。 就在桑行快喝完的时候,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桑行吓得手一抖,手中的瓷碗“咣当”砸在地上,她也被药水呛得咳嗽起来。 “你在做什么?”男人生冷清越的声音从门口打过来,黑如濯石的眸子淡淡地瞥过桑行打在地上的瓷碗,以及地板上洒掉的黑色药汁。 桑行咳得两眼泪花,老半天才止住。 抬头对上男人审问的视线,桑行弯了弯唇,“王爷跑的还挺快嘛,怎么有空来本官这 儿?本官做什么,和王爷什么关系吧。” 掏出一方手帕揩了揩唇角,桑行又擦拭了一下衣服上溅上的药渍,这才施施然站起身,走到门口拿了扫把,收拾地上的残局。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她做完这一切,薄唇轻启:“本王要查是谁在小蛮姑娘的药里下了避子药,所以麻烦桑都尉去一趟前厅。” 避子药? 桑行脸色一白,刚刚捡起来的碎瓷碗,“啪嗒”一声又落到地上。 男人神色不变,眸光深深浅浅,不做声,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又似乎没有,看不出一丝意味。 “她的药里被下了避子药?”桑行难以置信的转过身,犹然觉得不可思议。 男人没说话,不置可否。 “是避子药导致她腹痛的?”桑行再问。 “是,”男人清越的嗓音流泻,星眸灼灼,“小蛮本就肠胃虚弱,又服了治疗脚伤的药,和避子药相混,引起了腹部抽痛。” “所以,王爷来找本官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本官下的药?”桑行轻挑了眉梢,冷声反问,这一口一个小蛮,叫的还真亲切。 “这话可不是本王说的,只不过小蛮是在钟府出的事,每一个人都嫌疑。”司徒毅星眸微眯,浅浅凝落。 “呵,”桑行一声冷笑,捏了捏手中的碎瓷,拾步走到司徒毅 面前,“本官既没有随随便便上别人,更没有处处留情,哪来那么多避子药给别人喝?不去!” 男人薄削绝美的唇角忍不住抽了抽,如同冠玉的俊脸微微一僵,终于绷不住,握拳在唇边咳咳,“你还真是什么都说的出来!” “本官行的正坐得端,有什么说不出来的?”斜觑了司徒毅一眼,“倒是王爷,最好还是检点一点。” “不去就不去,你好好歇着吧。”男人眉心微拢,翩然转身。 看着男人吃瘪离去,桑行忽然觉得气儿顺了许多,气归气,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在男人离开之后,桑行亦是起身去往前厅。 她到的时候,钟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司徒毅坐在高位上,气定神闲的睥睨着众人,眼梢只轻轻一掠,目扫全场,便已是气势摄人。 银蛮虚弱的半靠在一个躺椅上,被安排在司徒毅的旁边,景止在一旁守着,陈旸不在,应该是被司徒毅安排做什么事去了。 “银蛮姑娘的药是谁抓的?又是谁煎的?谁送到银蛮姑娘房中的?老实交代吧。”男人神色浅淡,声音不大,却气势迫人。 随随接过婢女端过来的一杯茶水,男人优雅从容的端起,低头浅啜。 “回……王爷,是老奴抓的药,也是老奴煎的药,是二丫 送过去的。”一个年老的妇人颤抖着爬上跟前,并扬手指了指身侧的一个女孩,是钟府的厨娘。 “但是……老奴真的没有动作什么手脚,老奴是冤枉的。”厨娘伏在地上叩头不止。 桑行抿了抿唇,见厨娘一大把年纪,终究有些于心不忍,而且这也不一定就是人家做的,忍不住上前扶了她一把,“你别急,王爷英明神武,阅人无数,你若没有做过,他定会还你清白。” 厨娘一抬头看见是桑行,简直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是,是老奴真的没有做过。” “嗯。”桑行点点头,退开。 男人星眸浅浅睇着,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英明神武,这好像是在夸他,可是后面那句阅人无数,他怎么听都感觉有点怪怪的。 一边旁听的银蛮视线在桑行身上扫了一圈,凝眸望了望景止,又看了一眼司徒毅,以及司徒毅侧脸上那一道突兀的抓痕。 眼睫轻垂,默然失神。 “王爷!” 司徒毅闲适的将手中杯盏放到桌案上,扭头,薄唇轻启,正打算再问一些什么,门外疾步走进来的陈旸赫然将他打断。 陈旸越过众人,眼角余光斜觑了一眼休息的银蛮,快步走到司徒毅跟前,俯首在司徒毅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司徒毅漆黑的瞳孔微微一敛。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情敌下药 “昨夜子时,你们都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有没有证人?”男人徐徐吐出一番话,语气不轻不重,却似是啐了冰,寒凉的让人发颤。 子时? 桑行眼帘轻颤,子时不就是这个男人离开的时辰吗?她记得他走之后,她去栓门,回身的时候无意扫到眼角的更漏,正是子时。 莫非这个男人离开以后,又去做了什么,不然怎么会突然问子时呢。 与此同时,躺椅上的银蛮亦是眼波微动,下意识的去瞟了景止一眼,谁知景止也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两人目光相对,银蛮轻抿了唇,美眸中流出一丝乞求的神色。 景止攥了攥手心,撇开视线。 高坐上的男人星目眼梢一掠,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唇角一勾,带起一抹绝艳的弧度。 “昨夜子时,小人和夫人正在房中睡觉,可以互相作证。”钟夫率先回道。 钟夫人点头称是。 “老奴也在房中睡觉,同屋的二丫、三丫也都在。” “是,奴婢可以作证。” “奴才昨夜子时在前院巡逻,同行的还有豆子。” …… 大厅之上,钟府的众人纷纷开始诉说,昨晚子时自己在做什么,说到最后每一个人都有不在场的证人,只是可不可信就成了另一回事。 男人就任由他们说下去,不发一 语。 桑行微微拢了眉心,斜睨了男人一眼,在大厅里再次恢复寂静之际,桑行率先开口,“按照王爷的意思来说,公平起见,钟府的人既然都已经交代了昨夜子时在做些什么,那么其他的人是不是也该说一下呢?” “毕竟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每一个人都有嫌疑,这样吧,本官先说,昨夜子时,本官和王爷在本官的厢房里谈国家大事,所以,本官和王爷也能互相作证。” “咳咳!”高坐上龙章凤姿的男人忽然放下手中的杯盏,掩唇轻咳起来。 被水呛到了? 桑行嘴角勾了勾,不再说话。 谈国家大事,这个女人也真是敢说,司徒毅平复了气息,薄唇轻启,“没错,桑都尉是和本王在一起,陈旸当时就守在外面。” 陈旸微微一怔,心底是说不出来的感激,昨夜是这个男人让他去抓的避子药,可是后来又说不用了,让他自己把那包避子药处理了。 他当时想着应该也没多大的问题,就在后院把那包避子药埋了。 可是,银蛮出事,男人问他昨夜的那包药怎么处理的,他如实交代。 男人眼波沉沉的就让他去看看那包药还在不在。 他心里咯噔一跳,料想着很可能是那包药出了什么问题,被什么人拿去了,不过这样一 来,他也成了一个有嫌疑的人,毕竟他是在男人走了之后,单独去处理的那包药。 万一是他动了手脚呢? 如今听男人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在替他辩护,信任他。 眸光一动,陈旸昂首立在司徒毅的身侧。 “你们三人呢?”桑行没做什么反应,而是扭头,例行公事一样的望向两个车夫和司徒毅手下副将。 三人如实交代,也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最后,整个大厅就只剩下两个人还没说,一个是银蛮,一个是景止。 “银蛮姑娘受了伤,肯定是在屋里休息,何况景止也一直在旁边守着不是?”银蛮二人还没有说话,陈旸就急不可耐的开口替两人解释。 司徒毅一脸冷肃,星目眼梢淡淡地扫了陈旸一眼,吓得陈旸赶紧低头噤声。 桑行也扬眸朝两人看过来,不说话,但那意思却很明显。 景止咬了咬唇,偷偷看了银蛮一眼,低声,“昨夜子时,奴婢在房中睡觉。” 桑行点点头,锐利的目光转向银蛮,“银蛮姑娘呢?” 银蛮美眸轻敛,发白的小手微攥,虽然心中带着几分犹疑,但语气还是很笃定,“昨夜子时,民女也在房中休息。” 这句话说出来,景止的眉心明显的轻蹙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桑行,哪料到桑行也正 看着她。 吓得景止心头一突,赶紧低头。 桑行自是看出了她的慌乱,这小丫头一向老实,恨不得把所有的话都写在脸上,今日举动反常,肯定是没有实话实话。 莫非是银蛮有什么问题?看小丫头刚刚又是咬唇,又是偷瞟,明显是知道一些关于银蛮的事情。 “景止,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沉默了良久的司徒毅骤然出声,景止吓了一跳。 景止攥了攥***的手心,苦着一张小脸,看了看桑行,又看了一眼银蛮,朱唇轻启,“昨夜从亥时起,银蛮姑娘就不在房间里,一直到子时才回来。” “刚才为何不说?”司徒毅星目微眯,面色极淡,却带着威压极强的气场,让人不敢直视。 景止心跳踉跄,额头上冒出汗珠,“奴婢……银蛮姑娘当时说出去方便,奴婢就没放在心上,想是姑娘有什么事情要去办,所以才没说。” “王爷不必为难景止了,都是银蛮不好,没有实话实说,昨夜是一个故人约银蛮相见,所以银蛮才星夜外出,并且请求景止不要透露。” “这毕竟是银蛮自己的私事,本不想说的,但是王爷调查此事也是为了银蛮,事到如今,银蛮也不好再欺骗。”银蛮从容不迫,不慌不忙的解释着。 站在一旁 的桑行长睫微闪,轻勾了唇角,说的好听,事已至此,不好再欺骗,若不是司徒毅盘问景止,这件事瞒不下去,她会主动交代吗? 不会吧,银蛮一开始的话根本就没有要直说的意思,分明就是借口。 依桑行看,这个银蛮也绝不简单,谁知道她昨夜出去见的到底是什么人? 所谓无风不起浪,所有的事情发生,都是有必然原因的,银蛮若是行的正做的端,为什么会有人在她的药中下什么避子药。 会不会是银蛮和某个人那什么,然后银蛮的情敌偷偷地下药? 桑行兀自天马行空的乱想,那边司徒毅张了张唇,正要继续,银蛮却再度出声:“不如,这件事情就算了吧,或许这只是个恶作剧而已,银蛮虽然受到了一点伤害,但如今已然无恙,又有王爷和都尉做主,干脆就不要再追究了。” 不追究了。 桑行一怔,眼梢挑了一眼银蛮,这是真的宽大为怀,打算放过下药的人,还是怕被查出什么来,所以不敢追究了呢? 心里一股好奇和莫名的情绪作祟,桑行勾了勾唇,“怎么能不追究呢?银蛮姑娘是被陈统领的马撞上,才导致跟着我们来到了安居镇,来到钟府,然后受到了这样的伤害,换句话说,我们陈统领有着间接的责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分外眼红 “若是不追究,只怕不但陈统领心里要过意不去,世人也会说我召陵的信王殿下没有担当,纵容手下伤害一个孤零零独闯江湖的女孩子,还不给人家沉冤昭雪。所以,这件事还是查清楚比较好。” 桑行眉尖一挑,略带狡黠的目光凝落在司徒毅的脸上。 司徒毅星目淡看了她一眼,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抿唇未语。 银蛮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桑行,又看了一眼司徒毅,最后转眸看向陈旸。 陈旸一遇到银蛮的目光,便低垂着眉眼,他可不傻,他虽然不知道桑行阴阳怪气的对他们家王爷是什么意思,但是表面上的意思他还是听出来了呀。 那就是银蛮有难言之隐,不想公开自己的私事,所以就不想让他家王爷把这件事查下去,可是桑都尉不知道吃了什么药,非要一查到底。 所以,方才银蛮看他那一眼,实际上是在求他帮忙是吗?想让他帮着劝一劝桑行和司徒毅。 可是,他只是一个下人,另外两个人都是主子,他说的话他们怎么可能会听呢? 可银蛮乞求的目光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咬了咬牙,陈旸上前一步,垂手低头,“王爷!” “好了,今日的事情就到此为止。” 陈旸求情的话还 没有说出口,就被男人清越的声音打断。 到此为止,什么意思? 桑行震惊了! 银蛮震惊了! 陈旸和景止也震惊了! 在场众人都震惊了,纷纷看向从座位上长身玉立而起的男人,不知道这到底什么意思,桑都尉不是一直强调要追查清楚吗? 而且最开始也是这个男人说要调查的呀,怎么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大多数人的惊喜还是多于震惊,尤其是钟府的人,对方是信王,追不追查是他的一句话,可对他们而言,极有可能是改变命运。 银蛮亦是既意外,又惊喜,不过她脸上的喜色经过控制,并没有显现多少,而温文尔雅的冲司徒毅鞠了鞠身子,表达自己的谢意。 这样一来,桑行心里就不是滋味了,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她刚刚说过要追查到底,这个男人就来了这么一句,做什么?是一定要跟她唱反调吗? 还是他这是在维护银蛮,帮着银蛮,不想让银蛮的秘密公布,亦或者是银蛮的秘密本来就是和她有关呢? 容不得桑行多想,男人的话并没有结束,负手而立在众人面前,男人黑如濯石的眸子一掠,清越的嗓音流泻:“钟府的主子,是本王的朋友,本王相信他绝对不会纵容手下的人伤害本王 身边的人,这件事如果是钟府的人做的,你们的主子自会给本王交代。” “当然,这件事如果不是钟府的人做的,那就是本王身边的人做的,银蛮姑娘既然不想再追查,也算是给了这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本王索性做了这个顺水人情,暂且放她一马。” “王爷英明,谢王爷。”钟府众人纷纷拜谢。 桑行默默地扫了一眼男人,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拂袖而去。 再度整装出发,已经是下午的光景了,经过一上午的调息,银蛮的状态已经好多了,因为前面已经耽误了不少日子,所以行程就比较赶,也就不再多做停留。 桑行和司徒毅各自一辆马车,景止则继续跟受伤的银蛮同车,照顾银蛮。 行了一日,果如帝王司徒羽所说,和前来接应的何唐汇合,就这样一行人继续浩浩荡荡的班师回京。 心里绞着一股不服气,桑行一直都没搭理司徒毅,司徒毅许是也真的不在乎了,桑行不找他,他也不着桑行。 桑行嘴上一直说自己乐得自在,可一路上看到司徒毅忙前忙后的帮忙照顾银蛮,心里还是说不出来的郁闷。 回到帝都,是在五日之后。 刚回京,桑行和司徒毅都还没来得及回府,就接到帝王的圣 旨,说是紧急召他们进宫复命。 于是,一行人除了银蛮在司徒毅的安排下由陈旸送回了信王府,其他人都马不停蹄的赶往皇宫。 至于召见的地点,不是皇帝的御书房,而是太后的凤栖宫。 一听说是要去凤栖宫,桑行瞬间就明白了,这哪里是皇帝急着召见他们,这分明是太后急着召见,只不过她和司徒毅都是皇帝手下的臣子,太后若直接召见,未免有后宫干政之嫌。 借着皇帝的圣旨,说的光明正大,谁知道这只千年的老狐狸又要作什么妖。 纵然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可桑行一进入凤栖宫,还是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这根本就不是简单的召见,不但皇帝司徒羽在场,太后在场,就连朝中的另外两位肱骨大臣,丞相叶坤和御史台台主慕千识也在场。 更领桑行震惊到难以接受的是,那个恨不得让她杀千刀的慕晓,竟然也在,就站在慕千识的身侧。 只一瞬间,桑行就忘掉了心里的忐忑不安,水眸冷冷地凝着慕晓的脸。 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像是在配合桑行一样,自从桑行踏入凤栖宫的那一刻,慕晓没看别的地方,也一直一眨不眨的看着桑行。 清罹秀气的脸上一派泰然自若,薄薄的唇 边甚至还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若不是司徒羽之前跟她打过招呼,桑行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还真有可能不顾场合,直接冲过去,把慕晓暴揍一顿。 走在桑行身侧的司徒毅自然也一眼就看到了慕晓,不过与桑行相比,他的反应几乎是算不上反应,黑眸只略略一沉,就收回了视线,恢复平日的无波无澜。 “叩见皇上、叩见太后娘娘。” 众人纷纷对高位上的二人行礼。 桑行衣角一重,懵怔的垂眸下望,就看到景止跪在地上,勾着脑袋,伸手扯她。 桑行一转头,就看到太后雍容华贵的脸上秀眉微蹙。 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完全沉浸在情绪中,一撩衣摆,桑行屈膝跪在金砖地上,朝着太后和皇帝拱手行礼。 站在一边的慕晓眉梢轻挑,弯了弯唇。 慕千识眼梢瞥了一眼身侧的慕晓,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帝王司徒羽眉目轻动,视线不经意的在大殿中略一盘旋,一手端着杯盏,一手拿着杯盖,一下一下的刮着茶杯的杯面。 没有人让地上的众人起身,也没有人说话。 大殿里静谧的有些下人,只能听到玉瓷相撞的声音。 桑行挺直了脊背,目光坦荡的平视着前方,等待即将到了的一场未知。 第一百五十章 思夫心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啪”地一声大响,帝王重重地杯盖盖在杯盏上,将杯盏随手往桌上一抛,发出一阵清脆而又令人心悸的声音。 杯盏中温热的茶水四溅,杯盖打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随侍在帝王身后的大太监李执眸光微闪,垂了头,也不敢去捡。 几个侍奉的宫女一见皇帝发怒,扑通声响,齐刷刷的低头跪在地上。 太后凤眸微眯,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慕千识,修饰精致玉手抚了抚凤袍衣袖上的褶皱,尽显雍容高贵之气。 “桑行,朕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回来呢?朕派你前往青州做钦差,为何案件已经调查清楚,你却迟迟不归?” 帝王眸色阴冷,不带一丝温度的质问,又厉色扫过司徒毅脸上,咬牙切齿。 “还有,信王司徒毅,你当朕的王法都是摆设吗?朕和太后既然已经商议过,派桑行前往青州,你又去凑什么热闹?听说你还假传圣旨,说自己是密使,朕问你,朕什么时候派你做密使了?” “不要以为你现在是朕唯一的弟弟,朕就不舍得治你的罪!” 帝王一口气将一番话说完,几乎是嘶吼着,俊秀的容颜铁青,胸口震荡起伏,看样子气的不轻。 司徒毅黑眸微敛,果 然没有料错,那道口谕听了是错,不听也是错,现在青州的事情了了,御都府功成,就开始要给他下马威,找借口解决他了是吗? 桑行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帝王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鬼?司徒毅的密使是假的?是背着帝王去的,太后和帝王都不知情? 不可能啊! 帝王虽然一副很是生气的样子,但是她感觉还是不对。 司徒毅一向谨慎小心,怎么可能会私自去做这种对他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 不过须臾,桑行就明白过来了,司徒羽封司徒毅为密使定是背着太后传的口谕,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既然司徒毅帮着御都府做事,当太后和慕千识追查下来的时候,又恰好能将事情推到司徒毅的头上。 让司徒毅去做那个得罪太后和慕千识的冤大头。 呵,真狠! 好处他落了,背锅的是别人,而且还要借司徒毅的手除掉慕晓,这根本就是要让太后党和司徒毅完全撕起来啊! 略一思索,桑行朱唇微动,刚要解释一下,却是被人抢了先。 不是别人,正是司徒毅! “回皇上,臣弟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皇上,为了召陵。”司徒毅身影茕茕,桀骜的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 “这么多年来,召陵与其他诸国 相比,都是处于比较弱势的一方,这也是当年臣弟被送往乾国做质子的原因。这次臣弟原本被皇上和太后娘娘委以重任,派往青州,中途却意外被桑都尉截胡。” “臣弟为这件事准备了许久,心中不甘,也私下恳求过皇上几次,可皇上说金口玉言,不容更改,臣弟无奈,这才私自前往青州。本来是打算暗中帮帮桑都尉也就算了,没想到桑都尉遭遇意外,臣弟为了救桑都尉,这才不得已暴露身份。” “至于臣弟冒充密使的身份,一是为了方便行事,二是为了长皇上的威望,长召陵的威望,让天下百姓,让那些邻国都知道,皇上治理国家有方,礼贤下士,乃是一代明君。召陵的国力在增强,即使是像臣弟这样一个回朝不久的质子王爷,也能得到皇上的器重,帮助皇上分忧。” 男人气定神闲的说完这番话,虽然是恭维,但却听不出丝毫谄媚的味道。 帝王略略垂目,面色明显缓和了许多,眼梢悄悄睨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太后。 再度开口,“那桑行你们两人又为何迟迟不归?” “都是因为臣弟,在追回赈灾粮款的过程中,臣弟不甚被奸人所害,身负重伤,桑行体恤臣弟,不便长途跋涉,所以才逗留了十多 日,让臣弟养伤。” 桑行垂着头,眼帘颤了颤,没说话。 帝王抿了抿唇,也没说话,摆出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好啦,老五也算是为了国家大事,为皇上分忧,虽然做法欠妥,但也相应的得到了教训。桑都尉凯旋而归,本是喜事,何必坏了兴致?你们都起来吧。” 太后凤眸轻凝,适时开口求情,随随地朝着跪在地上的几人扬袖示意。 几人抬眸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皇帝,这才站起身。 “也罢,朕念在你立功心切,也对桑行提供了微末帮助,何况你也受了伤,太后又为你求情,暂时就先不追查你的罪责。” 帝王悠悠然开口。 听到这里,桑行心口一松,正想着司徒毅方才那番话虽然深得皇帝欢心,但是按照皇帝的性格,既然挖了这么一个坑,司徒毅不跳,他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却听司徒羽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你冒充密使,擅自出京,的确违反了召陵律例,朕若是全然不管,难免会让朝中大臣不服。” 说着,玄黑的眸略略一扬,轻轻扫过叶坤和慕千识。 “这样吧,朕就派你整理藏书阁一个月,也算是小惩大诫,如何?”司徒羽随口说着,说的云淡风轻,似乎还要征求一下司徒毅 的意见。 可说的好听,司徒毅不过是一个臣子,皇帝的决定,又是对他提出的惩罚,他还能提意见? “臣弟叩谢皇恩,多谢皇上和娘娘宽宏大量。”司徒毅黑眸略沉,俯首谢恩。 “嗯,既然事情都已经办妥了,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也都辛苦了,哀家和皇上已经在凤栖宫备了晚宴,慕大人和叶丞相也都赶过来,给你们接风,你们就在这凤栖宫吃了再走吧。” 太后雍容的起身,带着长长指套的玉手虚虚落在搀扶她的宫女手中。 “是!” “对了,还有桑行的两个女人,哀家也派人把她们接过来了,新婚夫妻,一别数日,两人也必是思夫心切。” 桑行刚刚站直了身子,乍然听到太后又说起自己,微微一怔,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太后说的是水沁凝和砚心。 太后不说,她还差点把这两个女子给忘了。 思夫心切?是吗? 她怎么一点都不思念她们呢? “对了,趁着今日这个机会,哀家也介绍一个人给大家认识。” 在众人各不相同的眉眼中,太后悠悠然望了一眼慕千识和慕晓。 慕千识领着慕晓上前,斯文有礼的冲着众人微微笑:“这是犬子慕晓,刚刚从齐云山学艺归来,日后还请众位大人多多照顾。”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人不可貌相 丞相叶坤眸中精芒一闪,捋了捋长长的胡须,率先举步上前,“人常说虎父无犬子,慕台主生的斯文儒雅,举止不凡,这慕公子果然也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啊!” “叶丞相过奖了。”慕千识笑意吟吟,眼角眉梢都是绵长的笑意,好像别人夸慕晓比夸他还让他开心。 “丞相大人缪赞,晚辈也只是虚有其表,日后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需要丞相大人多多提携。”慕晓谦恭冲着叶丞相微微一鞠。 叶丞相点了点头。 司徒毅面色极淡,波澜不惊的也和慕晓打了个招呼。 最后,就只剩下桑行。 慕晓不动,桑行也不动,两人无声的对峙了好一会儿,直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满殿寂静,一片尴尬。 帝王司徒羽蹙了蹙眉,甩了个眼神给桑行,示意她先把旧怨放下,起码当着太后和慕千识的面,决不能一上来就撕破脸面。 司徒毅眸光轻动,斜斜的瞥了一眼桑行,情绪不明。 桑行完全不为所动,一双水眸直勾勾的看着木晓,好像这样就能把他的脸看出一个洞来。 慕晓不知道她意欲何为,但一直被她盯着,心里毛毛的,眉心微拢,清罹的脸上闪现出疑惑,刚要张口,耳边已传来一个凉凉地女声。 是太后! “桑都尉这是什么意思?是对慕小世子有什么看法吗?” “唔,”桑行连 忙收回视线,冲着太后挤出一丝笑,“没有,没有,只是桑行最近在学看相,遇到新面孔就情不自禁的要打量一番。” “看相?”太后和皇帝同时出声,只不过一者颇感意外,一者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啊,”桑行满脸真诚,点头如捣蒜,“俗话都说,相由心生,青州的案子牵连甚广,作案人也是极其阴险狡诈,属下就很好奇,这样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所以趁着私下无事,就看看书,学了一些看相的皮毛。” “刚才看到慕小世子容貌清罹俊雅,就忍不住多看了两人,还请娘娘和慕小世子不要见怪。”桑行面色从容的侃侃而谈。 相由心生是这样解释的吗?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桑行在那儿胡说八道。 当然有一人除外。 司徒毅漆黑的瞳孔无波,面色无澜。 “哦,不知道桑都尉从我的脸上看到了什么?”慕晓徐徐抬目,轻挑了眉梢。 “没有其他的,只有五个字,”桑行顿了顿,一字一句,“人不可貌相。” 景止在桑行旁边听的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桑行的话是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还说相由心生吗?那岂不是心底怎样,相貌上会有所表现。 怎么现在又说人不可貌相,这不是自己反驳自己的话,在打自己的脸吗? 大殿中的人一个个都是千年的狐狸,乍一听桑行 的这两句话似乎有毛病,可仔细一想就出来了。 说什么看相,分明就是认识慕晓,和慕晓有仇,所以才用那种眼神看慕晓。 至于人不可貌相,是说慕晓虽然长得风姿俊美,可是心肠却让人猜不透,甚至是成了反比,桑行的话分明就是在暗示在讽刺。 太后皱眉不悦,睨了一眼桑行,又略略扫了一眼慕千识父子,二人脸上高深莫测,并没有见多大的变化。 “好啦,这个相貌问题,有时间再研究也不迟,晚宴都已经准备好了,再不入席,一会儿可就要凉了。”帝王司徒毅眉目轻敛,出来打圆场。 “皇帝说的对,大家都在这儿客气了,快入席吧。”太后拂了情绪,招呼众人。 一会儿之后,御都府里的砚心和水沁凝就被凤栖宫的太监请过来了。 “都尉!”一见到桑行,水沁凝的眸中就盛满了欣喜雀跃。 “都尉。”砚心轻轻地喊了一声,欠身对桑行行礼,端庄而又温婉。 水沁凝侧首看了砚心一眼,本来想拔腿跑到桑行身边的,又觉得不妥,讪讪地止住步子,亦对桑行鞠身行礼。 “嗯。”桑行淡淡地应着,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两人又恭敬地对太后和皇帝行礼,在得到回应之后,才开始安排座位入席。 太后坐在最上方,左下首坐的是帝王司徒羽,因为没有皇后,其他的妃嫔又上不了这 种台面,所以帝王的旁边就是坐的丞相叶坤。 在叶坤的下手,是御都府的桑行和她所谓的两个女人。 而在太后的右下首,坐的则是御史台台主慕千识父子,之后才是信王司徒毅,这样的位置,让桑行正好面对着司徒毅。 桑行微微垂了眸,透过桌底的空隙,就看到男人脚下的银线锦绣缎面软靴和雪白的袍角,抬头,是男人那张俊美如俦的脸。 这还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在座都是召陵的栋梁之才,皇上的江山还需要有诸位的辅佐,才能够稳定繁荣。在哀家眼里,你们都是哀家的家人,今日难得一聚,大家都不必客气,只当这是家宴就好。” 太后款款说着,示意众人举筷。 一时间,凤栖宫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入,开始给众人布菜。 因为景止就在桑行旁边伺候着,所以桑行的菜也就由景止负责,没再交给其他宫人。 太后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不但殷殷地招呼着大家不要客气,还笑意绵绵的一会儿看看帝王,一会儿看看慕千识父子,偶尔还会把目光落在桑行和水沁凝这里。 “人人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青州也算处于江南一带的中心位置了,江南地带的绸缎和首饰一向出名,哀家年轻的时候也曾随先帝去过一次,不过这一晃,也已经好多年了。”太后幽幽轻叹,眼眸中是对过往 岁月的无限惋惜。 司徒毅白壁的大手正执着玉筷,拨弄着碗里的一块藕片,听到太后这么一说,心思一动,带着几分试探,带着几分不甘。 弯了弯唇,“娘娘不必惆怅,虽然娘娘如今去不了江南,但是儿臣此次前去青州,路过尤艺轩,给娘娘挑了一件首饰回来,就是不知道娘娘喜欢不喜欢。” 司徒毅说着,回头示意手下的一个侍从。 侍从领命,取过司徒毅随身携带的包裹,司徒毅大手解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盒子还未打开,光是看着盒子上的装饰,就知道这盒子中的礼物必然贵重。 司徒毅将紫檀木盒俸给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孔德,孔德接了盒子,拿到太后面前打开。 众人拾目望去,盒中赫然是一个紫金翠钿鸾凤钗。 古朴而厚重的紫金色泽,既端庄大气,又不会显得沉闷,纤巧精细的翠钿装饰,绕成鸾凤模样,恰恰契合太后的身份,让人一眼看去就忍不住惊叹。 就连见多识广的太后都忍不住连连赞叹,凤眸含笑,眼角眉梢更是绵长柔软的笑意,是桑行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模样。 原来,像太后这样一个冷厉、专权、强悍的人也会有这样柔情的一面,终究还是个女人。 “老五有心了,哀家很是喜欢。”太后笑着点点头,把礼物收起来,凤眸不经意的扫过身边的某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能说她没带吗 某人抿了抿唇,低头假装没看见,继续吃饭。 慕晓清冽的眸子微动,扫了一眼全场,唇角一勾,“信王殿下的眼光当真不错,挑得这样超凡脱俗,细腻精致的礼物,不过可惜了。” 慕晓轻轻摇了摇头。 “可惜什么?”太后不解,众人亦是不解。 慕晓叹了口气,“那工匠能够造出如此珍物,想必手艺不差,那他这一生不知道会造出多少个精美无双的宝贝。自古宝剑配英雄,红粉赠佳人,但却只有这一件找到了能够配得上它的佳人,娘娘说,这还不够可惜吗?” 众人先是一愕,紧接着豁然开朗,这是在变相的夸太后呢! 桑行撇了撇嘴,呵,没想到这家伙不但心狠手辣,拍个马屁都都拍的如此清新脱俗,还真是一绝。 呸,不对,不应该是拍马屁,应该是拍凤屁。 实实在在的往嘴里扒了一口白饭,桑行在心里狠狠地对慕晓鄙弃了一番。 果然,太后凤眸弯弯,嘴上嗔着,语气中却是满满的欢喜:“你这小子,才回来了几天,就开始没大没小的,尽是会取笑哀家。” 慕晓淡瞥了一眼一语不发的慕千识,微微笑:“慕晓哪敢取笑娘娘,只不过说的都是实话。” “对了,”慕晓蓦地一转眸,看向桑行,“素问御都府的桑都尉心细如尘,信王殿下都给娘娘带了礼物, 想必桑都尉也带了吧?何不拿出来让大家瞧一瞧,也让娘娘好好高兴高兴。” “咳咳!” 嘴里含着一口饭吃的正欢的桑行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一下字把自己给呛住。 景止见状,连忙递了一杯水给桑行。 她能说她没带吗? 麻麻滴! 这是个什么人呐,她不去招惹他,他反倒是把锅往她身上砸。 “慢点,你要是噎着了,哀家和皇上可是不负责任的。”被慕晓夸了之后,太后的心情越发不错,扬眸看了皇帝一眼,又略带玩笑意味的调侃桑行。 桑行呛得小脸都红了,好不容易把那口饭咽下去,众人的目光几乎都凝在她的脸上。 那样子分明就是等待着她把礼物拿出来。 可是她没有给太后准备礼物啊! 呃呃呃……要知道,当初在尤艺轩,她就多买一件首饰了,反正也不是她掏钱,搞得现在她还骑虎难下。 正纠结着是不是要说她没买什么礼物。 对面一个清越的男声悠然响起:“桑都尉好像也给娘娘准备礼物了吧,本王记得当时在尤艺轩还偶然碰到了桑都尉。” 桑行眼帘一颤,抿了抿唇,一个眼刀甩到对面,恨不得用眼神把对面的男人凌迟了。 这是和慕晓合起伙来坑她吧? 一个说让她出礼物,一个说看到她买礼物,这是非逼着她拿东西出来是吗? 她的 确是在尤艺轩买了东西,而且还买了两件,但是一件已经送给司徒羽了,另一件,她不想送,也不能送啊,那上面还刻着字呢! 但如今这一双双眼睛盯着自己,她不拿出点东西,不就等于公然得罪这些人吗?尤其是太后,这简直就是逼良为娼,呸,不对,强取豪夺,呸,也不对,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吧! 桑行的脑子已经彻底凌乱了。 低垂的长睫颤了颤,桑行无奈抬手,示意景止把自己的包袱取过来。 桑行接了包袱,并没有完全解开,毕竟剑坠真的在那里面放着呢,公然打开也不好看。 她就只扯开了一角,小手在里面胡乱的摸索,一边思忖对策,她总不能真的把那只剑坠拿出来。 此时此刻,若是她掏了半天,什么也拿不出来,肯定是要倒霉了,但是身上除了那个剑坠,还有什么东西比较值钱呢? 最终,桑行蹙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决定把那个东西个拿出来。 借着宽大袍袖的掩盖,桑行不动声色,做出仍旧在努力寻找的样子,暗暗的将剑坠藏到自己的袖袋中,又把袖袋中的一个物件塞到了包袱里,做出一副从包袱里掏出来的样子。 眉眼一弯,桑行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冲太后笑道:“找到了。” 众人一片疑惑不解,看着桑行手中拿着的那方手帕,这就是桑行 在尤艺轩买到的礼物? 也太不走心了吧? 桑行眼波微动,自然是看出了众人眼中的鄙夷神色,仿佛在说,这样的礼物也拿得出手? 弯了弯唇,若不是事出有因,她才不舍得把这块帕子拿出来呢! “娘娘,这就是桑行在尤艺轩给您挑的礼物,您不要看它只是一块小小的帕子,听店里的掌柜说,这块帕子,可是有很大的价值呢!” “哦?是吗?”太后凤眸微眯,边上孔德将桑行手中的帕子接过来,给太后呈上。 太后瞥了一眼那方叠的工工整整的手帕,并没有直接伸手去接,而是伸出带有长长护甲的手指,轻轻挑了手帕的一角,将手帕抖了起来。 如此一来,太后就是以一个扬着的姿态,将手帕上的花纹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一瞬间,大殿中的静谧的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只一眼,慕晓和慕千识眸色双双错愕,司徒毅眸色深深,黑眸如海似潭,看不出情绪。而帝王司徒羽和丞相叶坤,包括太后,则轻拧了眉心,并没有看出这方手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浅蓝色的上好苏缎帕子,绣着一簇淡紫色的鸢尾花,缀以绿色的枝叶,绣花的绣工很不错,帕子花样什么的,也算得上是不落俗套,只是这帕子的价值体现在什么地方。 太后等着桑行的解释。 不光是太后一 个人,其余众人也在等着桑行的解释。 一直泰然自若的慕晓更是在等桑行的解释,只不过他要的解释和另外几人不大相同罢了。 桌子地下,慕千识暗暗了拿手肘碰了一下慕晓,提醒他,怕他一会儿一个激动做出什么事来。 “太后娘娘仔细看看这手帕上的绣工样式,可是从未见过的?”桑行不紧不慢的说。 太后朱唇轻抿,她自从入宫,已经有二十年,从皇后坐到太后,什么样的好东西她没有见过? 各种绣法、各种样式的绣品,她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阅览无数,天底下她没有见过的绣法,倒真是不多。 面色无波的扫了一眼,视线刚要收回,却又顿住,仔细看了一下那手帕上的花纹样式,还真是没有见过的。 “这是什么绣法?”太后玉指一拢,将手帕拿在手中,细细端详,“针脚的回针方式竟然与其他绣法都不同,这材质好像也不是丝线。” “没错,听尤艺轩的掌柜说这是曾经在青州一带很流行的发绣,起源于青州**桑家,可是由于发绣的程序复杂,学的人不多,后来桑家没落,发绣也就失传了,这方手帕乃是尤艺轩保存了十五年的珍品。” “微臣觉得蛮珍贵,也蛮特别的,而且它的起源又正好和微臣同宗,所以就买来送给娘娘,也不知道娘娘喜欢不喜欢。” 第一百五十三章 难道就不心动 “其实啊,只要你们有这个心意,哀家就很开心了,礼物贵重不贵重,都不重要。”太后慈爱的笑着。 桑行俯首应着,心里却忍不住暗暗嘀咕,这说的跟真的一样,刚才她解释之前怎么不见这样说呢。 “大家都快吃啊,不要客气,这一会儿菜都凉了。” 坐席上,太后和皇帝不说话,众人谁也不吭声,各自沉静在各自的心思当中。 这其中尤其是慕晓,心思起伏,七上八下,完全吃不下去了,若不是太后和皇帝在,他肯定早就抄起领子,质问桑行了。 静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太后先打开了话匣子,“老五,你也老大不小,桑行和你是差不多的年纪,看着桑行旁边坐着两个女人,你难道就不心动?” 司徒毅眼睫轻动,似乎朝桑行这边看了一眼,又似乎没有,薄唇勾出一道浅浅的弧线,“娘娘说笑了,桑都尉身边坐着的是她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是儿臣的义妹,儿臣若是心动,桑都尉还不得和儿臣拼命?” 坐上众人纷纷笑起来。 太后亦是朱唇弯弯,哑然失笑,“哀家说的是你对娶亲之事是不是心动,谁说让你对桑行的女人心动了。” “多谢娘娘关心,儿臣现在还小,这些事情暂不着急,桑都 尉不也是新婚嘛,不急,不急。” “还小呢?”太后睇了他一眼,有转眸看了看司徒羽,“皇上比你大了不过两岁,后宫可是早就充实了,只是还未立后而已。” “对了,还有你,”太后忽地又想起木晓,眼梢轻睇,“哀家听慕大人说,你这个孩子也是个不听话的主儿,几次三番的拒绝慕大人给你定的亲事。” “依哀家看,你们两个都已经到了年纪,也该娶亲了,古人不常说成家立业,这只有先成家才能立业嘛。” “改明儿哀家和皇上有了空闲,就在朝中大臣的女儿中挑选出两个来,指给你们。皇上,你觉得如何?”太后说着,又转眸征询司徒羽的意见。 说是征询,其实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居,太后说如何那便如何。 果不其然,司徒羽点了点头,但又补了一句,“这是牵姻缘的好事,朕自然是没有意见,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人……” 司徒羽的话没有说完,止住,不过意思却很明显,显然是怕这两人不同意,再半途闹出什么纠纷来。 “娘娘,儿臣已经有心上人了,恐怕恕难从命。”司徒毅忽然一撩衣摆,潇洒肆意的站了起来,对着太后微微一鞠。 “哦?你有心上人了? 是哪家的姑娘?什么时候也带过来让哀家和皇上瞧一瞧。” “让娘娘和皇上看一看自然不成问题,只是恐怕此事还要经过桑都尉的同意才行。”男人转眸瞥了桑行一眼,眉梢轻挑。 这还要征求桑行的意见? 在场众人一阵懵怔,桑行瞳孔一敛,慕晓眸光探寻。 怎么还要问她,难道这个男人是想把她爆出来吗?桑行的心口一抽,把自己吓得一身冷汗,这个男人是要疯了吗?他答应的会帮忙保守秘密的,怎么能把她捅出来? 攥了攥手心,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板冒到头顶,桑行偷偷瞟了一眼帝王司徒羽,关键时刻,他会帮她吗?她现在心里没有一点数。 就在桑行忐忑不安,以为司徒羽下一秒就会把她说出来的时候,只见司徒毅薄唇启动,清越的嗓音流泻,继续没有说完的话。 “儿臣的心上人正是桑都尉的妹妹桑因,所以娘娘若是想见,还需要桑都尉同意才行。” 桑行的妹妹桑因。 场中众人无不疑惑,就连最了解桑行的司徒羽都忍不住将目光探寻在桑行的脸上,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桑行还有一个妹妹。 如今竟然还和司徒毅认识了,桑行怎么从来没有汇报过? 莫说是司徒羽好奇,就连当事人 桑行都是满脑子的莫名,她刚刚一直以为司徒毅那么说,是打算鱼死网破,直接把她的身份爆出来,没想到,竟然冒出来一个妹妹。 桑因是谁,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妹妹。 “桑都尉还有一个妹妹?怎么从来没有听桑都尉提起过?”说话的是丞相叶坤。 一句话,道出所有人的疑惑,纷纷看向桑行。 桑行此刻心里都不能用慌乱形容了,张口结舌,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讪讪地笑了笑,也只能顺着司徒毅的话说下去,不然她根本料不到司徒毅会出什么花招。 “那个,家妹自小性格柔软,不喜欢抛头露面,我虽然在皇上手下当差,家妹却嫌在御都府人多事杂,毕竟御都府里男人居多,她一个姑娘家住起来也不大方便,所以我就将她安排在了外面,平日里没怎么提起过。” “原来是这样,桑都尉年纪轻轻就成了皇上的左膀右臂,想必桑姑娘也绝对不弱,与老五相配,倒也合适,只是可惜了……哀家原本还想着叶丞相的大女儿也待字闺中,与老五年纪合适,想把她指给老五呢……”太后有些遗憾的低低叹。 然,就这看似随口一说,却让在坐的桑行、司徒羽、叶丞相都微微一震。 朝 堂之上,所有人都知道,叶丞相乃是召陵朝廷中不可忽视的一股中坚力量,在水深火热的帝后之争中,一直出于中立的状态。 信王司徒毅则是游离于这****的,是一个不清楚底细,但绝不容小觑的存在,如今太后这么一说,岂不是有意想把叶丞相的势力推给信王。 这怎么可能?太后会做这种事? 难道是想让司徒毅融合叶丞相的力量之后和皇帝斗起来? 桑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管怎么,太后和皇帝终究是母子,就算再喜欢权利,这个女人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儿子推下皇位吧。 但愿是她想多了,太后或许只是见司徒毅拒绝,才这么说,让司徒毅后悔的吧。 “哎,”太后蓦地眸光一亮,转头看向慕晓,“慕晓,叶丞相的大女儿叶蓁,容貌昳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整好今日叶丞相也在,哀家就把叶蓁指婚给你如何?” 啊! 司徒羽面色陡然一变。 桑行亦是大惊,果然,果然是她想多了,太后原来是在做铺垫,她是想把叶蓁指给慕晓,这样一来,太后还不是几乎就能完全掌握朝中大权了。 当事人慕晓却不知道在神游什么,直到太后喊了两人,慕千识悄悄扯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本官让给你怎么样 慕晓定了定心神,眼梢瞟了一眼桑行,勾了勾唇角,“娘娘费心了,慕晓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慕晓这句话说出,在场几人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太后微微蹙眉,视线凝落在慕晓的方向,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慕千识,见慕千识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这才有些似嗔非嗔:“你呀,现在不考虑,看你什么时候考虑。” 慕晓唇角微翘,没说话,低头拨弄碗中的米饭。 帝王司徒羽和黑眸微眯,笑道:“朕就说嘛,指婚不是什么大事,就怕当事人不接受。” 太后眼眸略沉,没有说话。 考虑到桑行和司徒毅长途奔波,舟车劳顿,太后和皇帝也就没有怎么挽留,晚宴吃完就结束了,各人全部散去。 告辞之后,桑行带着砚心和水沁凝离去。 走在桑行她们前面不远处的,正是司徒毅和叶丞相。 两人边走边聊,声音很低,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快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一抹俏丽的身影迎了上来。 “王爷!” 娇甜软糯的声音被晚风送过来,桑行小手一颤,浑身直起鸡皮疙。 徐徐抬起眼梢,只见叶蓁一身水粉色对襟小袄,外披一件月白色狐皮大氅,欢天喜地的小跑过来,大氅随着她奔跑的动作,被夜风鼓起,不断 跌宕。 “叶小姐!”司徒毅面色不动,直到叶蓁跑到跟前,才声音极淡的说了一句。 叶丞相看着自己的女儿,皱了皱眉,想起在凤栖宫中司徒毅的话,心中既为女儿感到不平,又为女儿的主动有些生气,忍不住轻愠:“你也是个大姑娘了,这样随随便便的跑出来成何体统?也不怕人家笑话。” 叶蓁不明所以的眨巴着一双美眸,看着自己的父亲,声音柔柔,让人禁不住想要怜惜,“爹,女儿还不是见您一直不回,心里担心,过来接您嘛!干嘛生气呢?” “皇宫又不是迷宫,你爹也不是第一次来,还能迷路不成?走吧!” “嗯。”叶蓁弱弱的应着,转身搀住叶丞相的衣袖,眼眸却忍不住朝司徒毅身上瞟。 也不知司徒毅是不是感觉到了,忽地扭头,叶蓁就直直地撞进他漆黑如墨的深瞳。 心脏一瞬间仿佛被一条恶狗给撞了,叶蓁轻抿了朱唇,小脸火热,浅笑着低头。 司徒毅星眸深深浅浅,并没有在叶蓁的身上停留,而是快速的扫过,瞥了一眼走在他们之后的桑行。 桑行一边走着砚心,一边走着水沁凝,双目平视前方,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一片凌乱。 “桑都尉,请留步!” 桑行都走到马车旁边了,身后蓦地传来一 个男人的声音。 眸光蓦地一敛,桑行眉目寒凉的转头,就看到慕晓独自一人提着衣摆,疾步追了出来,并不见慕千识。 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先回御史台了吧。 走在前面,正在掀帘上车的司徒毅眸光微闪,在帘子落下来遮住视线之前,刚好看到慕晓在桑行面前站定。 信王府和丞相府的马车缓缓离开,桑行举目望了一记,转过头来。 “慕世子有事吗?”桑行唇角冷冷地一勾,吐出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慕晓站在桑行面前,微微喘吸,清罹俊逸的面容因为一阵疾跑稍稍有些泛红,眸光扫了一眼桑行身边的砚心、水沁凝和景止。 “桑都尉可否借一步说话?” “没空,你要说就说,不说本官就走了。”桑行直接拒绝,说着,作势就要撩袍上车。 慕晓面色一滞,似是没想到桑行会拒绝的这么干脆,她就不想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事吗? 清冽的眸中划过一抹阴鹜的狠色,慕晓面色微寒,“桑都尉,望月缠的滋味不错吧?” “什么?”桑行一怔,回头。 慕晓睨着桑行的反应,薄凉无情的嘴角噙着一丝笑,“也没什么,在下学识浅薄,只是恰好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毒,下在人的身上,每隔半个月,就会发作一次。且只有在发作的 时候,脉象上才会显示中毒,平常根本就看不出来。所以,它才叫望月缠。” “不知道桑都尉有没有兴趣?” 桑行小脸一白,她不知道慕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可凭感觉,她觉得慕晓说的这种毒,是和她有关的。 那次她被慕晓绑架,被慕晓灌着喝了什么东西,后来慕晓就走了。 等到司徒毅把她救下,她的身上就带着一种奇怪的毒,后来发作,她没有死,毒却莫名其妙的探不出来了。 也许,她身上所中的正是慕晓说的这个什么叫做望月缠的东西。 今日距离上次毒发,正好十五日,如果她身上的是望月缠,那今夜岂不是又要毒法了? 眉心一跳,桑行抬眸凝向慕晓,“你到底想怎么样?” “在下今日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和桑都尉好好谈谈,就看桑都尉是不是赏脸。”慕晓眉梢轻扬,这句话说的显然比之前有底气多了。 “好!”桑行眼波轻动,转头吩咐站在她身边的三个女子,“你们三个先回去,本官和慕世子到处走走。” “都尉。”两个女人同时出声,不对,应该是三个女人同时出声,水沁凝和景止都是有些放心不下。 而砚心是还有后话,“都尉早去早回,妾身和妹妹回府等着。” “嗯 。”桑行点点头。 砚心娴静有礼的屈了屈膝。 水沁凝和景止一阵不解,这很明显的就能看出来他们桑都尉和这个慕世子脾气不和,慕世子是说个什么毒,才胁迫着他们都尉去谈的,这样会不会对他们家都尉有危险? 但砚心已经这么说了,桑行也已下了决定,她们两人再说什么也是多说无益。 放心不下的对桑行屈了屈膝,水沁凝带着景止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看不出来,水夫人对桑都尉还真是一片痴情啊!”慕晓眯眸轻眺着逐渐远处的御都府的马车,薄唇轻启。 “你在本官身上下的毒就是望月缠?”桑行不接他的话,单刀直入,问自己关心的问题。 慕晓收回视线,“桑都尉急什么?我看桑都尉有时间还是应该好好陪陪水夫人才是,免得辜负了太后的一番好意。” “你好像对水沁凝很关心,感兴趣吗?本官让给你怎么样?”桑行微微眯眸,斜着眼觑着慕晓。 慕晓俊脸一滞,一手掩唇咳嗽起来。 这个桑行还真是快人快语,什么都敢说,竟然能说出把自己的夫人让人的话,这样的对手,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慕晓清冽的眸子浅笑,“不用,桑都尉好意,在下心领了。” 桑行一直绷着小脸,没错,她就是要恶心慕晓。 第一百五十五章 等着毒发 “所以,解药呢?”桑行再次出口逼问,不过问的虽然急,但却没有任何讨要解药的动作,她知道,慕晓绝不会轻易的把解药交给她。 果然,慕晓轻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桑都尉这边请。” 慕晓身子未侧,朝着一个方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慕府的马车上,桑行和慕晓相对而坐,马车踢踢踏踏缓缓驶出皇宫。 桑行坐在车厢里,眼珠子不停的乱飘,看一眼慕晓,又看车厢的装饰布置,双腿岔开,双手放在腿上,坐的端端正正,保持着高度警惕。 慕晓则一手掀开马车的帘幔,不时地往外看,唇角倾斜,勾着一丝浅笑。 “桑都尉不必如此警惕,在下今日并不想害你,只是有问题想请教而已。”慕晓将撑着帘幔的手放下来,扭过头。 伴随着慕晓松开帘幔的动作,车厢里没有灯光的照射,陷入一片漆黑。 桑行心口一紧,双拳暗握,“有话直说!” “好,在下想问桑都尉,送给太后的那方手帕,真的是江南尤艺轩的吗?” 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桑行隐隐能看到慕晓的轮廓,不过微微一怔,她还以为慕晓要说什么重要的军国大事,怎么会关心那方手帕?难道自己的说法有什么问题? “这是自然,本官难道还会欺骗太后不成?”桑 行厉声。 “你的说辞,骗得了太后,骗不了我,”慕晓道,忽地压低了声音,“青州**桑家,和你是什么关系?” 桑行长睫轻颤,一脸莫名,她那块帕子虽然据说是来自**桑家,但是她和桑家还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她母亲喜欢丝绣,小时候,她家里收集过各种各样的绣花手帕,她也是因此而知道了**桑家的发绣。 她记得,当时在她们家曾经有过好几个发绣的帕子,可是母亲失踪的时候,她的年纪还小,父亲收拾的母亲的东西,后来全家被害,父亲临终前就交给了她两个发绣的帕子。 一个是她送给太后的一块,另一个是她母亲曾经特别珍视的一块,上面绣着一只青莲色蝴蝶,展翅衔着一颗鲜红欲滴的樱桃。 印象中,那块帕子好像还是一对的,母亲经常随身携带着一个,另一个就在家里放着,只不过后来母亲失踪,那块她随身携带的帕子自然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此,桑行对那块手帕格外的珍视。 而桑行之所以改变姓氏,说自己姓桑,也是因为那块手帕来源于**的桑府。 但是,这些桑行自然不会告诉慕晓。 “**桑家?”桑行轻嗤,“本官听说过他们,他们没有听说过本官,或许,八百年前,我们曾经是一家吧。 ” “你……桑行,”慕晓手指着桑行,气得手一抖,咬着牙,“你若还想要望月缠的解药,就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和桑家是什么关系,桑婉婷是你的什么人?否则,你就等着毒发而死吧!” 桑行秋波盈动,“我若告诉你,你就给我解药?” “当然!”慕晓答得斩钉截铁。 “好。”桑行眼珠子一转,她不知道慕晓是不是在骗她,但是以她所经历的望月缠的毒而言,她是信慕晓的话的,眼看着又要毒发,她可不想真的就死在这里。 但如果她说了,慕晓不会不给她解药吧? “如果我说了,你却不把解药给我怎么办?” 慕晓蹙了蹙眉,怎么这么多事,有些不耐,“不会的,本公子向来言而有信。” “呵呵,”桑行一阵不屑的冷笑,言而有信?依她看是大言不惭吧,“不行,你道德败坏,又给我下毒,我不能相信你。” “那你想怎么样?”慕晓心头痒痒,已经有些急了。 “这样吧,你先把解药给我,然后我再告诉你。”桑行开口提条件。 “不行,解药给你了,你如果不说怎么办?本公子不就亏大发了。”慕晓否定桑行的提议。 麻麻滴! 桑行暗骂,还真是个奸商,下毒的是他,给个解药他还亏大发了,这真的是个人吗? “那怎 么办?”桑行不悦道。 “这样吧,我把解药先给你一半,一会儿你说完,我再把另一半给你。”慕晓略略思索,说道。 “好。”桑行没意见了,能得到一半是一半,一会儿她万一说的不对或者慕晓不给她另一半,她还能把这一半解药带回去研究一下。 见桑行同意,慕晓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帘幔,将帘幔挂在车壁上,借着明亮的月光,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棕黑色的瓷瓶。 拔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准确的说应该是倒出里面唯一的一粒药丸。 药丸是汝白色,摊在慕晓五指净长的手心里,格外打眼。 慕晓捻起那枚药丸,手指轻轻一掰,长睫轻垂,掩住一抹桑行看不到的情绪。伸手,将一半药丸递到桑行面前。 桑行轻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这颗药是真是假,万一慕晓骗她,这是另外一种毒怎么办? 见她迟迟不接,慕晓眉梢一挑,嘴角轻勾,“怎么?不想要?”作势就要把药丸收回去。 桑行眉心一跳,“谁说我不要。”大力的从慕晓手中抢过药丸,拢到袖中,速度快的惊人。 慕晓一怔,玄黑的眸子略闪,将另一半药丸又装进瓷瓶,塞了瓶塞,放回袖袋,“可以说了吗?” “可以,”桑行点点头,蓦地又瞳孔一敛,“不可以!” “又怎么了?”慕晓出声,他忽然发现桑行有点反复无常,让人捉摸不透。 “那个,我又不知道你给的药丸是真是假,万一是假的,是毒怎么办?我岂不是就死翘翘了,按你们商人的话说,我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呸,不对,应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呸,也不对,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吧。” 桑行烦躁的皱了皱眉,嘴里叽里呱啦一大堆,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慕晓就无语了,抬手无力扶额。 谁能告诉他,这御都府的桑都尉怎么还是一个这样的人。 “那你说怎么办?我这儿又没有现成的毒发的人给你试验,难不成等到你毒发,吃下去之后再告诉我?” “哎,这还真是个好主意,”桑行眼眸一亮,眉眼弯弯,“看不出来,慕世子还是很聪明的嘛!” 这是今夜桑行第一次笑,不过却笑的慕晓想哭,在这儿等她毒发,这个方法也是绝了。 不过,也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望月缠在平常看不出来,解药也只有在毒发的时候吃下去才有效,桑行不放心,不肯说,也只能等了。 戌时了,桑行还没有毒发。 马车停在郊外的树林里,车夫坐在车辕上,拢了拢身上的棉袄,开始打盹。 “唰!”车帘从里面被拉开,清冽森寒的男声从里面传出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他欺负你了 “你现在跑回城里,买点吃的过来,桑都尉饿了!”男人的声音又冷又硬,带着些许无奈和满满地狠劲儿,好像不是在交代什么,而是要去杀人。 话音一落,根本就不给车夫反应的机会,车帘又“唰”地盖上。 车夫一愣,眨了眨迷迷糊糊的眼睛,反应了一会儿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们家少爷这是和桑都尉谈事情谈着谈着饿了,让他去买吃的?而且,还是徒步跑着去? 有点不太确定,车夫小心翼翼的隔着车帘追问了一句,“少爷,是让小的现在徒步跑着去城里买吃的吗?” “难不成我去?”男人清冽又微带愠怒的声音隔着车帘打出来,还带着浓浓的寒意。 车夫吓得一个寒噤,赶忙跳下车,一边往回跑,一边挠后脑勺,这个点儿了,差不多宵禁了吧,让他去哪儿买吃的? 唯恐慕晓发脾气,他也不敢多问。 车厢里,桑行脑袋枕着车壁,悠哉放松的看着慕晓生闷气,她说不出来的爽。 在这儿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她身上的毒还没有发,按照先前约定好的,她现在还不用回答慕晓的问题,等待的这段时间,她早就想好自己的说辞了。 “喂,我就是吃个夜宵,你不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 吧!”桑行挑着唇梢,悠然自若的问慕晓。 慕晓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等你毒发的时候看你还有没有心情吃!” 桑行撇撇嘴,不说话。 慕晓心烦意乱的蹙眉,这是怎么了,按道理来说这才是第一个十五日,应该比上一次发作还提前一个时辰才对,这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桑行还没有任何反应。 慕晓没有意识到,若是在平时,对待他手下的那些人的时候,他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耐心,只要是他想知道,一瓶药下去,他就不怕那些人有什么不敢交代的。 可是对于面前的桑行,他竟然完全没有这个念头,甚至是把这个他最拿手的方法给忘了,就这么带着灼灼的焦急,陪桑行等着毒发。 与此同时,马车外。 一抹颀长俊逸的高大身影长身玉立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黑衣黑裤,黑如濯石的眸子更是深不可测,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 。 他随随负手,高高在上的睥睨着林中的马车,大有君临天下之势。 司徒毅在树上站了也快有一个时辰了,他凝神观察,除了刚刚车夫往回跑了,底下的马车死活没有什么动静,若不是偶尔还能听到车厢里传来桑行弱小的声音,他都快怀疑马车里是不是没人 了。 不行,孤男寡女,共处一个车厢,刚才还把车夫赶走了,难道慕晓对桑行…… 脑子里不知怎么蓦然冒出这个想法,司徒毅纵然知道不应该打草惊蛇,但终究还是忍耐不住了。 他刚准备纵身而下,马车里忽然传来桑行带着痛苦的叫声,伴随着叫声,还是急促粗重的喘西声。 司徒毅黑眸一沉,一瞬间脑子里什么顾虑全部抛出脑后,携着利剑纵身而下,轻巧的足尖在地上一顿,他听到马车里“咕咚”一声,有什么东西跌到地上,眼前的车厢甚至还开始颤动。 黑眸越发沉郁,司徒毅大长腿划开,两步并做一步,一下越到车辕上,一剑劈开了车帘。 映入眼帘的是,桑行倒在地上,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按着胸口,而慕晓则单膝跪地支撑,一手攥着桑行的胳膊,一手捞着桑行的腰。 眸中的风暴尽数炸开,在慕晓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之前,司徒毅眼疾手快,一脚踹开慕晓,长臂一抄,将跌在地上的桑行揽在自己的怀中,本能的反手相护。 桑行刚才身上的望月缠发作,一上来痛的她受不住,她就惨叫了一声,然后伸手去拿慕晓给她的那一半解药。 可是,实在太痛了,桑行佝偻着身子拿 药,疼痛完全让她支撑不住,她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摸到药丸就往自己的嘴里塞,干瘪瘪的咽下去,她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一手护着绞痛的胸口,她都还没来得及把落在嘴巴上的手收回去,眼前忽地就卷过一股强有力的掌风,紧接着她的肩膀一重,一阵天旋地转,她的鼻腔里就涌上了一股熟悉的幽兰暗香。 耳边还有那“砰砰砰”地稳健的心跳。 仰头,就看到男人轮廓完美的下巴,只不过此刻线条紧绷。 心口的绞痛慢慢平复,桑行喘着粗气,温热甜软的气息尽数打在男人的下颌。 男人喉结微动,眼帘颤了颤,收回落在慕晓身上的如刀似剑的冰冷目光,略略垂首,对上女人难以置信的眸子。 “还好吗?”男人薄削的唇瓣启动,呼出的气息扑面打来,桑行眼睫颤了颤,脑子一片空白的摇了摇头,忽然又意识到不对,又点点头。 司徒毅俊眉微蹙,“他欺负你了?” 这一次,桑行坚定的点点头,麻麻滴,给她下那么狠的毒,让她吃了那么多苦,还胁迫她才给她解药,这能不是欺负她吗? 司徒毅俊眉皱的愈深,漆黑的深瞳骤敛,桑行的那一下点头,就好像撞到了他的心上。 “王 爷和桑都尉还真是兄弟情深啊!”慕晓咧着嘴从靠着的车厢壁前站起来,一手护着心口,一手抬袖揩了揩唇角的血渍。 “你的死期到了!” 司徒毅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森冷彻寒,漆黑的眸子拢上一层猩红,盛怒到了极致。 被他搂在怀中的桑行禁不住一抖,小脸泛白,埋头在他的胸口,不敢看他。 慕晓亦是一怔,有片刻被这个男人强大的气场吓住,就在他失神的瞬息,司徒毅一手抱着桑行,一手持剑飞出,直刺慕晓。 速度快的让人难以置信,慕晓不过回神的功夫,司徒毅的剑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他都没有看清司徒毅怎么出招的。 他只觉得胸口心脏的位置一片寒意,就好像在心脏里塞了一块冰,那种冷甚至还不断的蔓延,让他的全身发颤,甚至扩散到周围的空气中。 “嘭!” 一声巨响,强大的剑气竟然透过慕晓的身体,炸开了整个车厢。 冷风吹过来,慕晓才开始觉得痛,血液随着周围的空气翻涌,逐渐的涌上他的胸腔、咽喉、嘴巴。 “噗!”一股血泉喷溅,慕晓愕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寒意凛然、神色摄人的男人,身子终于慢慢地微顿,倒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有点怕 “他死了?” 良久的寂静,桑行才缓缓从司徒毅的怀中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慕晓,又转头看司徒毅。甫抬眸,就撞进男人正凝着她的深瞳之中。 “你……”桑行的话还没说来,男人眸中寒意稍退,略略俯首,张口吻上桑行的唇,把桑行未说完的话尽数吞入腹中。 桑行眼帘闪了闪,犹豫了一下,没有推他,口中尽数承着他的气息,灼热滚烫,他又吻的发狂,桑行都开始有些眩晕了,闭着眼睛,睫毛轻颤,直到两人都粗噶了呼吸,桑行的唇瓣都开始发痛,男人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 不过,并没有马上拉开和她的距离,而是鼻尖轻轻蹭着她的鼻尖,口中沙哑**,“桑行,对不起。” “没,没有啊,你哪有对不起我。”桑行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比他更加暗哑了几分。 小脸微红,但又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脑中快速地思忖了一遍,难道是因为今日在凤栖宫的晚宴上,这个男人和慕晓合伙坑她,觉得她生气了? 可是,这至于让这个男人过来一剑把慕晓杀了吗? 不过,慕晓死了,总算是件好事。 眼波一跳,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作势要推开司徒毅。 “怎么了?” 司徒毅虽然是单手搂着她,但手上的力度还是很大,并不是能轻易脱开的。 桑行急道:“在青州慕晓绑架我的时候,他给我下了一种叫做望月缠的毒,这种毒每隔半月发作一次,平常从脉象上根本看不出来,只有发作的时候才特别厉害,刚才我从慕晓那里拿到了半颗解药,现在还有一半在慕晓身上呢。” 司徒毅目光一顿,恍然明白过来,他就说觉得奇怪,慕晓冒险绑架桑行,又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把人放了,桑行身上的毒还莫名其妙的就解了,这怎么可能呢?原来桑行的身上还是有毒,平常并不发作而已。 这才松开桑行的腰身,不过还是一把攥住桑行的手腕,并没有让桑行当即上前靠近慕晓,“让我来!” 男人醇郁的声音响在头顶,桑行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怕慕晓没死,然后对她不利是吗? 果然,男人一手提了长剑,一手将她护在身后,缓缓走进仰躺在地上的慕晓。 慕晓胸前的衣袍被鲜血污了一大片,清罹的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下巴也布满了血迹,早已没了气息。 司徒毅不放心的补了一剑,见慕晓没有动静,这才躬身去掏慕晓的袖袋。 在桑行所说的那个袖袋,如愿早找到剩下的半颗解 药。 桑行欣喜的将解药接过来,拔开瓶塞,将药丸倒出来,刚准备往嘴里塞,却被司徒毅擒住手腕。 “确定这是解药?没问题吗?” “确定,”桑行点点头,“刚才你来的时候,我正好毒发,痛的摔到了地上,可是只吃了半颗解药,很快就不怎么痛了。”桑行说了,拂掉司徒毅落在她手腕上的大手,把解药吃了下去。 “你刚才是因为毒发才叫的吗?”司徒毅眸光轻敛。 “刚开始特别疼,我没忍住,才叫的,有什么问题吗?”桑行一头雾水的看着脸色忽变的司徒毅,没搞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问题。”司徒毅黑眸闪了闪,薄削的唇瓣轻勾,潋起点点弧光,忽地笑了。“我们回去吧。” “他怎么办?”桑行指了指地上的慕晓,她可是和慕晓一起出来的,那么多人看着,而且还有慕府的那个车夫跟着,她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回去,慕晓死了,太后和慕千识绝对不会放过她。 男人微微眯了星眸,淡淡扫了慕晓一眼,虽然这次是因为误会才杀了他,但他也算是罪有应得,略一思忖,启唇,“一会儿你去一趟慕府……” “好,也只能这样了。”桑行这样应着,低头又看了慕晓一眼,拾步随司 徒毅离去。 两人没有马车,就只能徒步往回走,司徒毅人高腿长,步子也大,不一会儿,桑行就落后了一大截,有点跟不上了。 远远地看着男人龙章凤姿的背影,桑行委屈的鼓了鼓腮帮子,忽地鼓足了劲儿喊了一声,“前面的王五,你等等我。” 男人正想着,两人因为先前的事情闹得尴尬,他方才情急之下贸然出来,完全没有想过该怎么面对桑行。 现在听桑行在后面喊,他微微一怔,背着桑行勾了勾唇,无声地轻笑。 止了步子,缓缓回过身,俊美如俦的脸上恢复一贯的清冷沉静,笑意早已敛尽。 桑行眉眼一弯,小跑着追上去。 等到她快跑到跟前的时候,男人步履一旋,未语,继续向前走,不过明显的放慢了节奏。 桑行抿了抿唇,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耳朵里只有桑行轻轻地脚步声。 “今天晚上,谢谢你!”桑行踟躇了一会儿,轻声道。 “然后呢?”男人忽地止住步子,回身。 桑行一个激灵,连忙刹车,差点撞上去,“然后?”有点慌乱,她也没太明白司徒毅的意思。 “嗯,”男人发出一声重重地鼻音,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促狭,“救了你 的命,又帮你杀了仇人,间接得罪了太后和慕千识,说不定还得罪了皇上,你就一句谢谢就完了?” “那……那你想怎么样?”桑行眨了眨大眼睛,清凌凌的眸子犹如两汪秋水。 “人家不是说,救命之恩,当舍身相报的吗?”司徒毅压低了声音,凑近桑行。 啊!桑行小脸一垮,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能不能换个方式啊?” “不能!”司徒毅毫不考虑的摇了摇头,直接拒绝。 “可是……”鼻子里嗅到男人身上好闻的幽兰香味,桑行小脸红了红,耳根子发烫,羞怯的咬了咬唇,“可是我有点怕!” “怕?”男人眉梢轻扬。 桑行难为情的点点头,晶亮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这荒山野岭的,会不会忽然有人过来,而且,会不会有点冷?” 冷?司徒毅一怔,睨了片刻桑行的反应,忽然就意识到桑行可能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忽地抬手掩唇,一阵猛咳。 桑行一惊,“你怎么啦?着凉了?” “没,没事。”司徒毅摆了摆手,唇角忍不住勾起点点微弧。 趁着桑行伸手搀扶他的间隙,忽地长臂一揽,把桑行抱了一个满怀,低醇的声音如同裹了醉人的酒,款款流泻在桑行的耳边,“桑行,你愿意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喊我的名字 呃…… 桑行仰头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颜,心里又矛盾又挣扎,其实吧,她是愿意的,不管是男人之前为她做的一切,还是今夜男人为她杀了慕晓的壮举,她都是特别的动容。 而且,就她内心深处而言,她是真的挺喜欢这个男人的,喜欢他淡定从容的神态、喜欢他运筹帷幄的睿智、喜欢他的一切的一切,可是她的喜欢又有什么用? 这个男人就像是罂粟,是毒,是沼泽,离得越近,越无法自拔。 她自顾尚且不暇,如何能轻言喜欢,眼前闪过司徒羽那张清冷阴鹜的脸,她心头一颤,眼神生变。 司徒毅显然看到了她的变化,双臂紧紧地抱着她。 垂首敛目,星眸灼灼,“桑行,听我说,你不需要想那么多,不需要那么多的顾忌,你就告诉我,你喜欢我吗?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男人的声音清越如风,带着殷殷地期盼。 桑行秀眉微拢,似是在思考,又似是在鼓足勇气,终于略带迟疑的点了点头。 唇角勾起一片满意的弧度,男人黑眸皎皎,宛如夏夜灿烂的星子。略略俯首,温热的唇瓣落在桑行被夜风吹的冰冷的脸颊上。 “桑行。” “怎么了?”虽然已经有过一次经历在前,但那一次全程都是反抗和撕打,桑行的反应还很生涩。 被动的靠在男人怀中,桑行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桑行,喊我的名字。”男人哑着嗓子柔声说。 桑行微怔,没理解男人这是什么意思。 “叫我的名字。”见桑行没反应,男人蹙了蹙眉。 “司徒毅。”桑行出声,低哑的声音响在夜色中,格外右人心魄。 “桑行,抱我。” 桑行耳根子发软,一双小手格外不自在,缓缓地抬起来,落到男人的腰上。 男人喉头上下一动,大手用力的扣住桑行。 直到桑行感觉自己舌根酸麻,快要窒息了,男人才喘着粗气把她放开。 大手从桑行的背后缓缓移到腰间,修长白净的五指一挑,勾开桑行的腰带。 桑行一惊 ,抽手捉住他的手背,哑着嗓子:“在……在这儿吗?” 现在虽然是夜里,但是月光很好,而且这还是在出城必经的路上,万一碰见个什么人,那还不得尴尬死? 男人眸色幽幽暗暗,眉尖轻挑,俯首在桑行的鼻尖上啄了一下,原本撑在她脑后的大手滑到后颈。 桑行脚下一轻,倏地一下子腾空,被司徒毅打横抱起。 足尖一点,男人提步而起,衣袂翩翩,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因为离城不远,司徒毅抱着桑行直奔信王府,纵身跃入院中,司徒毅连门都没有走,直接翻窗而入。 …… 城外,树林。 当车夫提着一包吃的回到马车停留的地方时,完全呆住了,马车竟然不见了。 不对,不是不见了,而是车厢全部破碎,只留下七零八落的木片散了一地,拉车的马儿受惊,早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更让车夫难以接受的是,在零落的木片中间,躺着一个人,满身是血,一动不动。 一颗心 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离得远,车夫看不清地上那人的脸,壮了壮胆,车夫哆嗦着双腿上前。 啊!是慕少爷! “少爷,少爷。”车夫一把抛掉手中的吃食,飞扑上去。 叫了好多声,慕晓都没有任何反应。 车夫颤抖着把手探到慕晓的鼻子下,没、没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车夫吓得都傻眼了。 他就去买个吃食的功夫,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们家的少爷怎么忽然就死了,这要是让他们家老爷知道,他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啊! 不行,他得逃! 意识到这个严峻的生死问题,车夫都来不及想桑行去哪儿来,站起来拔腿就跑,由于太过慌张,他一连摔了好几跤。 车夫走后树林里再次恢复平静,只剩下寒风吹过枯枝的沙沙声。 冷风如刀,一刀一刀刮过慕晓无人管无人问的身体上,奇怪的是,他的体温完全没有消退,一直维持着正常人的状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慕晓身上凝固的血液竟又一点一 点开始躁动,停止跳动的心脏也慢慢有了回响。 桑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她只知道男人像是一头不知餍足的兽,一次次的索要,她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过来,还是在男人的怀里,男人一条手臂被她枕着,正侧着身子,垂眸看着她。星子一般灿烂的黑眸,在橘黄色的烛火的掩映下,越发灿若琉璃,熠熠生辉。 桑行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酸软,骨头像是散架了,连头发梢都是无力的,一动不想动。 “醒了?”男人柔柔地出声,声音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清越。 “我是不是该走了。”桑行嘴上说着,打了一个哈欠,眼皮子又闭上,完全没有要走的动作。 男人唇角轻勾,睨着她懒猫一样可爱娇憨的神态,心头微动,俯首,又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桑行如遭雷击,以为他又来,吓得一下子睁开眼睛,腾地要坐起来,却又一下鼻尖撞到男人的下巴上,痛的她龇牙咧嘴。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又是桑婉婷 桑行从信王府做贼一样偷偷溜出来,差不多已经是寅时了。 街上几乎没有人,只有大户人家门前才灵零零落落的安着几盏风灯,灯光把桑行的影子拉的老长,越发显得桑行的落魄、慌张。 当桑行穿着一身衣摆处被划了好几条口子,发髻有些凌乱的出现在慕府门前的时候,守门值班的家丁正在打盹。 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家丁不耐的站起身,烦躁的嚷着:“谁呀,大半夜的敲什么门,还让不让人谁了?” 豁然把门拉开,当面前出现一个落魄的如同乞丐一样的人,家丁浓眉一竖,眼睛瞪圆:“你他娘的找骂是不是?大晚上的讨什么饭?想要剩饭剩菜明天再来!” 说完,根本就不给桑行反应的机会,“嘭”地一声巨响,又把门关上。 动作之迅速,力度之猛,吓得桑行眼帘一颤,急忙后退一步。 张了张嘴,桑行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儿,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下人,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而且,她就算现在的模样有点狼狈,但也不至于像个乞丐吧,刚刚在司徒毅的房间里,她可是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会儿,又经过司徒毅确认没问题才过来。 要不是事关重大,她还真想一跺脚跑了,什么人呐这是! 奈何,英雄气 短,不能跑,桑行无奈的又抬起手,继续敲门。 在她连着敲了好几次之后,才终于又传来那家丁骂骂咧咧的声音:“我说你这臭乞丐是嫌自己命太长,想找死是吗?信不信老子一拳头奔死你!” “吱呀!”大门被家丁暴躁的扯开,一拳头抡出去。 “你家少爷快死啦!”桑行大喊一声。 家丁的那一拳就死活没抡下来:“你说什么?” “你们家少爷被土匪追杀,再不派人去救他就来不及了。”桑行一脸的急切。 “你是什么人?你说的是真的吗?”家丁皱眉,犹豫不决,他们家少爷出去未归是真的,只是这被土匪追杀……不好说了。 “当然是真的,本官是御都府都尉,难道还骗你不成?” “好,你等一下。”家丁又关了门,将桑行关在门外在,这才回身进府中禀报。 桑行无力扶额,难道不应该把她请进去吗?这把她关到门外是什么鬼? 好在,没多大一会儿,家丁就领着慕千识走了出来。 “你说阿晓怎么了?”慕千识见到门外的桑行,先是一怔,几乎又在同一瞬间,急急地询问。 “慕世子找本官说想问问有关桑家发绣的那方帕子,本官就跟他一起出了城,没想到刚到城外,就遇到了一伙土匪,本官和慕世 子和他们交手,慕世子虽然武功超群,但是奈何土匪人多,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本官费尽力气脱身,就赶紧跑到慕府来寻求帮助,慕大人,你快派人去救慕世子啊!” 桑行说的又急又快,表情紧张,好像真的着急的不得了,其实等她说完之后,她自己都有点惊讶,怎么会说的如此流畅,一丁点都不卡壳。 慕千识当即脸色一边,“快!走!人在哪儿?” “跟我来!” 桑行带着慕家的人浩浩荡荡的赶往城外的那片树林,树林还是那树林,一片宁静,此刻虽然已是寅时,但冬日的天亮的晚,天还很黑。 众人举着火把赶到桑行所说的地点,四周一片寂静,根本就没有打斗的声音,慕千识眉目紧锁,心中满是担忧,不会真出了什么意外吧。 桑行的反应自然是装出来的意外,“咦,怎么没有动静了,我走的时候还打得很激烈呢!” 慕千识双手紧握,每走一步都格外沉重,某种非盛满不安。 “对,就在那儿。”桑行眉目一亮,冲着一个地方遥遥一指。 慕千识心跳踉跄,一把抢过一个家丁手中的火把,比谁跑的都快,冲了过去。 桑行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不过很快就在夜色中消散隐匿,拾步走过去。 火光照耀下, 只见地上马车的碎片到处都是,铺撒了一地,地上甚至还扔着一包打开的还未吃完的馅饼,却并不见慕晓。 人呢? 这下子轮到桑行震惊了,这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尸体怎么不见了,难道是有人来过,把慕晓的尸体带走了? 不对啊,一般人遇到一具满是鲜血的尸首,不吓个半死就不错了,谁还会没事把尸首带走,难道是慕晓认识的人? 若是认识慕晓的人,定然知道慕晓是慕千识的儿子,捡到了慕晓,还不第一时间把慕晓带回木府,可看慕千识的样子,完全是毫不知情。 这怎么可能? 眸光触到地上散落的那包馅饼,已经打开了,而且有一块馅饼还是被掰开的状态,上面甚至沾染着血迹。 桑行瞳孔一敛,蓦地响起什么,她记得在司徒毅出现之前,慕晓派车夫去城里买吃的,而慕晓死的时候,车夫并不在,所以地上的那包馅饼应该是车夫买的,车夫回来了。 莫非是车夫把慕晓带走了?还是很奇怪啊,就如同先前所想的那样,车夫是慕府的人,如果回来带走慕晓,不是应该送回慕府吗? 难道是因为害怕,所以把慕晓埋了? 桑行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还有一点奇怪的是,馅饼如果是车夫买的,为什么会吃了一半,扔 下了,还沾染着血迹。 怀着满腹的疑惑,桑行拾步上前,弯腰,刚要把那一包馅饼拾起来,却被慕千识抢了先。 桑行怔了怔,站起身子,抬眸,便看见慕千识苍白着一张脸,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儒雅翩然。 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馅饼,慕千识略显枯燥的手都在颤抖,将饼扬手交给了一个下属,几乎是崩溃的嘶吼着,“去查一查,这一包馅饼是出自什么地方?马上!” “是!”下属领命而去。 桑行看着他忽然颓丧悲伤,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的样子,心一抖,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领口蓦地一紧,一抬眼,已经被慕千识一手抄住。 “你说,你把阿晓带到哪里去了?你不是说他在这里的吗?”慕千识咆哮着。 “不是……我……我走的时候,他真的是在这里的。”桑行撇过视线,不敢去看慕千识蕴满了风暴的眼睛。 第一次,她发现这个看上去斯文有礼的男人,发起怒来是这样的吓人。 “不是?若不是你拿出什么桑家发绣,阿晓会约你出来吗?你说,你跟桑婉婷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不是那个坏女人让你来找阿晓的?是不是她带走了阿晓?”慕千识暴喝着,声声质问。 桑行被问的一脸懵,又是桑婉婷? 第一百六十章 慕晓活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真不认识桑婉婷。”面对慕千识的咄咄相逼,桑行张口结舌,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这没有按照事先计划的发展啊! “慕世子如今生死不明,慕大人,找世子的下落才是当务之急啊!”桑行皱着眉,双手掰着慕千识的腕子,感觉被慕千识掐的都快喘不过气儿来了。 “父亲和桑都尉是在找我吗?”背后乍然响起一个清冷低弱的男人声音。 桑行吓得瞳孔一缩,浑身发软,若不是被慕千识掐着,她肯定要跌到地上去。 果然,站在桑行对面的慕千识眸色一喜,立马松开对桑行的钳制,绕过桑行朝那满身血迹、面色苍白的男人奔过去。 “阿晓,你……”慕千识刚想说你原来没事,可视线凝落在他胸前的大片殷红,眸色一痛,张口就变成了,“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桑行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自己的腿上,根本不敢回头,眸中满是掩饰不住的难以相信。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看着司徒毅把慕晓杀掉的,明明慕晓是断了气的,明明司徒毅还补了一剑,那是刺中他心脏的一剑啊!他怎么会没有死? 不,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梦! 如果慕晓活着,司徒毅杀他的时候并没有蒙面,他就看到了司徒毅,如 果慕晓活着,那她和司徒毅的对话他岂不是都听到了?如果慕晓活着,司徒毅当时还在慕晓面前亲了她。 天!桑行根本不敢再想下去了。 慕晓眸光温和的凝落在慕千识的脸上,清罹俊逸的容颜上闪出一抹浅笑,试图宽慰慕千识:“我没多大的事,伤的不重,很多血都是别人的。” 本来脸色就特别难看,脸上又沾染这血迹没有擦掉,慕晓这么一笑,越发显得憔悴可怜,慕千识心疼的不得了,他是非常了解慕晓的,好强惯了,纵然疼死,也不会跟他实话实说。 脸色白成这样,能伤的不重吗? “好啦,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府。”慕千识急急地说着,回头张望,他们来的时候为了速度快,就骑着马,并没有马车,微蹙眉,“能骑马吗?” 慕晓拾目看了一眼马匹,点点头。 慕千识这才松开慕晓,亲自去牵自己的马过来。 慕晓目送着慕千识离开,这才捡脚,慢吞吞的转到桑行面前。 桑行正低着头,一颗心乱的不行,她完全不知道如今的情况该怎么处理,她和司徒毅该怎么面对,天呐,慕晓活了?活了! 他会不会向慕千识举报?会不会向太后举报?还有皇帝,正打算借刀杀人,让司徒毅宰了慕晓,好处理掉司徒毅,让司徒毅和太后 斗起来。 如果慕晓把这件事捅出去,那她跟司徒毅岂不是就要玩完了? 一双绣暗纹锦缎靴和一截脏兮兮的袍角入眼,桑行眼帘颤了颤,抿了抿唇,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抬眸,正撞进慕晓一团玄黑的眸子中。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可看到这张脸,桑行还是忍不住轻颤。 慕晓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桑行,苍白的脸无动于衷,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动了动唇,略显低哑沉重的声音流泻:“桑都尉,解药你应该已经拿到了吧,别忘了你答应过要告诉我的事情。” 嗯?要告诉他的事情? 桑行微微一愣,没想到慕晓张口竟然说的是这件事,他不打算告发自己吗?还是……对了,桑婉婷,这个男人一直想知道关于桑婉婷的事,刚才慕千识质问她的时候也提到这个名字了。 这个名叫桑婉婷的女子一定和慕家父子有莫大的渊源。 桑家发绣已经消失了二十年了,自己的这块手帕也差不多有而是多年,那这个桑婉婷是慕家父子的故交? 桑行不知道慕晓的年纪,而且慕晓手中有那个古古怪怪的药方,并不能确定慕晓的真实年龄,可是她知道慕千识大概的年纪,慕千识今年是四十八岁,慕晓是慕千识的儿子,就算慕千识是在十八岁那年有的慕晓,那慕晓 现在差不多三十岁。 当然,慕晓现在看起来很像十八。 那么在二十多年前,慕晓也才几岁,应该不会和这个叫桑婉婷的姑娘发生什么感情上的关系。 那就是慕千识和这个桑婉婷有纠缠。 桑行眸光一闪,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桑婉婷是慕千识的妻子,是慕晓的母亲,然后中途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桑婉婷离开了慕千识父子,慕晓思母心切,想要找桑婉婷。 然而慕千识却不愿意原谅桑婉婷,所以阻止慕晓找人。 一定是这样,她记得刚才慕千识还说桑婉婷是个坏女人,说她带走慕晓。 桑行仰着头,刚想问慕晓一句,桑婉婷是不是他娘,那边慕千识已经牵着马走过来了。 “阿晓,上马,我们回去。” 桑行连忙绷住嘴,噤了声,慕千识既然那么抵触桑婉婷,那慕晓一定不喜欢她当着慕千识的面提起那个名字,唯恐惹怒慕晓,她也不敢吭声了。 慕晓在慕千识的搀扶下上马,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桑行感觉到他上马前回头瞄了她一眼。 可仔细去看时,慕晓已经回过头去。 慕千识亲自给慕晓牵着马,走在前面,家丁们紧随其后。 桑行郁闷的从地上爬起来,心中五味陈杂。 或许是考虑到慕晓受伤,害怕颠簸,慕千识压着 步子,走的并不快,桑行也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好不容易挨到了城里,桑行和慕千识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走了。 慕千识一心挂念着慕晓的伤势,也就没说那么多。 慕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终究作罢。 桑行回到御都府,看了看更漏,已经是卯时了,根本没有时间休息,桑行梳洗了一番,换了朝服,就上朝去了。 桑行到达金銮殿的时候,百官基本上都到齐了,桑行一眼就瞅见了站在人堆中格外扎眼的司徒毅,这个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就精力那么旺盛,昨天晚上折腾了大半宿,这个男人跟没事人一样,她却已经快要瘫痪了。 等上完朝,回到御都府一定要好好歇一歇,桑行这样想着。 又看了一圈,御史台台主慕千识并没有来,应该是忙于慕晓的伤势吧,纵然没死,受了两剑,应该也伤的不轻。 桑行抿了抿唇,想着是不是应该现在过去告诉司徒毅,慕晓并没有死,也让司徒毅想一想对策,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桑行纠结的瞬间,内殿传来大太监李执尖细的唱喏声:“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齐齐屈膝行礼。 高位上,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男人风姿阔绰,潇洒霸气的一甩衣摆,落座,袍袖轻扬,“众卿平身!”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吃药了吗 因为心里面想着慕晓的事情,且又没有休息好,桑行一个早朝都心不在焉的,完全没怎听帝王在说什么。 只是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到帝王好像在宣布对司徒毅的处理,和对她的提拔赏赐。 明知道司徒毅是奉了帝王的口谕去青州的,如今被帝王反咬一口,不但无功,反而有过,桑行心里面特别的不舒服,视线不自觉的朝司徒毅瞟过去。 司徒毅站在她的斜前方,从桑行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一部分侧脸和脑后垂下的墨发,男人的眼波轻垂,眉目不动,好像并没有什么情绪。 男人随随垂手,长身玉立,虽然并不能完全看到面目,但那浑然天成的气场还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桑都尉,领赏谢恩了!”直到站在桑行身边刑部侍郎扯了扯桑行的袍袖,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桑行才反应过来,龙椅上的男人微微蹙了眉,正凝眸望着她。 赶紧收回视线,一撩衣袍,跪下谢恩。 帝王这才不悦地收回视线,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免礼。 桑行垂着头,她总感觉在她收回视线的那一刻,司徒毅回眸看了她一眼,可是明显看出了帝王眸光的不善,她也不敢再抬头乱看。 司徒毅星眸微闪,薄削绝艳的唇瓣飞快的闪过一抹优 雅的弧光。 “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三,年关将近,钦天监择定腊月二十六是良辰吉日,由太仆寺筹备御封仪式,太仆寺寺卿常欢全权负责此事。” “是!”名唤常欢的寺卿叩恩领旨。 “除夕之日,宫里要举行除夕盛典,太后娘娘特意要求,今年的节目,一定要新,要奇,要有创意,你们都有什么想法吗?”帝王问。 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金銮殿上一会儿就热闹起来。 “去年的狐步舞就不错,今天不如再办一个?” “不行啊,你没听皇上说,太后娘娘要求新奇、又创意,这都是去年的节目了,太后娘娘肯定不喜欢。” “听说钟鼓司最近新排了一个杂戏,挺不错的。” “太后娘娘不是最喜欢听戏吗?可是多安排两场戏。” 群臣的声音虽然不算大,但坐在高位上的帝王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越听眉心蹙的越紧,忽地大手一拍面前龙案的桌面,大殿内瞬间恢复平静。 “好了,这件事你们先下去讨论,明日上朝,给朕提个可行的建议出来!再推荐一个能够主持大局的人。” “是!”群臣俯首。 一退朝,桑行就鬼鬼祟祟的四下看看,没人注意她,她就要往司徒毅身边凑,可是转念一向,她接 近司徒毅算是执行皇帝的命令,就算被看到也没什么关系。 心里这样想着,就坦然了许多,桑行大大方方的朝司徒毅走。 司徒毅眼梢瞥到她一会儿鬼头鬼脑,好像做贼一样,一会儿又昂首阔步,派头十足,不知道她要搞什么。 “你做什么?” 桑行刚走到司徒毅旁边,他就侧首看了她一眼,脚下步子不停。 “我有事要跟你说,那个……”桑行急急地开口解释,话刚说了一半,却被司徒毅打断了。 “你吃药了吗?”男人清越的声音如风。 桑行微愕,什么? “什么吃药?”桑行奇怪的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男人薄削的唇角微翘,没有说话,星眸却沿着桑行的脸一路下滑,最后落在她的腰腹上。 桑行一怔,瞬间明白,耳根子红了个通透,马上护住自己的腰腹转身,哎呦,要不是司徒毅说,忙了一页,她都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还好,还没有超过十二个时辰。 现在回去吃药还来得及。 “我先走了!”桑行又羞又臊的抛下这么一句,转身就要走。 男人眉心一动,伸手拉住她。 “你快松开我呀,一会儿来不及了怎么办?”桑行急急地说道。 “你……不想要吗?” 这是想和不想的 问题吗?这根本就是不能好不好。桑行眉目轻垂,“何必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呢?” 男人默了一会儿,松开桑行,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桑行。 冰凉的触感入手,桑行抬目,就听到男人清越的声音流泻:“每次吃一粒就行了,十二个时辰之内都有效的。” 桑行打开瓶子,里面是褐色的小小的药丸,所以他是早就准备好了避子药是吗?那做什么还要问那么一句呢? 虽然明知道这是不得不如此,可是当桑行把药丸填到嘴里,还是觉得苦苦的,很难受。 “这儿也没有水,不能等回去再吃吗?”男人蹙眉,看着桑行艰难吞咽的样子,一抬手,点了一下桑行咽喉处的穴道,协助她咽下去。 桑行悻悻的瘪瘪嘴,眉眼无辜,“我忘了。” 司徒毅也是无语了,真是不知道该说这个女人什么才好。 “对了,你刚刚不是说有事要和我说吗?”司徒毅忽然想起来。 “是,”桑行反应过来,有点激动,但仍然注意控制自己的音量,“慕晓……” “桑都尉,皇上有请,请您立刻前往御书房一趟!”帝王身边的大太监李执的声音乍然响起,把桑行的话打断。 桑行吓得连忙噤声,循着声音的方向回头,就看 到李执拿着拂尘,急匆匆的朝她走过来。 司徒毅也同时回头,朝着李执睇了一眼,又望向桑行,“你先去吧,有什么事情,回来再说。” “也好,”李执在场,桑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随李执前往御书房,走了两步,又回头,司徒毅仍站在原地,“一会儿我去找你!” 司徒毅点点头,一直凝望着桑行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司徒毅才举步离开。 御书房,帝王端坐在龙椅上,大手执着朱砂笔,正在批阅奏折,时而眉心微拢,时而轻扬舒展。 在李执通禀之后,桑行进门行礼,跪在金砖地面上。 然,上方的帝王就好像没有听到,兀自埋头批阅奏折。 桑行跪了一会儿,抿了抿唇,再次叩拜行礼,帝王依旧没有动静。 就这样僵持了将近半个时辰,站在一边的李执都看不下去,这把人找过来,又让人家一直跪着,什么都不说,这是几个意思?忍不住小声提醒帝王。 帝王这才从奏折中抬起头,大手将奏折随随一合,冷眼睨了李执一眼。 李执连忙垂首噤声。 帝王抬起衣袖,挥了挥手,示意李执下去。 李执朝着帝王鞠了鞠身子,退出去,临走还把门关上了。 偌大的御书房,就只剩下桑行和帝王两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太后的儿子 “啪!”帝王重重地将手中的奏折拍到龙案上,双手撑着桌面,倾身站起。 “桑行,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朕对你说过什么。”帝王的声音沉沉地从头顶压过来。 “微臣不敢,微臣时刻谨记皇上的教诲!”桑行低着头,沉声应答。 “不敢?”帝王轻嗤,拾步从龙案前走过来,明黄色的龙袍袍角轻荡,跃入桑行的眼帘,“桑行,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朕?” “我……微臣并没有什么欺瞒皇上。”桑行头皮一硬,死撑到底,有些事情,她不能说,她是在太清楚司徒羽的脾气了,纵然她说了,司徒羽也绝对不会帮她,等待她的只有利用。 跟在司徒羽身边这三年,她经历过的这样的事情太多,或许,父母大仇查清楚之日,她就该离开了。 “桑因是怎么回事?朕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个妹妹?还和司徒毅情投意合。”帝王冷笑,在桑行身边负手踱步,“司徒毅你们两个可真是有意思,你喜欢他妹妹,他喜欢你妹妹,你们拿朕当猴耍吗?” 最后一句,男人蓦地拔高了声音,低沉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带着浓浓地怒气。 桑行眼帘颤了颤,抬首,挺起胸膛,面上不带一丝愧色,“皇上多 虑了,微臣和砚心的事,完全是当时司徒毅一手安排的,微臣只是想着将计就计,砚心虽然是司徒毅的人,很可能是司徒毅想要探清御都府的虚实。” “但是,只要微臣处理得当,一样可以通过砚心探到司徒毅的虚实。” “那你现在探到什么了?”帝王将桑行的话打断,语气中虽然仍旧带着浓重的不善,但显然缓和了许多。 “司徒毅果然动机不纯,私下里养了许多的暗卫,而且他和天下第一阁逍遥阁的阁主秦歌还是好朋友。”桑行张口就来,这些并不是她从砚心那里知道的,毕竟她和砚心自从成亲都没有怎么接触过。 这些都是在青州的时候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情,慕晓知道、何唐知道,这意味着太后和帝王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所以她没有必要隐瞒,说出来还会多少博得一点帝王的信任。 而且关于“桑因”的事情,昨夜她和司徒毅也讨论过了,司徒羽要问,她也不怕。 “嗯,还有吗?”帝王接着问。 桑行略一迟疑,似乎在思考,“还有……微臣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帝王沉郁而坚定的吐出一个字。 “司徒毅最近好像在让砚心查太后和慕千识一家,微臣昨夜无意间发现 了砚心写给司徒毅的书信,信上说太后……” “太后怎么了?”帝王凤眸一眯寒光迸射。 “太后和慕千识有不正当的关系,慕晓是太后的儿子。”桑行鼓着一口气把话说完。 她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这些都是司徒毅教她的,她知道这其中真假掺杂,比如太后和慕千识,凭感觉她就能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 比如她第一次见到慕千识的时候,太后作陪,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挖苦慕千识,太后对慕千识的回护,绝对不像是一个太后该对一个臣子的态度。 至于他们是什么关系,桑行不知道,也不想去猜测,毕竟那是太后和慕千识的私事,和她没关系,她也不关心。 所以,她也没有像司徒毅教她的那样,说他们是清人关系,而是就简单的说他们关系不正当,至于怎么不正当,就让皇帝猜去吧。 还有,说慕晓是太后的儿子,刚开始她是相信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开始帝王说慕晓是慕千识的儿子,她就难以置信,所以,司徒毅那么一说,她就信了。 但是,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她就不大信了,她更觉得慕晓很有可能是那个叫桑婉婷的女子的儿子。 可面对帝王,她不能说出桑婉婷,何况 她的目的是让帝王对太后产生猜忌,让他们母子斗来斗去,或者说,让帝王起心快速的除掉慕千识父子,而放松对司徒毅的警惕。 反正帝王和太后是母子,斗到最后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所以,她故意说,慕晓是太后的儿子,而没说慕晓是慕千识的儿子,她就是为了误导帝王。 她知道帝王和她一样,对于慕晓的身份很是怀疑,如果慕晓是太后的儿子,不管慕晓的父亲是慕千识还是先帝,这无疑对帝王都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本以为帝王会勃然大怒,或者有很激烈的反应,然而,出乎桑行的意料,帝王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继续。” 继续?桑行眸中微微闪过一丝错愕,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不过帝王不做表示,她也不能乱问。 只能继续往下说,该说什么来着,哦,对了,该说说桑因的问题了,咳,她还真不知道谁叫桑因,但是事到如今,她不知道也得知道。 桑行清了清嗓子,按着司徒毅跟她说的,“微臣的妹妹桑因,和微臣是双胞胎,父母去世后,微臣和桑因就相依为命,因为微臣是……是长姐,平日里难免要多多照顾她,所以就一直把她藏在京城里,从不让她抛头露面。” “前些日子,微臣前往青州,桑因知道了以后,放心不下微臣,就一直偷偷的跟着微臣,后来她在路上不知怎么地被司徒毅发现了,两个人就不打不相识,然后就……就没有然后了。” 桑行按着套路说,脸上一本正经和诚恳,心里却没有一点谱,因为这都是谎言啊,她根本就没有妹妹,更别说什么双胞胎的妹妹。 但是司徒毅既然让她这样说了,必定是心里有办法的,她愿意相信的,油然而生出一种她和司徒毅并肩作战的感觉,忍不住弯了弯唇。 帝王睥睨着她,看她的神情并不像是说谎,但是他也知道,桑行这个人,无论心里是怎样的起伏,也很少把情绪放在脸上,很难看出来她的真实想法。 想到这儿,帝王一把拉住桑行的胳膊,让桑行站起来:“桑行,你知道朕最讨厌你身上哪一点吗?” 嗯?桑行一怔,这话题怎么跳跃这么大,这个男人不是很在意桑因的存在吗?怎么忽然又扯到她身上了,摇了摇头,桑行如实回答:“不知道。” 帝王薄唇一勾,低头凑近:“朕告诉你。” 帝王忽地拉近和桑行的距离,桑行几乎能感觉到帝王呼出的灼热的气息打在她的额头上,轻撩着她的眼睫。 第一百六十三章 看本公子一击命中 “朕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明明心里面惊涛骇浪,却还要在脸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帝王一字一句,声音就响在桑行的脑门处。 不知道是被热气吹的,还是真的有点心虚,桑行长睫颤了颤。 “皇上若是讨厌微臣,微臣告退了就是了。”桑行假装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也正常,司徒羽从来不是好骗的。 “朕说讨厌你了吗?”帝王稍微拉开一点和桑行的距离。 哎嘿嘿,这不是刚说过吗?心里犯嘀咕,桑行却不敢接。 “朕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改明儿有机会,把你妹妹带进宫来,让太后好好瞧一瞧,也让她老人家放心。”司徒羽转身,走回到龙案边,一撩龙袍,坐下。 “是。”桑行颔首,这是嘴上说着相信,心里还不相信吧,什么让太后瞧一瞧,分明就是他想瞧一瞧罢了。 “还有一件事,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朕让李执去御都府找你,仪椿说,你一直未归。”帝王抬手拾起自己先前拍在龙案上的走着,漫不经心的打开。 桑行水眸波动,这一点她也早就想到了,昨夜晚宴上气氛诡异,司徒毅和慕晓又双双给她下套,她就想到司徒羽极有可能在晚宴结束后找她。 只是当时她还没出宫就被慕晓叫走了,没有见到帝王。这件事,她不打算隐瞒,毕竟有人看着,“回皇上 ,微臣是被慕世子叫走了。” 桑行紧接着按照她和慕千识的说辞,说出了慕晓找她,然后遇到土匪的事情,绝口不提司徒毅,当然,她还为慕晓隐瞒下了桑婉婷的事情。 帝王听完,皱了皱眉,像是问桑行,又像是自言自语,“堂堂慕府的世子,竟然会对尤艺轩的桑家发绣感兴趣?” 桑行听着,没吭声。 帝王沉吟了一会儿,凤眸轻抬,落在桑行的脸上,“别忘了朕交代给你的事情。” 桑行眼波略沉,垂首,长睫恰好掩住水眸中的情绪,“是!桑行谨记。” 再抬头,清秀的小脸上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帝王挥了挥衣袖,示意桑行退下。 桑行刚一走,帝王俊脸黑沉,广袖骤然一扫,“噼里啪啦”把龙案上的东西全数打落在地,黑眸熊熊,像要喷**来。 太后、慕千识、慕晓,总有一天,他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站在大殿外的李执听到动静,吓得连忙往殿里跑,一进殿,就看见一袭明黄的男人负手而立,俊逸的面容沉着,没有一丝情绪,正眯眸看向窗外,在男人的脚下,则是一片凌乱。 “皇上。”李执不明所以的喊了一声。 帝王侧首,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朝地上呶呶嘴,“收了。” “是!”李执连忙迈着小碎步上前。 秦歌百无聊赖的坐在书房的桌 前,再一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信手翻了翻桌上的书籍,一个字都不想看。 这个司徒毅也不知道搞什么,不知道他秦歌是很忙的吗?****把他叫过来,却又没有人影,就只让他在书房里等着,真是够了。 “陈旸,陈旸。”秦歌大力的敲了敲桌子,冲着门外喊。 守在门口的陈旸一听秦歌叫他,以为秦歌是有什么吩咐,当即冲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秦公子,有什么需要小人给你做的?” “你们王爷把本公子叫过来到底做什么?现在都半个时辰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秦歌不耐的冲陈旸发火,要知道,他的时间宝贵哎! 半个时辰,都够他做成好两单大生意了。 “这……这小人也不知道,”陈旸颇显为难,“王爷就只吩咐小人安排秦公子在书房等着。” “他人现在在哪儿?”秦歌接着问道。 “小人还是不知,王爷是主子,他要去哪儿,小人哪敢多问?”陈旸相当诚恳的回答,又试探着问,“要不秦公子再等一会儿,小人去给您沏壶茶?” “去吧,去吧。”秦歌郁闷的摆了摆手。 陈旸退出去,书房又只剩下秦歌一个人,简直是要无聊死了。 秦歌站起身,负手在书房踱步,别说,司徒毅的书房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布置却很合理,每一个角角落 落的空间都没有浪费,到处都摆着东西,却又不显拥挤。每一个物件的位置都安排的恰到好处,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 优秀! 秦歌暗暗叹一句,黑眸横扫,忽地眸光一亮,被角落上一把悬着的弓所吸引。 那张弓斜置在墙壁上的托架上,用山桑做的弓身,紫檀木的弓弰,弓上雕刻着细致奇异的花纹。 秦歌心头一动,把弓去了下手,入手颇沉,感觉不错,勾了勾唇,眼尾扫见一边放着箭,随手取了一支,阔步走到窗口。 探头往外看了看,天空一片澄净,竟然连一只鸟都没有。 秦歌蹙了蹙眉,又拾步,走出书房的门,站在院子,四下张望。 咦! 功夫不负有箭人,就在秦歌等的快没有耐心的时候,天空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一只花蒲扇。 “看本公子一击命中!” 箭在弦上,秦歌眉梢一喜,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嗖”地一声,利箭破空而出! “秦公子,别……”陈旸拎着一壶水,站在长廊的一端,嘴里的还没有完全喊出来,花蒲扇已经惨叫一声,迅速坠落。 “怎么啦?”与此同时,秦歌也听到了陈旸的声音,堪堪收回手中的弓,拧眉侧首,看着陈旸,“那么小气,不就用一用你们家王爷的弓吗?你们家王爷不知道用过本少爷多少东西呢?” “不是,秦 公子。”陈旸拎着茶壶上前,一脸的担忧,“你用王爷的弓箭,小人没意见,只是那只鸟……” “不就一只鸟吗?难不成是你样的?”秦歌不屑的白了陈旸一眼,将他的话打断。 回头朝那只鸟落地的地方看了一眼,秦歌自言自语:“本少爷的功力真是有增无减啊,优秀优秀,陈旸,你说我比着你们家王爷谁更厉害?” 秦歌兀自说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的气压已经发生了变化。 良久没有听到陈旸的回答,秦歌微感奇怪,再次回头。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打耳光兜头打在秦歌的脸上,打的秦歌一脸懵,脑子都快糊涂了。 “你这个王八蛋,没人性,你一大男人,竟然干出这种龌龊肮脏的勾当,还要不要脸,呸,你根本就不是男人,说你是畜生简直都侮辱了畜生,你赔我的寻儿!” 秦歌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是什么事儿啊!他不就打了一只鸟吗?怎么就跟畜生扯上关系了?不对,听对方的意思,连让她跟畜生扯上关系都不让。 舌尖顶了顶被打痛的左腮,一股火气噌地一声往上冒,秦歌抬起头,怒目看向打他的人,不过一瞬,又怔住。 对面的人被秦歌忽然抬头瞪她的表情吓了一下,又反应过来,心中一脑,劈手又是一巴掌朝秦歌甩过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赶着去投胎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如愿得手,而是被秦歌一把攥住手腕。 “桑行,你发什么疯?”秦歌一脸的恼怒加莫名,“不就一只破鸟吗?本公子赔给你就是了?” 一身男装的“桑行”眨了眨眼睛,此人喊她桑行,难道是桑行的朋友?不管,他是谁的朋友都不行,杀了她的寻儿,她就不依。 一声嗤笑,女子冷幽幽的开口,“你赔?你赔的起吗?把你的命赔下还差不多!”女子说着,手腕一翻,从秦歌的手中挣脱,右手搭到腰间,豁然抽出一条长鞭。 “唰!” 女子一鞭子抽过去,毫不留情。 秦歌见状,连忙侧身躲开,可手臂上还是被女子抽出一条血痕,此刻,他也恼了,不就打死了她一只鸟嘛,再说了,他事先又不知道那鸟是她的,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刚才都已经骂了他一顿了,打了他一耳光了,这还没完没了了? 本来,在逍遥阁那是只有他秦歌训别人的份,就算是司徒毅,也曾来没这样骂过他,秦歌怎么受得了。 又加上他在这儿等司徒毅等的心烦意乱,窝着一肚子火,女子这样蛮横的纠缠,秦歌也顾不得那么多,抛了手中的弓,拔出腰间长剑,冲了上去。 站在一边的陈旸可就慌了,眼看着两人打成一团,难解难 分,他又谁都不能帮,只能在旁边干劝。 但两个打红了眼的人,又怎么会听他在那里絮叨。 想了想,陈旸扔了手中的茶壶,拔腿往院子外跑。 桑行一出皇宫,直奔信王府,她跟司徒毅说了,让他等着她,所以此刻司徒毅一定在王府。 信王的守卫是认识桑行的,而且今日他们家的王爷也特意交代了,如果桑都尉来府,直接让她进来,不用阻拦通报。 两个守卫只是奇奇怪怪的看了桑行一眼,就放桑行进去了,只是桑行刚一走,两人就开始犯嘀咕。 “这桑都尉半个时辰前不是进去了吗?什么时候出来的?” “不知道,”另一个人摇了摇头,“主子的事儿咱们下人也管不了,兴许是从后门出去的吧。” “嗯,有可能。” “咱们只要听王爷的吩咐就对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信王府,桑行还是有点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毕竟前两次来都是有人带着她,可是这一次,她一个人走进来,而且她也不知道司徒毅在哪儿啊! 站在前院里东张西望的看了几眼,正打算找个人问问,眼梢一掠,就看到了在远处走廊拐角的地方急急跑过的陈旸。 桑行眉梢一喜,张口就喊:“陈旸。” 也不知道是桑行的声音太小了,还是陈旸跑的 太急,反正陈旸根本没有听到,头都没回,一眨眼的功夫,身影就消失在了回廊的拐角去。 桑行蹙了蹙眉,这家伙是要干嘛?赶着去投胎啊! 足尖一顿,桑行翩然跃身上了房顶,放目四望,只一眼,就看到了在花墙后小径上若隐若现的陈旸的身影。 如今虽然是隆冬,但这里终究是信王府,是太后和皇帝都比较“关照”的府邸,所以信王府中各处还是布满了被下人们精心打理过的鲜艳的花花草草。 桑行唇角一勾,内力骤提,飞身去追陈旸,她倒要看看这家伙跑那么急是要做什么。 陈旸一门心思记挂着书房院中打架的两人,慌张的去找司徒毅,哪里有注意到桑行在头顶上追着他。 一口气穿过花园,绕过许许多多弯子,跑到司徒毅清修练功的一片极其静谧的竹林中,陈旸站在密密匝匝的竹林入口处犹豫了一下,提了一口气,才冲了进去。 桑行步履一顿,衣袂飘摇,翩然落地,站在入口处扶着一棵竹子,凝眸望着走在竹林中明显放慢了速度的陈旸,歪了歪脑袋,不知道陈旸在做什么。 刚要提步去追,看一看究竟,眼前忽地雪白一晃,额头上“嘭”地一下被人敲了一记。 “哦!”桑行吃痛,惊呼一声,苦兮兮的皱着小 脸去柔额头。 因为离得不远,陈旸听到背后的动静,就回过头来,一抬眼看到站在入口处的桑行和司徒毅,吓得陈旸心肝一抖,腿肚子发软。 “王爷!”陈旸喊了一声。 司徒毅的目光正凝落在护痛的桑行身上,薄削的唇边似笑非笑,潋着点点绝艳的弧光。从陈旸的角度看去,这样的司徒毅显得格外的温柔。 忽地听到陈旸的声音,司徒毅抬眸,冷冷地睇了他一眼,薄唇也变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哪里还有方才的温煦,陈旸连忙低头噤声,朝司徒毅走来。 司徒毅只瞥了陈旸一眼,就又收回视线,垂眸望着桑行,“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你就不能下手轻点吗?痛死了!”桑行撇撇嘴,不满的抱怨道。 “谁让你鬼鬼祟祟的,本王还以为是哪个小贼呢?”男人薄唇轻启,眉眼无辜的说道。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哦,桑行悻悻然,嘀咕着,“我哪有鬼鬼祟祟的,还不是想看看陈旸要做什么。” “哎,对了,我是跟着陈旸过来的,你怎么不打他呢?”桑行眼波一亮,忽然想起来,不服气的指了指陈旸,说她是小贼,她才不信呢,陈旸可不是比她还要鬼鬼祟祟,她顶多算是个跟踪未遂。 果然,被桑行这么一说,司徒毅像是 才想起陈旸,星眸轻扫,掠了陈旸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陈旸心生寒意,“王爷,小的不是有意要擅闯进地的,是……因为秦公子和桑姑娘打起来了小人才跑来找王爷的。” “桑姑娘?” “打起来了?” 司徒毅和桑行同时出声,只不过两人关注的重点不同。 “等会儿再跟你算账。”司徒毅面沉如水,清越的声音极淡,不带意思情绪,一手拉了桑行的手臂,纵身往书房的方向去。 陈旸冷汗连连,一阵后怕,他当然知道男人说那句话的意思,真是他大意了,身后跟着一个人都没有发现,也幸好这个男人出现的及时,桑都尉还没跟着他一起进去。不然,他可就真的闯了大祸了。 桑行和司徒毅赶到书房院中的时候,秦歌和那位桑姑娘竟然还在打。 司徒毅俊眉一拢,雪白的袍袖随随一扬,一股强劲的掌风催出,卷向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人,瞬间将两人分开。 “唔!” 两人皆吃痛落地。 桑行拾目望去,秦歌摊在地上,一身的狼狈,发髻散乱,一侧脸颊肿的的老高,另一侧脸颊扎着几根银针,唇角抽搐,还泛着血迹,一身洁净的蓝色长袍衣料破碎,好像刚从虎口逃生一般。 而和秦歌对打的那位桑姑娘,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怎么是个女的 被司徒毅一掌震开,头上的公子髻全部打散了,长发披散在肩上,甚至还粘着一点泥土,右眼圈乌黑,明显被秦歌揍了一拳。 虽然被揍得很惨,可这位桑姑娘似乎仍然很不服气,胸口快速的起伏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仇视的瞪着秦歌。 “本王把你们找来,是让你们打架的吗?”司徒毅一声冷斥,拾步上前。 地上的两人闻声,双双转眸。 桑姑娘一眼看到桑行,径直忽略了司徒毅,也不和秦歌计较了,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就朝着桑行走过去,“王大哥,你明明是叫桑行,竟然还骗我说你姓王。” 桑行一怔,看着眼前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几个意思,喊她王大哥? 女子看桑行一脸懵逼,气闷的跺了跺脚,“王大哥,是我呀,我是北烟!” “你是顾北烟?”桑行犹自不敢相信,司徒毅当初不是说没有找到她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信王府。 “当然我是啊,幸好王大哥还没有忘了我。”顾北烟满足的眯着眼笑。 “所以,你现在是我妹妹桑因?”桑行总算反应过来,“那怎么还喊我王大哥?” “哥哥。”顾北烟相当嘴甜的叫了一声,眯着双眼笑起来。 秦歌愣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 来,看看桑行,又看看顾北烟,最后转向司徒毅,“你这是搞什么?” “人家兄妹团聚你看不出来吗?”司徒毅略带嫌弃的回了他一句。 “不是……她……她怎么是个女的?”秦歌指着顾北烟,要知道他刚刚可是把她当成了桑行,揍她的时候一点余地都没留,这怎么胖揍了半天,变成个姑娘了。 “你眼瞎吗?男的女的你看不出来?”顾北烟长发一甩,回过头,犀利的瞪了秦歌一眼。 秦歌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心里边委屈,又不好意思再怼人家姑娘,憋了半天,愣是一个字儿都没说出来。 “人家桑姑娘说的有道理,本王看,你就是瞎,还不赶紧给桑姑娘赔礼道歉?”司徒毅薄唇启动,眼梢掠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 桑行觉得司徒毅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朝自己瞟了一眼,可等她反应过来去看的时候,却又没有。 秦歌眼帘动了动,看了一眼没事人一样的司徒毅,仔细想想,也的确是自己理亏,垂眸上前,轻咳了一声,“桑姑娘,是在下错了,不该射杀你的鸟,更不该与你动手。” “本姑娘不接受!”顾北烟鼓着小嘴,气呼呼地,逐字逐句。 “那你想怎么样?”他都低声下气的道歉了好吗?怎么还得理不饶人了 ,而起他也被她打的很惨好不好,想他秦歌怎么也是一阁之主,一张俊脸迷倒万千闺中少女,现在被她打成猪头,他都没有计较好吧。 而且,他的脸上还被她扎了好几支麻醉针,刚刚虽然拔下来了,但是现在还麻木着呢,他说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 “寻儿怎么也是一条性命,你随随便便一句道歉,就完了吗?”顾北烟气吼吼地。 “那我赔你行吗?十只怎么样?”秦歌含糊不清的说着。 “赔?你拿什么赔?寻儿跟了我十几年,是我从小养到大的,你赔的了吗?” “那怎么办?”秦歌就无奈了,“总不能拿我的性命去赔那只鸟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按你活到六十岁来算,也还有三十多年,赔那只鸟,绰绰有余了。”司徒毅忽然开口打趣道。 “这种纨绔子弟,臭不要脸,本姑娘才不要呢!”顾北烟生气的看了一眼秦歌肿的乱七八糟的脸上,一撇头,转身跑开去寻那只花蒲扇的尸体去了。 “你还不赶快去找大夫瞧一瞧?”桑行见顾北烟跑开,连忙朝秦歌使眼色。 “那她……”秦歌回头看看顾北烟,有点放心不下。 “她就是嘴硬心软,还能真让你赔?还不快走。”桑行看着秦歌那副惨不忍睹的脸上挂着惆怅 的表情,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拼命的忍着。 一边的司徒毅却不忍,低低地浅笑。 秦歌回头白了他一眼,拔腿就走。 等到顾北烟双手捧着小鸟一脸沮丧的走回来,秦歌已经没影了。 “那个人呢?”顾北烟问桑行。 “好啦,你也别闹了,你看他被你打的那个惨样,也算是个教训了,就别和他计较了,你若真的喜欢小鸟,回头让他送你一只。”桑行出声宽慰她。 “我不要。”顾北烟摇了摇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桑行也没办法了,这小姑娘还不听劝了,转头求助一般的看看司徒毅,扯扯他的袖子。 司徒毅星眸奕奕,斜睨桑行一眼,倏地唇角一勾:“你知道刚才那位是什么人吗?” “坏人!”顾北烟答得飞快。 司徒毅和桑行双双无力扶额,这小丫头是什么脑回路啊! “他逍遥阁的阁主,你不是要找人吗?让他帮你找,不比你像没头苍蝇一样找的快?”司徒毅清越的嗓音流泻,一语中的。 “真的?他是逍遥阁阁主?”一抹喜色漫上顾北烟的双眸。 “你不相信本王,还不相信桑行?”司徒毅朝着桑行挑了挑眉。 “是,王爷说的是真的,只要你肯不追究,让他帮忙找人,应该是不成问题。”桑行连连点头 ,若不是司徒毅提起,她差点把顾北烟找人这茬给忘了,果然还是这话有效。 “那好。本姑娘就不和他计较了。”顾北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咬了咬唇,又垂目看向掌心中一动不动的花蒲扇。 又是悲从中来,“不行。” “又怎么啦?”桑行蹙眉。 “必须补给我一只。”顾北烟扬了扬手中的鸟。 桑行无语了,司徒毅也无语了,这小丫头变脸怎么比变天还快,这刚刚还说不要呢,怎么一会儿又改口了? “行,一会儿让秦歌给你买十只。”桑行保证道。 “不要,”顾北烟摇摇头,“我要你送给我,一只就好了。”顾北烟坚定的看着桑行。 多大点事,桑行微微笑,“没问题。” “那……我先回去了,你一定要给我送来。”顾北烟看看桑行,又看看司徒毅,知道他们两人一定是要谈什么事情,她便识趣的告退。 “嗯。”桑行再度点头。 顾北烟一走,桑行就迫不及待的问司徒毅:“你什么时候找到顾北烟的,怎么也不告诉我?竟然还让她扮成我的样子。” “这不是打算给你个惊喜吗?你不高兴?”司徒毅黑眸晶亮。 “高兴是高兴,可是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恐怕只有惊没有喜了。”桑行略带沉重的说。 第一百六十六章 谁都不可以占你的便宜 司徒毅未语,等着桑行说下去。 “慕晓活的好好的,并没有死。”桑行双眸直视着司徒毅,等着看他和她昨夜看到慕晓时一样,露出震惊愕然的表情。 然而,并没有,司徒毅面色极淡,平静如常。见桑行说完之后就不说话了,还追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惊愕的反而是桑行,“你有没有听清我说什么?慕晓没死啊,那昨晚我们所说所做,他岂不是都知道,他还看到了你的样子,你就不怕他报复?”要知道,她可是足足担心了一个早上。 这厮怎么就能跟没事人一样,听到之后毫无反应。 “这就是你说的有惊无喜?”司徒毅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唇,“你说,在昨天晚上之前,你和慕晓的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死对头,我恨不得杀了他,他说他对我的讨厌一点也不比我对他少。”桑行如实回答。 “那本王和他的关系呢?”司徒毅接着道。 “也不好,你曾经和我联手骗他,还断了他的手脚筋,害他受了一番折磨,还折损了雪海山庄和木府,他应该也挺恨你的。” “这不就结了。”司徒毅云淡风轻的笑,“既然本来就已经恨之入骨,再加一条又能怎么样?”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这样不会加快他的动手速度吗?”桑行提出自己的疑虑。 “会,”司徒 毅微微眯了星眸,“所以我们要在他下手之前找到他的死穴。” 其实,今日早朝的时候,只是慕千识没去,皇帝什么都没说,还有心情讨论除夕宴会的事情,司徒毅就怀疑慕晓很有可能没有死,联想慕晓当初被挑断了手脚筋,能在一业之间就自行恢复,他就觉得很奇怪了。 昨夜,为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他在确定慕晓断气之后,又在慕晓心脏上补了一剑,慕晓却仍然没死,这真的是太诡异,太离奇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自动手,他说什么都绝对不敢相信。 可事实的确是这样,摆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相信。 “他的死穴?”桑行挠了挠小脑瓜,也开始犯愁了,像慕晓这样的人,还会有死穴吗?如果有,又会是什么? 思索了一会儿,桑行眸光豁然一亮,“我知道了。” “什么?”司徒毅眼波一掠,等她说下去。 “慕晓的死穴一定是那个叫桑婉婷的女人。”桑行笃定的说。 “桑婉婷?”司徒毅黑眸一沉,昨夜他在树上好像的确听到慕晓提过这个名字,不过当时他的关注点都在桑行身上,就没怎么在意。 直到今日早朝之后意识到不对劲儿,慕晓极有可能没死的时候,他想主意要找慕晓的弱点,才想起慕晓昨夜找桑行是询问**桑家发绣的事情。 亦是因此,他当 即把秦歌找了过来,就是想让秦歌帮忙查一下二十年前**桑家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唯恐信上说不清楚,司徒毅才执意让秦歌本人过来,没想到就让那货等一会儿的功夫,就和顾北烟打起来了。 如今经桑行这么一说,他也才想起昨夜慕晓的确提到过这个名字,这个叫桑婉婷的女子应该就是**桑家的人吧。 凭感觉,慕晓和**桑家一定是有什么关联。 “难道你真的认识这个桑婉婷?”司徒毅清越的声音萦绕。 桑行苦笑,“又不是所有姓桑的都是一家,更何况桑婉婷极有可能是慕晓的母亲,我又怎么可能会认识啊?” “桑婉婷是慕晓的母亲,你怎么知道的?”司徒毅好奇起来。 桑行紧接着就把昨夜她去慕府以后发生的事情向司徒毅讲述了一遍,当然也把她猜测桑婉婷是慕晓的母亲这件事详细讲了一下。 听桑行说完,司徒毅沉默了好一会儿。 “怎么样?我分析的有没有道理?”桑行见司徒毅一直不说话,像个小孩子邀功请赏似的晃了晃他的衣袖,“我想慕晓之所以从昨夜到现在都没有追究和报复我们,很有可能就是觉得我知道桑婉婷的下落。但是,我是这真的不知道,慕晓一旦追问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拖不了多久。” “你说的有道理,分析的也还算合理,暂 时能拖就拖着,我会派人去**查一查,这个桑婉婷到底是个什么人,你这段时间,就避免去见慕晓,或者干脆躲着。”司徒毅不放心的说着。 “明日,我就要去宫里的藏书楼开始整理,没个十天半月,应该是出不来的,你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去找我,但是若一直去也不好,我又不能守在你身边。这样吧,不如你明天就向皇上请病假,请半个月,不要上朝,不要进宫,一直等到我能出宫为止。” 桑行还从来没有见过司徒毅像个话痨一样,自己一个人在那儿说个不停,又不断的否定,根本不等她的回答。 又觉得他这样子好笑,又觉得他这样子可爱,又觉得他这样子格外的温暖。 心头一动,桑行应着阳光款款的笑,忽然走上前去,展臂抱住他,仰头望着,“你这是怎么了?犹豫不决,可不像是我认识的信王殿下了。” “我……”司徒毅一噎,有点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端起惯有的架子,“本王还不是看你蠢得跟白痴一样,怕你吃亏!” “你在担心我吗?”桑行养着巴掌大的小脸,格外认真的看着他。 司徒毅星眸微动,俊美如俦的容颜神色浅浅,低头看着她,感受着她第一次上前的主动拥抱,薄削的唇动了动,并不直接回答桑行的问题,“除了本王,谁都不可以占你的 便宜。” 桑行一愣,这算是对她的问题的肯定回答吗?怎么听起来感觉怪别扭的。 桑行在信王府吃过早饭之后,又在司徒毅的陪同下,去街上买了一只花蒲扇送给顾北烟之后才告辞的。 司徒毅一直陪着把桑行送回御都府,看着她走进厢房,尚床休息,替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便坐在一边看着她。 桑行笑着闭上眼睛,连嘴角都是甜甜的,心里说不出来的踏实。 十年了,她都没有这么安稳的睡过,没有噩梦,没有害怕,没有提心吊胆,没多久,桑行就睡着了。 司徒毅坐在床头,星目轻垂,温和的落在桑行巴掌大的小脸上,看着她长长的睫毛犹如穿花蝶翼在眼窝处落下两排好看的剪影,看着她水嘟嘟的粉唇微微翘着,心底说不出的柔软。 修长洁净的大手轻轻落在她的额上,敛起她额前的碎发,帮她顺到脑后,呆呆的出神。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几乎都和她在一起,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一想到明天就见不到了,或许还要有十多天才能再见,他心里忽然有点空落落的,这种感觉,好多年不曾有过了。 良久,司徒毅才缓缓的站起身,举步走向外室,刚要转身帮桑行拉上内室的门,眼角余光扫过桑行的桌案,蓦地眸光一顿,又停了手中关门的动作,举步朝桌案走过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想要你的命 桑行醒来,已经是半下午光景了,因为事先特意嘱咐过砚心和景止,午饭不用叫她,所以她这一觉睡的格外舒适,没人打扰。 掀被起身,桑行提了鞋子,穿好外袍,又对着铜镜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这才举步往外走。 走到外室,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袍袖,咦,没有? 桑行眼波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袖,无声的笑了,她竟然忘了,自己上午回来睡觉之前沐浴了,所以换了身衣服。 转身又回到内室,朝桌案走过去,她记得当时怕放在袖袋里弄掉了,就取出来放到桌案上了。 然,桌案上并没有。 桑行围着桌案找了七八圈,上上下下都翻了个遍,愣是没有。这就奇怪了,一个剑坠,又是在她房里,怎么睡个觉的功夫就不见了,她睡觉的这段时间,除了司徒毅,也没有其他人进来啊! “难道是司徒毅拿走了?”桑行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桑行就打算放弃了,反正是花了司徒毅的钱买的,而且本来就是要送给他的,拿走就拿走了。 桑行收拾好桌案上的书籍,信手掸了掸衣袖上的虚尘,拾步往外走。 在桑行拉开门的一瞬间,正好迎面撞上景止要敲门,两 个人都吓了一跳。 桑行看着气喘吁吁的景止,微微蹙眉:“怎么啦?跑的这么急。” 景止咽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心口:“回大人,慕府的慕世子来了,说是来拜访一下桑都尉,如今秀云姐姐正在客厅里招呼他呢!” 拜访?桑行眉心一跳,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才一天都不到的功夫,慕晓就恢复了?这家伙的复原能力真是越来越惊人了。 根本不打算给她喘气的机会是吗?不行,慕晓前来肯定是为了询问她关于桑婉婷的事,可是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不能见。 “你去告诉慕晓,就说本都尉有事出去了,不在府上。”桑行吩咐景止。 “啊?”景止哭丧着小脸,一脸的纠结与畏惧,“可是……可是奴婢都已经告诉慕世子您在休息了。” 桑行眸光略沉,真是无语了,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想,“你去告诉他,本都尉还没睡醒。” “为什么要告诉本世子你没有睡醒?” 桑行的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一个清冽彻寒的声音接了上来,眼前一道黑影轻晃,一抹颀长清俊的身影就落到了桑行和景止面前,正是慕晓。 “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桑行错愕的盯着眼前虽然 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身姿依旧挺拔阔绰的慕晓。 慕晓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景止,呶呶嘴:“喏,跟着她就进来了。” 景止小脸一白,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桑行,愧疚的低下头。 不远处,丫鬟秀云慌慌张张,一路狂奔追过来,跑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都……都尉……奴婢……奴婢实在是拦不住她。” 桑行愁的是一个头两个大,烦躁的摆了摆手,“好了,你们两个都下去。” “是。”景止和秀云双双告退。 厢房门口,就剩下桑行和慕晓。 沉默了一会儿,桑行侧了侧身子,露出厢房的门,冲着慕晓道:“进来吧。” 慕晓淡看了她一眼,也不跟她客气,拾步往厢房里走。 看到厢房中间摆着一张圆桌,桌边有椅子,慕晓一撩黑色绣暗纹的衣摆,坐下。 桑行反手关了门,并没有上拴,举步走过去,坐到慕晓的对面,“说吧,你找我做什么。” “为什么要躲着我?”慕晓并没有直奔正题,而是率先问出这么一句,玄黑的眸子如刀似剑,灼灼的绞在桑行的脸上。 桑行被他看的头皮发麻,不耐的蹙了蹙眉,“我累不行吗?从昨晚到现在,我一刻都没 有休息,所以我谁也不想见。” 慕晓也不知信了没,眸光微松,清罹的眸动了动,“说吧。” “说什么?”桑行假装没听懂,伸手将桌上反扣的茶杯翻转过来,提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装蒜是吗?慕晓唇角一斜,掠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昨晚问你的问题,一个一个交代,你和**桑家是什么关系?桑婉婷又是你的什么人?” 桑行举杯把茶水送到唇边,若无其事的抿了一口,茶水早就凉了,她又放下,“我能不能冒昧的先问你一个问题?”桑行试探着说。 慕晓俊眉轻敛,没说话。 “你是不是传说中的不死之身,不会死?” “啪!”慕晓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桑行面前杯盏中的茶水都洒出了许多。声音低沉冷冽:“是你在问我,还是我在问你,这和你有关系吗?” “那桑婉婷和你有关系吗?”桑行一声轻笑,不再畏惧,随口说道。不管她和慕晓扯什么都好,反正桑婉婷的事情,她就是不能多说,多说多错。 “当然有关系,你知道她是我什么人吗?” 本是随便说的,桑行没想到慕晓真的会回答,而且情绪明显有些激动,难道自己猜的真没错,桑行眉梢一挑,摆出 一脸不屑,“什么人啊?” “她是我慕……”慕晓一咬牙,差点脱口而出。 桑行却眉梢一喜,激动的不得了,半站起身子,双肘撑在桌面上,屁股翘着,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激动。她分明从慕晓的半截话的听出来一个字,“母什么?” 慕晓脸一冷,玄黑的眸子如墨,“为什么要告诉你?” “嘁!”桑行见他不愿意说,不屑地撇了撇嘴,又坐下,“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一个坏人,要找她是不是要害她。不对,”桑行小脸紧绷,怒指着木晓,“你本来就是个大坏蛋,混账东西,你害了那么多人,我才不要告诉你。” “你……”慕晓气的心口一噎,胸膛起伏,忽地又转念一想,敛了怒气,“你真的认识桑婉婷?” “那当然。”桑行一口咬定,现在不认识也得认识了,她如果说不认识,慕晓还不得一掌劈了她。 “只要你肯告诉我她在哪儿,我可以答应你三件事。”慕晓压低了声音黑眸如秋波。 “哦?只要我说得出,你就做的到?”桑行水眸轻挑。 “当然。” “如果我想要你的命呢?你给吗?”桑行轻笑,小脸上盈过一抹狡黠。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死之身 慕晓一怔,似是没料到桑行会这么说,不过旋而一笑,颔首,“当然可以,我没什么意见,不过就怕你要不了。” “什么意思?”桑行敛了戏谑,一脸正经。 “你猜没错,本公子的确是不死之身,你,杀不了我。”慕晓眸色清淡的凝着桑行,声调中既没有得意,也没有欢欣,平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不是……这怎么可能?”桑行慌乱的站起来,不敢相信,惊错中衣袖还带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全部洒了出来,浸湿了桑行的衣衫,桑行就像是没有感觉到。 她上下打量着慕晓,如果说慕晓能够服药使自己年轻,她信了,如果说慕晓服药能够让自己身上的创伤迅速痊愈,她信了,可是他竟然有不死之身,打死她都不愿意相信,这怎么可能呢? “你在骗我。”桑行指着慕晓。 慕晓薄凉的唇瓣轻勾,“怎么?方才我一进来,不是你这样问的吗?我承认了,你又不相信?” “我不信,如果你真的有能让人长生不死的药,你为什么不给慕千识吃,为什么不给太后吃?为什么不给你母亲吃?” 从慕千识昨夜的反应来看,慕千识显然根本就不知道慕晓所说的他不会死的事情,慕千识昨夜的担忧,明显都是真的呀,尤其是慕千识要把她掐死的力度。 “我没有药。 ”慕晓淡淡地说了一句,显然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反正我已经说了,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我只希望,不,应该是要求你绝对不能说出去,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做。因为我发起疯来,连我自己都不认识。” 最后一句话,慕晓逐字逐句,从喉咙深处发出,带着嗜血的沉重。 他没有吓唬桑行,这的确是真的,一个人疯了似的能在自己身上做那么多的试验,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桑行愣愣地站在慕晓旁边好一会儿,没做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晓也不急,既然已经知道了线索,他知道让桑行吐出来不容易,但他有的是时间,二十年他都等了,何况区区几个时辰。 抬手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茶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沏的,早就凉透了,不过慕晓也不在乎,闲适的举杯轻啜。 不知道过了多久,桑行回过神来,眸光上下瞟了瞟慕晓,忽然没过脑子的冒出了一句,“那我要是把你胳膊腿儿和脑袋全砍了,你也不会死吗?” “噗!”慕晓一口茶水喷出来,全喷到桑行的衣袍上,尤其是那位置,他坐着,桑行站着,结果……桑行就尴尬了。 桑行低头,小脸一红,吓得连忙往后退,“你……你欺负人!” 慕晓抬眸睨着她,瞧 着她又急又臊的样子,脑海中忽的想起他第一次把某个女人抱在怀中,她也说他欺负人。 清罹冷肃的脸上蓦地闪过一丝暖意,勾唇浅笑,“本公子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你先胡说的,快去换了,小心着凉。” 小心着凉?桑行眼帘一颤,像看见鬼一样看着慕晓,这种话是慕晓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说出来的?她怎么有点难以相信呢? 不过,还是要先把衣服换了才行。 桑行讪讪地转身,往内室走。 慕晓看了看她,又低头望望杯中的茶水,一晃二十年,光影交错,一切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那时候,他还很年轻,是真的很年轻。只是家里穷,父母去世的早,他和哥哥相依为命,他个子又比较矮小,长相平庸,除了会和同镇的几个小混混一起打架喝酒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本事。 因此,他都过了成婚的年龄了,也没有人愿意给他说媒,更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直到那年冬天的一个黄昏,他和朋友去镇上的一个员外家里偷酒喝,被员外府上的家丁发现了,人家放狗咬他们,几个人就分头逃跑。 他更是像疯了一样,没命的跑,跑着跑着,天上下起雪来,雪越下越大,纯白的雪花铺满了大地,冷风打在脸上,他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烂掉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大街上几乎都没有人了,他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还没站起来,鼻尖蓦地萦上一股清香,一个白色的东西伴着雪花晃晃悠悠的落到他的面前。 是一方素帕,白色的上好蜀锦,几乎要和白雪融为一体,素帕的左下角,绣着一只青莲色的蝴蝶,衔着一枚鲜红的樱桃,绣的活灵活现,在雪地里翩翩欲飞。 他就趴在地上不动,痴痴地看着,他当时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发绣,只知道这只蝴蝶绣的是真好。 直到头顶的雪停住,有一片阴影照过来,他僵硬着脖子抬起头,只一眼,他就再也忘不掉,那雪中在他身边撑着一方红伞的女子,真美。 再后来,他就晕了,冻晕了。 醒过来,就是在桑家的秀坊里,他也是那时才知道,他见到的那个女子是**桑府赫赫有名的二小姐桑婉婷,自小绣的一手好发绣。 在他醒来后,桑婉婷还去看过他两次,嘘寒问暖,问他为什么大雪天倒在雪地里,问他的家庭情况,在得知他没有任何工作之后,还问他愿意留在绣坊帮忙。 看到那样一个美若天仙,又善良温婉的女子,他当然愿意,纵然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他也愿意留在她的身边,就那样每天帮她做事,每天都能见一见她。 他毅然决然的和自己的过去告别,投入到新 的生活中,哥哥说他变了,像是换了一个人,却从不知道他改变的原因。 他原以为生活就会永远那么过下去,他以为他可以永远守护着他默默喜欢的那个女子,直到有一天夜里,他在绣坊值班巡逻,经过她的厢房门口,他听到她在哭。 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像她那样完美的一个女孩子,容貌、家世、名声,她都有,又有什么值得烦恼呢? 可是,她真的是在哭。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敲门。 女子戛然止住哭声,警惕地问:“谁?” “是我。”他小心又谨慎的回答。 “你有事吗?”房内的女子从臂弯见抬起头,取出手帕擦了擦眼睛。 “我……”他憋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说出来,我帮你打他。”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青涩的愣头小子,在他所经历过的人和事里,他固执的觉得,只要有人欺负他了,他就该把对方暴揍一顿。 房间里的女子破涕为笑,那手绢掩着唇,良久,没有应答。 他就一直站在门口,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难道不应该揍对方?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门开了,门后是女子动人的容颜,只是两只眼睛红的像是小兔子,微微肿着,让人心疼爱怜。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也不见 “小姐,你还好吗?”他听到自己如是说。 “不好。”女子红着眼睛回答。 他张口结舌,又局促又羞涩,不知道该不该问,只能傻愣愣的看着女子。 好长时间,女子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款款地走出来,反手拉了身后的门,“你不是要巡逻吗?我和你一起吧?” 女子提议,他自然应允。 那一页,两人说了很多,他也那时才知道,桑府共有三位小姐,桑婉婷排行第二,老大和老三都是嫡出,只有桑婉婷是庶出。 桑家偌大的家业,只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桑老爷子多病,本来应是桑婉婷的大姐桑婉如出来主持绣坊,但大户人家的女儿一般又不会抛头露面。 桑婉婷是庶出,在桑府地位不高,自然而然的就被派了出来,这也是为何在**镇一带,桑府二小姐桑婉婷的名气比较高的原因。 可这是这两年,各地绣坊纷纷崛起,发绣制作工艺复杂,制作周期又异常缓慢,学的人不多,很多客人也因为时间长不想等,就去选择其他的绣品,桑家的绣坊的生意逐渐没落。 桑老爷子就想进行商业联姻,把大女儿嫁给京城的一个什么富商做小妾,来拯救桑家。 奈何桑婉如死活不肯,寻死觅活的闹个不停,老爷子无可奈何,那边已经和富商说好 了,这边总不能不嫁。 桑家正房夫人就给出了一个主意,让妹妹代替长姐出嫁,三女儿桑婉婵年龄太小,不合适,这个重担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桑婉婷的肩上。 可是桑婉婷也不愿意啊,且不说和那位什么富商素未谋面,富商比她大了二十多岁,单说嫁去做妾,她就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 她的母亲就是父亲的小妾,她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正房欺辱,父亲不管不问,直到后来凄惨离世,她不想再步母亲的后尘。 但是,她拒绝又有什么用呢?有些事,她根本决定不了,难道要像桑婉如一样寻死觅活,那她也一定不会得到像桑婉如一样的结果。 因为桑婉如有一个可以撑腰的正房母亲,而她,什么都没有。 女子说完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良久,女子不知道怎么办,他也同样不知道,年少的无助和迷茫,压得他心慌,他想帮女子,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帮。 从夜之后,他再见到女子,都是满满地心疼,可又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绣坊里逐渐忙碌起来,赶制婚礼用的衣袍、绸缎、彩幔、绣被,他知道,是女子的婚期将至了。 而他,也好些天没有见到桑婉婷了,她是被接回桑府住了。 就在桑婉婷婚礼的前一页,绣坊里张灯结彩,红幔飘飘,满脸喜 气的饮酒庆祝,他终于再也忍不住。 一坛陈年女儿红下去,他做了人生中第一件疯狂的事情,那一页,他翻墙闯进桑府,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桑婉婷的闺房。 婢女和喜娘已经退下去休息了,厢房里的灯却还在亮着,他站在窗外踟躇,他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然,看到房间中的那一抹倩影登上高高的椅子,伸手去扯一个悬在面前的圈圈,他脑子一热,终于什么也不考虑了,直接翻窗进去。 桑婉婷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上吊,腿一抖,就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他冲过去,把她抱了一个满怀。 那是他第一次抱她,一颗心不安分地咚咚乱跳,呼吸里缠绕的都是她身上香甜的味道,他久久不愿放开。 桑婉婷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小脸羞的通红,低低地嗔着:“你欺负人。” 他这才让她站好,手一松,把她放开。 鼓起勇气,他说他要带她走,要给她幸福,问她愿意不愿意。 桑婉婷沉默了好久,水眸盈盈地望着他,跳跃的烛光氤氲着薄薄的雾气,他感觉漫长的都有好几百年,到最后,桑婉婷也没有回答他,而是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他攥着她的小手,那一刻,他激动的发狂。 他带着她翻出桑府,他带着她从小路上狂奔 ,他把她带回家,去见他的哥哥。 哥哥很为他感到开心,但是也同样很担忧。 不管怎么说,桑府在**还算是大户,丢了一个千金小姐,这绝对不是小事,追查起来会很麻烦。 三个人讨论了很久,最后决定先把桑婉婷藏在家里,暂时不要外出,而慕晓则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去绣坊工作,注意观察桑家的动向。 毕竟他们一跑,必定引起高度注意,跑也跑不掉,还不如先暂时藏着,何况也没有人看到慕晓进桑府,暂时不会怀疑他。 果如他们所料,这件事第二天在绣坊引起很大的动静,下人们都在讨论他们的二小姐忽然出逃的事情。 可是婚期已至,如果公然告诉富商桑婉如不愿成亲,桑婉婷逃了,势必会引起富商的不满,打压桑家。 而且,这件事说出去并不光彩。桑老爷子迫于无奈,只好强迫着桑婉如嫁过去。 虽然这件事了了,但桑府寻找桑婉婷的事情并没有终止,甚至还贴出了悬赏。 终于,大约两个月之后,桑婉婷藏在慕家的事情就被人告发了,桑婉婷迫于无奈回了桑家,却告诉桑老爷子,此生非慕晓不嫁。 桑老爷子自然看不上瘦瘦小小又一穷二白的慕晓,加上正房夫人因为怨恨桑婉婷逃婚,煽风点火,桑氏父女就 开始僵持不下。 后来,桑老爷子告诉慕晓,听说雁北的康王府有一个玉簪,得到这枚玉簪的人就能够和相爱的人生生世世厮守。 慕晓若想要娶他的女儿,就得表出诚意,将这枚玉簪拿回来送给他的女儿做聘礼。 慕晓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听到桑老爷子提出这样的条件,欣然前往,只是此一去要和桑婉婷分别,心中不舍。 临行前一晚,他和桑婉婷相约在他家中见面,他送给了桑婉婷一方手帕,也是白色的丝绢,上面绣着青莲色的蝴蝶和樱桃,只不过这方帕子上的图案是在右下角,和桑婉婷的那方形成了一对。 而且,他还在上面加了两行字,没错,就是他绣的。 虽然在绣坊里工作了一年多,他平日里也有努力的去学发绣,但是比着桑婉婷的技术,还是差了好大好大一截。 那是他这一生中唯一一次绣发绣,毁了不知道多少个帕子。 那两行字则是桑婉婷在他家中躲着时写过的一首小诗: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树头结得相思子,可是郎行思妾时。 桑婉婷看着他被绣花针刺的斑斑驳驳的手,心疼的不得了。 那一晚,桑婉婷把自己交给了他,她说她会等他回来,只是,慕晓做梦都没想到,也就是那一晚,他们一别,再也不见。 第一百七十章 羊入虎口 慕晓再度回到**镇已经是两年之后,他从康王府取得了那枚玉簪,只是,物是人非,那个收玉簪的人却不见了。 哥哥说,在他离开的之后,不断地有人上门寻事,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烧,他哥哥的左腿就被这些人打断了。 且,在他离开不到一个月,桑婉婷就出嫁了,嫁给京城一位当兵的副将。 在桑婉婷出嫁的那日,他哥哥上街拦轿,质问她为何背信弃义。刚开始,桑府的家丁以及一些官差阻拦他,到后来甚至当街虐打。 在他哥哥的惨呼声中,桑婉婷才泠然下轿,一把掀了头上的盖头,倾世的容颜上只剩下冰冷无情,她字字清晰的告诉他哥哥,他又穷又矮,年龄不但比她大了五六岁,看上去更是像是一个小老头,哪里配得上出身清白的她。 这些话,都是他回来之后,他哥哥告诉他的,他知道哥哥不会骗他,而且这些话就是在**镇的大街上说的,无数百姓听着看着。 那天他拿着那枚玉簪在院中的相思树下坐了很久,第二天,他和哥哥就离开**镇了。 后来他再回江南,很长时间呆在青州,那里距**很近,他回去过一次,桑老爷子已经因病去世了,他报复式的一业之间杀了桑家上下七十三口,桑府从此在**没了声息。 只是,桑婉婷一直没有出现。 他派人寻找,他让他哥哥寻找,他让太后寻找,却始终找不到桑婉婷的下落。 就连**桑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已经出嫁的桑婉如和桑婉婵都赶了回去,独独不见桑婉婷。 当然,他也派人抓了桑婉如姐妹二人,可是两人都不知道桑婉婷的下落,两人已经多年不和桑婉婷联系了。 就连**的那些故人,都没人知道,大家只知道当年的桑家二小姐嫁给了京城的一位姓晋的副将,具体叫什么名字,没人知道。 桑婉婷就像是人间蒸发了。 “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桑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内室走出来,已经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袍,抬手敲了敲慕晓面前的桌面,慕晓才拢回思绪。 “好了?”慕晓眼梢微抬,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桑行坐下,“继续说吧。” 桑行看了看他身边的位置,没坐,又转到了慕晓的对面,她知道一直拖下去不是办法,慕晓这么气定神闲的给她时间,就肯定是下定了决心今日要问出来,所以她必须得说出点什么才行。 刚才换衣服的空档,她就在想理由了。 “那个,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必须保证不能对我下毒手,而且也不能让其他人对我下手,要让我性命无忧。”桑行有点不放心。 “ 可以。”慕晓点点头,痛快的答应,看着桑行的唇瓣一张一合,他的心情竟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我送给太后的那方帕子,的确是桑婉婷绣的,她是我认识的一个女孩的母亲,小时候我常常去他们家玩,看到她绣的帕子好看,就讨了一个。”桑行开始一本正经的信口雌黄。 慕晓则听得格外认真,目不转睛的看着桑行,仿佛下一秒,桑行就要变成他日思夜想的桑婉婷。 “后来,”桑行一顿,眸色暗淡转沉,“我听说她失踪了,她的丈夫和女儿找了她很久,都没有找到。我父母去世后,我和妹妹也开始漂泊流浪,再也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 “失踪了?”慕晓脸色一变,噌地一下子站起来,差点把背后的椅子带翻。 “是。”桑行仰头看看他,继续说,“在我十岁那一年,她有一次应召入宫找一位娘娘,就再也没有回去。她的丈夫进宫找她,那位娘娘说她早就回去了,根本就不在宫里。她的丈夫不信,执意调查,可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臣子,怎么可能在后宫里搜查。没有多久,先皇后和先皇就找了一个理由,把他全家斩首了,所以,一切都没了。” 桑行说完,眼眶微红,鼻尖酸酸的。 “不,这不可能。”慕晓颤抖着摇了摇头,桑行顶多 二十,桑行十岁也就是十年前,十年前先皇后就是当今的太后,当时他虽然还在西南没有回来,但他已经让太后帮忙找了,太后又怎么会联合先皇杀掉桑婉婷一家? “你骗我?”慕晓黑眸瞬冷,阴鹜的盯着桑行,几乎是嘶吼。 桑行一颗心扑通一跳,面上强自假装镇定,“我骗你做什么?反正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爱信不信?” “太后不可能会杀她全家,不可能!”慕晓脸色惨白的摇摇头,不相信。 “呵,”桑行一声冷笑,想起父亲死时的惨烈,“你以为太后有多好?一旦触及到她的利益,她还不是比任何人都狠?” “你是说桑婉婷触及了太后的利益?”慕晓反问,“她和太后无仇无怨,怎么会触及太后的利益?” 桑行眼波动了动,她想起当年满门被屠戮是因为先皇后也就是太后向先皇告发,说他的父亲借口调查夫人失踪一事,趁机祸乱宫闱,对先皇后和先皇最宠爱的宸妃不敬,先皇这才一怒之下判他父亲满门抄斩。 这样的理由,打死桑行她都不相信,父亲虽然生性木讷耿直,但是母亲在的时候,父亲对母亲是特别宠爱的,父亲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所以,桑行一直怀疑父亲获罪是因为得罪了太后,或者母亲的失踪是因为太后, 父亲查到了太后,太后怕父亲查出什么,所以才来这么一招。 只是这些都是桑行的猜测,没有什么证据,她这样编造,就是希望一方面能够拖住慕晓,一方面也能够借助慕晓的手去查太后,毕竟慕晓跟太后的关系不同一般,若是能从能不将他们瓦解,实在是上上之策。 只是有些东西,她怕说多了错的多,反而引起慕晓的怀疑。 “既然是她触及了太后的利益,我又怎么会知道?我若知道,太后岂不是把我也杀了?”桑行信口反问,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从慕晓口中套话。 “不对呀,太后为什么要骗我?难道是大哥让他这么做的?”慕晓自言自语,声音压得很低,桑行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让太后帮你找人来着?”桑行见他不再多说什么,睨着他的反应随口猜了一句。 “有问题?”慕晓不答,挑眉反问。 “当然有问题呀!”桑行猛地一拍桌子,一副极其气愤的样子。 “你想想太后和你父亲是什么样的关系,桑婉婷和你父亲又是什么样的关系?你让太后帮你查,还不是把羊送进虎口吗?”桑行开始委婉的暗示。 她不点透,就让慕晓去猜,一个女人面对情敌,能做什么?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越猜越混乱,也越容易误会。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又不瞎 桑婉婷和他父亲是什么关系?慕晓一愕,不过瞬间反应过来。 俊眉微拧,难道真的是大哥和太后骗了他?不对,脑海中一闪,慕晓轻扬眉梢,意味深长的看着桑行,唇边勾起似笑非笑的浅弧,“你知道桑婉婷和我父亲是什么关系?还知道太后和我父亲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听上去很绕,就好像是慕晓把桑行的重复了一遍,不过,说出的意味却完全不同,慕晓在试探,也是在质疑。 桑行水眸轻敛,淡定自若,“我又不瞎。” “那你都知道什么?”慕晓灼灼逼问。 “我……我不告诉你了。”桑行望着他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她心里实在没底儿了,慕晓什么都不说,她编都编不下去啊,只能耍无赖。 “解药已经给你了,你答应了告诉我的。”慕晓见她站起来作势要走,瞬间有些急了。 “我说了你信吗?你是不是还认为我在挑拨离间?”桑行昂着头,语声中流露不屑。 慕晓默了一瞬,他的确有些不大相信,可桑行现在成了唯一一个知情,且愿意告诉他的人,对于大哥和太后,他无法判断他们说的是真还是假,大哥疼她,他是知道的,但是对于桑婉婷的事情上, 大哥的态度也很明确。 “信不信,还有怎么做,是我的事,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了。”慕晓冷声。 “你还想知道什么?”桑行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你告诉我,她……”慕晓顿了一下,玄黑的眸子略沉,“她的丈夫姓什么叫什么,死的时候是什么官职?” 哎嘿嘿,问的如此犀利,桑心眼波微闪,心里快速划拉起小算盘,看慕晓的样子,极有可能是找桑婉婷找了许多年,慕晓既然能力非凡,却没有找到,那就说明这个真正的桑婉婷要么真的死了,要么是隐姓埋名不愿再见慕晓父子。 而且慕晓问她桑婉婷的丈夫性命,也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真的不知道,准备问了之后回去调查,一种是他知道,只是他在炸她,看她是不是真的知道。 若是前者,她自然是求之不得,可若是后者,她说错了,一切就都穿帮了。 大脑快速的旋转计较了一番,桑行决定赌一把,是输是赢,就看老天怎么安排了。 既然心中已经笃定,桑行也就不再犹豫,说了出来,“她的丈夫姓晋,单名一个承字,是召陵前一任的镇远大将军!” 慕晓的心咯噔一跳,好像瞬间被雷 击中,真的是一个姓晋的官员,当年是副将,后来升升值,也差不多是将军了吧。 可是又有问题了,既然这个晋承是前任的镇远大将军,那他让大哥帮他查朝廷姓晋的官员,为什么没有查到。 黑眸一沉,他伸手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在面前一抖。 桑行还以为他要做什么手脚,吓得赶紧往后一退,捂住自己的口鼻。 慕晓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低头将手中的纸张展开,垂眸望去。 这张纸是他让大哥帮他找的,上面记载的是召陵近二十年所有姓晋官员的名字及夫人和一部分小妾的名字。 大哥跟他说没查到,他觉得这张纸上应该也不会有,拿到时只扫了一眼,就随手塞到衣袖里了。 一行行往下看,眸光蓦地一敛,果然,看到一个叫做晋承的镇远将军,拾目朝晋承的名字后面扫,后面应该写的是晋承的夫人和小妾的名字。 莫名的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慕晓情绪复杂的落目,不,不是,上面写的不是桑婉婷的名字。 习悦颜,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晋承没有小妾,在他的名字之后,只有这孤零零的一个。 “晋承的夫人,不是桑婉婷。”慕晓像是对 桑行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沉默了一瞬,慕晓又抬头看桑行,指了指纸张上晋承后面的名字,“这是怎么回事?” 桑行看他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这才捂着口鼻上前,勾头看了一眼纸张上密密麻麻罗列着的一列列名字,不禁愣了一下,这一眼望去,全部都是晋什么什么。 反应了片刻,她才明白过来,也觉得有一点后怕,好家伙,这赌的可真够惊险的,依这张纸来看,慕晓铁定是知道桑婉婷嫁给了一个姓晋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 娘嘞,好在她爹也姓晋,不然还不一下子垮台了。 微微松了一口气,桑行把手从口鼻上放下来,假装不在意的瞟了一眼习悦颜这三个字,心口钝痛,面上却不敢表现,“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家难道就不能隐姓埋名吗?” “那时候慕千识已经是朝中大臣,她不想让你们找到她,换个名字不是很正常吗?”桑行有点心虚的说着。 慕晓竟然难得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或许这也是这么多年他找不到她的原因吧。 桑婉婷应该也会想到,他从康王府回来之后,一定会来找她,所以她干脆换了名字,是不想让他找到吗 ?他真的那么不堪,让她厌恶到了这种程度? 一抹沉痛划过慕晓的眸,他重重地闭上眼睛,唇瓣启动:“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她的真实姓名的?” 这一点,桑行也早就想好了。 “我小时候去她府中玩,曾无意中见到过她写家书,落款正是婉婷二字,当时觉得奇怪,就问她谁叫婉婷,她捂着我的嘴,说那是她的闺名,不让我说出去,后来也就没有提过了。我也是一直到现在,才知道她的真名是叫桑婉婷。” 慕晓听完,没有说话,抬手捏了捏隐痛的眉心,良久才站起身来,脚步沉重的往门口走,经过桑行的身边却又顿住,“你说他们还有一个女儿?” 桑行长睫动了动,没抬头,“是,只是晋家灭门之后,就消失了,估计也死了吧。” “嗯,今天的事情,不许告诉第三个人,不管是皇帝还是司徒毅,如果除了你和我还有第三个人知道习悦颜就是桑婉婷,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慕晓声音冷厉决绝的流泻,说完,拂袖而去。 确定慕晓走了,桑行双腿一软,终于再也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扯了这么大一个弥天大谎,还是对着杀人如麻的慕晓,她都快要吓死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怎敢承王爷的恩泽 送走慕晓,差不多也到了晚膳的时间,桑行胡乱的吃了点东西,就一个人出去了。 她从信王府回来之前,司徒毅说了,这段时间会安排顾北烟住在帝都一个比较僻静的小院子里,桑行作为桑因的兄长,自然要时常去走动走动,也好让皇帝和太后更加相信。 听说下午顾北烟就搬过来了,所以桑行出来瞧一瞧,也顺便算是探探路。 小院位于帝都第三大街的一个小巷子里面,这个小巷还算是比较安静,住地几乎都是一些中等条件的人家,不是特别的富裕,也不是特别的贫穷。 桑行按着司徒毅所说的地址,寻过来的时候,顾北烟和她的新丫鬟正在收拾东西。 见到桑行过来,顾北烟自然高兴,慌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就来招待桑行。桑行倒是不以为意,问了问她最近的状况,又怎么会去信王府,假扮她的妹妹。 顾北烟说和她分别之后,就直奔帝都,可是帝都那么大,她要找一个不知姓名的人谈何容易,待了好多天,盘缠都快花完了,终于听说慕晓回了帝都,还摇身一变成了御史台台主的儿子。 顾北烟就去找慕晓,可她一个单枪匹马,慕府又犹如铜墙铁壁,她根本就闯不进去。 无奈之时,遇到了信王府的人,她在一番计较之后,就跟他们回了信王府。 再后来,信王 司徒毅回来,顾北烟知道了她的王大哥就是御都府的桑行,也知道了桑行缺一个妹妹,这才心甘情愿的扮起了桑因。 桑行又向顾北烟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当然是仅限于桑行这个身份,她是担心皇帝或者太后日后见到顾北烟稍加询问,顾北烟答不上来。 两人聊了一会儿,桑行就告辞了。 顾北烟虽然不舍,但也不好让桑行留下来。 第二日,桑行如期上朝,既然慕晓已经找过她了,她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不用躲了。顺便她还想看看慕晓会不会因为她昨日的一番话采取什么行动。 然,并不如桑行所想,第二日,别说是慕晓,就连慕千识都仍旧没有来上朝。 司徒毅被罚去整理藏书阁,一大清早就去了,自然没有上朝。 下朝后,桑行就有点耐不住了,迫不及待的跑去藏书阁,她得见一见司徒毅。 藏书阁位于皇宫的北部,共有七层高,是整个召陵最大的书籍存储地,也是整个皇宫中最高的一座建筑,站在藏书阁的楼顶,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召陵。 桑行亮出御都府的腰牌,两个守门的侍卫就放桑行进去了。 正值清晨,明晃晃的阳光透过格子窗打进来,柔柔的落在宫女刚刚洒扫过的干净的木质地板上,烙上一排排踩着韵律的光影。 “王爷,”桑行背着小手, 勾头朝里面看了看,除了密密匝匝排列的书架,不见一个人影,“王爷?”桑行屏着呼吸又喊了一声,难道不在一楼? 桑行绕过一排排书架,看了一个遍,果真是一个人也没有,难道在楼上吗?桑行拾步踏上台阶,走上二楼。 二楼只有两个正在查找书籍的官员,还是没有司徒毅,桑行继续往上走,一口气爬到了五楼,才总算见到了正在木梯上整理书籍的司徒毅。 桑行气喘吁吁的走到木涕下,叉着腰,仰头看着上面龙章凤姿的男人。 男人今日一身月白绯绫丝织长袍,衣服边上绣着浅色的木兰花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墨发简单的绾了一个公子髻,剑眉长飞,星眸若水,薄削绝艳的唇瓣微微抿着,仿若初入凡尘的散仙,格外的俊逸**。 看了他一会儿,男人竟然始终不曾低头。 桑行鼓鼓小嘴,忍不住抬袖拉了拉他的袍角,“喂,你都没看到我来吗?” 男人随手翻了一下手中的书目,编号记好,才低头垂眸,面色浅淡的凝着桑行,“我不是怕你没看够,不忍心打扰你吗?” 桑行当即耳根子一热,自然知道他说的没看够是什么意思,这是早就知道她来了,但是为了配合着让她看,所以才没说话是吗? “下来下来,”桑行微嗔,小手摇着他的衣摆。“我有事情要 和你说。” 心头像是被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扫过,司徒毅眸如星辰,眼角微弯,笑了似的,单手扶着梯子,一手拿着书,慢慢地从木梯上下来。 下来之后,先是放下自己卷上去的前襟衣摆,又把手中的书暂时放到书桌上,这才在桑行面前站好,低垂了眉眼,眸光在桑行脸凝落,清越的声音流泻,却不是让桑行说,而是反问桑行,“不是说好让你请病假不要上朝吗?怎么不听话。” “咦?你怎么知道我上朝了?”桑行怔了怔,奇怪道,她一来,可是什么都还没说呢,难道就不可能是专门来找他的? 男人没说话,打量的目光,从桑行的头顶盘旋到脚。 桑行微愕,低头,看到自己一身的官府,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哈哈,原来是看到她穿了官服。 眉眼一弯,桑行忍不住浅笑,“我都把自己这一身官服给忘了,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有件关于慕晓的事想和你说。” 司徒毅眼波微微一敛,扬手示意桑行不要说下去,警惕的抬眸扫了一眼四周,伸手拉住桑行的腕,压低了声音,“这里说话不安全,我们上去。” “好。”桑行点点头,和司徒毅一起往楼上走。 这还是桑行第一次来到藏书阁的七楼,也就是整个皇宫最高的一层。 不同于下面六层,七楼并不是用来 放置书籍的,而是整层楼架空,用来通风,这样就能够保证下面的楼层温度适宜,书籍不至于受潮腐烂。 因为七楼的特殊作用,所以整个楼层都很空旷,边上也不是架的墙板,而是用半人高的镂空栏杆围了起来,只用承重的柱子进行上下层连接。 六层和七层也不是直接相通的,而是六楼的楼梯上面建了一个实木的楼梯间,在两层相通的地方开一个门,平常这个门是上锁的,只有管理藏书阁的人才有钥匙。 司徒毅既然被派来整理藏书阁,自然也是有钥匙的。 “哇!这里真的能看到整个帝都啊!”桑行站在楼顶上,激动的直叫,虽然现在是冬天,楼顶吹来的风很冷,但还是冻不住桑行的开心。 司徒毅就负手而立,月白的衣袂和墨黑的长发被风轻轻扬起,他眉眼微弯,,看着桑行跑来跑去。 “司徒毅,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来受罚,分明是赏风景嘛!”桑行站在栏杆的一边,水眸远眺,遥遥俯望着帝都的河山,这怎一个壮阔了得。 “不如你来陪我?”司徒毅勾唇浅笑,走到桑行的身后。 桑行回头,迎面看到他犹如冠玉的面容,晶亮的眸中蕴上一抹狡黠,贼贼地笑着,“人家都说红袖添香,本官既不是王爷的心上人,又不是王爷的红颜知己,怎么敢承王爷的恩泽?” 第一百七十三章 立刻死翘翘 司徒毅眉尖一挑,目光兴味,缓缓的俯首,唇瓣靠近桑行的耳廓,声音低沉魅惑,“本王的恩泽,你承的还少吗?” 桑行愣了一瞬,蓦地回过味儿来,意识到男人的意思,小脸瞬间红了个通透。 急忙扭头,瞥过视线不去看他,一阵冷风扑来,桑行才感觉脸颊的灼热好了一些,刻意的清了清嗓子,赶紧转移话题,“那个……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昨天下午慕晓去御都府找我了。” “这么快,”司徒毅淡然的黑眸忽地一敛,稍稍拉开和桑行的距离,“你怎么跟他说的?” “除了说认识桑婉婷,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桑行微微拢了拢眉心,想起昨天下午的随机编纂,她还有点心有余悸。 差一点点啊,要不是她老子也姓晋,她的谎言就要被慕晓拆穿了。 一旦露馅,她单枪匹马的面对没有人性的慕晓,简直就是无法想象。 “他信了?”司徒毅有点不可思议。 “对呀,”桑行眉眼一弯,接着对司徒毅详细讲述了昨天下午的情形,说道她腰腹下的衣袍被慕晓喷上水,桑行都没有注意到,司徒毅俊美如俦的脸倏地一沉。 当然关于她的身世那一段,她并没有如实交代,她只是说曾经在大理寺的案宗上看到过十年前关于前任镇远将军晋承的案子 ,当时觉得很奇怪,为何堂堂一个将军,在妻子刚刚失踪没多久之后,趁着在宫中调查之机会祸乱宫闱。 这件事疑点颇多,而且先皇后和那位据说被侵犯了妃子的供词和反应也很奇怪,所以她就记了下来,趁机把桑婉婷的事情推到太后的头上,让他们自乱阵脚。 司徒毅却好像对这件是并不怎么关心,面色极淡的听着,黑眸一直摄在桑行的脸上。 直到桑行手舞足蹈的说完,小脸盈盈,仰头笑看着他,好像一个邀功请赏的孩子,“怎么样?是不是很惊险?我是不是很机智?” “慕晓是不是知道你是女子?”清越如风的声音舒展开来,带着一抹难以忽视的霸拽。 “嗯?”怎么会忽然跑到这种问题上,而且慕晓是不知道的吧,她又没在他面前表现过什么纵然是在雪海山庄见过她着女装,可那时候并不是现在这张脸啊。 桑行摇了摇头,她不懂司徒毅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 “是他不知道,还是你不确定他知不知道?”司徒毅的声音略沉,似是对桑行的反应有些不满。 “他应该不知道,御都府的那些人和我在一起都三年了,都没有发现,那么短的时间内,他应该……”桑行说着说着,忽然说不下去,因为她意识到司徒毅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 也不是很长,可不还是发现了吗? “不管他知不知道,你都必须躲着他,此人城府极深,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如果实在躲不过去,也一定不要冲动,保住你的小命最重要,类似于这次这种没有把握的谎言,以后一定不许再说。” “你有没有想过,当时万一你说错了,他恼羞成怒,一掌下去,你会怎样?”司徒毅绷着一张脸,眸色冷厉而严肃,好像桑行真的要小命呜呼了。 “我会立刻死翘翘。” 桑行低着头,一脸的悻悻然,她当时也是很怕的好吗?扯出这么一个惊险的谎言她的脑子都超负荷了,还以为他会表扬她一下呢。 “皇……”司徒毅本来还想问皇帝知道她的女子身份吗,可是转念一想,上次就是因为司徒羽,两人才闹得很是僵硬,这好不容易才缓和,他若再问,恐怕又不好收场。 想她在司徒羽手下多年,司徒羽必定是知道的吧,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司徒毅拢了拢眉,展臂将低着头的桑行揽入怀中。 下巴轻蹭着她的额头,鼻腔里全部是她浅浅的发香,司徒毅眯眸远眺,久久未语。 桑行轻倚在他的怀中,水眸微扬,看着他紧绷的脸,忽然伸出小手,轻轻环住他的脊背,低低地在他的心口出声:“司徒毅,你放心,我不会 有事的,你不在的时候,我一定会乖乖地保护好自己。” 女人嗡哑灼热的气息隔着衣料撞击着他的心脏,司徒毅胸腔微微震动,垂眸看了看她,唇角一勾,双手愈发紧促的抱着她,俯望着阁楼下的锦绣江山。 一连两日,桑行每日上朝,却都没有见到慕千识父子,后宫中也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腊月二十六,皇宫中举行御封**。 所谓御封**,其实就是在过年的时候,皇上也要休息几天,不上朝,不批奏折,如果真的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由皇帝口授,大臣代为执笔。 这一日,桑行终于见到了慕千识,可是慕晓仍是没有出现,她本来还想上去打个招呼,可是一想到司徒毅的话以及自己对司徒毅的承诺,终究蔫蔫的灭了自己的想法。 在御封**之后,乖乖的回御都府。 过了腊月二十六,皇宫中过年的气氛才算真正的营造出来,各宫各房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忙里忙外的准备着新年事宜。 除夕的宴会庆典确定由丞相叶坤负责,桑行虽然不用上朝,但是被责令入宫协助叶坤,又是帮忙指挥搭台,又是看司舞房和钟鼓司排练的节目,还要严查宴会用的各种各样的器具,几天下来,忙的桑行头昏脑胀。 “桑大人,叶蓁有礼了。” 桑 行正在指挥两个宫女系挂在树上的彩绸,蓦地听到背后响起一个软糯娇甜的声音,回头,就看到叶蓁被一袭宽敞的枫红色绣白鹤大氅包裹的身躯施施然站直,显然方才是对她行了一个万福礼。 而在叶蓁的身后,一个是穿着淡粉色绣花小袄的叶宁,一个是叶蓁的随侍丫鬟。 桑行倒是颇感惊讶,没想到叶蓁会忽然过来,还和她打招呼。 既然人家主动,她也不能显得太小气不是?浅笑着颔了颔首,“叶小姐客气了,不必如此多礼。” 转眸看了一眼叶蓁身边的叶宁,“叶二小姐的伤都好了吧?” 叶宁眨了眨大眼睛,小脸明显比桑行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圆润了许多,“宁儿的病都好了,爹爹说进宫了一定要谢谢大哥哥的救命之恩。” “不必如此客套,”桑行弯了弯唇,“这都是我该做的,你只要没事了就好。对了,两位叶小姐进宫是来找叶丞相的吧,叶丞相此刻正在未央宫呢,要不要本官派人把你们送去?” “不必劳烦桑都尉,我们识路的,只是……”叶蓁忽然顿了一下,咬了咬朱唇,“桑都尉的妹妹真的是和王爷两情相悦的吗?” 桑行一愕,她就说叶蓁怎么忽然收了骄纵傲气的性子,跑过来和她打招呼,原来是打算刺探敌情。 情敌的敌呀! 第一百七十四章 忘了就好 “这种事情,本官也不是当事人,怎么能说的清楚,叶小姐何不直接去问问王爷?”桑行唇角轻挑,直接把事情推给司徒毅。 叶蓁美眸流转,俏兮兮的小脸看上去十分为难,她是个女儿家,怎么好意思直接去问,且前日她偷偷前往藏书阁探望,听说司徒毅在里面特别的忙,她连门都没进去。 司徒毅是在藏书阁受罚,她又唯恐自己私自见他,让他受到牵连,也没敢多呆,就急匆匆的走了。 “桑因不是都尉的妹妹吗?都尉兄妹两人情深,难道就没有聊过这些吗?”叶蓁仍旧不死心。 “这……哎,”桑行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女儿家的心事你也知道,我这个当兄长就算问了,她也不好意思实话实说啊!” 桑行看着叶蓁焦躁的表情,强自忍住笑意,“反正明日盛宴,皇上和太后要求本官把桑因也带来见一见,你们都是女孩,也好说话,有什么问题,你不如明日直接问她,岂不是更好?” “桑因明日也来?”叶蓁眉梢一喜,自从她听说司徒毅有了心上人,就一直茶饭不思,难过的不得了,可又不愿死心,就千方百计的想要探探情况是否属实,桑因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可是她的丞相父亲一直严防死守,不让 她出门,她干着急就是没办法,今日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的出来,见到了桑行,她可不就想问一问。 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明日能真正见一见这位桑因才是最好的。 “是,到时候本官可以给叶小姐介绍一下。”桑行热情的说着,心里却在打着小算盘,顾北烟就是个特辣号的小辣椒,明日叶蓁去招惹她,必定讨不到什么甜头。 她到时候就看看戏,护护妹好了,哇哈哈哈。 “那就多谢桑都尉了。”叶蓁再次屈膝行礼,表示感谢。 “叶小姐不必如此客气。”桑行虚虚扶了她一把。 叶蓁这才心满意足的告辞,带着妹妹和丫鬟前往未央宫。 送走了叶蓁,桑行站在那儿出神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张忙。 一眨眼,除夕就得到了。 未央宫极其宫殿后的花园水台作为主要的活动场所,在除夕的上午愈发显得繁忙,桑行一直在跑前跑后的检查着各项工具、食物,而节目的排演则主要有叶丞相负责。 午宴之后,所有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 到了未时,各路的王公大臣便开始陆陆续续的进宫朝贺,一连多日未见,且没有任何声息的慕千识父子也终于出现了。 不同的是,这次慕府进宫的不但有慕千识、慕晓 ,还有当日在青州驿站被劫走后就没有声息的慕盈和凌深,而慕盈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 慕千识一身正红色官袍,个子虽然不高,但却健朗而挺括,配上他从容的仪表,有着别样的儒雅秀气。 慕晓则是一身绛紫色白编绫长袍,头上绾着白玉发冠,清罹俊逸的面容越发衬的不凡,桑行迎客回头,初看到他的一眼,脑海中蓦地蹦出芝兰玉树、公子翩翩这样的形容。 可下一秒又想到他的狠厉和毒辣,水眸一敛,暗骂自己以貌取人,什么时候也成了个花痴了,真是罪过。 呸!见鬼的芝兰玉树、公子翩翩。 根本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心里虽然这样骂,但是作为除夕盛宴的协助人,桑行既然被叶城县安排着迎接百官,还是要摆出一副笑脸来。 眼看着一行主仆五人走过来,桑行眉目一动,唇角勉强一勾,挤出一个标志性的笑容,一提官服的袍角,捡步迎上前去。 “慕大人,好些日子不见,身体好多了吧?”桑行和慕千识说着话,眼尾轻飘飘的扫了慕晓一眼,慕千识这些日子没上朝,报给皇帝的理由是他自己染了风寒抱恙,实际上自然是在照顾慕晓。 桑行这样问,慕千识自然也明白,侧首看了一眼已恢复如常的慕 晓,淡笑着点了点头,“多谢桑都尉挂念,本官的病已经好了,那日事发突然,本官性子急了些,对桑都尉多有冒犯,在此致歉,还请桑都尉见谅。” 似是没有想到慕千识会忽然道歉,桑行微微一怔,明白过来他是再说那日在树林里的事,遂弯了弯唇,“慕大人言重了,桑行根本就不记得那日发生过什么。” 桑行的话是对慕千识说,眸光却是落在慕晓的脸上,她知道聪明如慕晓,一定能明白她这是在向他表态,桑婉婷的事情她不会说出去,只希望慕晓不要把她拖下水。 谁知道,慕晓却像是没听懂她的意思,清冽的眸子深深浅浅,看不出任何情绪。 “桑都尉不愧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忘了就好,忘了就好。”慕千识锐利的眸一弯,话中有话。 “慕大人里面请!”桑行不再和他废话,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慕千识颔了颔首,举步在前,进入未央宫,其他几人跟在他的身后,慕盈经过桑行的身边时,忽地侧首,狠狠地瞪了桑行一眼。 桑行敛了敛眸,不动神色。 目送着几人进入,桑行收回视线,就在她要转眸的一瞬间,不知是不是错觉,似是看到慕晓回头看了她一眼。 也没有多想,桑行转身,继续去迎接其他的官 员。 申时一刻,一直被关在藏书阁受罚的司徒毅终于也来了。 因为毕竟是过年,又有臣子向皇帝求情,皇帝便特批司徒毅在除夕的晚上可以参加宫宴。 此刻,宫中的大臣和女眷差不多都来齐了,喜气洋洋的在未央宫里说话聊天,等候皇帝和太后的到来。 司徒毅姗姗来迟,一出现,就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不只是因为司徒毅这个人的特别,更是因为站在司徒毅身边的女子。 那女子个子小巧,眉目秀丽出众,虽是只是薄薄的施了一层粉黛,但娇妍明媚,恍若坠落凡尘的仙子。 更让众人吃惊的是,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子长着一张和御都府都尉桑行一模一样的脸。 两人一出走进未央宫,瞬间就寂静无声。 桑行因为背对着门口,并没有看到司徒毅和顾北烟走进来,蓦然间听到大殿里只有自己细微的声音,桑行一阵莫名,看到对面跟她说话的宫女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背后,桑行才施施然回首。 回眸的一瞬间,桑行自己也是一阵错愕,不过,她错愕的点和众人不同。平日里她都是以一身男装现身,就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用真容穿女装打扮的样子了。 忽然看到美貌动人的顾北烟,她都有点恍惚了,她的脸有那么好看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长得可真俏 在场上众人都惊住之际,走在司徒毅身边的那位绝色美人忽地嫣然一笑,撇开司徒毅,径直朝桑行跑了过去。 “大哥,你长得可真俏!”女子红着脸一把抓住桑行的手,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一怔,这女子就是传说中桑都尉的妹妹桑因吧,长得可真漂亮,也的确和桑行很像,只是这怎么一上来就夸桑行呢? 旁人不懂,司徒毅和桑行却都明白,顾北烟这是在夸桑行的那张脸,可男可女,男装时清秀,女装是惊艳,这样的人儿才算的上时真正的美人。 司徒毅长身玉立,星眸点点,款款落在桑行的脸上。 桑行弯了弯唇,浅笑吟吟,似是略带宠溺的轻戳了一下顾北烟的鼻尖,“因儿才是个绝世小美人。” “烟”和“因”的发音本来就有些像,桑行又说的很轻,乍一听就好像喊烟儿一样,顾北烟小嘴一抿,笑的倾国倾城。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在大殿中响起,“怪不得信王要拒绝朕和太后的赐婚,原来桑都尉的妹妹竟是这样一个举世无双的女子。”醇郁磁性的语声中,一身明黄龙袍的帝王司徒羽和装扮隆重华丽的太后姗姗而至。 众人闻声,纷纷回头,这才看到帝王和太后不知什么 时候已经走进了未央宫,众人竟然连太监的通禀声都没有听到。 桑行眼波一敛,拉了顾北烟,在一片山呼万岁声中请安下跪。 帝王和太后继续前行,走到主位上,帝王虚虚扶了太后一把,等太后坐好之后,他才一撩衣摆,落座。 后宫暂无皇后,只有一些妃嫔,其中比较出名的燕妃和元妃随着皇帝出席了晚宴,坐在皇帝的下首。 “都平身吧。”帝王随随一扬衣袖,示意众人免礼,众人这才站起来归位,但不少人的目光仍旧忍不住往桑行这边瞟。 当然,他们都是为了看这位绝丽脱俗的桑姑娘。 帝王眸光轻动,勾了勾唇,“桑都尉,难道你不要向太后和朕介绍一下吗?” “是微臣怠慢了,”桑行拱了拱手,“回皇上,回太后娘娘,这位就是舍妹桑因,一直养在宫外,闲散惯了,礼数不周,还请皇上、太后娘娘以及燕妃和元妃娘娘莫要见怪。” “因儿,还不快给皇上和娘娘行礼。”桑行侧首看了顾北烟一眼。 顾北烟当即做出反应,屈了屈膝,做出一个标标准准的女子礼,“民女桑因,叩见皇上、叩见太后娘娘,叩见燕妃娘娘,叩见元妃娘娘,恭祝皇上万福金安,江山长青,众位娘娘仙福齐天 ,永葆青春。” 这些行礼的东西,桑行已经教了她好几十遍了,她信手拈来,只是后面那句,是她自己改的。 在她的认知里,所有的女子应该都是希望自己永远年轻美丽的,她觉得这句祝福要比说万福金安好听,且在他们红衣教,朝拜圣主的时候都是这样说的。 太后听到这样的贺词先是一怔,紧接着雍容端庄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快起来吧,这桑都尉的妹妹就是不一样,说个贺词都比别人新鲜。” “谢皇上,谢娘娘。”顾北烟欢欢喜喜的站起来,大眼睛无所畏惧又好奇的看看太后,又看看帝王。 “真是个如花似玉的妙人儿。”太后看着顾北烟,忍不住赞叹,说着又朝顾北烟招了招手,“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瞧一瞧,这可是老五看上的女子,哀家怎么也要把把关。” 桑行瞳孔微微一脸,眉心几不可察的一拧,说什么要把把关,这是要仔细上前检查一下吧。 眸光悄悄的瞥了一眼已经归座的司徒毅,司徒毅眉眼淡淡,神色清冷,好像场上发生根本与他无关。 又掠了一眼顾北烟,顾北烟一脸的古灵精怪,毫无畏惧,也不知道心里有谱还是没谱。眼梢微抬,又看了一眼帝王司徒羽,只见对方身 居高座,一副作壁上观,乐的看戏的模样。 堪堪收回视线,顾北烟已经提了裙裾,拾步上前。 接触的这些日子以来,桑行自然也知道顾北烟之所以能扮成她的模样,是脸上用了人皮面具,因为你遮颜砂虽然能改变人的本来面目,但它的作用只是“遮颜”,而不是随心所欲的“易颜”。 怎么办?万一太后一会儿检查顾北烟的脸,那岂不是就要露馅了? 桑行正想着,顾北烟已经在太后面前站定,太后笑吟吟的一把拉住顾北烟,让她站在自己面前,好好的端详。 “真是个水灵灵的丫头,老五可真是好福气,你看着小脸蛋,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了。”太后看似无比爱怜的夸赞着,带着长长指套的手指,在桑行的胆战心惊中在顾北烟的脸颊边缘处摩挲。 完了,完了。 就在桑行心里一片坍塌之际,蓦然感受到似乎有谁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她,循着感觉,桑行本能的转眸,就正好撞进一双清冽幽深的瞳。 而它的主人,正是慕晓。 两人对视的瞬间,桑行似乎看到慕晓薄凉无情的唇瓣轻勾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有些烦躁的撇过头,桑行再度看向高位上的太后。 太后已经将落在顾北烟脸颊上的手落 下,眉眼见笑意也不知何时敛尽,只剩下往日的矜贵雍容。 淡然的朝顾北烟摆了摆手,凤眸微眯,转向桑行,“桑都尉!” 太后蓦地出声,桑行的心咯噔一跳,莫名的慌乱,好像太后下一句一出口就要宣判她欺君罔上。 “老五的心上人哀家和皇上已经见到了,也算放心了,等到何时让钦天监挑选一个良辰吉日,就让老五和桑因成婚。说起来,你和老五也算是缘分不浅了,这桩婚事到时候就由你负责吧。哀家相信,你身为桑因的亲哥哥,一定会把这件事做好。” 咦?没有发现顾北烟脸上的人皮面具?桑行微微错愕,错愕之余,马上又意识过来太后的旨意,连忙撩袍行礼,“微臣一定尽力而为。” 得到桑行的回复,太后这才自若的点了点头,挥袖示意桑行免礼,这才转眸看向帝王司徒羽,“皇上觉得这样可算妥当?” 呵,都已经下了懿旨,决定好的事情,才来问皇帝的一件。 桑行站起身,垂眸。 帝王掩在龙袍袍袖下的大手紧握,面色和悦,薄薄的唇角一斜,擦起浅笑,“母后的安排,自然妥当。” “嗯。”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悠然接过宫女递上来的一杯茶水,举手投足见尽显威仪天下之气。 第一百七十六章 抗争到底 人员都来的差不多了,皇帝遂吩咐下去,除夕盛宴就正式开始。 未央宫中,太后和皇帝正襟而坐,接受群臣的朝拜和祝贺,一时间,未央宫中觥筹交错,灯火融融,一片祥和欢乐的气氛。 朝拜之后,桑行坐在人群中,左边是她的夫人砚心和水沁凝,右边是她的妹妹桑因,眸光望着这烛火中的一切,好像刚才的紧张和暗斗都是她的错觉。 在群臣尽数朝拜帝王和太后之后,晚宴就拉开了序幕,宫女和太监们鱼贯而入,将经过精挑细选,制作精美的食物送上各个餐桌。 顾北烟看着桌上形形**的美食,不禁食指大动,哇啦啦啦,好多好吃的,都是她没吃过的呢? 一激动,早就忘了桑行跟她说的那些礼仪什么的,而且桑行的饮食的礼仪本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顾北烟吃起来,根本就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好像一头很久没有见过吃食的饿狼,惹得一大批一直在关注她的人连连惊叹。 桑行忙来忙去,胃口不大好,也没怎么吃,愣愣地走神,直到砚心冷不丁扯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 看了一眼砚心,砚心伸手指了指她另一边的顾北烟,桑行顺着看过去。 不禁垂眸弯了 弯唇,掩着唇发笑,这个丫头的吃相真是无敌了,当初司徒毅还嘲笑她吃相不好,不知道司徒毅看到顾北烟这样子会作何感想? 想到这儿,桑行也不提醒顾北烟,反而是转眸朝司徒毅的方向看过去,因为两人是坐在同一排的,从桑行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司徒毅的侧脸,眉目清淡,薄唇微抿,正垂目倒茶,看不出什么情绪。 哎,真是遗憾了,桑行又看了一眼顾北烟,这么绝的吃相,司徒毅却看不到。 收回视线,桑行在桌下悄悄扯了扯顾北烟的衣袖,小声提醒她。 桑行不知道,在她收回视线之后,司徒毅黝深的目光不经意的投射过来。 坐在桑行她们对面的正是慕千识一家,而在他们的旁边就是叶丞相府上的人,叶蓁素手攥着手上的帕子,美眸死死地盯着顾北烟,手中的帕子都快要被她绞成麻花了。 她不服气,桑因怎么可以生的那样漂亮,明明她见识过桑行的脸,在男人的那样的面容虽然算得上是一流出众,但绝算不上是举世无双。 怎么同样的一张脸,挪到桑因的脸上,就是那样的明媚动人,她嫉妒,她恨,尤其是看到司徒毅似有似无的朝桑行她们的方向看,她就嫉 妒的发狂,她就坐在司徒毅的对面啊,怎么就不入他的眼呢? 心里受伤和难过自然是有的,可是更多的还是不甘和不服,那个女人就凭美貌就能获得司徒毅的心吗?不,司徒毅绝不是那样肤浅的人。 看那个女人,吃相那么难看,完全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就连行礼问安,说的话都是不伦不类,这样一个粗俗的女人,只有一张皮囊,凭什么就要独占司徒毅? 不,她一定要抗争到底。 叶蓁眸中掠过一抹狠色,看都不看一眼,抬手抓住眼前的一个酒杯,仰头一口饮下去。 入喉辛辣,才意识到自己饮的是酒,叶蓁呛得大声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一边伺候的小丫鬟赶忙给她倒水,轻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叶丞相侧首看了看自己的大女儿,眉心紧蹙。 而隔壁慕千识府上的一桌,则是另一番景象。慕千识和慕晓父子二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一边饮酒一边谈笑,二人脸上都挂着笑意,尤其是慕千识,好像还特别的开心。 坐在慕晓旁边的是慕盈,她的身后一边站着凌深,一边站着她的随侍丫头春兰。慕盈纤手接过春兰给她倒的一杯茶,美眸快速的流转,见哥哥和父亲的注 意力都不在自己这边,朱唇凑到正躬身布菜的春兰耳边,压低了声音:“事情安排的怎么样?” 春兰眼波一动,悄声回应,“小姐放心,一切妥当。” 慕盈唇角微翘,眸底掠过一抹满意的阴笑,抬手端起茶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桑行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离座,去后殿安排,开始表演节目,未央宫的中央舞台上不一会儿就依次出现早已准备好的舞姬,司乐房的乐师也已经就位,瞬息之间,未央宫内就是丝竹飘飘,舞袂飞扬。 今夜的节目,不管是舞蹈还是杂技,全部都是钟鼓司早就精心编排准备的,又经过桑行和叶坤的精心挑选,达到的效果自然也不一般,惹得场上的众人连连拍手赞叹,就连高位的太后和皇帝都笑意盈盈,显然极是满意。 下半场的时候,因为还有一些水上节目,所以皇帝和太后就移驾到了未央宫后面的秋韵湖,皇帝和太后起驾,众人自然也都跟过去。 夜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湖面上被桑行布置上了点点灯火,远远望去,波光粼粼,灯火映着湖水,煞是好看。 湖边上安排好了座位,众人依次落座,桑行和叶丞相则负责安排各项事宜。 距离 湖边大约十多米远的位置,搭了一个水上舞台,舞台上高挂着飘飘荡荡的彩幔,舞台的边缘接近水面,和水面相接的部分铺满了颜色靓丽的花朵,远远地望去,整个舞台好像被鲜花托在水中一样。 岸上,叶丞相一声令下,挥手示意,欢快的乐声响起,宫女们往各桌送着新鲜的瓜果点心,在欢腾的气氛中,只听“嘭嘭嘭”一阵大响,绚丽多彩的烟火就在众人头顶的夜空中绽开。 “哇!是烟花。”砚心一眼没看到,坐在座位上的顾北烟就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还顺带着把屁股下面的椅子都带翻了,动作之大,声音之响,一下子把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 砚心尴尬的扯了扯顾北烟的裙摆,顾北烟才感觉到众人都在看她,讪讪地笑了笑,她勾头把椅子扶起来,又坐了回去,看什么看嘛,她就是没见过烟花怎么了? 砚心旁边的水沁凝低着头,简直是要丢人丢到家了,她家都尉怎么有这么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妹妹。 桑行站在不远处无力扶额,侧首看向别处,只能假装没看到。 慕盈美眸转动,斜觑了一眼旁边丞相府的位置,果然只剩下叶宁和一个小丫鬟,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吸引司徒毅的注意 水面舞台上的表演,在众人的期待和注目中,也缓缓展开。 因为舞台建在湖水中央,台边停泊着两条小船,众人还都在猜测,表演的人是不是要乘船登上舞台。 不过,并不同于先前的节目,让众人意外的是,乐声已经响起,除了先前就停泊在台边的两只小船外,并没有船只再向舞台靠近。 就在众人都议论纷纷的时候,只见舞台中央的木板然有一块陷了下去,紧接着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大股的水浪从陷下去的那块地上冲了上来,好像一个巨大的喷泉。 水浪向上喷涌了大概三四米高的样子,才四散着向周围跌落,跌宕跳跃的水花中,有瑶琴的声音款款流出,悦耳动听,和着水声,犹如天籁。 场中众人一片震惊,就连桑行都有些震惊,舞台上有这样的机关她是知道的,是因为一个节目准备的,但是那个节目应该是排在后面的,怎么突然改了,而且那节目中也没有瑶琴啊! 就在众人的讶异声中,舞台上的节目仍在继续,甜美动人的歌声悠扬而起,好似黄莺出谷,婉转清脆,伴随着歌声,一个身着黄色纱裙的妙龄女子,一手抱着瑶琴,一手拨动,踏水而出。 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女子虽 然自水中而出,但身上的黄色纱裙和漆黑的长发却是完全干燥的,根本没有被水打湿。 女子身姿婀娜,小脸盈盈巧笑,伴随着脚下水流的旋转舞动着身躯,扬袖、踢腿、跳跃,动作优雅流畅,好像一个水中的精灵。 女子身上的淡黄色纱裙和臂上的烟纱随着女子的动作,款款摆动,肆意飞扬。 台上的水柱慢慢下沉,女子的身姿也慢慢飘落。 最后,水柱消失,下陷的木板阖上,女子也翩然落在舞台上,一舞毕。 女子烟袖衣摆,掏出腰间的手绢,施施然请了一个万福礼,“臣女叶蓁恭祝皇上龙体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福祉绵长,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帝王司徒羽抚掌高呼,龙颜大悦,“想不到叶丞相的千金还有如此绝艺,当真是才貌无双!” “不错不错,哀家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太后亦是柔柔浅笑,连眼角眉梢都是绵长的笑意,“当赏!”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边的孔德打赏。 站在一边的叶丞相此刻满脸喜悦,女儿得了皇帝和太后的盛赞,他比谁都高兴,客套的和身边道贺的官员应和着,叶丞相上前谢恩。 桑行有些莫名的眨了眨眼,这件事完全出乎她的 意料之外,先前她并不知道叶蓁也要登台,更不知道叶蓁会表演节目,只是叶蓁这突然之举,是为了什么呢? 只是为了皇帝和太后的赏赐和赞誉?不可能,叶蓁身为叶坤的女儿,娇生惯养的长大,不可能需要这些东西。 那是为了……吸引司徒毅的注意? 脑子里蓦地闪过这个想法,桑行瞬间拾眸朝司徒毅望过去,果然,某个男人很不争气的正在遥望着水台上翩然玉立的叶蓁。 那漆黑深邃的眸,一瞬不瞬的胶着在叶蓁的身上,桑行看了他好一会儿,他都没有把目光转过了。 心里掠上一抹酸涩,桑行撇头去看水台上的叶蓁,果然,叶蓁也正痴痴地望着司徒毅的方向,隔得那么远,桑行都能看到她美眸殷殷,小脸通红。 心里面憋着一股气,桑行也不去看了,转过头。 视线收回的瞬息,无意中扫过慕千识他们那一桌,桑行一愣,愕然发现慕晓的目光竟然也直直地远眺着水台上的叶蓁。 呵呵,这一个两个的,男人果然都是经不住右惑的动物,前几天还一个说有心上人了,一个说现在不想考虑这些,结果呢?分分钟就被人家一支舞拿下马了。 呸呸呸! 桑行郁闷的在那儿站着,脑子里面就 像跑马灯一样,一会儿一个念头。 就在桑行生闷气的空档,只听背后“哗啦啦”一声大响,掺杂着女人的尖叫声,响彻夜空。 桑行眉心一跳,立刻回眸,可她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眼前刷地一晃,两道身影,一抹雪白,一抹绛紫,前仆后继的朝着水台飞奔过去。 “蓁儿!”刚刚谢恩站起的叶丞相脸色勃然大变。 岸边的众人是纷纷惊叫。 只见水台的一角不知怎地,骤然失衡倾斜,站在台上的叶蓁不过一瞬间,就惊叫着滑了下去。 看着那两道疾驰而去的身影扑通扑通全部跳到湖中救人,桑行这才反应过来,脚下步子一提,飞身跳入湖中。 秋韵湖虽然没有结冰,但毕竟是冬日的深夜,湖水刺骨冰冷,桑行凭着一口心气儿跳下来,完全没料到湖水会这么凉。 叶蓁是她小时候的玩伴,虽然脾气不好,但她绝对不希望叶蓁去死,而且,台子也是她负责指挥搭建的,出了事,她也必须得负责。 原本坐在座位上的顾北烟见叶蓁落水,司徒毅和慕晓飞身前去救人,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反正这三个人和她的关系都不大,司徒毅只是她名义上的未来夫君而已,说到底,她是想帮桑行。 所以,看到 三人入水之后,众人都在惊愕的惊愕,慌错的慌错。 只有顾北烟,仍旧自得其乐的捻起一块没有见过的糕点,往自己的小嘴里塞,这皇宫里的好吃的真多哎,好多她都没有吃过,而且也没人跟她抢,她可以大饱口福了,哎嗨嗨! 直到听到又一声“扑通”下水的声音,顾北烟听到有人喊桑都尉,她才眼波一敛,小脸变色,噌地站起来。 嘴里面还塞得满满的,也顾不上去擦嘴上还粘着的糕点沫,顾北烟担忧的扫视了一圈,方才桑行站着的地方果真没人了。 这个大傻蛋,还真跳下去救人了?也不想想冬天的湖水有多冷啊,他的身子骨那么瘦弱,怎么经得起湖水的摧残? 顾北烟吧唧吧唧把口中的糕点往地上一吐,提了裙子纵身一跳,直接跳过面前的桌案,足尖一点,纵身而起,扑向寒波荡漾的湖水。 不管不管,她要找桑行。 坐在顾北烟旁边的砚心和水沁凝先是被溅了一脸的糕点沫,仰头看看顾北烟,一个个瞠目结舌,等到砚心意识到顾北烟要做什么的时候,想要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顾北烟跑的飞快,砚心的“桑因”二字刚刚出口,就听“扑通”一声,顾北烟已经纵身跃入水中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在提醒她 太后一怔,微微敛眉,看了眼不远处负手而立的慕千识。 帝王早已下令,让侍卫统领何唐派人下去救人,御都府这边,一直暗中护卫着帝王安全的仪椿,见桑行等人纷纷下水,愈发提高警惕,注视着帝王周围。 桑行本来还想着叶蓁是在舞台附近落水,朝着那个方向找,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叶蓁,可是等她游过去,找了一圈,根本没有。 这才注意到,因为水下设了机关,改变了水流的速度和方向,叶蓁在不会水的情况下,忽然落水,极有可能是一挣扎,被水流冲到其他地方去了。 桑行蹙了蹙眉,踢着水继续找。 水下的光线本来就不好,加上天又黑,幸好水面上放着不少河灯,水中才能模模糊糊的视物,桑行游了一刻钟,感觉身体都快冻僵了,只在水中遇到过两个同样是下来找人的士兵,并没有找到叶蓁,也没有见到司徒毅和慕千识。 就在桑行快要憋不住,想要上去喘口气儿的时候,脚下蓦地一重,好像被什么缠住了。 桑行使劲儿踢了两下也没有挣脱,低头一看,只见脚下一团团漆黑,借着模糊的灯光分辨,应该是水草之类的东西。 桑行只能躬身去扯,扯着扯着,桑行就觉得这团水草好奇怪,好像越扯越多,好不容易将缠在自己脚踝上的水草扯掉。桑行又潜下 去,带着试探和好奇的意味,将水草丛拨开,草丛里赫然有一个人。 费了好大的劲儿,桑行才将这人从水草丛中分离出来,待从凑近了看清楚这人的样子,可不就是她要找的叶蓁吗? 眉梢一喜,桑行一手揽住叶蓁,一手划水往上游。 桑行体力本来就已经耗费了不少,又加上抱着叶蓁,在水下游得相当吃力。 快要接近水面的时候,一只脚的脚踝又是蓦地一重,桑行刚开始以为又是水草,踢了一下,可是感觉不对,她还没来得及低头往下看,那股钳着她的力量忽地一重,扯着她往下走。 桑行的身子骤然失衡,揽着叶蓁的手也稍稍松开,眼前一道人影游过,一把就将桑行手中的叶蓁夺了去。 稳住了身子,桑行仰眸,就看清了那个夺人的是谁,赫然是司徒毅! 心里面一股憋屈瞬间化成了火焰冲了上来,凭什么她找到的人,他上去就夺了,还那么粗暴,是想做什么?让叶蓁感激?还是让叶丞相感激。 绞着一股子气,桑行心气儿上来,竟完全忘了身上的冰冷无力,脚下奋力一蹬,提身游了上去,正好捉住叶蓁的双腿。 怀中蓦地一重,司徒毅低头往下看,就看到桑行拖着叶蓁的双腿往下扯。 黑眸一沉,司徒毅抱着叶蓁的手臂更紧,用力一甩,还以为会把桑行甩掉,没 想到桑行完全是使出了**的劲儿,仍旧牢牢的抱着,没松手。 蹙了蹙眉,水下又不能说话,司徒毅薄削的唇瓣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心一横,一脚踹向桑行的肩头。 桑行吃痛,眸子一脸,蓦地松手,司徒毅就带着叶蓁毫不犹豫的往上走。 桑行的身子由着惯性往下沉,浅水面的光亮比深水下要好很多,桑行仰脸下沉的瞬间,似乎看到有什么刺眼的东西在叶蓁的腰间飘动。 整个人失衡,桑行又没了力气,根本就控制不住,好在沉到一半,腰间骤然一暖,桑行感觉到被人从后面抱住。 紧接着身体一旋,桑行被那人揽着在水中站起,又变回头上脚下的位置,那人也随着旋转的动作,从桑行的身后游走到了身前。 清罹的面容,清冽的眼睛,薄性而无情,桑行怎么也没想到扶住她的人会是慕晓。 桑行一怔,慕晓已经将她放开,抬袖指了指她的身后,桑行转头,就看到顾北烟欢天喜地的游了过来,而且,顾北烟的脸,赫然是她的真面目。 眸中划过一抹错愕,桑行再回头,慕晓已经游走了。 所以,慕晓是看到顾北烟的真面目,他刚刚是在提醒她? 心底滋味不明,桑行忽然有一点混乱,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她心心念念的人刚刚一脚把她踢开,而她的仇人此刻却 在提醒她。 桑行心绪不明的踢了踢腿,朝顾北烟的方向过去,顾北烟看到桑行,兴奋的招了招手,没想到桑行一语不发的游过去,直接伸手,开始拆她头上的饰物和发带。 顾北烟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不过和桑行离得这么近,她还是有点小激动。 直到桑行将她的头发全部解开,并且往她的脸上糊,她才反应过来。 哎呀呀,不好,涂在脸上的遮颜砂遇水融化了。 没错,她的脸上涂得就是遮颜砂,是经过她精心改进的,按照桑行的模样定制而成的,本来她还想给桑行一个惊喜的,只是时间仓促,她都还没来得及告诉桑行。 有点委屈又无奈的眨了眨眼睛,又着急又愧疚,她这个样子怎么上去啊,要是被众人发现她的脸变了,那她岂不是害了桑行,她自己倒霉没关系,重点是她不想好心办坏事,牵累了桑行。 仰头看了看桑行,桑行似乎比她淡定多了,其实,顾北烟不知道,桑行的着急和难过都是看不出来的。 桑行看顾北烟也装扮的差不多了,这才扯着顾北烟的手,吃力的往上走。 顾北烟小小的手被桑行攥着,心里甜蜜的乐开了花,相当配合的追随着桑行,两人一露出水面,还来不及去看岸上的情况,桑行一把按住顾北烟小巧的后脑勺,让她靠在自己 的肩窝上。 幸好冬天穿的比较厚,而且桑行也女扮男装惯了,在衣服上格外的仔细,唯恐哪日真的遇到突发状况,所以就算她的衣服湿了水,也完全看不出来。 顾北烟的脸基本上全被湿漉漉的头发挡住了,刚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还没看到外面的景象呢,又被桑行一把按住。 “别动别说话,一切听我的。”桑行唇瓣凑到顾北烟的耳边,温热吐息,酥酥麻麻的撩着顾北烟的耳廓。 顾北烟心底一片柔软,乖乖地听话,不动不出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桑行怀中抱着顾北烟,吃力的将她往岸上拖。 此刻,叶蓁已经被司徒毅带上岸,慕晓也在他们之后上来了,水中余下的也就只有桑行和顾北烟。 奉命救人的何唐见桑行从水中浮出,赶快上前帮忙,想要把桑行怀中抱着的小人儿接过来,桑行皱着眉摇了摇头,拒绝。 何唐先是一怔,为桑行的固执,他明显的看出桑行体力已经跟不上了,但下一瞬,又想通,毕竟桑因是个女子,而自己又是个大老爷们,这全身湿哒哒的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这样想着,又忍不住抬头去看岸边抱着叶蓁的司徒毅。 这一看不要紧,简直了吓了一下,就在何唐回头的一瞬间,桑行也堪堪抬眸,就看到岸上的司徒毅将叶蓁放到地上,直直地吻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冻晕了 桑行脚下一晃,差点又跌坐到水中,幸好旁边的何唐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谢谢。”桑行小脸煞白,转眸对何唐说了一句。 “小事,桑都尉不必言谢,确定不让小人帮忙?”何唐眼睛又瞟了瞟伏在桑行肩头的顾北烟,他是真的没什么想法,就是想单纯的帮一帮桑行。这信王殿下当着未婚妻和大舅哥的面都公然去吻其他的女子了,虽然是为了救人,但总归不大好。 而他只是说帮桑都尉扶一下桑因,应该不算逾越吧。 “不用了。”桑行再次拒绝。 在何唐困惑的目光中,桑行几乎是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顾北烟抱上岸。 一上岸,桑行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不过,她始终没有将顾北烟放下。 顾北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着桑行粗重的气息还是心疼的不得了,可她脸上的遮颜砂洗掉了,知道岸上都是人,她也不敢贸然乱动。 另一边,司徒毅一上岸,叶丞相就带着相府的人围了上去,叶蓁的随侍婢女赶忙蹲夏身子按压叶蓁的胸口,让她吐出胸肺内呛入的水。 在丫鬟的大力按压下,叶蓁虽然把水吐了出来,但人一直未醒。这个过程中,司徒毅一直单膝跪在叶蓁的旁边,心里焦急的不得了。 待叶蓁把水吐的差不多了,司徒毅眉头一皱,俯 身帮她做人工呼吸。 还在按压叶蓁胸口的丫鬟一愣,手停住了,仰头看看站在一边的叶丞相,叶丞相老脸一白,眸色深深。 围观的众人都震住了,这大庭广众的……也太刺激了,人工呼吸也可以找个女人来做吧?这心里面到底是有多担心,多着急啊? 帝王微微敛了眸。 太后抿唇不语。 紧随其后上岸的慕晓刚刚从慕千识手中接过一件披风,长长的黑发还在滴着水,一抬头看到这一幕,先是微微一怔,然后转头回望了一眼在他身后出现的桑行。 一见桑行抱着顾北烟上岸,砚心和水沁凝就冲了过去,一左一右,一人拿着披风,一人拿着大氅,都往桑行的身上盖。 “都尉,水里是不是特别的冷,你可千万别着凉了,来,让妾身给你暖一暖。”水沁凝关切的说着,就捉住桑行冰凉的说,拢在自己的手心里。 砚心眸光动了动,“都尉,要不您跟皇上说一声,先回府吧。” 桑行苦涩的弯了弯唇,水眸无奈又无力地看了看水沁凝,又看了眼砚心,反手将自己的手从水沁凝的掌心抽出,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我没事。” 说完,桑行咬了咬牙,抱着顾北烟从地上站起来。 顾北烟虽然不大敢动,但也知道桑行抱着她站起吃力,便暗暗的蹬脚,使内力帮桑行。 桑行自然也有感觉,不动神色的拍了拍她的腰。 “咳咳咳!”叶蓁一阵猛咳,终于渐渐有了反应,苏醒过来,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司徒毅,梦一般的不真实。 叶蓁反复的眨了眨眼睛,才终于确定眼前的人是谁,心里面一股委屈和酸涩涌上来,“王爷!”叶蓁楚楚可怜的喊了一声,“哇”地一下子哭出来,径直扑入司徒毅的怀中。 司徒毅身子一僵,眸色略沉,抬臂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好了,没事了。” “蓁儿。”叶丞相稍显尴尬的蹲在叶蓁的一边,又是怜爱又是心疼的看着叶蓁,见叶蓁哭的那样悲痛,心窝好像被狠狠地戳了一刀。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大太监李执尖细的声音响起。 帝王拢了拢眉,拾步上前,沉声吩咐,“先别哭了,让太医给你瞧一瞧,看看什么情况。” 叶蓁这才抽抽搭搭的止住哭声,仰脸看了看帝王,又看了看她爹,叶丞相点了点头,叶蓁恋恋不舍的松开司徒毅,将自己的手腕送到太医面前。 桑行看了看那堆聚在一起的人群,又看了看独独没有上前的太后,犹豫了一下,不想一下子那样大张旗鼓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尤其是某些人的面前,她决定去和太后告辞。 “娘娘,家妹方才为了寻找微臣,贸贸然跳水, 现在冻得晕过去了,微臣想先行带她回府。”桑行虚弱的冲太后行了一个礼,开口请示道。 太后的注意力原本是放在那一圈人上,蓦地听到桑行的声音,思绪才被拉回来。 凤眸闪了闪,睨着落汤鸡一样的桑行,又看了看她怀中软趴趴的披头散发的人儿,太后朱唇启动,“冻晕了?这么严重?太医也在,还是先让太医看看,省的出了什么毛病。” 桑行眉心一跳,她说顾北烟冻晕了而不是呛水昏迷,就是怕太后叫太医查看,顾北烟的这张脸太危险了。 “没关系的,娘娘,因儿只是自小身子弱一点,水性很好,刚刚在水里没事,一上岸被冷风一吹,才经不住晕倒了,微臣回去给她煮碗姜汤暖暖就没事了。” “我送你。”背后蓦地响起一道磁性惑人的嗓音,桑行不用回头,就知道对方是谁,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三个字中带着的冷冷寒气。 太后先是微微一愕,转而凤眸一弯,潋起浅浅的笑意,“既然如此,就让阿晓送你回去吧。” 太后的话是对着桑行说的,目光却是一瞬不瞬的凝落在桑行的背后。 若不是心里早就猜测着慕晓有九成九是桑婉婷的孩子,桑行真有点怀疑慕晓到底是不是太后和慕千识的私生子。 太后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而且桑行也明显的感觉到太后 是因为慕晓的话才会这么轻易放行,而且慕晓这样主动,肯定是想问问关于顾北烟的事情吧,毕竟在水中慕晓是看见了顾北烟的。 反正不管怎呢么说,桑行似乎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俯首谢恩告辞,桑行抱着顾北烟转身就走。 慕晓亦是对着太后鞠了鞠,只不过在慕晓站直身子的瞬间,桑行听到太后又说了一句话,“夜里风大,你又刚刚下水,回去赶紧把湿衣服换了,小心染了风寒。” “是,谢娘娘关心。”慕晓轻声应着,转身,拾步去追桑行。 太医给叶蓁诊治完,回身开了几服药,就嘱咐叶丞相送叶蓁回去好好休息,莫要让叶蓁再着凉。 叶丞相早已让人拿了干衣服盖在叶蓁的身上,听得大夫这样叮嘱,自然是马上向皇帝请辞,说要送叶蓁回府。 都已经是这种情况了,帝王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有应允。 可是,叶蓁又闹脾气了,她不肯跟叶丞相回府,非要司徒毅送她才成。 叶丞相略显为难的看了一眼司徒毅,又看了一眼帝王。 “既然叶小姐要求,老五,你就勉为其难,送叶小姐回去吧。”帝王扬了扬手,下令。 “是。”司徒毅抿了抿唇,和叶丞相一起,将叶蓁扶了起来,举步离开的瞬间,司徒毅黑眸轻动,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全场,却没有看到某人的身影。 第一百八十章 是个蠢货 长长的宫道上,桑行抱着顾北烟艰难的前行,她的力气真的快没了,感觉要虚脱了一样,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仿佛随时都会跌倒。 砚心和水沁凝亦步亦趋的跟在桑行的左右,一个眉心微蹙,一个神情紧张,随时都准备扶住摇摇欲坠的桑行。 相比之下,扬言要送桑行的慕晓则轻松许多,清罹的面容神色浅浅,薄凉的唇瓣微微抿着,不疾不徐的跟在四人的身后,信步从容。 终于桑行脑子一懵,双腿一软,一头就要往前栽去。 砚心和水沁凝吓了一跳,赶忙去扶,没想到背后的,慕晓大手一扬,一把攥住桑行的后衣领口,稍稍使力,往自己面前一扯。 桑行还没有完全丧失的意识瞬间回拢了一些,沉重的眼皮抬了抬,模模糊糊的就看到慕晓那张冷峻的脸。 “把她交给我。”慕晓冷冷地吐出五个字,温热的气息拍打在桑行冰冷的肌肤上,刺激着桑行的神经。 一个激灵,桑行睁大眼睛,挣扎着要站起来,嘴里嚷着,“不用不用。” 慕晓也不强求,让桑行站好,松开她的衣领,继续往前走。 没走多长一段,桑行又撑不住了,慕晓微微蹙眉,一把挥开去抢扶桑行的砚心,单手拖住桑行,唇角略带着嘲讽,又似含着一抹打趣的意味 ,淡淡地问:“还来吗?” 桑行完全是头脑发热,迷迷糊糊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明明撑不住,还要硬撑,真是个蠢货!”慕晓低低地骂了一句,结实有力的长臂随随一勾,揽住桑行的后颈,身子微倾,另一只手臂搭在桑行的腿弯,轻轻松松的就将桑行打横抱起。 不对,应该是轻轻松松就将桑行和顾北烟一起打横抱起。 水沁凝和砚心站在两人背后,目瞪口呆的望着三人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转头,面面相觑。 到底是她们的“男人”太轻,还是慕晓太过强悍? 桑行本来就是凭着一股心火在撑,当心弦断了,身子终究承受不住冷水和冷风的摧残,软软地摊在慕晓的怀中,脑袋昏沉,全身发热。 慕晓走到宫门口,举目望了望停在门口的一辆辆马车,略略思考了一下,他抱着两人走向御都府的马车。 “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一进车厢,慕晓就冷冷地抛出这么一句。 顾北烟眼帘颤了颤,慌忙从桑行身上抬起头,一抬眸,就撞上慕晓冰冷嗜血一团玄黑的深瞳。 心口一颤,顾北烟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从桑行身上爬起来,“她……她怎么了?”顾北烟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桑行,有点慌。 “你太重,被你压死了。”慕晓头 也不抬,又重新将桑行在软垫上安置好,并顺手扯了车厢内主位后面的一张被褥盖在桑行的身上。 “你骗人,”顾北烟瘪了瘪嘴 ,“她还有呼吸呢,她还在发热呢!你不是好人,我不信你。” 慕晓轻嗤,没理她,随手搭上桑行的脉搏,却蓦地瞳孔一敛,脸色忽变,再度低头,打量起桑行。 难道……是真的? 慕晓唇瓣动了动,心神一凛,再探,没错。 一时间,心绪慌乱,他随手点了几处桑行身上的穴道,就闭目不语了。 任由顾北烟怎么吵闹,他都不再说话。 关于顾北烟为何会假扮桑行的妹妹,又为何会在水中恢复本来面目,慕晓一字未问。 当然,顾北烟问他的问题,他也没有回答,比如,为何会好心的要送桑行,再比如,红衣教的那张被盗走的药方如今又在什么地方。 马车粼粼,不一会儿,三人就回到了御都府。 “有手帕吗?”下马车之前,慕晓骤然出声,问出这么一句。 顾北烟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有些不大相信,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慕晓剜了她一眼,“不然呢?” “没有。”顾北烟回的干脆,就算她有,现在也湿了吧,还怎么用。 慕晓蹙了蹙眉 ,眼神中嫌弃之色毫不遮掩,“一个姑娘家家的,连个手帕都不带。”说着,随手扯了扯自己的袖袋,从里面掏出一个湿哒哒的帕子,扔给顾北烟。 “做什么?”顾北烟一头雾水。 “桑行是蠢,我看你是没脑子。”慕晓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你的脸。” 顾北烟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脸已经恢复真容了,若是被御都府的人看到就不好了,原来问她有没有帕子是让她遮脸的。 御都府的守卫见桑行被抱着回来,昏迷不行,且慕晓又有慕府的腰牌,便也没有阻拦,顺利的放行。 慕晓抱着桑行直奔桑行的厢房,因为顾北烟并不住在御都府,御都府自然也没有她的住处,她就跟着慕晓往桑行的房间跑。 因为每日都会有人洒扫,桑行的厢房并没有上锁,一脚踹开厢房的门,慕晓阔步而入,顾北烟撇撇嘴,紧随其后。 慕晓将浑身湿哒哒的桑行放到床榻上,蹙了蹙眉,回身指着顾北烟,“你先出去!” “你要做什么?凭什么让我先出去?你不会是要害她吧?”顾北烟连珠炮似的,一连三问,小脸上满满地警惕和不解。 慕晓一脸黑线。 歪了歪头,一脸无语的看着这个身材娇小的姑娘,“你难道就不需要换身衣服吗?” 呃……顾北烟低头看了 看自己的身上,虽然穿的比较厚,但还是浑身湿哒哒的,可是这御都府也没有她的衣服呀。 抱怨的话还没说出口,只听慕晓的声音又接着响起,“你不需要,桑行需要,你难道没有看到桑行现在已经染了风寒在发热了吗?你一个大姑娘,还要在这里看男人换衣服吗?你若是真的关心桑行,还不如马上去抓副退烧的药给桑行煎了。” 慕晓一字不顿的说完,转身去衣橱里找桑行的衣服。 顾北烟汗哒哒的低头往外走,她还以为慕晓是真的问她要不要换衣服呢,没想到就是为了挖坑怼她呀。 好吧好吧,不管怎么说,慕晓有一句话还是对了的,她现在得去给桑行抓一副退烧的药才好。 顾北烟一走,慕晓即刻转身走到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周没人,便把门关了,上拴。 又走到窗边,将窗子也关了,最后才站到桑行的床榻前,唯恐是自己断脉断错了,慕晓一撩衣摆,坐在床沿上,再度伸手探脉。 微砺的指尖触上桑行滚烫的手腕,慕晓心尖儿蓦地一抖。 抿了抿唇,慕晓眉心微拢,大手触向桑行的腰带。 当裹胸的纹路透过薄薄的湿透的里衣出现在慕晓的面前,慕晓清冽的眸子一沉,一把扯过被子盖在桑行的身上,良久回不过神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有多憎恨他 他曾经猜测过她是个女人,可是当真正确定的时候为什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笃笃笃!”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将慕晓凌乱的思绪打断。 “呼……药煎好了,快开门呐,哇呀,好烫。”是顾北烟的声音。 “小姐,还是让奴婢来吧。”是丫鬟秀云的声音。 慕晓眼波轻动,微微启唇,“等一下。”转身拾步朝衣橱那边走去,他愣了那长时间,只是给桑行盖着被子,衣服并没有给桑行穿。 虽然里面的衣服他不能帮着换,但是换个干净的外袍还是可以。 随手提了一件衣袍,慕晓又走向桑行,掀开被子,慕晓忍不住皱了皱眉,因为刚刚直接将桑行放在了床榻上,现在被褥都浸湿了。 抬手将干净的衣袍往床榻里侧一扔,慕晓俯身,一只手臂托着桑行的腰身,一手将她身上湿透的外袍中衣尽数除掉。 本来慕晓还想着是不是要把桑行的袜子也除掉,毕竟冰凉的袜子套在脚上,对身体也是很不好,可是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放弃了,脚对女子来说不是很重要的吗? 又看了眼她黏在身上的里衣,慕晓攥了攥手心,有点紧张的去扯桑行里衣的带子,动作生疏而拙劣。 “哎呀,怎么还没好,快点!”顾北烟急急地在门外催促。 最上面的一根带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死死地缠在一起,怎么也解不开,慕晓一急,直接将带子扯断,扬手撕开了桑行的里衣。 平静了一会儿,慕晓背着桑行一扬手,将桑行身下一层已经浸湿的被褥胡乱的往桑行身上一裹,这才转过脸,大手攥着被褥,凭着感觉将桑行身上擦了擦,并拿床单包住桑行的头发,帮她拧水。 虽然竭力的克制着不让自己去看她,但女子香甜清透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慕晓还是忍不住长睫轻动,垂眸。 因为他倾着身子,双手握着桑行的头发,桑行几乎是只露着一张脸,眉目紧闭,与他的脸近在咫尺。 好像是中了什么魔法一般,慕晓清冽的眸低低望着,不知怎么回事,他越看那张睡着的容颜越觉得像桑婉婷,那眉毛、那鼻子、那小嘴,就连睡着的时候拧眉的样子,都那么像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 “婉婷!”慕晓低低的喊了一声,声音说不出的嗡哑破碎。 抬手抚上她的眉梢,他的表情想哭又想笑,指腹不停地在她的眼角摩挲徘徊,心里激涌的是又爱又恨,动作却无比的轻柔舒缓,好像稍稍用力就会把手中的人碰碎了。 慕晓轻阖了眸,俯首,凉凉的唇瓣落上她滚烫的眉梢。 桑行似 有感知,眉心动了动,干涸的唇瓣艰难的张了张,说了句什么,不过声音含糊,慕晓没听清楚。 “砰砰砰!” 强烈的踹门声传来,紧接着是顾北烟又急又怒的声音,“慕晓,你个王八蛋,你死了?” 慕晓瞳孔蓦地一敛,像是被什么扎了一样,速度飞快的从床榻边弹起,他这是怎么了?他怎么能把桑行当成桑婉婷,不,幻觉,幻觉。 桑婉婷他是一定要找到的,那个女人背叛了他,为了权势离开了他,他不会放过她的,桑行毁了他的雪海山庄,毁了木府,还断了他的手脚筋,害他丧了一次命,这些他吃过的苦,他都要一一讨回来。 这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玄黑的眸底寒光一闪,慕晓深呼了口气,上前。 一手托住桑行的腰肢,一手扯掉桑行身下一层已经被浸湿的褥子,拾起床榻里侧的干净衣服,往桑行的身上套,在将里衣扯过桑行左肩的时候,眼梢忽地扫到她的肩上有一个小小的黑痣。 这么巧吗?他肩膀上相同的位置,也有。 烦乱的将桑行的衣服穿好,他又从橱柜里拿出一床干燥的被子,给桑行盖上,将湿被褥叠了放到不远处的矮榻上,慕晓才从从容容的去给顾北烟开门。 门栓刚刚被拿下来 ,只听“嘭”地一声,大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大力的踹开,一抹小小的身影犹如火炮一样直直地朝慕晓身上扑。 慕晓的反应极快,大长腿稍稍退了两步,手中还未放下的门栓飞快的在掌中一旋,稍稍使力,直接戳在顾北烟的脑门上。 顾北烟“哇”地一声哭出来,小身板被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没有稳住身子,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慕晓冷冷地睇了她一眼,又抬眸看向一手端着药,弯腰要去扶顾北烟的秀云,大手一伸,薄唇轻启,“把药给我。” “是!”秀云怔了一瞬,慌忙把药递给他,又倾身去扶顾北烟。 慕晓接了药,转身往内室走。 看着慕晓英姿阔绰的背影,顾北烟不服气的噘着嘴,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追过去。 “桑行,起来吃药了。”慕晓站在桑行床前,轻唤了一句。 桑行双目紧闭,没有反应。 慕晓眼波动了动,提高了音量,“桑行!” 似是听到了,桑行皱了皱眉,低低说了一句什么,就是没有睁眼。 “慕晓,你这个不讲理的大混蛋!” 顾北烟忽然杀进来,冲着慕晓大吼了一声。 慕晓还未做声,床榻上的桑行蓦地张开眼睛,腾身坐起,双眼迷蒙的看了看眼前,似是在自 己的房间里,又转头,视线触到慕晓和顾北烟的时候,瞳孔蓦地一缩。 慕晓抿了抿唇,眸色深深,这是有多厌恶他,有多憎恨他,一听到有人骂他,马上就那么激动的坐起来看看。 抬手将药碗递过去,面无表情:“喝了。” 顾北烟一见桑行醒了,高兴的不得了,也顾不得和慕晓计较了,小跑着冲上去,“你终于醒了,快喝了吧,药是我亲手煎的。” 桑行垂眸看了一眼浓黑的药汁,又抬眸看了慕晓一眼,接着又看了眼顾北烟,脑子里还有点混混沌沌,心里难受,身体上也难受。 小脸一皱,歪头又倒下去,嘴里嘟囔着,“我不喝,我不喝。” “不喝怎么行,脑子都要烧坏了。”慕晓沉着一张脸,还想说本来人就蠢,再烧坏了就不能要了,可看着她闹着又痛苦的样子,也不忍再揶揄她了。 “就是啊,快把药喝了才能好,刚刚我都喝了呢。”顾北烟挠了挠头,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劝。 “苦。”桑行缩在被子里,喃喃地吐出一个字。 慕晓唇角轻抽,这么大一个人,竟然还怕苦。 顾北烟和秀云双双对视一眼,顾北烟弯了弯唇,嘻嘻地笑,她的桑小行竟然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不对,一直都很可爱,随她,嘻嘻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如此不堪 秀云则是一脸愕然,她家向来果断无情的桑都尉怎么也有这种撒泼耍无赖的是时候。 “去准备点蜜饯来。”慕晓侧首对着秀云吩咐了一句。然后就不再叫桑行,而是接着上前,一把掀了桑行的被子,抄着衣领把桑行抄了起来。 将桑行靠着床头放好,慕晓又伸手钳住桑行的下颌,另一只拿着药碗的手直接往桑行嘴里灌。 “喂,你能不能别这么粗暴,药很烫的。”顾北烟急急地喊着,上前就要阻止慕晓,慕晓回头,凉凉地觊了她一眼。 顾北烟一噤,气势立马弱了许多。 药碗的沿口放在桑行的唇边,慕晓微微倾斜了药碗,微烫的药汁碰到桑行干涸的唇边,烫和疼,以及药汁难闻的苦涩气味刺激着桑行的感官,桑行眉心一皱,闭着眼睛挥手就去打唇边的药碗。 早料到桑行会是这种反应,慕晓随随将手一扬,躲过桑行的袭击。 桑行烦躁的把手放下,扭了扭自己的下巴,根本就动不了。 慕晓再度把药碗送到她的唇边,如同前一次,只是为了烫她,让她痛,却不让她喝。 往复了几个来回,桑行的意识终于清醒了许多,抬了抬沉重的眼皮,视线还有些模糊的看着眼前那张清罹冷峻又恨 之入骨的脸,桑行张了张唇,咬牙切齿的喊他的名字:“慕晓。” 慕晓轻轻应了一声,松了钳制她的手,抬手把药碗递给她。 桑行默了一瞬,才把药碗接过来。 慕晓拾步转身,又从矮榻上拿过一张薄被,单手托住了桑行的肩膀,垫在桑行的身后。 全程拧着脸,好不容易将那碗药喝完,桑行抬手递出药碗,顾北烟积极地接了,殷殷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慕晓薄凉的唇角鄙弃的一勾,站在一旁,未语。 桑行嘴里都是苦味,加上发热,力气也弱,本来是一句话也不想说的,可是也知道顾北烟是关心她,只得苦涩的弯了弯唇,低嗔:“又不是灵丹妙药,哪有一服下去就见效的,我休息两天就没事。” “嗯嗯,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顾北烟极其乖巧的点点头。 “慕晓,你也出去,不许打扰她。”顾北烟转头看慕晓。 “你先,我还有话要跟桑行说。”慕晓淡然的说着。 “不行,刚刚你说给桑行换衣服,呆了那么长时间,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对你不放心,你必须跟我一起出去。”顾北烟倔强的抗议。 “你说什么?”桑行瞳孔蓦地一敛,仰头看 了眼顾北烟,又看了眼慕晓,最后目光垂落在自己的身上。 顾北烟不说,她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衣服换了,她的衣服换了呀,是慕晓?紧紧地攥着衣袖,桑行神色变换,全是顾北烟看不懂的情绪。 “我……我说……”顾北烟张了张口,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桑行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出去。”慕晓倏地出声将顾北烟打断。 顾北烟看看桑行起起伏伏的脸色,又看看慕晓,咬了咬唇,低头走了出去,刚出门迎面碰上取了蜜饯过来秀云。 秀云莫名地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顾北烟,端着蜜饯送进去。 慕晓直接走过来将蜜饯接了,门儿都没让秀云进,就让秀云走了。 阖了门,慕晓踱步走到桑行床榻前,一盘蜜饯入眼,桑行没有接,垂着眼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慕晓眼波盈动,收回端着蜜饯的手,将蜜饯放在床头柜上,轻撩了衣摆,在桑行面前坐下。 “你的肩膀受伤,肿了,这是消瘀的药,自己擦一擦,过一天就好了。”慕晓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放到桑行面前。 桑行未语。 慕晓继续说:“你的身上还有一种毒,治风寒的药里面有一味药是和 这种毒相冲的,所以,烧退了之后不要乱吃药,回去我会给你配药,明早让人送过来。” 还有一种毒?桑行眸光轻敛,拾目盯着慕晓。 “我曾说过答应你三件事,你是女子,顾北烟的真实身份,这算是两件,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子的?”桑行微微眯了眸子,终于开口。 “刚才。”慕晓回答的斩钉截铁。 桑行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我什么都没做,不该看的我也没看。”憋了老半天,慕晓终于就这个问题解释了一句。 “呵,”桑行轻嗤,不着痕迹的拢了拢身上的棉被,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掠起一抹轻嘲,“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慕晓说了这么一大堆,全部都是对她有利的事情,对慕晓并没有任何好处,这绝不是慕晓的风格会做的事情。 且今日还是他主动提出送她,难道就只是为了告诉她这些? 这世上能催动人的,尤其是慕晓这种人,大多是利益。 “我在你的眼里如此不堪吗?稍微对你好一点就是有目的?”慕晓黑眸掠了她一眼,眸光深深浅浅,捉摸不透。 “不堪?你怎么好意思用这两个字 形容自己,你未免也太低估自己的能力了吗?三番两次的对我下毒,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残害幼女,荼毒百姓,勾结贪官污吏,夺取赈灾粮款,你做的哪一件事配得上不堪这两字?” 桑行的声音很轻,却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慕晓撇过头,不说话。 “没什么可说是吗?你走吧。”桑行无力地闭上眼睛,她现在很乱,也很烦,关于她自己的,司徒毅的,慕晓的,一切的事情,都缠绕的让她有点窒息。 “你不怕我告诉太后了?不想知道你身上还有什么毒?”慕晓有些意外,她一直都很惜命的吗?不是应该在意这些的吗? “我今天会毒发而死吗?”桑行忽地睁开眼睛,静静地望着他。 慕晓一怔,“不会。” “那你就去告诉太后,让她治我的欺君治罪,杀了我好了。”桑行再次闭上眼睛。 “你……”慕晓心口一噎,都快无语了,看着她那一副死猪怕不开水烫的样子,气急败坏的站起来,连连点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告诉太后,你等着死无全尸吧。” 桑行不动,耳听着慕晓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开门,关门,终于没了声息,眼睫动了动,睁眼,就看到慕晓那张冷峻至极的脸。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该坏了你的好事 “桑行,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可敬的对手,没想到,你也不过是一个遇事就退的懦夫,”慕晓沉沉地出声,说出来,又觉得自己说的不恰当,改口:“不,你连个懦夫都不是。” “你别叫桑行了,以后改名叫桑不行吧。” 话语带着几分轻佻,几分嘲讽,薄凉无情的唇角微微一斜,掠起肆意不屑的弧度,让人恨得牙痒痒。 “太后对我好不好,我比谁都清楚,本来还想跟你合作,看来本世子要换一个人了,啧啧啧,真没想到本世子也有看走眼的一天,桑行,放心吧,本世子一定会给你订一副好棺材的。” 慕晓看似极其惋惜的摇了摇头,身子一旋,作势就真的要走。 “你想合作什么?”桑行“唰”地坐直了身子,水眸泠然望着慕晓的背影。 “哈,”一声轻笑,尾音轻扬,慕晓的声音转冷,“本世子现在对你没兴趣了。” “不许走。”桑行看他举步还要走,心中一急,慌忙就要掀被下床,可双腿早就软麻了,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哪支撑得住她忽然起身。 双腿一软,桑行就直直地朝床下扑了过去。 “小心,”慕晓一惊,身法快如闪电,一条腿膝盖一曲,跪到地上,双臂揽住桑行的后腰,桑行半个身子就跌进了他的怀中。 不同于意识朦胧时的拥抱,当两人意识同时清醒着,身体发生触碰,一股奇异的感觉瞬间蔓延。 桑行慌乱的颤了颤眼帘,小手撑着慕晓的肩膀要起来,可是双腿仍旧无力,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而且她这个姿势也是很耐人寻味。 双腿在床上,身子却在在下面,而且还被慕晓按在怀中,纵然是个正常人,这时候想要站起来也不大容易。 “你别动。”慕晓的声音低低沉沉,抱着她的双手没有松开,腿上使力,扶着她起来,重新让她躺到床榻上。 “都尉,王爷来看你了!”桑行刚刚躺下,慕晓倾身扶着她的手还没有松开,厢房的门就“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紧接着,一身雪白长袍,身披同色大氅的男人阔步而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砚心和水沁凝。 桑行和慕晓同时本能侧首,看向径直走进内室的三人,慕晓手中的动作就僵在了当场。 而走进来的三人亦是相当的意外,司徒毅面如寒霜,星眸蓦地一沉,薄削的唇瓣死死抿着。 砚心和水沁凝先是一惊,紧接着面上尴尬,神思乱飘。 实在是慕晓和桑行的这个姿势太诡异了,一个人在床上平躺着,一个人双手抱着,一条腿跪在床沿上,一条腿在地上支撑,两人的脸还离得那 么近,似乎慕晓只要稍稍俯首,就能吻上桑行的唇瓣。 天,这两个大男人。 水沁凝攥了攥自己的袖襟,咬了咬唇,“都尉。” 桑行眼波一动,看了某个眸色漆黑如洗的男人一眼,转头,收回视线,慕晓也已经松手将桑行放开,站起身,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摆。 “桑都尉,你好好歇着,本世子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你。”慕晓淡声说着,眉目轻抬,很自然的看了桑行一眼,转身要走。 桑行忽地一把攥住他的袖襟,弯了弯唇。 “怎么啦?”慕晓凝眸望她,略带疑惑。 “能帮我把被子盖好吗?”桑行的声音很低缓,但每个字都很清晰,凡是在这内室之中,不管哪一个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慕晓一怔,不用回头就感觉到了某个人眸光如同利剑一般向他刺过来,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若是换了一个人,他肯定会拒绝这个要求,毕竟这种陪人做戏的滋味他是最不喜欢的,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忽然就想这么做一次。 倾身,扯了桑行身上的被子,格外仔细的帮她盖好,掖好,动作温柔的要命。 临起身,他忽地想起一件事,薄凉多情的唇角轻轻一勾,笑的举世无双,“桑行,你真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我说给你改名字的事情。” 桑行怔了片刻,才想起来他说的她应该改名叫桑不行。 桑行汗哒哒,眼睫一眨,冲着慕晓瞪了一眼,“我看你才要改,改名叫慕不小。” 慕晓浅笑吟吟,似乎是被愉悦到了,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没错,我的确不小了。”说话,冲桑行扬了扬袖,算是告别,转身走了。 经过司徒毅身边,慕晓打了个招呼,司徒毅只用鼻音冷冷地应了一声,两人便没再多说什么。 慕晓一走,厢房内室一片死寂,气压低沉的厉害。 砚心眼帘轻颤,低头,刚刚那两人也太若无其事了,当着他们三个人的面谈笑逗乐,这是完全没把他们看到眼中啊,她和水沁凝也就算了,可司徒毅……哎,要有麻烦事发生了。 她和水沁凝乘车从宫里出来,走到御都府门口,就遇到司徒毅着急忙慌的往府里,一问才知道,司徒毅先是把叶蓁送回来丞相府,又马不停蹄地赶来御都府。 应该是想跟桑行解释一下的吧,毕竟在宫里的时候,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桑行也看到了。 虽然这个男人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解释的人,可是偏偏他们一进来,就撞见了那一幕,且桑行和慕晓还不知道收敛。 同样感到压抑无措的还有水沁凝,她畏惧的那眼 梢扫了司徒毅一眼,又偷偷去拉砚心的衣袖。 砚心微微拢眉,示意水沁凝和她一起出去。 水沁凝微微错愕,凭什么她该出去,在那儿躺着的是她的丈夫啊。 可转念一想,宫中除夕宴的水台是由桑行负责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司徒毅在宫中那样不顾一切的救叶蓁,应该是和叶蓁有着莫大的关系吧,所以这急急忙忙的来御都府,是打算找桑行问问情况?怪不得那样着急。 且桑行的妹妹是司徒毅的未婚妻,司徒毅应该是会帮桑行的,这样想着,水沁凝就释然了许多,朝着桑行的方向福了福身子,随着砚心走出去了。 静谧的厢房,只剩下司徒毅和桑行两人,空气中除了蜡烛燃烧的声音,就只剩下两人的浅浅的呼吸。 桑行一直闭着眼睛,可纵然如此,她还是能感受到男人如同尖刀要把她凌迟一样的目光。 她不动不说话,男人也同样不动不说话。 终究,还是桑行忍无可忍。 桑行忽然悲哀的发现,他们两个之间无声的战争,每一次都是以她的落败而收场。 长睫盈动,睁眼,入眼是繁复的帐顶,她没有转头去看他,而是就对着帐顶说:“你来做什么?” “本王是不是不该坏了你的好事?”男人薄唇一张一合,答得飞快,语气寒凉。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是你想的那样 桑行眉心一凛,被褥下的小手攥了攥,她做什么了?有他过分吗?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庭广众之下,他就那么迫不及待,那么急不可耐,想都不想一下就去吻叶蓁。 不,也不是想都不想,是根本就不用想,****在怀,还有什么可想的?而且在水里的时候,人家不是想的更清楚吗?非要抢着救叶蓁,她争夺的时候,他还一脚踹开她。 垂眸弯了弯唇,桑行笑:“王爷说的哪里的话,应该是桑行坏了王爷的好事才对,从一开始的时候,桑行就错了,就不该横插在王爷和叶蓁之间。幸好,现在还来得及,王爷也不用苦苦地欺上瞒下,非要娶什么桑因,直接跟皇上说了,娶了叶蓁得了,抱得美人归,岂不是更好?” 司徒毅听着她酸溜溜的话,黑眸轻动,拾步上前,站在她的床边,垂目望着她。 桑行瞥过视线,不肯与他对视。 “你是在吃醋吗?”男人眉尖轻挑。 吃醋?桑行皱了皱眉,冷冷地回,“没有。” “那刚才为何要联合慕晓装模作样的来气我?”司徒毅撩了衣摆,在她的身边坐下。 “我没有。”桑行眼帘颤了颤,再次否定,不过底气显然没有上一次足。 “我来是想和你解释一下 的。”司徒毅说。 桑行仍旧扭着头,没吭声,不是要解释吗?说吧。 “我和叶蓁不是你想的那样。”司徒毅接着说了一句。 然后,然后没有然后了。 “没了?”桑行撇着眼梢问。 还应该有么……司徒毅星眸闪了闪,眼梢轻掠,“你还想听什么?” 麻麻滴!桑行都想骂人了,是他说要解释的,还问她想听什么?这是她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吗? 气呼呼地剜了他一眼,桑行直接翻过身去。 司徒毅就有点无奈了,是他说错什么了吗?他好像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啊,怎么看上去更生气了? “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吧。”司徒毅默了一瞬,沉声说道。 开诚布公?良久听不到男人的声音,桑行正郁闷着呢,蓦地听到男人这样提议,她自然求之不得,她倒要看看,他要谈什么。 “好啊,”桑行转过脸,看着他,“你先说吧。” 司徒毅微微抿着唇,俊眉微拢,似乎在竭力的思考着事情该从哪儿说起,又该如何组织语言,“我对她的感情和对你是完全不一样的。”好大一会儿,男人才憋出这么一句。 完了? 桑行眨了眨眼睛,这是故意来逗她呢?心里面气的不得了,桑行干脆直接回了一句,“ 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桑行,我是诚心诚意来跟你谈的,注意你的态度。”闻得桑行下逐客令,又想起方才慕晓走的时候,桑行摆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他心里就很不爽。 “我的态度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你若想听好听的,去丞相府找叶蓁,去慕府找慕盈,她们肯定都特别欢迎你,还会给你做一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我御都府可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桑行气吼吼地说完,胸口起伏的跟风箱一样,似乎感觉到肩膀又开始痛了。 倏地想起在雪海山庄他假扮秦歌,慕盈对他献殷勤的事情,没想到她到现在还记着,也难怪,那次她还傻傻的把脚趾头给伤了。 眸中寒意稍退,他执起桑行的手,低低地轻笑,“还说不是在吃醋,没事提慕盈做什么?她喜欢的是秦歌的身份,又不是我。” 桑行眼帘一颤,小脾气上来,一把甩开司徒毅的手,“那叶蓁呢?你千万别说她也不喜欢你,人家就差跟你主动上门提亲了。” “哪有那么夸张。”司徒毅绝艳的唇边微弧点点,笑的魅惑众生,抬手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个小白痴,吃醋的样子还挺可爱。” “你少糊弄我。”桑行擒住他的手腕 ,“今天必须说清楚,你和叶蓁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对她还有什么想法?” 司徒毅星眸盈动,眉眼无辜,“我跟叶蓁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关系,我今天救她,只是为了还一个恩情罢了,当时情况紧急,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恩情?” “嗯,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司徒毅拢了拢眉,“我原以为是你,没想到会是她。” 桑行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一会儿是叶蓁一会儿是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了,都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不说也罢。”司徒毅漆黑的眸子略沉,小时候的那些不堪,既然桑行不知道,他也不愿再跟她提起。 见他不想说,桑行自然也逼迫不得,以他的性子,能过来道歉就不错了,想想当初,他每次都是喜怒无常,说变就变,从来都不会解释。 “那你对她……” “没有任何那方面的想法。”司徒毅接的飞快。 桑行瞥了他一眼,“那方面是哪方面?” “你不知道?”司徒毅清越的嗓音略沉,黑眸深深。 “不知道,你说清楚。”桑行唇瓣微微翘着,固执的昂首说道。 “说怎么能说清楚呢?我做给你看。”司徒毅眉眼一弯,倾身将她抱住。 哈? 桑行小脑 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干涸泛白的唇瓣就被司徒毅啄了一下。 也只是啄了一下,并没有深吻,而是单手撑在桑行身侧,俯首看着她,吐息在她的面门,“知道了吗?” 睨着他多情又深沉的样子,桑行瞳孔一颤,抬手,两只手背拼命的蹭自己的嘴唇,撇过头,不看他。 “怎么啦?”看着桑行一副又恼又嫌弃的样子,司徒毅慌神,大手去拂她的脸。 “你亲她了,我不要你了。”桑行低低地嚷着,眼眶一红,翻身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枕头地下。 “桑行。”司徒毅又懊恼又着急,想去扳她的肩膀,又忽地响起在水底的时候踢了她一下,也不知道伤的重不重,心里更加愧疚了。 干脆脱了鞋,跳尚床,不敢乱动她,只能俯下腰身,单膝支撑在床榻上,双臂环绕在她的腰身,下巴抵着她的后颈,清越的嗓音掠上一抹温润,“桑行,肩膀还痛吗?让我看看好不好?你如果生气,就对我发脾气,不要这样折腾自己,打我骂我都可以。” 桑行藏在枕头下的小脑袋撇撇嘴,没做声。 司徒毅唇角一勾,顺着她的脖颈,也将脑袋探到枕头下,唇瓣几乎贴着她小小的耳朵,“桑行,相思树底说相思,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八十五章 保持距离 桑行一愣,一把抓掉脑袋上的枕头,烛光瞬间照在两人的脸上,“你这个偷东西的小贼!” “不是送我的吗?”司徒毅眉尖轻挑。 桑行噎住,特别想回一句不是送给他的,但是这东西又不同于别的,的的确确是送给他的,要说不是,岂不是有点尴尬,那她送给谁去?难不成自己留着? 想了想,桑行弯了弯唇,还是把那句话搁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其实那是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只是那天我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被你凶了一顿。” 桑行幽幽地说着,眼底的失落难以掩盖。 司徒毅捏了捏她的手,眼波微动,“我知道了,我很喜欢。” 桑行长睫闪了闪,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忽然狡黠的一笑,坏坏地道:“反正还是用你的钱买的,哈哈哈。” “用我的钱?”司徒毅眉梢一扬,想起在尤艺轩的那日,“不是说坏了吗?我看挺好的,难道是另一件?”他记得她当时好像是买了两件吧,虽然是他掏的钱,但是他也不知道她买了什么。 另一件是送给帝皇帝了吧,会把那件不好的送给皇帝? “当然不是,受损的就是这件,”桑行得意的笑了笑,“剑坠的葫芦口上被摔掉了一块,是我后来又花了一下午用金子补上的,是不是看 不出来,是不是很完美?” “你竟然还会这些?”司徒毅分外惊奇,当时他拿到那个剑坠的时候就觉得很惊艳,渐变的紫菱玉雕的小葫芦,上面有几只纹路细腻的蚂蚁,底部有一行小字,就是他刚才问桑行的那句,相思树底说相思。 最为惊艳的还要数葫芦口的地方,很小的一块,嵌着一块碎金,碎金上有一只细细雕琢的金蚁,虽然没有下面的几只雕刻的精细,但也还是极其夺目的。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让我看看你的肩膀。”司徒毅拢眉看着她一脸自得的样子,压抑住又想去敲她的额头冲动。 一提到这个桑行就又些不开心,小脸一垮,垂眸颤了颤眼睫。 司徒毅淡淡瞥了她一眼,抬手去解开她衣襟上的带子,“别闹了,我都没问你和慕晓是怎么回事呢。” “慕晓?”桑心秀眉一扬,也不阻止他的动作,撇嘴,“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吗?” “我来之前,你和他在做什么,我还真不知道。”男人黑如濯石的眸子沉了几分,拉开桑行肩颈上的衣领。 “我……我不小心摔了,他扶我。”桑行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的弱弱说了一句,心里面却在想,她心虚个什么劲儿啊,说的是真的好不好? 肿胀的如同一个小 山丘一样的肩膀入眼,司徒毅黝深的瞳孔蓦地一敛,起身,“你这儿有消肿的药吗?” 桑行想了想,慕晓好像之前给了她一瓶,而且慕晓说她身上还有什么毒,还和风寒药中的一味药相克,也不知道会不会和其他的药相克,用慕晓给的消肿药应该是比较安全的吧。 而且,慕晓既然主动要跟她合作,她的身上又已经中毒,应该不会再下毒了吧。 想到这儿,桑行也坐起身,只手朝床榻里侧摸了摸,找出慕晓给她的那瓶药。 司徒毅伸手接过去,打开瓶塞,里面是药膏,伸手掠了一块,轻轻地涂在桑行的肩膀上,动作轻柔,生怕弄疼她,可桑行还是很痛。 “在床上好好地躺着,为什么会摔?”涂好了药之后,男人阖上瓶盖,又沉沉地问了一句。 咦?这个问题还没过去呢? 为什么会摔,因为慕晓要走,她拦着他,为什么要拦呢?因为慕晓说要合作,合作什么?关于太后,关于桑婉婷,她能说吗?不能,她所告诉的慕晓关于桑婉婷的事情,全部是由她母亲捏造而来的。 司徒毅不会当真,可她必须当真,这也是她进入御都府的目的啊。 司徒毅若是知道她要和慕晓合作这些事,肯定会阻止她,可是……她差了那么久都没有大多进 展,只是官方的知道了晋家被灭门的原因,那背后真正的原因呢? 这一次,她必须通过慕晓才能得知更多关于太后的事情。 所以,不能告诉司徒毅。 “都说了是不小心啊,不然怎么会摔。”桑行含糊其辞的说着,攥了攥司徒毅的衣襟,这才发现司徒毅的里衣袖襟竟然还是潮湿的,眸中一震,“你衣服没换吗?” “还没回府。”男人简略的答了一句。 “那你快回去吧。”桑行说着,作势要推他。 男人漆黑的眸子一沉,声音微凉,反手捉了她的腕,“慕晓走的时候你恋恋不舍,现在本王还没打算走,你就开始赶人,桑行,你什么意思啊?” “不是,”桑行见他脸色又如寒霜,讪讪地垂眸,“我是怕你着凉。” 其实这个男人能来道歉解释,已经是很难得了,毕竟像他那样孤傲冷僻的性子,向来不善于,也不会跟别人解释什么,纵然是面对皇帝和太后,他也极少去辩解什么。 男人眸光一直扫着前方,俊颜紧绷,默然不语。 “司徒毅,我不赶你走了,你把衣服换下来吧,”桑行皱着小脸,拧眉思索了一下,“我的衣服你也穿不了,现在都这个点了,估计街上卖衣服的店也关门了。要不你把陈旸叫来,去给你回府拿一套衣 服,或者,让砚心去也成。” 桑行小嘴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男人蓦然转眸过来,“桑行,你答应过我,会和慕晓保持距离的。” 唇瓣动了动,桑行的话戛然止住,她没想到司徒毅关注的会是这个点。 “为什么你和他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近了?”没等到桑行的回答,男人又接着问了一句,眸色深深,灼灼的摄入桑行的眸底。 每次这样的对视,桑行都觉得害怕,他的瞳孔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沼泽,每次都让她淹溺,沉陷,越挣扎,沉陷的越快。 “你生气了吗?”不知道该从何解释,桑行略感无助的问。 “是,本王生气了,本王很生气。”本以为依着男人的性子,他会否认,没想到他却回的很干脆,声音沉郁,又隐隐绞着愤怒不甘的情绪。 “那……那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桑行眉眼盈盈一弯,有些讨巧的笑着,伸出双臂,去搂男人的脖颈,“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我以后一定会格外注意的。” 桑行嘴上说着,心里面也在犯难,她自然也想和慕晓保持距离,可是太后的事怎么办? “不但慕晓,还有司徒羽,那些对你有不正当想法的男人,你都要保持距离!”男人受用的弯了弯唇,双手捧住桑行的脸颊,霸道而强势的开口。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为何要成心刁难 桑行眼帘一颤,略显为难,“你认真的吗?” “当然。”男人回答的毫不犹豫。 “那你快离我远一点。”桑行蓦地松开他,并大力的推了他一把,同时自己也往后退。 司徒毅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推得往后一仰,一手撑住床板,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睨着她调皮戒备的样子,唇角微微抽搐。 这个女人真是够了! “还生气吗?”桑行看着他狡猾的笑。 “气!”男人俊眉一挑,沉沉地吐出一个字。 “啊?那怎么办?”本来就是想逗逗他的,怎么还气呢? “你要跟本王好好地道歉,还要反省。”男人想了一下,开口道。 “没问题。”桑行答应的极快,不就是道个歉嘛,容易,至于反省,说白了不就是什么也不做,好好休息,完事了检讨一下自己的错误。 咦?对了,她有什么错误来呢?错的难道不是司徒毅吗? 这边桑行还思考过来,男人薄唇一勾,清越的声音又接着响起,“口说无凭,反正这两天不用上朝,水台坍塌的事情,你涉及其中,皇上应该不会让你负责,但是肯定会让你好好呆在御都府,不能乱跑,你就给本王写信好了,认真的检讨一下自己的错误。”男人说的一本正经。 桑行听得却是满脸错愕,还要写信?她可是好多年都不写信的 好吧。 “对了,如果你写的不好,不够真诚,本王是不会接受的,还要打回来重写。”前一波话还没咀嚼完呢,男人的后一波话又接着逸出。 桑心简直就要头大了,哭丧着脸觑着司徒毅,“这不公平,你要是成心刁难我,愣是说我写的不真诚,那我岂不是写一辈子都写不完?” “本王为何要成心刁难你?”男人挑挑眉梢,勾唇浅笑。 “因为你生气啊,你不满啊,那你肯定要拿我出气。”桑行辩驳着。 男人却极不赞同的摇摇头,漆黑如墨的眸子在烛火的掩映下灼灼跳动,好像沉入夏夜的星子,带着异样的光彩,“你放心,本王就是要拿你出气,也不会用这种方式。” “那你会用哪种方式?”桑行不假思索的问出口。 “所谓生气,生的自然是火气,人体内一旦有火气上涨,阴阳比例就会失衡,然后就会导致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流鼻血、牙痛、四肢酸软无力,再严重一点,它还会影响内脏,让人的五脏六腑受损……”男人侃侃而谈,说的像模像样。 桑行听的也是一脸认真,她还是第一次听说生气会带来这么多不好的影响。 司徒毅说了一大堆,终于停了下来,黑眸晶亮的睇着桑行。 “那怎样才能让阴阳调和呢?”桑行眨眨眼睛,一脸虔诚的问。 男人 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想知道?” “嗯嗯。”桑行点点头,这也是多了一项知识。 脑后蓦地一重,男人避开她的肩膀,一手抱住她的后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温热的唇瓣暖暖的落到她的唇上。 桑行睁大了眼睛。 不过一瞬,男人只轻轻地碰了一下,并没有贪恋,便拉开了一点和她的距离,继续说:“明白了吗?男人是阳,女人是阴,男女相互**,自然就能达到阴阳调和。” 桑行脑子里轰地一声,乍然意识到自己是上当了。 双手撑着床板,挣扎着往后退,可没想到这样恰中了男人的下怀,男人星眸一闪,倾身而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桑行按倒在床榻深处,低头吻住她,轻柔缱卷。 桑行大力的推搡着他,男人微微拉开身子,垂眸望着她,沉重的呼吸夹杂着熟悉的味道拍打在她的脸上,好像高温的炭火,不一会儿就把她的脸烤的火热。 “这种事情,你去找叶蓁好了。”心里终究还是有些迈不过那道坎,桑行撇过头,酸酸涩涩的脱口而出。 伸手捧住她的脸颊,男人将她的脸扳过来,大手缓缓地摩挲游走,默然未语,过了一会儿,又略略俯首,去吻她的唇。 桑行不开心,特别不喜欢他这种三缄其口,就只会用行动来强迫她的样子,这样会让她觉得屈辱 无力。 小脸一转,撇向另一边,这样一来,男人的吻就落空了。 还以为他会生气,甚至会有什么粗鲁的举动,然,没有。 这一次,男人竟然不恼,黑眸之中甚至连一丝丝的寒气都没有,兀自捏了她的下巴,再次将她的脸转过来,男人终于对着她出声,“桑行,除了你,本王谁也不想找。” 明明是霸道又强硬的语气,带着男人特有独断和专权,可男人用那种无奈又低沉的口气说出来,就偏偏有着致命的魔力。 桑行心一软,口中仍旧强撑着最后的倔强,长睫微闪,“我有什么好的,王爷随便找一个大家闺秀,都比我强。” “哈,”男人低低地轻笑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又敛了笑意,“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又笨又蠢,简直就是个白痴,本王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可这辈子,非你不可。” 男人说完,不再等她的回复,再度垂首,温柔而又缓慢的吻了吻她的唇角鼻翼。 幽兰暗香的气味撩过桑行的肌肤,一直浸透到桑行的心底深处。什么意思,这话听上去好像是在损她,可是最后一句,听着那么的让人无力招架是怎么回事? 他说非她不可,确定不是幻觉,不是做梦? 桑行只觉得一颗心从未有过的震撼,又意外,又震撼,这个男人以前也说过一些撩拨她的话, 可从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一本正经却又拿她无可奈何的语气。 后来,当桑行被摧残的全身酸软,像是脱了水的小鱼的时候,她就没有力气想这些了。 战局结束以后,他又拥着她躺了一会儿,才起来穿衣,收拾残局。 眸光瞥过她身上褪下的最里层的那些半潮湿的衣物,司徒毅星目轻敛。 桑行侧趴在残留着男人的气息的被窝里,还在潮汐的余韵里起起伏伏,耳朵听着男人窸窸窣窣的穿衣,她连小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临走之前,男人站在床边俯瞰着她慵懒动人的样子,心头一动,忍不住又在她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男人的这一吻,让桑行蓦地响起一件事,连忙睁开眼睛,拉住男人的领口。 “怎么啦?”男人一愕。 “阴阳都调和了,你的火气也消了吧,那个什么信是不是就不用写了?”桑行仰着头问,脸上竭力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男人薄唇一勾,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这是两码事,该写还是要写。” “可我不想写。”桑行翘着被他吻的有些**的小嘴告饶似的看着他。 “乖,我也不想让你写,可是为了防止你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一定要写,还要认真写。”男人伸手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蛋,宛如长者一般,语重心长的教导。 第一百八十七章 是慕世子 “嘁!”桑行不服气的轻嗤,又躺下去。 男人低低地笑,深处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才起身离去。 桑行听着内室的窗扇被打开,紧接着是衣袂簌簌的声音,然后窗扇又被关上,不过须臾,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苍苍茫茫的夜色,除了远处炸开的礼花的声音,桑行什么都听不到了。 拥了拥身上的被子,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和气息。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外面的礼花太吵,桑行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的大半夜都没有睡着。等她迷迷糊糊的刚要睡过去,秀云又跑来敲门,说是叶丞相和慕大人来了。 “他们两个一块来做什么?”桑行打着哈欠坐起来,眯着眼睛望了望窗户的方向,似乎还是很暗,天都没亮,纵然是要追究她负责搭台的责任,也不用来这么早吧。 小手探了探床头的一个方向,摸到一个按钮,桑行轻轻一按,床榻里侧的一块床板抽开,露出一个小暗格,里面装的都是桑行的私人物品,当然也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有几件裹胸,有一叠月事布,有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还有一些瓶瓶罐罐乱七八糟的东西。 从里面抽出一件裹胸,桑行磨磨蹭蹭的穿好, 又将换下来的还有点潮湿的从地上捡起来,包好,藏到暗格中,把暗格关了,又去寻其他的衣服。 桑行盥洗好,一边那帕子擦脸,一边瞥了眼墙角的更漏,已经是卯时了。 “人在哪儿?”桑行将手中的帕子递给秀云,随口问了一句。 “仪椿管家见都尉还没起,就安排他们先去了大厅。”秀云回答道。 “只有慕千识和叶坤吗?还是带着人马来的?”桑行举步出门,边走边问,秀云则拿着收拾好的东西,关了厢房门,跟在桑行的身后。 “不是慕台主,是慕世子,他们是带着人来的,好像……”秀云顿了一下,“好像是要查昨晚叶大小姐落水的原因。” 不是慕千识,竟然是慕晓,桑行稍稍有些意外,不过这件事倒是传的挺快,昨夜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前后不过几个时辰,就传到了宫外御都府中一个小丫鬟的耳朵里,昨晚的事,很轰动吧。 毕竟,叶蓁本身是叶坤的女儿已经吸足了注意力,昨晚又跳得那么绝艳的一舞,还被当今信王亲自所救,这哪一条放出去都能成为帝都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啊! “顾……”桑行嘴唇一张,顾北烟的名字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反应过来,慌忙改口, “小姐昨夜也落水了,你有没有好生照顾?” 小姐?秀云反应了一瞬,才想到桑行说的是顾北烟,连连点头,“昨夜奴婢去厨房的时候遇到小姐,就看到小姐的衣服湿了,就擅自找了一套奴婢自己的新衣服给小姐送去,不过小姐一直等到都尉服药之后才把衣服换了。奴婢后来打算给小姐熬姜汤的,可是小姐说自己没事,也没打招呼就走了。” 秀云向桑行解释着,心里还觉得有些遗憾,她听从宫里值班回来的那些御都府隐卫说,他们家小姐长得可漂亮了。只是小姐来到府上的时候,一直蒙着湿哒哒的手帕,头发也散着,她根本就没看清小姐长什么样子。 “嗯。”桑行淡淡地应着,想着顾北烟必定是回城里的住处去了,也就不怎么担心。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大厅。 慕晓和丞相叶坤分坐在客位上,守岁守了整夜的砚心和水沁凝也都还没有去休息,招呼着下人端些茶点水果,招待前来查案的两人。 闻见桑行走进来的脚步声,大厅内的几人纷纷回首。 砚心和水沁凝皆是一喜,上前行礼,砚心还较为平静些,尤其是水沁凝,简直就是激动,看到桑行又英姿勃勃的站到自己面前,也不顾 众人在前,直接小跑着过去。 “都尉,你怎么样了?好了吗?烧是不是已经退了?” 桑行冲着她勾唇笑了笑,略呈中性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流泻,“放心吧,本都尉没事了。”说完,还在她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 “本来是本都尉该做的事,却让你们两个在这里守了一宿,都辛苦了,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吧,今日要忙的事还有很多呢。”桑行越过水沁凝,看了一眼砚心,显然她的一番话是对着这两人说的。 水沁凝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甜蜜欣喜,全身的疲惫似乎都一扫而空,她的丈夫还真是会体贴人呢。 两人鞠了鞠身子退下。 桑行举步上前,一撩衣摆,在二人对面的主位上坐下,悠然望向对面的二人。 慕晓面色浅浅,黑眸沉郁。 叶坤双目迥然,情绪复杂。 “桑都尉,昨夜宫中发生的事,想必你应该很清楚了,下官受皇上和太后娘娘任命,负责调查水台坍塌的原因,因为此事涉及到叶丞相和桑都尉,所以还请桑都尉能够配合。” 慕晓施施然率先开口,打破寂静。 桑行眼波动了动,她着实没想到皇帝会把这件事交给慕晓,太后这样做,她能想到,毕竟伤了的是叶坤的爱 女,这是一个拉拢叶坤的好机会。 慕晓若是查出此事,不但让叶坤欠了一个人情,还能让太后借此机会给慕晓提个一官半职,更加壮大太后一派的势力。 帝王虽然有些懦弱,但还不至于做这种利人害己的是吧,而且这件事还是牵扯的御都府。 除非皇帝另有打算。 “水台的搭建既然是由本都尉负责,本都尉自然是无可推脱,一定知无不言。”桑行坦然的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完全可以确保,水台从搭建之初,到最后搭建成功,她都是一直在现场的,材料也是她检测过的,没有什么问题。 问心无愧,她自然也不怕慕晓盘问,且慕晓现在还用得到她,应该也不会可以冤枉。 “这就好,”慕晓眼梢瞥了一记叶坤,继续说:“本官已经派人查过,水台之所以会忽然一角塌陷,是因为那一角搭台用的木柱是有问题的,那根木柱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完好,但是中心部分早就被虫蛀掏空了,再经水一浸泡,根本承受不住多大的压力。” “桑行,老朽到底和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你要心思如此歹毒的设计老朽的女儿。”一直坐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叶坤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叫的真亲切 桑行眼帘一颤,辩解:“那不是本都尉做的,施工之前每一个柱子我都检查过,根本不可能有问题,本都尉和叶蓁又没有什么仇,何苦设计她?再说了,一直到她登台,本都尉都不知道她会有表演,如何提前安排设计?” “这……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你身为御都府的都尉想要打听一点消息还不容易吗?谁也没有一直跟着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施工之前忽然动了手脚?”叶丞相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这就让桑行无语,她发现遇到不讲道理的人,真的是没一点办法,根本就解释不清,摇了摇头,“叶丞相要是非要一口咬定是桑某做的,桑某也没什么好解释。” “你承认了是不是?”叶坤继续逼视着桑行。 “我承认什么了?”桑行斜觑着这个无理取闹的老头,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叶坤还有这么蛮不讲理的时候。就算是牵扯到叶蓁的问题,让他方寸大乱,也不能想什么就是什么吧。 “呦,一大清早御都府就这么热闹,吵什么呢?”桑行和叶坤的辩论还没停,没有又倏然响起一道清越动人的男声。 伴随着那道声音,一抹颀长俊逸的身影缓缓踏步而入,雪白的锦袍,衣袂蹁跹,气质不凡。 桑行一抬眸,就撞进男人似 笑非笑的深瞳中。 心中咯噔一跳,桑行莫名的一阵紧张,这一大早是干什么,都是半夜刚走的人,怎么还一个接一个的来? “桑大人,本王来给你拜年了,没想到慕世子也叶丞相也在,是一起来向桑大人讨喜头的吗?”司徒毅对着桑行略略拱手,好像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似的,不咸不淡的和慕晓、叶坤打招呼。 慕晓回了一礼,“王爷过年好。” 叶坤锐利的眸扫了司徒毅一眼,神色复杂,语气冷冷:“老朽可没信王殿下这么好的兴致,老朽是来给女儿讨一个公道的。” “哦?蓁儿情况如何?事情查出来了?”司徒毅一连三个问号,第一个是有些惊讶,第二个是问叶坤,第三个则是转眸看向慕晓,显然他也已经知道如今是慕晓负责这件案子。 啧啧啧,桑行暗戳戳地咂嘴,看看,叫的真亲切,还蓁儿,昨天还说是普通关系呢?哼! “蓁儿整整咳了一宿,心肺都快咳出来了,早上起来虚弱的都说不出话来,都是这个狗贼害的。”叶坤愤愤地说着,目眦欲裂,指着桑行,显然叶蓁的情况是不容乐观。 司徒毅拢了拢眉,又望向慕晓。 相比之下,慕晓淡然的简直就像是没有情绪,“只是稍稍有些紧张,桑都尉有嫌疑, 但并不一定就是嫌疑人,这些还都需要从长计议。” “嗯,”司徒毅点了点头,“慕世子说的有道理,”眸光一转,望向桑行,“这几日,恐怕是要委屈桑大人好好呆在府里读读书,写写字了。” 不知道是不是桑行多心了,她好像看到男人在说道写写字的时候,黑眸中极快的闪过一抹愉悦。 愉悦?发她写什么思过信,他就那么开心吗? “嗯,王爷说的极是,桑都尉这几日最好就不要出府了。”慕晓似是格外的赞同司徒毅的观点。 最好?最好个鬼! 桑行暗暗地咒骂了一句,撇着眼睛狠狠地剜了司徒毅一眼。 也不知道司徒毅看到没有,薄削的唇边翘一丝微弧,星眸流光,“既然如此,本王就不妨碍三位,先告辞了。”说完,转身朝外走。 “王爷且慢。”慕晓的声音尾随而至。 司徒毅回头,等着慕晓说下去。 “既然王爷来了,在下干脆将要问王爷的问题也一起问了,省的再多跑一趟。” 什么,这件事还和司徒毅牵扯到了?桑行本能的抬头瞄了司徒毅一眼,只见男人面沉如水,负手而立,姿态闲适,完全看不出一丝情绪。 “在下已经派人查过,这批搭建水台用的木料全部是来自京城的雅山坊,若是没有 记错的话,雅山坊好像是王爷手下的一个商号吧?木材出了问题,王爷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慕晓一字一句的说着。 在召陵,官员的俸禄虽然不算微薄,但是也的确不是特别的丰厚,所以大多数官员都会选择私下开一些商铺,或者与大商人合作,开一些联合商号,这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只是这个进贡木材的雅山坊竟然是司徒毅手下的商号,桑行倒是没有想到。 她当时接手的时候,木材已经购置进来了,她只是检查了一下木材的质量问题,并没有特别关注木材的来源。 水眸挑了一眼慕晓,脑海中忽然有一个念头闪过,桑行瞳孔微微一缩,看向司徒毅。 司徒毅面色如常,波澜不惊,随随地掸了掸雪白的袖边,“雅山坊的确是本王手下的商号,若是雅山坊的木材出了问题,本王当然愿意负责。只是在生意成交之后,木材就由负责采买的人送进了宫中,再后来等到桑大人检测,又拿去搭台,这个工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经手,若是有人在其中偷换个一根两根,这个责任,本王可负不了。” 男人黑眸晶亮,说的轻轻松松。 桑行垂着眸子,唇角一弯,没想到这个男人随随便便的就又把问题抛给了慕晓,这样一来,不 还是又回到了起点。 “王爷说的自然也有道理,”慕晓赞同的说道,“所以,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鉴定一下,那根出事的木材,是不是出自雅山坊。” “这样吧,”司徒毅略略思忖了一下,“劳烦慕大人先回,一会儿本王派雅山坊的掌柜去找一下慕大人,随慕大人前去确认。” “多谢王爷。”慕晓颔了颔首。 “嗯,本王真的走了。”司徒毅从慕晓那里收回目光,星眸灿灿地看向桑行。 走就走啊,又没人拦着了,桑行心里想着,嘴上还是微微笑,“王爷慢走。” 男人眸子一沉,甩袖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顿住,扭过头来,“桑大人别忘了,午饭后把欠本王的帐送到本王府上去。” 欠他的帐? 桑行微微一愕,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男人说的是思过信。 “知道啦!”桑行愤愤地回应,好像欠债的不是她是司徒毅。 男人在收回视线的一瞬,唇边扬起点点微弧,长腿迈开,扬长而去。 “桑都尉竟然还欠了王爷债?”慕晓低沉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是欠了多少,竟然还让王爷亲自跑来要债。” 桑行倏然收回目光,奇怪的看了慕晓一眼,心思一转,忽然就觉得司徒毅这个死男人就是专门过来提醒她写思过信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这么快就写好了 郁闷的回过身,桑行本来就对叶坤的胡搅蛮缠很是不爽,又被司徒毅这么一搅合,心里更不爽了,说出来的话也就刻薄了些:“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两位就都回吧,本都尉可是要去忙了。” 慕晓汗哒哒,这赶人能赶得委婉一点?“暂时没了。” 叶坤一脸的不屑和鄙夷,什么要忙了,这是心虚了吧,但此刻终究没有什么证据,不能把桑行怎么样,气愤地一甩袍袖,扬长而去。 慕晓清冽的眸子掠了一眼叶坤的背影,也拱手告辞,并未多说什么。 送走了慕晓和叶坤,桑行从大厅走出来,一抬头,正好看到不远处的长廊拐角,景止的身影若隐若现。 桑行这几日一直在宫里忙,也就没让景止跟着,也不知道这丫头这几日都在做什么。本来想过去跟她打个招呼,喊她一声,可看她缩头缩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桑行心头一动,没有做声,提了轻功缓步过去。 景止靠在一根柱子后面,正低着头,双手捧着个什么东西在摆弄,完全没有注意到桑行已经走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桑行骤然出声,吓了景止一跳。 “扑棱棱!”有什么东西从景止手中飞了出 去。 景止赶忙从柱子后面转出来,抬眼一看是桑行,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下来,“奴婢拜见都尉大人,都尉大人新年吉祥。” 桑行眯眸朝着那东西飞出的方向望了一眼,是一只黑色的小鸟,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朦胧的清晨中。 收回视线,桑行垂眸,目光在景止的头顶凝落,微微一笑,“大早上的,怎么行这么大的礼,赶快起来吧。” 伸出手,虚虚地扶了景止一把。 “这不是新年嘛,”景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起来有点傻傻的,“人家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所以新年开头的第一个早上,一定要正正经经地给都尉行一个大礼。” “哈哈,你有心了。” 桑行笑笑,“一会儿记得去找夫人讨赏钱哈。” “嗯嗯。”景止连连点头。 “对了,你刚刚在做什么呢?怎么我一来,好像有什么东西飞了。”想起那只黑色的小鸟,桑行随口问了一句。 “哦,那是奴婢早上在花园里捡到的一只鸟,它的腿受伤了,奴婢就给它包扎了一下,应该突然看到桑都尉,吓了一下,就跑了。”景止搓着小手解释着。 “倒是本都尉的不是了,”桑行弯了弯唇,“ 本来就想逗一逗你,没想到连着还逗了一只鸟。” 景止呵呵地笑。 “都尉,膳食已经备好了,请您过去。”秀云施施然走过来,将桑行和景止的对话打断。 “嗯,知道了。”桑行回头应了一声,朝景止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和自己一起前去。 等到桑行用完膳,又有不少官员前来拜见,七七八八的应酬了大半天,桑行好不容易闲下来,回到书房,都已经过去小半天了。 懒洋洋地刚往书桌前一坐,一只信鸽就扑闪着翅膀,从窗台上飞下来。 眸光一闪,桑行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先是勾着头朝窗外扫了一圈,见没有任何异常,这才将信鸽捉住,捻下鸽子脚上的字条,把信鸽放在桌上。 将卷着的纸条打开,一行行蝇头小楷入眼,桑行先是微微一怔,最后看到落款,才反应过来。 这是一张药方,用来治疗风寒的,最后的落款是慕晓。 桑行大致看了一遍,比着普通的风寒药方,这个药方的确是少了一味常用的药,用了另外两味不常用的药替换。 看上去的确没什么问题。 桑行把药方收了,看了看桌上那只还没飞走的信鸽。 眉目轻动,拿了桌上的一张纸,裁 下一条,又卷了广袖,捻了墨条磨墨,最后提笔,思索了一下,在纸条上落笔。 写好之后,桑行吹了吹,待墨迹干了,将纸条卷好,装到信鸽脚上,放飞。 从窗口望着信鸽飞远,桑行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垂目看了看桌上的白纸,桑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笔,桑行仰头望天,谁来告诉她,思过信该怎么写啊?咬笔头咬了好一会儿,桑行才抬手在纸上落字,只是写的也很不顺畅。 一会儿紧紧皱着眉头,一会儿将纸抓成一团扔了,一会儿笔上的墨又干了。 直到景止过来喊桑行吃午饭,桑行才把一封信写好。 非常走心的将信折好,装进准备好的信封,又把信封拢进袖中,桑行才随景止前往餐厅。 餐厅里,砚心和水沁凝二人都在等着了。 吃完饭,桑行想了想,将袖中的信封交给砚心,让砚心去送到信王府去,她现在可不想去见那个死男人,万一他真的不满意,再想其他的法子刁难她怎么办? 回到书房,桑行懒洋洋地蜷缩在躺椅里。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一直阴沉沉的,前两天听钦天监的人说好像要下雪来着。 桑行无聊地坐在屋 子里,耳朵里除了屋子里哔哔啵啵的碳粒子燃烧的声音,就是窗外呼呼地风声。 “扑棱棱!”一阵煽动翅膀的声音。 桑行蓦地睁开眼眸,从躺椅上弹了起来,扑到床前捉住那只鸽子。 上午的时候,她问慕晓到底要怎么合作,让他把具体的事宜说清楚,应该给她回复了吧。 打开纸条,纸条上苍劲有力的字迹入眼,桑行瞳孔骤缩,脸色一变。 砚心送信过来的时候,信王府书房的门关着,陈旸站在门口值守。 砚心跟陈旸说了一声,陈旸进去通报,开门的一瞬间,砚心无意识地扫了一眼,似乎还有一个女子。 眼波盈动,砚心垂眸,陈旸已经走了出来,“砚心姑娘,王爷让你进去。” “嗯。”砚心对着陈旸颔了颔首,表示感谢,推门走了进去。 甫进门,一抹浅橙色的身影就跃入了眼尾,砚心对着司徒毅盈盈一拜,“王爷新年吉祥,妾身奉桑都尉的命令,前来给王爷送信。” 梨花木椅上的男人黑眸一闪,噙着一抹绝艳的光,“这么快就写好了,呈上来。” “是。”砚心上前,眼梢斜睨了边上那么浅橙色的声影一眼,却不想正好撞进对方清清冷冷的深瞳。 第一百九十章 给点指导意见 司徒毅接过信,星眸瞥见这一幕,唇角一挑,随随扬手指了指橙衣女子,“这位是本王从安居镇带回来的银蛮姑娘。” “银蛮姑娘先前被陈旸撞伤了,腿脚一直未好,又是孤儿,无人照料,所以本王就把她带回来了。”司徒毅还特意解释了一下。 砚心眼帘忽闪,转眸正视向银蛮,略略施礼,银蛮浅浅勾唇颔首,算是回礼。 司徒毅垂眸,白纸黑字入眼,只见上面大标题写着三个字,思过书,之后便是一篇文字。 “尊敬的小贼王爷:您好!经过一业的深思熟虑,我已经非常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在此诚恳的思过,保证下次绝不再犯,特地在此恳请王爷的原谅!桑行敬上。” 在砚心和银蛮两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男人拿了手中的书信,拾步走到书桌前,取了一只笔,挥毫泼墨,竟然在桑行送来的信上批示起来。 砚心回来的时候,桑行正抱着一盘瓜子在桌边磕,抬头瞥了一眼走过来的砚心,见她手中拿着的信封还是自己之前写的字样“信王敬启”。 眼皮子一翻,继续垂首嗑瓜子,她就知道会是被男人退回来的结果,男人既然说了,写不好要重写,那肯定就要刁难她一下喽。 “放那儿吧。”桑行随意地朝桌上呶呶嘴,“他是不是说不满意,让重写?” 砚心一怔, 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搞什么,但还是好心的提醒了一下,“都尉,王爷有回复,就写在信里面。”砚心说着,将信呈上。 “哦?”桑行眉梢一挑,有些没想到,一把将手中的瓜子皮扔了,伸手接信。 垂眸看去,桑行大眼睛一转,气呼呼地把信撇到桌上,什么破回复嘛! 砚心见她生气,也不敢多问,偷偷拿眼梢斜觑了一眼桌上的信纸。 最打眼的还是男人遒劲稳健的笔迹,龙飞凤舞,“认错态度敷衍,言语不诚恳,丝毫不见思过悔错之心,还污蔑诽谤本王,罪加一等,继续思过,下次将过错逐条列出!” 砚心第二次送信过来的时候,司徒毅还在书房,只是这一次只有司徒毅一个人,负手立于窗前,什么也没做,似乎在发呆。 听到砚心过来,男人转过身的瞬间,明显的唇角轻扬,眉目染上淡淡喜色。 随手将信展开,垂目。 思过书。 一、胆大妄为,没有自知之明。 二、言而无信,没有遵守承诺。 三、心慈手软,对敌人存有妇人之仁。 四、逆来顺受,不懂得奋起反抗。 没多久,砚心的就回来了。 这次,桑行什么也没做,就披着一件披风,怀中抱着一个暖炉,坐在书房门口等着。 怎么样?还不满意吧? 哼哼,看砚心的表情她就知道。 桑行二话没 说,接过信封,“笼统概括,不够具体,重写!” 秀眉一拢,桑行看着那张纸,思考了一下,再次铺纸,奋笔疾书。 砚心第三次送信来,这一次,桑行写了很久。出乎砚心的意料,这一次男人竟然站在王府倒座房的屋顶上,她来的时候,刚开始还没看到他,就看到陈旸在下面站着。 直到陈旸指了指屋顶,男人翩然从屋顶上跳下来,她才知道。 男人接过信,边看边沿着回廊往书房走,陈旸和砚心就在后面跟着。 思过书。 一、胆大妄为,没有自知之明。对于昨天的事件来说,这一点主要是体现在我明知自己的体寒,却还逞英雄跳水救人,结果得了风寒,连累王爷担心,实乃一个大错,所以王爷在水里踹了我一脚,以示惩罚,是很公正很正确的做法。 我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认知定位如此不明确,应该是因为当初王爷中箭昏迷,我都能背着王爷逃命,所以觉得自己很厉害,才敢贸然下水去救一个弱女子。王爷放心,这样的事我以后一定不会做了,下次我就看着王爷毒发,然后自己逃命。 二、言而无信,没有遵守承诺。这一点主要是针对慕晓这件事,我之前答应过王爷,会尽量躲着慕晓,但是却没有做到,不但如此,我还让慕晓送我回府,和慕晓越走越近 ,严重违背了对王爷的承诺。 想了一下,这又是为什么呢?我记得当初王爷装成王五的时候,刚开始答应我要做我的护卫,可是没过两天就弃我而去,虽然后面王爷又出现了,但还是害的我差点丢了小命,还有后来去雪海山庄的时候,王爷承诺会和我一直一起,结果却自己跑了,去扮什么阁主,害得我只能自己到处乱窜。 从这些事中,我感觉到可能有时候就算不那么的遵守承诺也不太重要,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事件发生,我意识到我错了,现在我才知道,世界是不公平的,有些事王爷可以做,我却不可以。 三、心慈手软,对敌人存有妇人之仁。昨天晚上,我是看到王爷里衣是湿的,害怕王爷跟我一样,得了风寒感冒,所以才怂恿王爷回去换衣服,没想到王爷却说我另有他意。我深深的意识到,我错了,以后绝对不会提醒王爷,王爷想发烧就发烧吧。 四、逆来顺受,不懂得奋起反抗。不好意思,我犯得这一个错误,还是和王爷有关。一直以来,我都不太懂得去拒绝别人,所有有时候别人对我做什么,我都不大会反抗。比如,从青州刚回来的时候,王爷对我做出的无礼之事,以及昨夜王爷的无礼行为,我都没有努力的抗拒。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反抗,不让王爷失望。 砚心和陈 旸都不知道桑行写了什么在,只看到他们尊敬的王爷大人一直垂眸看着那封信,薄削绝美的唇瓣一点点变弯,勾起让人捉摸不透的弧光,且维持了好长一会儿,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 砚心再次拿着信回来,桑行已经不在书房了,她刚刚换好了一身衣服,正在厢房里收拾什么东西,好像准备外出。 门没有关,砚心敲了敲门,桑行回过头来,很自觉的将她手中的信接了。 她这封信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堆,男人竟然每一条都回复了。 第一条,不救他人是明智,不救本王是谋害亲夫,其罪可诛,你若有胆,大可一试! 第二条,这一条反省的还可以,凑合着算过了,日后不容再犯。 第三条,既然你这么关心本王,日后本王的身体健康就交由你负责,每日早晨来信王府给本王把脉检查。 第四条,如此有诚意的不想让本王失望,本王定会多给你几次反抗的机会,到时候若有什么不到位的,本王也可以给你一点指导意见。 桑行看完信,直接气呼呼地拍到桌子上,这头猪,他就看不出来她说的都是反话吗?他就看不出来她是在讽刺吗? 什么其罪可诛,什么不容再犯,什么每日把脉检查,什么给点指导意见,气死了气死了,她要气死了。 哼,愤愤地抓起笔,对着那封信泄愤一般狂写。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小姐是在叫我吗 欺凌弱小,只会武力威胁,暴虐成性!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霸道蛮横!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问青红皂白,是非不分! 荒银无耻,夜夜笙歌,臭不要脸! 一口气写完,桑行重重地把笔甩到桌上,心里真是舒畅多了。 “都尉,还要送去吗?”砚心看着桑行猛出了一口恶气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 桑行当即白了她一眼,这送过去,她还活不活了。“你回去吧,今日不送了。今天辛苦你了。”一想起来下午让砚心跑了好几趟,桑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没事,能为都尉效劳,是妾身的福气。”砚心对桑行鞠了鞠身子。 “嗯,你回去好好歇一会儿吧。”桑行垂眸将桌上被她涂鸦过的信收了,随手放到内室的桌上,她要准备出去了。 当桑行腋下夹着两捆大葱,左手拎着三只鸡,右手拿着一袋子土豆站在慕府门前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光景了。 天气阴沉着,已经开始洒落零零星星的冰花,只是下的还很小。 慕府门口的风灯已经点亮了,红色的风灯,照在影影绰绰的细小雪影中,格外的吸引眼球。 因为是大年初一,慕千识又身居高位,朝中想对他巴结的人不在少数,所以纵然已经是黄昏时刻,幕府的门 前依旧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门口的八名家丁根本招待不过来。 桑行把右手中的土豆往地上一放,拉低了一点头顶山毡帽的帽檐,又把腋下的两捆葱好好地夹了夹,提起土豆,往慕府大门走。 “喂,你是干什么的?” 还没走到门口,一个家丁一眼瞥过来,看到夹在拜访的客人中格外显然的桑行,就出声喝问了一句。 “嘿嘿,这位大爷,我是给府上送菜的张二嫂的儿子,听我娘说,今天府上的菜缺一些不够,我娘就让我送过来。”桑行改变声音,用口技模仿着那位她早就收买了的男孩的声音。 没错,她收买的男孩就是那个送菜的张二嫂的儿子。 因为慕晓的存在,这段时间桑行也算得上是格外关注慕府,因此就关注到了这位张二嫂的儿子。今日她有事要找慕晓,问慕晓的事情,慕晓又迟迟不回,事态紧急,她等不了了,只能冒险前来。 乔装打扮之后,桑行在路上截了那个男孩,给了他一笔银子,男孩就乐得自在的将差事交给了桑行。 桑行便带上事先准备好的人皮面具,伪装后拿着东西来了慕府。 “哦,狗腚子兄弟,原来是你啊,可有两天没见到你了,快进来吧。”先前盘问桑行的那位家丁还没有出声,另外 一个家丁却乍然开口。 刚开始,桑行还没意识到他在喊自己,直到他走过来,相当熟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呵呵地道:“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一会儿要是能见到老爷少爷们,嘴甜点儿,能拿到不少赏钱呢。” 呃……这人说的话是好话,只是那个狗腚子,她怎么听着感觉那么别扭呢? 她还特意问了一下男孩的名字,是叫张小胜啊,怎么成狗腚子了?难道是小名?啧啧啧,这小名取得也是没谁了。 虽然暗暗腹议,但桑行还是脸上带笑,“是呀,就是我,一会儿我要是真得了好处,回来请你喝酒。” “好,一言为定。” “哎,带上我,带上我。” “还有我。” 好不容易搞定了门口的这一堆家丁,桑行提着东西就往院里走。 话说,这慕府可真不小,桑行暗暗感叹。 她都问了四个人了,都还没找到慕府的厨房。 拎着一身的东西往前走,桑行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找到慕晓,就要在慕府里转晕了,刚想再找个人问问,背后蓦然传来一个娇滴滴地女子声音。 “哎,那个谁,你过来。”是慕盈! 桑行的心跳微踉,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回头,这应该不是在叫她吧。 假装没有听到,桑行拾步,继续往前走。 慕盈的声音却又再次在背后响起,“喂,你站住!” 桑行无奈,只得停住步子,回头,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慕盈,“小姐是在叫我吗?” “对,就是你!”慕盈朝着桑行勾了勾手指。 一阵莫名的紧张,桑行压着步子走过去,在距离慕盈两三米远的地方站定,“小姐是有什么吩咐吗?” “你是厨房里的下等仆役?”慕盈斜挑她一眼,眼神略带鄙夷,轻拢着衣料名贵的袖襟,如同一只高傲的孔雀。 “是。”桑行垂着头。 “好,本小姐的纸鸢落在树上了,春兰够不着,你去帮本小姐取下来,今日少不了你的赏钱。”慕盈的声音在小雪中款款流泻。 啊!上树? 桑行长睫轻动,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顺着慕盈手指的方向,朝着一个光秃秃的树望去。 那是一棵很大的枣树,树干粗壮,高大挺立,直入云霄,少说也得有七八十年。 桑行的视线顺着树干一路往上望,娘嘞,那么高,别说一个不会武功的春兰搬着梯子够不着,就算是会武功的人,那个高度也是相当惊人啊! “小姐放纸鸢的技术真不错,竟然能放那么高!”桑行滋味不明的仰着头感叹了一句。 慕盈失落的心情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句话愉悦到了,得 意地一笑,“那是,本小姐的技术可是大哥亲手教的呢!” 慕盈的大哥,慕千识的而另一个儿子,桑行眼梢流转,惊叹,“哇,小姐的大哥,岂不就是大少爷了,小的还没见过大少爷呢,想必大少爷一定更厉害。” “这是自然,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哥哥。”慕盈眸中得色尽显,“你快去摘纸鸢,回来本小姐一定重重赏你。” “是,”桑行口中应着,知道不得不上,遂将手中的土豆往地上放,两捆葱倚在土豆上,只是那三只活鸡倒是让桑行犯难了,三只鸡脚是用一根绳子绑成一串的,她原先拎着绳子倒提着,三只鸡倒也动弹不得。 可是这把绳子往地上一放,鸡会不会趁机跑了。 “你快点呀,别磨蹭。” 那边,春兰因为够不着,已经从梯子上爬了下来,朝着这边走了,慕盈见桑行慢吞吞的,有些不耐的催促道。 “是是是。”桑行嘴里应着,管他呢,三只鸡互相约束着,就算跑应该也跑不远,何况还有春兰和慕盈两个大活人在这儿看着呢,还能让她的鸡丢了? 桑行当即把鸡扔到地上,朝着枣树走去。 好家伙,桑行站在树底下,仰头往上看,原先离得远一点,她已经觉得这棵树很高了,可这样近着一看,似乎更高了呦喂! 第一百九十二章 她提来的鸡 可慕盈在那边看着,她已经站到树下了,跑不掉呀,她现在还是慕府的下人,慕盈说的话她也不能不听,并且她还不能用武功,慕府的下人张小胜是不会武功的,她一用轻功岂不是露了馅?还会让慕盈对她产生怀疑。 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桑行郁闷地勾了勾唇,攀着梯子开始往上爬。 春兰越过桑行,回到慕盈的身边候着,眸光朝桑行看过去的时候,无意间扫过那三只活蹦乱跳的鸡,皱了皱眉,似是怕一会儿鸡跑了,就又走过去将绑鸡的绳子一段固定在不远处的一根木架了。 然后,才有重新回到慕盈的身边。 不知道怎么回事,桑行觉得越往上爬,那个挂着的纸鸢似乎越高。好不容易爬到了梯子的顶端桑行站在树杈上,一手叉着腰,一手扶在树干上,喘了一口气儿。 眯着眼睛往上瞧,麻麻滴,还有那么远的距离呢,都得她慢慢爬呀! 这时候天上的雪也逐渐下的大了起来,桑行头顶的毡帽上落了满满的一层雪花,就连她的睫毛上都沾染了些许冰凌。 吸了一口寒气,桑行双手搂住树干,双腿一勾,紧紧攀住,开始上爬。 白皙的小手在粗糙的树干上来回摩挲,不一会儿,桑行就感觉自己的手要冻僵了,且桑行越往 上,缺少了房屋的阻挡,风就越大。 冷风“嗖嗖”地刮在脸上,桑行的鼻尖和小脸蛋都是红扑扑的,那怎一个酸爽了得。 朝着纸鸢的方向一路上爬,桑行感觉着差不多了,仰头眯眸看了一眼。谁知道,雪花哗啦啦地砸下来,模糊她的视线,她还没看到纸鸢,一阵风吹过来,反而把她头上的毡帽给掀掉了。 “哎!”桑行惊叫一声,脑袋上风刀嗖嗖地蹿。 冻得桑行一个激灵,回头下望尘寰处,她的毡帽一眨眼就变成了雪地里的一个小黑点。 天色渐渐暗下来,桑行已经看不清地面上慕盈和春兰的脸了,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她们穿的衣服的颜色,以及能听到慕盈时不时传来的喊快点的声音。 吁了口气,桑行继续往上,终于,桑行爬到了枣树最高的枝丫上,一手扳着树干,一手去拿纸鸢。 拿到了! 桑行眸色一喜,松了口气,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天呐,怎么这么高!饶是桑行身有轻功,也不住双腿发软。 “拿到了,拿到了,小姐快看。”地上传来春兰欣喜的声音。 慕盈仰着头,美眸流转,淡瞥了春兰一眼,“本小姐又没瞎,看到了。” “嘭!” 慕盈的话音刚落,慕府的上空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跟着眼前一 亮,一个巨大的礼花在夜空中炸开。 树上的一人和院中的两人先是一惊,但旋即抬目看到绚丽的夜空,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应是时辰到了,慕府开始放礼花了。 果然,第一声响过没多久,便是接连不断的礼炮声,桑行拿着纸鸢继续往下爬,只是她忽略了一个问题。 她知道这是在放礼花,可是地上的那三只活鸡不知道啊! 本来吧,桑行把它们放到地上,它们刚着地,还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可是后来应该是感觉到没有什么危险,且脚下的绳子也没挣开,干脆三只鸡缩到一起不动了。 然,巨大的礼炮声却把这三只鸡惊醒了,还吓得不轻。 三只鸡吱哇乱叫地扑闪着翅膀,开始不顾一切,甚至是大力的挣扎。三只鸡原是连在一起,拍着翅膀大叫乱飞。可是到到后来,有一只鸡竟然挣脱了绳子的束缚,疯狂的朝慕盈所站的方向扑过来。 慕盈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当场脚麻腿软,完全忘了反应,还是春兰推了她一把,大喊了一声:“小姐。” 慕盈被推得后退着踉跄一步,才险险避开那只鸡的袭击,可鬓角的头发还是被鸡爪划到,散乱了一些。 惊魂未定,慕盈脚下的步子还没有站稳,那只堪堪落地的鸡竟然又朝她扑 了过来。 “咯咯咯!”大公鸡长鸣一声,猛地飞扑出去。 “救命啊!”慕盈花容失色,慌乱的往后跑,因为太过着急,脚下一重,竟然踩到了自己的裙摆,还没跑出两步,一个踉跄,就扑栽倒地。 “咯咯!” 大公鸡趁势而上,稳稳地落在慕盈的背上,毫不留情的一口啄向慕盈雪白的后颈。 “啊!”慕盈凄厉的惨叫一声。 “小姐,”这边刚刚躲开的春兰护主心切,急忙又跑着冲了上去,手臂挥舞着,“走开呀,你快走开,不许啄我们小姐。” 公鸡又不是人,哪里听得懂人话。 春兰赶它,它也开始啄春兰,并且始终都围绕着慕盈盘旋。 慕盈简直是无奈到哭了,主仆两人一边哭天抢地的喊救命,一边手忙脚乱的躲避公鸡的袭击,那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桑行刚下到有梯子的地方,素手扶着树干,脚尖还没触到梯子,耳朵里就传来慕盈的一声惨叫,桑行心肝一颤,急忙撇头朝着慕盈方才所站的地方看去。 虽然天色擦黑,但接着莹莹地雪光以及慕府走廊上的风灯,桑行也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慕盈好像在和什么东西搏斗。 和什么东西搏斗? 桑行瞳孔一缩,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一声一声的鸡啼 传来,也印证了桑行的想法。 天呐,她刚刚上来之前就想着那三只鸡千万不要跑了,没想到还真的是应验了,不但想跑,竟然还袭击慕盈。 娘得咧,那可是她提来的鸡,慕盈要是有什么意外,一会儿倒霉的可就是她了。 心里慌慌张张地这样想着,桑行朝下面喊了一句,“小姐,别怕,小的这就来救你。”桑行将手中的纸鸢往地上一扔,双手迅速的攀住树干,蹭蹭蹭地顺着梯子往下爬。 “这是怎么回事?”慕晓清冽有力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桑行的梯子刚下了一小半。一听到慕晓的声音,桑行就急忙止住了手里的动作,垂眸下望。 只见满场子鸡毛乱飞,慕盈主仆二人满场子溃逃,而在距离主仆不远处,慕晓和一大帮人走了过来。 脚步从容,丝毫不见慌张着急,好像慕盈的慌乱根本与他无关。 更让桑行吃惊的是,慕晓的旁边竟然还站着司徒毅,一身雪白似乎要和雪地融为一体,就那么随随地站在慕晓身边,气势已经压倒一切。 这个臭男人难道都不休息的吗?差不多给她回了一下午的信,大晚上的竟然还来找慕晓,这个世界可真小。 桑行暗暗地这样想着,却没想到自己也是斗智斗勇了一个下午,晚上还来出门上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们继续 “快……快救小姐。”是春兰断断续续地声音。 “呜呜……好痛。” 慕晓眉心一蹙,手臂随随一扬,浅色的衣袍袍袖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一股掌风打出,只听“咯”地一声,那只袭击慕盈的鸡就瞬间毙命。 如墨汁一般一团玄黑的眸子扫了一眼全场,看到那两只还在挣脱绳子的活鸡,慕晓再度一扬掌风,两只鸡也瞬间没了声息。 好霸道的武功,好强劲的内力! 众人暗暗惊叹,站在慕晓身后的凌深更是忍不住微弯了唇角。 司徒毅负手而立,星眸浅浅淡淡,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二哥。”慕盈哭丧着脸,嘴角撇着,不断地抽泣,那模样真是委屈的不得了。 慕晓抬眸睨了她一眼,只见慕盈发髻凌乱,左边脸上有三道血淋淋的抓痕,嘴角破了皮,就连新换的衣裙也被鸡爪划破了。 黑眸蓦地一沉,闪过一抹阴鹜寒冷,扫射到慕盈旁边的春兰脸上,流泻出的声音也带着嗜血的气息:“你是怎么伺候小姐的?” “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照顾不周,才让小姐受了伤,请少爷责罚奴婢。”春兰扑通一声跪下,低着头,颤抖着哭出声。 “不是,不是春兰,都怪她,是她把鸡带进来的。”慕盈虽然是一脸狼狈,哭的花容惨淡 ,但仍旧是中气十足,扬起秀手,遥遥一指。 众人顺着慕盈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桑行一脸愧色,刚才树上下来,捡了地上的纸鸢,攥在手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慕晓侧首,逆着雪花,微微眯了眯眸子。 回首的瞬间,司徒毅眸色深深,面沉如水。 “凌深,送小姐去看大夫。”慕晓收回视线,随口吩咐凌深。 “是!”凌深领命,朝着慕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慕盈心中不情不愿,但也知道自己在慕晓面前根本违拗不得,只得不开心的随着凌深离去。 “你也去吧。”慕晓又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春兰。 “谢少爷恩典,谢少爷恩典。”春兰连连叩谢。 “让王爷见笑了。”慕晓唇边掀起一抹弧度,朝着司徒毅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无碍。”司徒毅只说了两字,面色极淡,朝着桑行所站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慕晓可以继续处理府中的事。 桑行捏着纸鸢小脸蓦地一沉,她怎么就没有见过这么好心且通情达理的人,呸! 不行,她的单独见见慕晓,不但要解释清楚这件事,还要问问另外的事啊!哼,她这么急,还不是因为某个臭男人,可惜某人好像并不知情,这情也就没法领。 “也没什么好处理的,凌霜,把她丢出 去。”慕晓云淡风轻地朝着一个名叫凌霜的手下吩咐。 乍一听,这句话似乎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在场的人,除了司徒毅和他身边的陈旸,以及那边树下的桑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句丢出去意味着什么。 那可不是普普通通地丢出慕府就完了,而是要把桑行丢**世,丢入鬼门关。 凌霜领命。 慕晓随即一甩袍袖,朝司徒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王爷,我们继续。” “嗯。” 桑行还没搞懂慕晓这是什么意思,凌霜已经带领着两个身穿家丁装的男人走了过来。 “喂,你们要做什么?”桑行看着三人冷厉寒彻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噤,本能地把纸鸢往怀中一塞,后退了几步。 三人都没说话,凌霜一挥手,另外两人上来一人劈手夺了桑行手中的纸鸢,一人去钳制桑行的胳膊。 本能的,桑行想出手反抗,但刚刚提起内力,又蓦地想到自己只是一个下人的身份,不能动手,而且司徒毅也在,她若是暴露了,司徒毅定然又要纠缠一番,她为何会这样出现在慕府。 内力一松,桑行当即就被那人擒住。 “你弄疼我了,快放开我。”桑行喊叫着,做着一些没有意义的挣扎。 “把她拖到柴房去。”凌霜冷冷地吐出一句。 另外两人一人 攥着桑行的一只胳膊,轻轻松松地往上一提,就直接把桑行提了起来。 桑行小脸一白,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慕晓不是让把她丢出去吗?为什么凌霜让把她拖到柴房? 难道慕晓的意思不是把她轰出慕府? 脑中一闪,对了,慕晓又不是什么大善人,慕盈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妹妹,他肯定是要护着慕盈的,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放过一个伤了他妹妹的下人? 双腿在空中踢腾,桑行回过味儿来,但已经有些晚了,“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鸡虽然是我提过来的,但又不是我放的,也不是我让它啄伤小姐的,虽然我有错,但也不能全怪我啊!” 钳着桑行的四条手臂如同钢铁一般,任由桑行怎么挣扎挣脱,都没有任何作用。 “救命啊!慕少爷,慕晓,王爷,救命啊!杀人啦!”桑行终于急了,没命的喊叫着,“慕晓,杀了我你会后悔的,你就永远都找不到你想找的人了。” 一直头也不回往前走的慕晓,听到桑行喊出这一句话,终于有了反应,玄黑的眸子微动,回过头来,瞥向桑行,“把她放开。” 话是对着钳制着桑行的两人说的。 “你过来。”慕晓再度开口,则是对着刚刚被扔到地上的桑行。 桑行被重重地扔到雪地上,心 有余悸的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钳制她的家丁,好家伙,这两个人的劲儿可真不小,拧得她胳膊都快断了。 这两人肯定不是普通的家丁。 暗暗地念叨了一句,桑行揉了揉被拧痛的胳膊,吭哧吭哧从地上站起来,朝着慕晓和司徒毅所站的方向走过去。 眸光不咸不淡的落在桑行的身上,直到桑行走了几步,司徒毅黑如濯石的眸子蓦地一震,又凝眸仔细看了一眼,忽地想起什么,侧首瞥向身侧的慕晓。 慕晓面色如常,似乎并未见有什么不同。 黑眸略沉,司徒毅瞬间敛去所有神色。 “你刚刚说什么?”桑行才在慕晓面前站定,慕晓低沉暗郁的声音就在桑行的头顶上盘旋起来。 “我……我说我有事情想和少爷单独聊一聊。”桑行攥了攥手心,仰起头,迎着慕晓的眸光,直直地望过去。 话都说的这么直接了,她就不相信慕晓不明白,桑行心里想着。 脑门上忽然一阵阴森森,凉飕飕的,桑行眉心微蹙,刚开始还觉得是自己丢了毡帽的缘故,可心里竟然又是一阵紧张。 眸光轻动,瞥向慕晓旁边的司徒毅。 男人虽然面无表情,可黑眸中冷冽至极的目光扫落在她的身上,仿佛要把她凌迟。 心底一颤,桑行吓得赶紧收回视线,不敢看他。 第一百九十四章 在故意帮她 搞什么?她做什么了吗?对人家一个下人这么仇视? “你是从地狱来的吗?”慕晓沉沉地垂眸望着桑行,声音低哑的厉害,话一出口,不但是桑行,就连司徒毅都有些微愕。 只不过,桑行的错愕显在眸中,司徒毅的错愕不过转瞬即逝。 “什么意思?”桑行一头雾水,大眼睛忽闪闪的凝着慕晓。 “她既然已死,我纵然放过你,你又去哪里寻她?”慕晓冰冷着眸子,眼皮一眨不眨。 她既然已死,说的是谁?桑婉婷吗? 桑行抿了抿唇,她只是告诉慕晓桑婉婷失踪了,并没有说桑婉婷死了啊,是慕晓寻找无果放弃了?还是他找到了什么? 脑海中闪过后面一个念头,桑行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冲,她不管不顾的跑过去,两手攥住慕晓的袖襟,激动又害怕的问:“你……你找到她了?” 是找到她的遗骨了吗?心里酸涩钝痛,想要听到答案,又害怕听到答案。 这么多年来,虽然没有任何结果,可桑行从未放弃过寻找,就这样结束了吗? 眸光凉凉地掠了一眼桑行落在自己袖襟上的手,慕晓并没有将她推开,心底反而肯定了一个想法,话锋一转,反问桑行:“你知道,一般人欺骗我,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吗?” 桑行眼帘轻颤,呼吸一滞,欺骗?慕晓发现她欺骗他了?这怎么可能,难道真正的桑婉婷出现了? 不对啊,刚才慕晓的意思明明是说桑婉婷死了,那是有人将桑婉婷的死讯传给了慕晓,还是慕晓找到了桑婉婷的遗骨?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这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事到如今,桑行知道,慕晓肯定是已经完全确定了面前的这个下人是她假扮的,只是她不知道这一日之内发生了什么,慕晓的态度为何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慕世子胸襟磊落,宽宏大量,想必一定会大人不记小人过吧。”桑行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旁边忽然传来一个清越动听的声音。 不用看,此人正是信王司徒毅。 这话说的好呀,桑行都快拍手叫绝了,一句话把慕晓的话给封死,慕晓若是否认,做出什么威胁,那岂不是当中承认自己是一个没有肚量,小肚鸡肠的人? 司徒毅的话一撂下,慕晓就只能选择肯定,选择大人不计小人。 果然,慕晓的嘴角冷冷地一抽,“王爷说的极是,遇到不必要的小事,本公子自然会选择原谅,可是若是遇到原则性的大事,本公子的处理方式会比任何人都冷厉无情。” “嗯,”司徒毅点了点头,星眸映着点点雪光,闪现出莹亮的光彩,“慕世子说的很对,原谅一些人和事,首先还是要看事情的严重性。” “但是这位小公子既然是奉了命令上树取纸鸢,才导致了她的鸡失控,袭击了慕小姐,她 虽然有一定的看管不利的责任,却并不能把责任都归结到她的身上。这种不涉及到原则的小事,想必慕世子也一定会选择宽宏大量吧。” 桑行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男人是在做什么,知道男人说完,她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个男人是要把慕晓往沟里带。 借机就能洗去一些她伤害了慕盈的罪名,这样一来,慕晓也不好在惩罚她,这样她就能借机脱身了。 只是,好像感觉哪里怪怪的,咦,这个男人是在故意帮她吗? 桑行眉眼轻动,看着眼前那个白衣飘飘,运筹帷幄,好像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的男人,心底蓦然的泛出一丝甜蜜和骄傲。 “好啦,既然王爷都开口了,本公子就顺水推舟,放你一马,走吧。”慕晓冲着桑行扬了扬手。 桑行心口倏然松了一口气,虽然这次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扮成,但至少小命无虞了,至于慕晓到底是查到了什么事情,她回头再想办法弄清楚才行。 不然,她连谎言怎么被拆穿的都不知道。 垂眸颔首,桑行对慕晓道谢,抬起头的瞬间,不自觉的视线掠向司徒毅,却还是见对方紧凝着自己,一脸的冰冷寒霜,好像刚才出口相助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桑行悻悻地笑了笑,收回视线,刚要告退,不远处的走廊忽然响起一道突兀又刺耳的声音,“嘿,狗腚子,你这臭小子,让你送只鸡, 你是把自己送路上了吗?这么老半天还没个人影。” 桑行一听到高亢嘹亮的女人声音喊出那三个字,几乎是当场石化,哎嘿嘿,这怎么还有带着小名找上门的? 不行,要逃了要逃了,不然她得尴尬死。 桑行拢了拢眉心,转身就走,岂知那声音嘹亮的厨娘已经看到了雪地里聚集了一堆的人,慌忙走下回廊,冲着慕晓和司徒毅打招呼。 眸光闪动的一瞬间,桑行刚走出没两步,就听到背后厨娘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狗腚子,你这小子还往哪儿跑?你娘派你送几只鸡,你就偷懒耍赖,向你这样,以后还能干什么?” 桑行脚步一顿,不用回头,她就能感受到背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照射在她的背上。 讪讪地回眸,桑行尴尬的笑了笑。 回眸的瞬间,桑行清晰的看到一直沉着脸的司徒毅终于忍不住唇角抽了一下。 一旁的慕晓更甚,抑制不住的微微抬手,掩住薄凉的唇,眸中盈笑。 这是在笑她的名字吗?就知道是这样,哼哼!不就是有点那啥吗?两个大男人至于这么忍不住,你看人家厨娘,叫的多通常,估计平常张二嫂让张小胜过来帮忙的时候,厨娘没少叫。 “嘿嘿,”桑行笑嘻嘻的回过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刚刚帮小姐摘纸鸢来着,就耽误了。” “刚刚耽误了不要紧,现在可是有贵客来了,”厨娘朝着桑 行扬了扬手,“活鸡呢?” 活鸡?都这么长时间了,那三只鸡都投胎了吧。 素手指了指不远处,雪地上的三团黑点,“喏,都变死鸡了!” “啊!这是咋搞得?”厨娘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悦,“让你办点小事都办不好,这可是府上要招待贵客的。” “那三只鸡都是本公子刚杀的,凑合着用了吧。”慕晓敛了敛眸中笑意,放下手。 “是是是!既然是公子亲手杀的鸡,贵客吃了,也是贵客的福气。”厨娘转头笑盈盈地说着。 嘁!就会说好听的拍马屁。桑行暗暗不屑,对着厨娘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儿。 “王爷,真是不好意思,因为府上的事,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们继续谈正事。”慕晓转身,对司徒毅道。 “嗯,”司徒毅应着,“雅山坊送入宫中所有的木材数据,检测结果,我都已经吩咐掌柜取了,一会儿送来,到时候慕世子亲自过目就行了。” “麻烦王爷费心,慕晓在此谢过。” “慕世子不必如此客气,既然一会儿皇上还要来,想必慕世子还有许多事要忙,不用一直陪着本王……” 皇上要来? 耳朵无意听到司徒毅说的这一句,后面的桑行就听不清了,因为距离越来越远,司徒毅的声音也不大。 只是这一句,桑行就心跳紧张了,皇帝行动这么快吗?下午她刚收到密信,皇帝晚上就有行动,怎么办? 第一百九十五章 把那几条鱼杀了 “臭小子,你娘是让你来帮厨的,想偷懒啊!” “啪!”一个什么东西打在桑行的屁股上,吓得桑行往前一跳,一下子把桑行的思绪拉回来,扭头,就看到厨娘拎着一只死鸡打在她的屁股上。 桑行汗哒哒。 揉了揉屁股,桑行讪讪地笑:“那个……那个我来,呵呵。” 乖巧又略带讨好的上前接住厨娘手中的鸡和一袋子土豆,厨娘一手叉着腰,饱经风霜的眼睛虽然有些苍老,但还很明亮,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桑行,末了,吐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厨娘大摇大摆的一手拧着两捆葱走在前面,桑行苦兮兮的拎着三只鸡和土豆走在厨娘身后。 有了厨娘领路,这次没多大一回儿,两人就来到了慕府的厨房。 慕府的厨房可真大,许是因着雾气的氤氲,桑行一进门,竟然产生一种一眼看不到头的感觉。 厨房里的婢子仆人忙里忙外,进进出出,人虽然很多,但却一点都不显得杂乱,反而是相当的有序,各司其职。 厨娘领着桑行一进来,就有不少人和厨娘打招呼,当然也有一些认识张小胜的人和桑行打招呼。 “石大娘,回来了。” “咦,这不是狗腚子吗?” “哎呦 ,哪呀,人家现在都大了,该叫张小胜才对。” 桑行一一点头应着,这才知道那位厨娘原来姓石。 “臭小子,愣什么呢,还不快点把鸡拎过去给李大厨。”石大娘抬手,又是一巴掌拍在桑行的屁股上,催促。 “给谁?”桑行假装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其实她听清了,只是她不知道这个李大厨是谁呀,让她拎着三只鸡给谁去? “李大厨。”石大娘又重复了一遍。 “谁……谁?”桑行眼珠子骨碌碌直转,扫了一圈,谁来告诉她哪个是李大厨呀呦喂。 “嘿,你这臭小子,今天是怎么回事啊?耳朵聋啦!”石大娘放下手里的活,一伸食指,在桑行脑袋上狠狠地戳了一下。 “算了,把鸡给我。”石大娘一脸无奈,抬手将桑行手里的鸡接过来,“喏,你去把那几条鱼杀了吧。” 杀鱼? 桑行讪讪地把鸡交给石大娘,偷偷地咽了一口口水,这难题还真是一项接着一项。这好容易不让她找李大厨了,又让她杀鱼,这她没杀过啊。 怎么办? 桑行一脸惆怅的一手拿着刀,走到鱼池前,大眼睛随着池中的游鱼转来转去,咦,这只鱼太大,不好控制,换一条。这个?小是小了 一些,但是这也太活泼了吧?会不会太滑,不好抓? 嗯,就这条吧,不大不小,游得好像也挺慢。 但是,怎么杀?桑行看看刀,又看看鱼。蹙了蹙眉心,将刀往旁边的菜筐上一戳,躬着腰,双手慢慢伸到水中,去捉她看中的那条鱼。 哎呀! 桑行撅着屁股,重心不稳,手下一滑,那条鱼就跑了。 试了两三次,桑行终于成功的捉到了一跳,开心的双手用力抓住那条鱼,桑行站起身,瞥了眼菜筐上的刀,哎,这两只手都占着呢,她怎么拿刀啊! 而且,最让桑行惆怅的是,手中的鱼还在不停的甩尾巴挣扎,她的小脸上全是被鱼甩上的水点儿。 要是知道鱼的穴道在那儿就好了,对了,鱼不是用鳃呼吸的吗?如果她牢牢的按住鱼鳃,是不是就能把鱼闷死? 桑行试探着一只手抓住鱼头,一手抓住鱼身,使劲儿的握着,鱼儿在她的手中不停的甩尾挣扎。桑行的往后仰着身子,小脸皱成一团,好像是要和谁搏命。 “快点呀,鱼杀好了没?”另一个厨娘扭头朝桑行的看,嘴里催促着。 “哦,好了好了,马上就好。”桑行答了一句,心里急的不得了,因为她手里的鱼还在挣 扎。 眸光四处一扫,瞥见左手边有一口小锅,锅里热气腾腾,好像煮的热水。 桑行灵机一动,双手抓着鱼往锅边靠拢,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把鱼扔到热水中,又飞快的抓了一个锅盖盖上。 “砰砰!” 小鱼刚开始还在锅里跳了几下,桑行怕它跳出来,又拿一个大冬瓜压了上去。 等一会儿鱼就会热死了吧,桑行想着,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水珠,也不知道她出的汗还是头顶上的雪花化了。 只是,这一条鱼够吗? 桑行纠结了一下,又走回鱼池边,低眉看着池中的鱼,这次也不挑了,直接弯腰去抓距离她最近的一条。 因为有了前面抓鱼的经验,这一次桑行铆足了劲儿,一次就把那条大鱼抓到手。 “你这臭小子,让你干个活你就偷懒,磨磨蹭蹭大半天才抓到鱼。” 桑行刚刚抱着滑不溜秋的鱼站直了身子,背后就传来石大娘骂骂嚷嚷的声音。 “小子,你是不是不会杀鱼啊?”石大娘挑眉看着桑行笨手笨脚的样子。 “嘻嘻嘻。”桑行不好意思的笑。 石大娘睨着她的样子,忽然眼梢一弯,也笑了,轻轻摇了摇头,“好啦,把鱼给我,你出去歇会儿吧,今儿晚上府上 该热闹了,你眼色活点儿,说不定能拿好些赏钱呢。” “谢谢石大娘。”桑行心里一阵小雀跃,她正愁着推不掉手里的活,皇帝今晚要来,她可得出去看看。 这位石大娘,真是大救星! “去吧。”石大娘从桑行手里将鱼接过来,麻利的反抄了菜刀,一手拿着鱼放在案台上,使劲儿一砸,把鱼砸到晕死过去。 桑行道完谢,拔腿跑出去。 唯恐自己显得太过可疑,桑行一路上凭着来时的记忆往前走,遇到生疏的路段也不敢多问。 下午桑行收到皇帝的密信,信很简单,只有一句话:配合慕晓这次的调查,把线索往雅山坊的材料上引。 没有解释,没有说明,若是早上桑行不知道雅山坊是司徒毅名下的还没有问题,可是她知道了,皇帝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她也明白了。 推给雅山坊,就是推给司徒毅,慕晓调查这件事,背后又有太后和慕千识支持,还有叶坤施压,必然能够挑起司徒毅和慕府的矛盾。 然后,他们都得死去活来,司徒羽就能坐收渔翁之利是吗? 身为御都府的都尉,身为司徒羽的人,她有责任促成这件事的发生,因为这事对她的主子有利无害,且不费一兵一卒。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有什么误会 可是,她做不到,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司徒毅陷入背腹受敌的局面,她本来想找慕晓谈谈,或者跟慕晓作交换,让慕晓不动司徒毅,可是她没想到,半路里杀出来一个真的桑婉婷,慕晓似乎是知道了她的谎言。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反正是不能再去找慕晓了,慕晓现在就像是一包随时会炸掉的火焰,她看不透,也拆不穿。 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皇帝又忽然驾临慕府,且司徒毅和慕晓都在。 皇帝并不知道慕晓是不死之身,现在一定还打着借司徒毅之手,除掉慕晓的算盘,可是慕晓根本死不掉,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只有司徒毅。 不晓得皇帝今日具体要做什么,她只能在皇帝来之前再去见见司徒毅,提醒他一下,他那么聪明,说不定他会想出应对之策。 步履匆匆地顺着长廊往前走,桑行心事重重,完全没有注意到左侧走过来一个人。 “桑行。”低哑沉郁的男人冷不丁响起。 桑行本能地“嗯”了一声,转头寻向声音的来源。 当看到慕晓一身墨黑长身玉立在她左侧的廊下时,桑行就傻眼了。 慕晓冷冽黝深的眸子一团玄黑,深不见底。 背负着,慕晓就只望着桑行,不说话。 眼帘轻颤,面色平静,桑行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少爷是喊小人吗?是不是认错人了 ?” “嗯,是。” 有些出乎桑行的意料,慕晓竟然点点头,承认。 “那少爷没有其他吩咐,小的就告辞了。”桑行鞠了鞠身子,弓着腰后退。 “桑行,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男人高瘦颀长的身形忽地一闪,在夜色中如同幽幽鬼魅,说出的话,带着一番咬牙切齿的味道。 桑行只觉得面前一股寒风掀过,脖颈间蓦地一紧,身子倏地一旋,向后倒去,整个人就以背靠着慕晓胸膛的姿态被慕晓钳住了脖子。 “有话好说。”桑行轻咳,慕晓虽然捏着她,但手下的力道并不重。 “桑行,为何骗我?”黑眸忽地一凛,慕晓寒气腾腾的凝着手中犹如蝼蚁的桑行。 “我没骗你。”桑行憋着小脸,声音都有一丝变音了。 “你没骗我?”慕晓眉梢一挑,声音略沉,“为何叶蓁身上会有她的帕子?叶蓁说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 帕子?桑行一头雾水,心中疑惑,但心知此刻小命捏在慕晓手中,一点也不敢懈怠,“怎么可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慕晓俊眉微拢,手下的力道松了一分。“有什么误会?” 桑行得以喘吸。 “你说的那个帕子……” “是她的信物。”慕晓把桑行的话打断。 “呵,”桑行轻笑,“一块帕子做信物,天底下那么多块帕子, 你又怎么能确定叶蓁手里的帕子就是你要找的信物?” 蓦地想起他上次认定桑婉婷的事情就是因为发绣,“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就凭着一方发绣,现在天下间的发绣虽然少,但是想要找出个一块两块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可能。”慕晓一口否认,他昨夜离开御都府之后就去了丞相府,他打晕了叶蓁的丫鬟,拿到了那块手帕,叶蓁说那块手帕是她母亲留下的,而她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那手帕上发绣的一针一线,就像是刻在他的心里,他模仿过,练习过无数次,他也从桑婉婷的手中见到过无数次,他绝对不会认错。 只不过,还让他有一点疑惑的是,那块帕子和他以前见的的确有一些不同了,多了两行小字,他拿回去研究了半个晚上,都没完全搞懂是什么意思。 “为何?” “除了她,谁也没有那样的绣工,谁也绣不出那样的帕子。”慕晓沉吟着,声音低低,似乎陷进沉重的往事枷锁中。 “哈哈。”桑行在慕晓手下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慕晓眉目一冷,脸色又沉了几分。 不过,桑行并不怕,“慕晓,亏你还枉自称聪明人,你难道就没有查过叶蓁的生身母亲是什么人吗?她可是曾是京城望族唐家的大小姐,打小就在京城里长大,有据可循,她又怎么能份身 成为**桑府的桑婉婷?” 慕晓沉默未语,这也是他不解的地方之一,在去丞相府完全确定了那块帕子之后,他回来就让人差了,当夜他就获得了叶蓁生母的全部资料。 叶蓁的生母在生完二女叶宁之后一年就因病去世了,不过活了三十岁,她的一生几乎都是在召陵帝都度过,从未去过青州一带,而且这些在朝廷诰命夫人记录中也是明确记载的。 不可能出错,那她是桑婉婷的可能性就很小,但那块帕子,他不可能认错。 这也是为何他意识到桑行可能欺骗他的时候,他没有真的动杀掉桑行的念头,桑行的话,他还是信了两三分的。 只是,桑行和他站在敌对面,两人是对头,桑行根本不可能完全对他实话实说,这一点,他是肯定的。 再三犹豫了一阵,慕晓缓缓将桑行松开。 桑行摸着自己的脖子,站直了身板,“我真骗你,叶蓁的帕子是她娘或者是她自己捡来的,也有可能是偷来的,这中间可能性太多了不是?” 慕晓仍旧未语,清冽的眼眸眯了眯,忽地伸手入袍袖,去掏什么东西。 桑行心中一凛,眼睫动了动。 直到慕晓拿着一个什么东西,送到桑行面前,手一抖,手帕上的图案清晰的出现在桑行眼帘中。 桑行呼吸一滞,心跳踉跄,两腿发软,差点没晕过 去。 好在慕晓眼疾手快,一把攥住桑行的胳膊,微拢俊眉,“你见过?” 这……这怎么可能? 桑行没理他,小手几乎是颤抖着从慕晓手中接过帕子,在手中展开,帕子的左下角,一只青莲色的蝴蝶翩翩起舞,口中衔着一枚红艳艳的樱桃,又好像一颗朱砂泪,一辈子也抹不干。 手帕的右上角,有两行小字:郎行赠妾猩猩木,妾赠郎行蝴蝶兰。猩红血泪有时尽,蝶翅低垂哪得干? 眼眶潮湿,不觉中,桑行眼眶的泪竟然流了下来。 这是她娘失踪前一直随身携带的手帕啊,怎么会?怎么会在叶蓁的身上?桑行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一颗心被揪得生疼。 不行,她要去找叶蓁,她要问个明白,她要去找她娘。 小手一攥,将手帕快速的裹在掌心,桑行拔腿就跑。 慕晓一见她要走,瞳孔微敛,帕子在她手中如何能让她走了? 长臂一伸,广袖甩出,随随的一卷,就将桑行卷入怀中。 桑行心里已经快要急疯了,她找了十年,她的全家因此而亡,她如何能不急,她要找到她的母亲,纵然是死,她也要找到。 “你放开我。”桑行嘶吼着,不顾一切的和慕晓动起手来。 “慕世子在做什么?”清冷无情的男声乍然流泻。 正在打斗的桑行和慕晓双双一怔,回头。 第一百九十七章 忍不住的心疼 只见不远处,一身雪白的司徒毅,面上掩着轻纱的慕盈以及陈旸、春兰,都站在那儿,正望着他们的方向。 而此刻,桑行一手拿着帕子,一手搭在慕晓的腕上,一条腿站在地上,另一条腿勾着慕晓的小腿。 慕晓的姿势比着桑行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只手扣着桑行的腰,一只手被桑行擒着。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司徒毅脸色沉冷,黑眸沉沉,仿佛两个幽深的冰库,吐纳着寒气。 慕盈面色尴尬,一脸的惊奇。 春兰则是难以置信。 陈旸微微垂了眸。 “二哥。”还是慕盈糯糯地喊了一声,才把这僵硬诡异的局面打破。 桑行和慕晓双双回神,收回视线,相当默契的对望了一眼,同时松开对对方的束缚,但是由于桑行的身子是往后倾的,在两人都松手的瞬间,桑行就不受控制的往地上倒。 “啊!” 桑行惊呼一声。 慕晓瞳孔一敛,本能的伸手去拉桑行,可是有人比他更快。 眼前雪白的影子一晃,一阵衣风拂过,桑行腰间骤然一暖,眼前出现的就是男人熟悉的俊颜。 心口微微一松,桑行的心里有委屈,有难过,有着急,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难以言说 。 小手攥住男人的衣襟,桑行正想借力站好,腰间忽地又是一松,男人竟然直接松手,将她撇开,摔到了地上。 一屁股蹲到冰凉的石板地面上,冷硬的撞击都抵不过心底涌上来的莫名其妙,这是几个意思,先把她扶住,又把她摔了? 一脸懵逼不止是桑行,还有旁边的慕晓,以及站在那里做看客的慕盈三人。 “慕小姐,本王忽然想起来,皇上还在等着,我们还是不要耽误时间的好。”司徒毅朝着傻站在原地的慕盈说了一句,衣袂蹁跹的走过去。 皇帝已经来了? 桑行从地上站起来,攥了攥手心,她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司徒毅!” “还给我!” 桑行和慕晓同时开口。 慕晓眼波微动。 桑行面目无情。 司徒毅微微顿了顿脚步,不过一瞬,又继续往前走。犹豫的一下,桑行拾步欲要追上去,可跨出一步,手腕就被慕晓攥住。 “还给我。”慕晓声音一冷,用力的往后扯桑行,并伸手去夺她手中的帕子。 “哎呦!你放开我。”桑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自然是不愿将帕子交给慕晓,死死地在手里攥着。 一人护着,一人抢夺,眨眼间, 两人又打了起来,桑行大病初愈,身上的热度刚退了,还没好全,而且她的功夫本来就比慕晓弱些,刚开始还好,时间一长,她就明显落了下风。 心中有一股劲儿撑着,这是这十年来,她距离真相最近的一次,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放手。纵然不断的受招,桑行还是咬着牙和慕晓打下去。 “噗!”桑行一招不慎,胸口受了慕晓一掌,身子犹如残败萎落的枯叶,萧条的飞了出去,手中却仍旧紧紧握着手帕不肯放。 “还给我。”慕晓玄黑的眸中蕴起一抹猩红的血色,语气森冷逼人,心中的忍耐终于到了极致。 就在慕晓再度扬起掌风向着颓然坐在地上,没有还手之力的桑行劈过去的时候,一道雪白的身影终于再也忍不住,足尖一点,快如闪电,不过瞬息,就挡在了桑行面前。 “嘭!” 两掌相击,站在一边观战的慕盈三人,只看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飞快的在坐在地上吐血的那个小厮面前一撞,又像是受了巨大的冲击一般。 两抹身形当即分离,各自后退了好远,黑色的身影退出一段距离,终究没有稳住身子,脚下一滑,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地,巍然抬头,寒眸中 杀意腾腾。 而那抹白色的影子,在飞出一段距离之后,潇洒的在空中一个翻身,借着惯力堪堪稳住身形,翩然落地,黑如濯石的星眸明明灭灭,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不远处单膝着地的慕晓。 慕晓不动,司徒毅也不动。 桑行坐在地上,虚弱的白着一张小脸,胸腔里起起伏伏,一股腥甜不断地撞击着喉头,虽然竭力的压制,但最后还是忍耐不住,一口血泉喷了出来。 司徒毅黑眸一敛,脸色骤变,立刻飞身上前。 一手扶住桑行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手快速的在她的某些穴道上拂了一下。 “怎么样?”男人俊眉一蹙,黑眸沉沉压过来,又恼又急。 她怎么就这么不听他的话,不让她做什么偏要做什么,下午还说的好好的,晚上就又装扮成这样来找慕晓。在他第一眼看到她走路的姿势时,就认出她了,她真是要把他气死。 本来想置气不管她,可看得到她被慕晓咄咄相逼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好容易脱身了,竟然还不走?还在慕府里瞎逛,他刚刚一眼看到慕晓那样抱着她的时候,他真是恨不得冲过去捏死她。 后来,听她和慕晓的谈话,他知道了她是在和慕晓抢东西 ,但心里就是别不过那一口气儿来,他就看着他们打,看着她吃亏。 有一瞬间,他竟起了让慕晓把她打成重伤,给她好好长一个教训的想法。 可当看着她被慕晓打飞,瘦小柔弱的身板落到雪地上时,他还是忍不住心软,忍不住的心疼。又懊悔,他怎么可以让别人欺负这个女人? 这样的心绪,是前所未有的,让他矛盾,又无奈。 “我没事。”桑行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情绪复杂的吐出三个字,千头万绪,她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小心!”眼梢轻掠,瞥见慕晓竟然又腾身而起,招式狠辣的向司徒毅袭来,桑行小脸惊变,大喊了一身。 但慕晓偷袭在先,速度又极快,司徒毅要回身躲避根本就来不及,桑行大脑一片空白,想都没想,扯着司徒毅飞快的一旋,用后背承了慕晓的那一掌。 “噗!”殷红的血液瞬间喷了司徒毅一脸,还有血渍顺着桑行的嘴角蜿蜒着流下来。 “桑行!”司徒毅怒喊了一声,虽然只有两个字,清越的声音却是变得说不出的沙哑破碎。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桑行竟然还从那两个字中听出了一抹哭腔。 他是在怕吗?怕她死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她接受不了 “嘭!”一声重重地巨响,凝聚了司徒毅所有怒气和力量的一掌带着摧毁天地的气势不偏不倚的打在慕晓的心口。 这一掌,震得树上的雪花都簌簌地落了下来。 “二哥!”慕盈大呼一声,提着裙裾冲上去。 慕晓斜飞出去,躺到在雪地上,好半天起不来,嘴角的血汩汩地流下,眸中锐色却仍旧不减,逼视着桑行:“还给我。” 司徒毅胸中怒意未消,怀抱着桑行又要过去。 桑行虚弱的扯了扯他的衣领,“司徒毅,我还好。” 乍然听到桑行说话,司徒毅胸腔微震,长睫颤了颤,不敢再动,垂眸望着怀中呼吸孱弱的桑行,“你别说话,我给你疗伤。” 桑行蹙眉,摇了摇头,痛苦的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长长的睫毛落下来,转头,红着眼眶看着慕晓,艰难吐字,“帕子真的是习悦颜的,我没撒谎,她十年前失踪了,请你,找她。” 慕晓在慕盈的搀扶下,微躬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到桑行跟前,缓缓抬手,“还我。” 桑行水眸通红的望着他,只见他玄黑的眸子浓墨重彩,一片殷殷期盼与坚守,稍稍犹豫,她忽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又有泪珠从眼眶中滑落,费劲儿的抬起手,将手中攥成的一团的帕子放到慕晓的手心。 刚刚交到慕 晓的手上,桑行就感觉到慕晓五指蓦地一收,速度快的惊人,好像生怕晚一秒她就不会给他了。 两人的手都在广袖下掩着,因此除了桑行和慕晓两人,谁也不知道桑行给慕晓的是什么东西。 “你们都在这儿做什么?催个茶催了那么久?”帝王司徒羽的声音沉沉地传过来。 众人抬头,就看到帝王司徒羽背负着双手,带着慕千识等人迤逦而来。 “参见皇上。”陈旸和春兰朝着皇帝行礼,慕盈也扶着慕晓朝皇帝鞠了鞠,司徒毅抱着桑行,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扣着她的腰,给她传输真气,并没有理会司徒羽。 “阿晓,你怎么啦?”慕千识一眼看到面色惨白,嘴角流血,被慕盈扶着的慕晓。 “二哥被司徒毅打伤了。”慕盈愤愤地瞪了司徒毅一眼,接口道。 “阿晓。”慕千识顾不得君臣礼节,急急地跑过来。 慕晓蹙了蹙眉,淡瞥了慕盈一眼,朝慕千识摆手,“我没事,快叫大夫来,看看桑都尉。” 桑都尉?桑行也在这儿? 不只是慕千识一怔,帝王亦是一怔,下一秒顺着慕晓的视线看向微顿在司徒毅的怀中,已然昏迷过去的人儿,她是桑行? 帝王眸光微微一顿,敛了敛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阿晓伤势严重 ,还是先让大夫看一看比较好。”慕千识并不让慕晓解释,而是强硬的说了一句,说完,也不等皇帝的回复,扶着慕晓就走。 慕晓回头看了一眼桑行,又瞥向司徒毅,“信王殿下。” “不需要。”司徒毅冷冷地把慕晓未说出的话打断,收了功,怀抱着桑行,足尖一点,纵身离去,从始至终,看都没看帝王司徒羽一眼。 一时间,两方的人走的走,看大夫的看大夫就剩下帝王司徒羽带着一众侍卫太监尴尬的站在那里,司徒羽憋了一肚子火,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一个一个的,他不发威,就真的当他不存在的吗? 大手在龙袍袍袖下握的咯咯作响,“哗啦啦!”司徒羽一掌打出去,不远处一棵迎香松应声而断,激起雪花点点。 站在他身后的李执吓得一噤,垂眸,也难怪皇上这么生气,信王和慕千识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 “皇上。” 不知过了多久,见帝王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雪花下的越来越大,李执从宫女手中接来一把伞,走上前去,在帝王的头顶撑开。 “皇上,回宫吧。”李执劝道。 帝王凤眸轻眯,缓缓地收回视线,“走!” 桑行是在初二的下午才醒过来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入眼是熟悉的帐顶花纹,她还有点 昏昏沉沉的。 “哎,你醒啦!”是顾北烟欣喜的声音。 桑行转了转眸,就看到顾北烟顶着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守在她的床前。 “快,快去让砚心夫人把药送过来,”顾北烟扭头对站在门口的景止吩咐了一声,就眉眼楚楚地望着桑行,哭丧着小脸,“我就回去了一天,没来看你,你怎么就伤成这样,还疼吗?” “我没事了,司徒毅呢?慕晓呢?还有皇上呢?”桑行挣扎着坐起来,她记得她昏迷之前好像听到了帝王的声音,怎么一下子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厢房了。 “你别急,你别急,”顾北烟上前扶住他,“砚心夫人说了,你本来就伤寒未愈,身体比较虚弱,又受了那么重的一掌,需要好好休息。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我去给你拿。” “没关系,你快告诉我,他们人呢?慕晓有没有去找叶蓁?”桑行蹙着眉,胸口和背后都特别痛,但都比不上心里的焦急。 “好好好,你躺下,我告诉你。”顾北烟扶着桑行躺下去,“昨天,司徒毅把你送过来没多久,陈旸就通知我过来了。” “我来了之后,皇上传旨到御都府,圣旨上说,因为负责水台坍塌一事的慕晓受了重伤,这件案子暂时移交给大理寺负责。司徒毅一直在这儿守 了你一业,直到今天早上,大理寺负责调查的官员说查到了是雅山坊出售的木材有问题,且慕晓被司徒毅打伤,慕千识不肯善罢甘休,就把司徒毅给带走了。” “至于你说的慕晓有没有去找叶蓁,我不知道,听说他伤的挺重的,应该不会去吧。” “皇上的计划果然成功了。”桑行望着头顶的帐子,喃喃地低语,让司徒毅杀掉慕晓,借慕千识的手再杀掉司徒毅,一举两得。 如今慕晓虽然没有死,但被司徒毅打那一掌,也足够惹怒慕千识了,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次慕晓受伤的时候,慕千识是多么的激动恼怒。 借这个机会除了司徒毅,也正好满足了太后和皇帝两党的利益,而她还有意无意的促成了这件事的发生,正是因为她,司徒毅才会出手伤慕晓的啊! 心里又愧疚又难受,桑行又挣扎着坐起来,不管怎样,她不能就躺在这儿坐以待毙,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司徒毅毁在太后和皇帝的手中。 而让她接受不了的还有一件事,就慕晓手中的那块手帕,那块属于她娘的手帕,慕晓却一口咬定是桑婉婷的,这是不是说她娘真的就是桑婉婷?如果她娘是桑婉婷,那慕晓呢?岂不就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 不,她接受不了,她有点承受不住。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就是你要找的人 还有一个她更加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那就是那块帕子明明是她母亲生前一直带着的,又怎么会落到叶蓁手上。叶蓁是从哪里得来的,还是她母亲交给叶蓁的呢? “你要做什么?”顾北烟慌慌张张地扶住她。 皱了皱眉,桑行略一思索,“我要去见慕晓。” “见慕晓?”顾北烟柳眉一竖,当即反对,“不行,司徒毅临走之前特意叮嘱,你坚决不能去找慕晓,慕府就是龙潭虎穴,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再去。” “难道你就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司徒毅被皇上和慕千识联手害死吗?”桑行伸手去拉自己的外袍。 “不行,我不管,反正你现在就是不能去。”顾北烟站起身,虎虎的岔开双腿,双臂展开,拦在桑行的床前。 桑行苦涩又无奈的弯了弯唇,将外袍拢在自己的身上垂眸系腰带,“北烟,别闹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不能躺在这儿,我更不能让司徒毅因为我而白白送了性命。” “都尉,药好了。”门外传来砚心柔柔的声音。 顾北烟回头看了一眼,又看看桑行还在整理衣袍,飞快的拔腿跑到门口,将门拉开一条缝,急急地说,“快,快把药给我。” 砚心一愣,透过窄窄的门缝,将药碗递进去。 “从外面把门锁上。”顾北 烟说完这一句话,就快速的把门阖上。 留下砚心在门外一脸懵懂,当然最后这一句话她还是听懂了,是把门锁上是吗?怕谁出来吗?难道是桑行要出来? 顾北烟端着药碗,又一路风风火火地跑回屋里,将药碗放到桌上,看桑行在穿鞋,蹙着柳眉跑过去,“你别出去好不好,你先把药喝了。” 桑行抬头看了她一眼,拔上鞋,“药可以喝了,但我今天必须得出去。” 拾步缓缓走到桌边,动作牵扯到身上的肌肉,背后一阵疼痛,桑行蹙眉,一手撑着桌案,一手将药碗端起来。 药汁的温度应该是砚心调整过的,不冷不热,桑行仰头一饮而尽。 擦了擦嘴角,桑行将药碗放下,举步朝门口的方向走。 “桑大哥。”顾北烟弱弱的喊了一声,展臂拦在桑行面前。 “丫头,你若真的是想为我好,就不要拦着我。我很清楚我现在在做什么,你放心,我的身体我比你清楚,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顾北烟咬了咬唇,有些犹豫不决。 “这样吧,你若真的不放心,就陪我一起。”桑行略思忖了一下,提议。 “好吧。”顾北烟见自己拦不住桑行,也只得同意。 安排仪椿准备了马车,桑行就在顾北烟的陪同下前往慕府。 慕府的门前,一如 昨日,门庭若市,不时地有客人前来拜访。 让慕府的守卫通报之后,桑行和顾北烟就在门口等着。有些出桑行的意料,她没想到发生了昨夜的事情之后,她和顾北烟进入慕府竟然还会如此顺利。 有家丁带着她们两人一路进入慕府的泽香园,家丁说慕晓就住在这园中。 慕府的其他地方,装修的都很奢华精致,本以为,依着慕千识对慕晓的宠爱程度,慕晓住的地方一定会装点的格外华丽。 但,一进来,桑行就觉得有些讶异了。 这个泽香园根本不是装饰简单,而是基本上没有什么装饰,甚至完全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院,而且院子的规模也不大,除了院子的一角种了一棵树之外,再没有其他绿植。 桑行进来的时候,慕晓正站在那棵树下,负手而立,仰头望着树上的什么东西。 “公子,桑都尉来了。”家丁禀报。 桑行顺着慕晓的视线往上看,还没看清树上挂的是什么,慕晓已经施施然转过身,朝家丁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 “你是为司徒毅来的?”慕晓单刀直入。 “是,”桑行亦是坦然承认,“我想让你求慕千识放过司徒毅。” “我为什么要帮你?”慕晓挑了挑眉,黑眸如墨。 一业之间就能恢复如此,慕晓这 厮倒还真是个神奇的存在。桑行攥了攥手心,“你当初答应过我三件事,才做了两件,还有一件。” 慕晓眼梢轻掠,一声轻嗤,“可你欺骗了我!”慕晓逐字逐句,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 桑行皱眉,胸腔又开始抽痛了,“我没骗你,习悦颜就是你要找的人。” “可叶蓁说……” “你信叶蓁不信我?”桑行把他的话打断,忽地向前迈了几步,朝慕晓靠近,“那你有没有问过叶蓁,这个帕子有几个?” 慕晓瞳孔骤然一缩,冲上来一把提住桑行的领子,“那个在你手上。” “你放开她!”顾北烟一见慕晓抓住桑行,拧着眉头冲上来,手一扬,一把银针朝着慕晓飞过来。 疾风破空而过,慕晓一闪身躲开,手也迫不得已的松开桑行。 “你没事吧?”顾北烟担心的攥住桑行的胳膊。 “我没事。”桑行回给她一个淡淡地笑,面色坦然,整了整自己被慕晓抓皱了的衣领,“我今天来,不是和你打架的,是要和你谈合作,所以请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在你手上?”慕晓答她的话,兀自问她。 “不在,我只是曾经见过。”桑行说的泰然,这块帕子已经落到了慕晓的手中,另一块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绝不能再给慕晓,而且她现在 也不能承认自己是晋柔,所以只能适当的撒谎。 “你是不是又想骗我?”慕晓微微眯了眸子。 “相思树底说相思!”桑行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的吐出这一句,这是另一方帕子上的第一句诗,慕晓若是见过,必然懂得她在说什么。 果然,慕晓漆黑的眸子如同刚被墨水浸染,莹亮颤抖,甚至还带着一抹不敢相信的意味,那个他绣的帕子竟然还在,桑婉婷不是早就不爱他了吗?他送的东西她不是也应该早就扔了吗? 一时间,心底五味陈杂。 “你知道那方帕子现在在哪儿吗?”带着一丝希望,慕晓问。 桑行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恐怕只有找到她才有答案了,你没有问叶蓁吗?” “叶蓁根本就不知道。”慕晓冷笑,寒眸微眯,好像一头危险的豹子。 桑行没说话,看来叶蓁是咬定了帕子是她的,但一方帕子而已,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这帕子背后还有什么秘密? “这一对帕子,是不是牵扯着什么事?”桑行略一沉吟,仰眸。 “与你无关的事,你不需要知道。”慕晓冷冷地回绝,“你若想让我帮你救司徒毅,也不是不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何事?”桑行接的飞快。 “你过来。”慕晓瞥了一眼顾北烟,朝桑行招了招手。 第二百章 是他的什么人 “信王殿下是关在这里吗?” 大牢门口,桑行迎着寒风而立,问守门的狱卒,在她的身后站着的是顾北烟。 “是桑都尉,信王是这儿,都尉是要进去看看吗?”狱卒热络的和桑行打招呼,颇有几分巴结的意味。 “嗯,麻烦带路。”桑行浅浅应着,她想了好长一会儿,本来是打算直接从慕府回御都府的,可是想了想,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想要看看司徒毅。 虽然,她知道这样不妥,被司徒羽知道一定又会引起他的不满。 “都尉这边请。”狱卒引着桑行二人往里走,“这位就是桑都尉的妹妹吧,果真是美如天仙呢。”狱卒扫了一眼桑行身后的顾北烟。 “这位大哥过奖了,舍妹也只是平凡人罢了。”桑行随口寒暄。 “对了,桑都尉,叶小姐也在里面呢,也是来看信王的。”狱卒看到顾北烟,忽地又想起这件事。 毕竟除夕夜那一天发生的事,皇宫中已经传遍了,皇上和太后亲自指婚,把桑都尉美若天仙的妹妹许给了信王。然,信王却当着未婚妻的面下水救了丞相府的大小姐,还上演激吻的戏码。 这在皇宫里可是大新闻啊! 叶小姐和桑小姐应该算是情敌吧。 狱卒这样想着, 忍不住又多看了顾北烟一眼,想看看她听到情敌在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然而,他一眼扫过去的时候,却看到这位桑小姐狠狠地瞪过来。 倒是前面的桑都尉,忽地止了步子,“你先出去吧,本都尉自己的会找的。” “是。”狱卒被顾北烟瞪地发毛,低头应了一声,赶紧闪人,这吃醋的女人真是不能惹。 “那个叶蓁来做什么?她跟司徒毅什么关系?”狱卒一走,顾北烟就忍不住问桑行。 “你不是都看到,都听到了吗?”桑行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顾北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哼,这个司徒毅真是太可恶了,虽然我不是真的想嫁给他,但是他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另一个女人那么亲密,简直就是打我的脸,也打大哥的脸。”顾北烟没有注意到桑行的情绪,兀自愤愤地打抱不平。 “然后呢?”桑行弯了弯唇,转眸看了她一眼。 “我要好好地教训他,亏得大哥还心心念念的找慕晓去救他呢!”顾北烟气呼呼地鼓着小嘴,叉腰站在那儿。 “别闹了,不许莽撞。”桑行带着笃定的语气,不容置疑,随手扯了一下顾北烟,“走吧。” 常年不见阳光,大牢里四处散发着潮湿和霉 菌的味道,因为这里关了许许多多不同的犯人,根据身份和所犯罪行的不同,也分了很多的区域。 狱卒带着她们来到的这个关着司徒毅的区域,关押的犯人并不多,所以相比其他区域来说,这里相对要安静了许多。 沿着**向前走,桑行朝着两边的牢房一一扫过去。 “王爷,让你受苦了,蓁儿好难受,好愧疚。” 走到一个转弯的路口,桑行和顾北烟还没转过弯,就听到一个甜甜糯糯,娇媚动人的声音,带着一抹浓浓地哭腔从里面传出来。 顾北烟撇撇嘴,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抖了抖肩,顾北烟迈步就要往里面冲,却被桑行一把攥住。 “不进去吗?”顾北烟回头看着桑行,小声说。 桑行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不要冲动。 两人转过拐角,桑行走了两步就站住不动了,顾北烟见她不动,自然也停住,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一个高大熟悉的背影背对着她们而立。 在那抹身影的前面,一个小小的女子身影被挡住,只有一些裙边露了出来,刚才说话的明显就是那个被挡住的女子。 “不必内疚,这件事和你无关,你在家里好好歇着就是了,做什 么要跑到这里,这儿的空气潮湿,对你的身体不好。”男人清越悠扬的声音在空气中流泻,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出他的语调明显带着关切。 “王爷,蓁儿不在乎自己怎么样,就是见不得你受苦,你放心,等我回去,我一定告诉我爹,不让他再追究这件事了,求皇上把王爷放了。”叶蓁的声音越发楚楚,听得让人心疼。 司徒毅长睫轻垂,星眸微微一眯,“这件事情不是本王做的,有人既然想拿这件事打本王的主意,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本王?放心,本王不会有事,你回去好好养病就好了。本王听丞相说,前夜本王走了之后,你的病情又加重了?” 叶蓁微微抬首,娇美的小脸泪痕盈盈,抿了抿唇,忽地上前一把抱住司徒毅,小脑袋靠着他的肩膀,“王爷,有您的话,蓁儿就已经知足了,蓁儿就算病死,也毫无怨言。” 在背对着司徒毅的方向,叶蓁美眸一转,眼尾恰好扫到扯着顾北烟离去的桑行的衣角,唇角勾勒起一抹得意的浅笑。 司徒毅身体一僵,本能的微微蹙眉,心里面一阵别扭。 理智的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手,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落下拍了拍叶蓁的发顶,不着痕迹 的将叶蓁推开。 “大哥,你看看他那朝三暮四的样儿,真应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一出大牢的门,顾北烟就忍不住向桑行发牢骚。 “你喜欢他?”桑行忽地顿住脚步,扭头,挑眉看着她。 “啊,不喜欢,不喜欢,”顾北烟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连连摆手,生怕桑行误会,末了,又低垂着脑袋,有些羞赧的瞟了桑行一眼,“我……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桑行眸光轻动,转身拂袖,“那他喜欢谁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他的什么人?凭什么去教训他?” 呃……顾北烟亦步亦趋的跟在桑行后面,桑行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哦,本来嘛,桑因就是虚构的,司徒毅也不可能喜欢桑因,他又没成亲,喜欢叶蓁好像也不算朝三暮四吧。 嗯,她的确管不着。 这样想着,那颗爱打抱不平的心似乎通常多了。 慕府,泽香园。 慕晓独坐在窗前,慕千识忙着招呼那些前来拜访的官员大臣,晚上才会过来看他,慕盈知道他脾气不好,轻易也不敢来招惹他。 手中攥着那一方染上了几滴桑行的鲜血的帕子,慕晓长睫轻垂,愣愣地出神。 直到凌深敲了两次门,推门进来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第二百零一章 血气方刚 “查到了吗?”慕晓转头一看到凌深,腾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之大,差点把椅子带翻。 凌深眼皮一跳,他还从未见过他的慕晓这个样子。 摇了摇头,凌深有些无奈又愧疚的回禀,“师父,晋承虽然在召陵名气不低,但是他的妻子出身不高,记录实在太少,而且晋承初在京师做官的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将,他的婚事根本没有记载。直到后来他封将之后,记载才多了起来,不过都是一些关于战功方面的东西。” “习悦颜失踪的当日,《百官纪事录》上说她是去谒见先帝的宸妃娘娘,也就是后来,和太后联名说晋承侵扰她们的那位。” “习悦颜进宫的时候有谁跟她一起吗?”慕晓将凌深的话打断。 “嗯,有。”凌深十分肯定的回答,“掌史馆的史官有记录说习悦颜失踪之后,和她一起进宫的随身丫鬟也不见了。” “也就是说,一起失踪的是两个人?”慕晓眉心轻拧。 “是。”凌深应着,眸光一动,又想起什么,“对了,那个丫鬟好像是叫冷苗儿,是习悦颜的陪嫁丫头。” 慕晓漆黑地瞳孔骤然一缩,袍袖的大手不自觉的紧攥,“你去查查习悦颜和丞相夫人有没有什么关系,还有,今晚子时之前,把这十年之中,太后和宸妃宫中所有宫人的调度记录送来。” “是。”凌深领命而去。 慕晓双腿一软,颓然地坐到椅子上,黑眸中的光辉一层一层剥落。 冷苗儿?这可不就是桑婉婷的贴身婢女的名字吗? 紧攥着手中那一方已经皱了的手帕,慕晓对着帕子嘶然自语:“婉婷,你真的不在了吗?我做这一切,给谁看。” 一连好几天,桑行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御都府里没有出去,为了方便照顾她,顾北烟也没有回去,而是就留在了御都府。 大年初六,桑行起了一个大早,今天既是开始上朝的日子,也同样是大理寺公开审判司徒毅的日子。 因为桑行也算是这件案子的当事人之一,所以早朝之后,桑行没回御都府,就直接从皇宫乘了马车去大理寺。 桑行还以为自己来的算早了,没想到一到大理寺的内堂,就看到了早就在此等候着的叶蓁,只是公共场所,终究有些不便,叶蓁的脸上蒙着面纱。 不一会儿,来的人多了,叶蓁就在丫鬟的陪同下进入了内堂的屏风后。 慕千识、叶坤也来了。 两人都是一身的朝服,想必也是没有回府就直奔了大理寺。 慕千识的脸上挂着一如往日的温雅和悦,看不出一丝情绪。 叶坤的脸则绷的紧紧地,让人看着就生出一种寒意。 因为桑行先在内堂里坐着,看到两人若是假装没看到,未免显得太过小家子气,本着大局为重的原则,桑行象征性的和两人打了个 招呼。 慕千识倒是没什么,浅浅笑着和桑行打招呼,眉目温善。叶坤却是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径直绕过桑行,走向内堂的屏风后,和自己的女儿说话去了。 桑行撇撇嘴,无趣的端起桌上的茶盏,用杯盖刮了刮水面一层漂浮的茶叶杆,不紧不慢的喝起来。 “桑都尉,听说前几日我们家阿晓和信王打架,是因为你?”桑行刚喝了两口,慕千识的声音就冷不丁的在桑行的对面响起。 桑行一口茶呛住,“咳咳”地咳嗽起来。 慕千识睇着桑行呛水猛咳的样子,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桑都尉莫急,喝茶还应该慢慢地品才是。” “慕大人,实在抱歉,那日的事情,是一场误会,不知道慕世子怎么和你说的?”桑行苦笑着将茶杯放下,好不容易止了咳,她不知道慕晓是怎么跟慕千识的解释的,也不敢贸然开口。 “哦,阿晓说你和他切磋武艺,被信王看到,以为他在欺负人,信王打抱不平,就出手了跟他打了起来。”慕千识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人嘛,难免喜欢争强好胜,血气方刚,打个架也是在所难免。” “本官当时见阿晓受伤,一时心急,才想着要个说法,没想到皇上为了安抚老臣,竟然把信王给关了起来。后来本官听阿晓说了,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说来实在惭愧,本官今日前来,正是请求皇上放过信 王的。” 桑行眸光轻动,没想到慕晓竟然是这样跟慕千识说的,其实这样也好,只要慕千识肯松口,皇帝必然不能再执意追查司徒毅将慕晓打成重伤的事情。 那就只剩下雅山坊木材的事情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她这两天也偷偷地派顾北烟去做了准备。 “只要慕世子都解释清楚了就好,那日的事情,也是下官莽撞了。”桑行面带歉疚的说着。又象征性的补了一句,“不知道慕世子身体恢复的如何?” 慕千识唇角勾了勾,哪里莽撞,这种事情,慕晓根本就不会和他解释。他随口一编,桑行就应,这只能说明桑行有些撒谎,肯定是她和慕晓有什么事情不想让他知道。 这么多年来,慕晓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想让他知道的?不就一个桑婉婷吗?是因为他反对不是吗? “劳桑都尉挂怀,本世子已经没有大碍了。”慕千识还未来得及作答,门口蓦然传来慕晓磁性醇郁的声音,桑行转眸望去,就看到慕晓带着慕盈和春兰,步履翩跹的走进来。 “你们怎么都来了?”慕千识拢了拢眉心,站起身来。 “父亲不是常教导我们,做事要有始有终吗?这件案子既然刚开始是交到我受伤的,我怎么能亲眼看着它有一个结果呢?”慕晓拾步过去,虚虚扶住慕千识。 慕千识望了他一眼,无奈又带着几分宠溺的摇了摇头。 “我是跟二哥一起来凑凑热闹。” 慕晓的话音落,慕盈迎上去,扶住慕千识的另一条手臂。 “你们两个啊!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桑行坐在对面,看着这一家三口父子、父女其乐融融的画面,又想到不远处的屏风后,另一对父女亦是交谈甚欢,唯独她,一个人夹在中间坐着。 略略垂眸,桑行继续低头喝茶。 好在,这种尴尬没有维持多久,帝王司徒羽就在大理寺寺卿的陪同下来了,桑行等人纷纷起身见礼。 帝王一袭明黄色的龙袍,气宇尊贵不凡,面上带着胸有成竹的从容,居高临下的立在内堂之上,随随一扬手,示意众人平身。 “带嫌……信王。”大理寺寺卿本来想喊带嫌犯,看眼眸一扫,全场都是身份尊贵之人,且要带的人是信王,觉得有些不妥,遂又慌忙改口。 一串叮叮当当的声音由远及近,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一抹高大俊逸的身影缓缓走入内堂。 纵然他的脚上和腕上都缠着锁链,纵然他的身上穿的是囚服,却依然掩盖不了他强大如皇的气场,傲然挺立的身子。 黑如濯石的星眸一如往昔的明亮,睿智,在步入内堂的一刻,眸光流动,随随一扫全场,闲适而平静。 在与他目光相触的一刻,桑行心跳砰砰,她甚至想通过眼神告诉他一些什么,可他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并没有停留。 第二百零二章 都有话说 桑行轻勾的唇角微僵,长睫轻垂,掩去眸中的情绪。 “微臣参见皇上。”男人清越的声音在大堂流泻,屈膝俯首,却带着不卑不亢。 高位上的帝王睨了司徒毅一眼,并没有让他起来,而是转眸吩咐大理寺寺卿,“王爱卿,这件案子交由你负责,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朕只是旁听。” “是。”大理寺寺卿王优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圣上当前,让他负责如此重大的案子,是他的荣幸,也是他极大的责任啊。 “信王司徒毅,身为京城雅山坊商号的管理者,雅山坊进贡给皇宫搭建水台的木料出了问题,造成了皇上和太后受惊、丞相千金和若干宫人受伤,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可有话要说?” 王优一拍惊堂木,开始审问。 坐在屏风后的叶蓁秀眉一拧,起身要站起来,却被丫鬟悄悄扯住,她家老爷吩咐了,不能让小姐胡来。 司徒毅微微抬首,面沉如水,深不见底的星眸虽是仰视着王优,却还是让王优心中一惊,“请问大人,人证何在?物证何在?” “来人,带人证物证上堂。”王优高喝一声,立刻有大理寺的士兵上来,四人抬着一根折断的木柱,两人押着一个身穿青衣布褂的伙计。 桑行淡淡地扫了一眼,抿了 抿唇。 “堂下可是雅山坊的伙计李思?将你所知道的事情从实招来。” “是,”名唤李思的小伙计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躬着腰,勾着头,一副害怕的不得了的模样,“小人名叫李思,是雅山坊的伙计,在雅山坊工作已经三年了。五个月之前,上面通知我们赶制一批木材,说是要进贡给皇宫做搭戏台子用。” “本来进贡给皇宫的木料都应该是精挑细选,不能出任何问题的,但是在第二次检查木料的时候,小人就发现了有一根木料是被虫蛀过的,当时小人就上报给了掌柜,掌柜当时说会处理,但是一直到最后,那根木料也没有被处理掉。” “在进贡木料上缴之前,小人一直觉得不放心,就想最后再跟掌柜说一下,毕竟这不是小事,一旦发生什么事,责任是很大的。但是,小人走到掌柜的房门口,听到掌柜的在房里和信王在密谋商量一件事……” 说到这儿,李思的声音就小了下去,还警惕地往一边撤着身子,不住地拿眼睛瞟司徒毅,像是在害怕什么。 “你不用怕,有朕在,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有话直说。”帝王司徒羽适时的开口。 司徒毅黑眸略沉,默不作声。 慕晓眼眸轻动,瞥了一眼帝王,又瞥了一 眼司徒毅,最后又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桑行,薄凉无情的唇角勾了勾。 “小人……小人听到掌柜的和王爷商量,说被虫蛀的木料已经准备好了,择日就能送到宫中,等到除夕夜宴上,戏台坍塌,引起恐慌,他们……他们就可以趁机起事……” “荒唐!” 李思的话还没有说完,帝王蓦地重重地一拍面前的桌案,龙颜大怒,震得桌案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众人纷纷噤声低头,也不知道帝王是在为知道了司徒毅要造反的事情发怒,还是在为李思说出这样的话而发怒。 桑行眉心一跳,眼观鼻,鼻观心,心下了然,自然是知道帝王是在做戏,但却万万没想到帝王一上来就给司徒毅安上这么大的一个罪名。比着和慕晓打架,害叶蓁受伤,这个谋逆的罪名可是致命的啊! 慕晓俊眉悠悠,面色不动,对于这种事他本就是毫不关心,争权夺利的把戏,他见多了,不是他的事,他不感兴趣。 与慕晓相反,一边的慕千识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这场大戏,眸底极快的划过一抹轻笑,终于要开始撕了是吗?很好! 丞相叶坤眉目不动,冷眼旁观。 相较之下,一室之内,慕盈和叶蓁的反应最为明显,一个春风得意,一副看好戏的 样子,一个心焦口燥,恨不得马上冲出去为司徒毅辩护。 “信王乃是朕的亲弟弟,虽然在外为质二十年,但却一直忠心耿耿,为国尽忠,怎能容你如此污蔑?” “皇上,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李思忙不迭的叩头,“小人所说句句属实,皇上若是不信,可以让人查一查这根虫蛀的木柱绝对是出自雅山坊。而且,小人手中还有一份信王和和西南邪教红衣教勾结的书信。” “哦?”司徒羽眉梢轻扬,“呈上来。” 李思从地上爬起来,从袖中掏了掏,掏出一封书信,其实说是一封书信,更像是一张纸条,因为那张纸上只写了一句话:万事俱备,一切只待除夕夜王爷令下。 落款是:红衣教银蛮敬上。 信上没有开头的称呼,但是王爷二字,放眼整个召陵,能称得上的就只有司徒毅一人。 司徒羽抿了抿唇,“啪”地一声将纸条拍在桌上,凤眸灼灼地凝着司徒毅,“信王,这信可是写给你的?”说着,将手中的纸张一抛,轻飘飘的纸条在空气中旋转了两圈,晃晃悠悠的落到司徒毅面前的地上,使得大堂中的所有人都能看到。 众人纷纷垂眸。 桑行眸光轻敛,事情好像越来越麻烦了。 司徒毅垂眸看着那张纸,倏 地唇角一勾,似是笑了,缓缓吐出一个字:“是!” “司徒毅,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勾结西南邪教,谋逆犯上,来人,把司徒毅给朕拿下。” 似乎是早就在等着司徒毅的这一个字,司徒毅的话音刚落,司徒羽就噌地一下子站起来,霸气十足的下命令。 “且慢。” 一时间大堂之内竟然有四个人同时出声。 一个是司徒毅自己,清越的声音悠然平静,没有一丝的慌乱。 一个是桑行,大病初愈的桑行孑然而立,目光笃定,虽是对着帝王而说,眸光却凝在司徒毅的脸上。 司徒毅终究是转眸,望向她,目光相灼,一人深深浅浅,一人决绝勇敢。 另外两个一个是慌慌张张从屏风后冲出的叶蓁,美眸中关切尽显,另一个却是丞相叶坤,这一点倒是相当的出人意料。 “呵,你们四个都有话说?”帝王凤眸轻扬,扫了一圈,目光中凝着不屑与倨傲。 桑行三人静默未语。 叶蓁急急地求情:“皇上,王爷绝对不会造反的,这一定有人诬陷,有人要加害王爷,臣女受伤的事,臣女不追究了,请皇上法外开恩,放了王爷吧。” 司徒羽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又转眸看桑行:“桑行,你先说。” “是。”桑行颔了颔首。 第二百零三章 召陵郡主 桑行扬手指了指李思,“请你把你刚才说过的所有的话,再重复遍。” 啊?不但是李思一愣,没反应过来桑行是什么意思,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怔,奇怪地看着桑行。 “没听懂?”桑行蹙了蹙眉,“我的意思,就是让你把你指证信王的话再说一遍。” 听是听懂了,只是不明白桑行这是要做什么啊?李思一脸懵懂的转眸看了眼帝王,见帝王眉目微沉,没有其他的反应,只得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李思说完,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桑行的身上。 司徒毅星眸晶亮,薄削的唇瓣似是微微翘着。 慕晓玄黑的瞳亦明亦灭,稍稍提了兴致。 帝王司徒羽凤目轻凝,怒气暗生。 “大家都听清楚他说的了吗?”桑行昂着小脸,扫了眼在场所有人,没有人回答她,桑行也不急,忽地勾唇笑了笑,清秀的脸也多了几分明艳。 “没听清楚是吗?好,”桑行转眸看向李思,“请你再讲一遍。” 噗!李思都快讲出内伤了,弱弱的看看这一刻气场强大的桑行,又抬眼看帝王,一时间真不知如何是好。 帝王仍旧默然不语,众人自是也无人应答。 桑行一再逼视,李思无奈,只得又讲了一遍 。 李思讲完,桑行再度看众人,“大家都听清楚了吗?”除了司徒毅的目光越发灿然之外,众人仍旧是一脸懵逼,无人应答。 就在桑行再度准备开口的时候,大堂上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抚掌声。 “桑都尉好聪明,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此人是在撒谎。” 声音磁性而又醇郁,带着别样的魅惑力,是慕晓。 众人纷纷转眸,目光凝落在慕晓的身上,就连慕晓身侧的慕千识,都微带讶异的看着他,不知他为何突然夸奖桑行。 桑行却笑了,笑的动人,“看来慕世子是听清楚了。” “没错,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字不落。”慕晓从椅子上起身站立,款款走到大堂中央,扬袖一指,“此人是在撒谎,他的背后必定另有高人。” 桑行眸光轻动,慕晓的配合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毕竟她当初和慕晓谈的条件只是让慕晓找慕千识求情,如今帝王忽然转变方向,搞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哦?”帝王凤目轻凝,落在两人的脸上,“你们两个有什么证据吗?” 慕晓和桑行相视一眼,慕晓唇角轻勾,薄唇一掀,“很简单,正常人叙述一件事情,连着说三遍,事件的走向和结果大体相同,但在小的细节上一定会有 出入,比如说某一字,某一个词。然而,他说了三遍,那么长的一段话,三遍的都是一字不差,这只能说明,他不是凭着主观意念叙述的,而是背下来的。” 慕晓这么一说,众人才恍然大悟,难怪桑行一直让李思重复,然后又问众人听清楚了没有,原来是这么一个意思。 李思脸色一边,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跌跪在地上,张口结舌,连辩解都不知道怎么辩解。 司徒毅却不知何时收回视线,眸中灿然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漆黑深沉。 慕千识眉眼含笑,看了看桑行,又看了看慕晓,这个桑行果真不赖,心思细腻,他们家阿晓也是相当出色,人中龙凤。上次他好像听阿晓提过一句,这个桑行有可能是个女人,那能不能……哈哈。 慕千识兀自打着自己的算盘,完全没有注意到司徒羽的一张俊脸已经黑如锅底。 “好,就算此人是撒谎,他的背后有人指示,朕可以不追究水台坍塌一事。可是这张纸上所写,司徒毅已经招认,勾结邪教,图谋不轨,同样是其罪当诛。”司徒羽厉声吼着,显然是被桑行气的不轻,但并不放弃对司徒毅的谋算。 桑行表情一僵,转眸看向司徒毅,这才是现在最麻烦的事情,她刚刚 就想,司徒毅怎么能一上来就招认呢?红衣教在召陵来说,就是一个晋忌,一旦沾染上,这个罪名又该怎么开脱。 显然,司徒羽也是做了十足的准备,这下子该怎么办?现在否认还来得及吗? “敢问皇上,纸上写什么了吗?图谋不轨这四个字,从何而来?” 桑行正想着该怎么帮司徒毅把这一项罪名甩掉,司徒毅已经慨然出声。 的确,信上只有那么一句话,万事俱备,一切只待除夕夜宴王爷令下。 万事又是何事?令下又是何令?没人知道。 “哈哈哈,”司徒羽眯眸轻笑,“你以为说的隐晦一点,朕就不能治你的罪是吗?朕且问你,你和红衣教是什么关系?这个红衣教的女子为何写信给你?她为你做的又是何事?” “银蛮和红衣教是什么关系,皇上难道不应该是一清二楚的吗?信王在安居镇救下了银蛮,自然会和银蛮相识。银蛮报答信王的相救之恩,为他做点事难道不应该吗?”回答帝王的并不是司徒毅,而是一道清脆文雅的女声。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一个身穿杏色衣裙的女子施施然跨过门槛走了进来,随她同来的,还有御都府的砚心和桑因。 想必也是因为有桑因和砚心的带领,这 女子才能轻轻松松的进入大理寺。 看得到女子的一瞬间,帝王俊美的脸一震,身子一踉,倒退了一步,难以置信。 桑行眼波轻凝,红衣教的银蛮果然就是她知道的那个银蛮。 见帝王不语,银蛮缓缓地从袖中掏出一卷明黄色布帛,“皇上难道不记得了吗?五年前,皇上身为皇子的时候,是皇上派我去的红衣教,皇上还说,将来任务完成,一定会恢复我的身份,给我一个交代。怎么?事到如今,皇上都忘了吗?这上面可还有皇上当年印下的三王府的印章呢。” “银蛮!”司徒羽怒喊了一声,将银蛮的话打断。 大堂之上,格外的寂静,除了司徒羽怒气勃勃的喘气声,似是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良久,司徒羽才沉沉地说了一句,“朕答应的,朕一定会做到。李执!” 随侍在帝王身侧的李执赶紧应声:“奴才在。” “拟旨,孤女银蛮,原为三王府侍女,后奉命潜入西南红衣教,不辱使命,朕心甚悦,特此册封银蛮为召陵郡主,昭告天下!” 司徒羽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把话说完,凤眸一直一瞬不瞬的凝着银蛮,仿佛要把她的脸洞穿。尤其是他说到那一句朕心甚悦的时候,桑行真是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悦。 第二百零四章 无话可说 “皇上,那信王殿下呢?”银蛮声色不动,眉目淡然,仰头望着司徒羽。 心知今日的事情已成定局,司徒羽闭了闭眼,语声略沉,“信王司徒毅无罪释放!” 帝王这一句话落,大堂中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桑行亦是,一颗高高拧起的心总算放下,转眸望向司徒毅。 叶蓁早已激动万分的小跑过去,纵然众人在前,也抵挡不住她此刻欣喜激动的心情,“王爷,太好了,你总算没事了。” 司徒毅虚虚扶了她一把,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笑容,自始自终都没有看向桑行。 桑行暗暗地收回视线,垂眸弯唇。 慕千识和叶坤都愿意放弃追究司徒毅的责任,皇帝虽然心有不甘,但终究是无可奈何,尤其是银蛮的出现,更是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毕竟,银蛮手中的那卷布帛,的的确确是他当年赐给银蛮的,是他的一份承诺。只是,她当初不是那样决绝地离开吗?如今为何还要回来?她不是不要他的赐予吗?现在呢?反悔了,还是为了司徒毅。 反正司徒毅已经脱罪,桑行装着自己的心事,以至于皇帝后来说了什么她都没怎么听。直到皇帝宣布众人散了,慕晓从后面不动声色地拧了一把桑行的后腰,桑行吃痛,轻嘶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迅速跳到内堂 中央,一撩衣摆,顺带还扯了站在她另一侧的顾北烟一把,两人一同跪了下来,“启禀皇上,微臣还有一件事,请皇上成全。” 除了慕晓,众人都被桑行这突然一跪吓了一跳,司徒毅目光沉沉地落在桑行的头顶上,薄削绝艳额唇瓣一点一点收拢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何事?”帝王司徒羽眼梢轻掠,对于桑行今天的表现,他也是极其的不满意,这个女人真的是越来越张狂了,竟然敢公然对抗他,去帮司徒毅。 “微臣恳请皇上取消家妹桑因和信王的婚事。”桑行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说着。 “哦?为何?”司徒羽眸中微显意外,似是没有想到桑行会忽然提起这件事。 桑行微微勾唇,“因儿和信王脾气不合,近来常闹矛盾,且信王对别的女子好像又是斩不断理还乱,因儿常感不平,两人还未成婚就已如此,若是成婚,那还了得?” “桑行只有桑因这一个妹妹,从小没有父母,相依为命,因儿就是桑行的全部,桑行绝对见不得她受委屈,所以恳请皇上成全,收回成命。” 桑行说完,扯了一下被她拽着的顾北烟,两人对着皇帝俯首一拜。 顾北烟虽然是被桑行临时拉扯过来,刚开始根本摸不着头脑,而今桑行一解释,她自然是听懂了,她本就 是倾心桑行,无意嫁给司徒毅,假扮桑因也只是为了帮桑行的忙。 现在桑行不让她嫁,她自然是求之不得,反正桑行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乖乖地随着桑行一拜,配合的开口:“民女桑因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吾皇万岁。” “看来你们两个是铁了心的不想嫁了?”司徒羽凤眸轻睇,似是话中有话。 桑行听着感觉怪怪的,什么叫她们两个,搞得好像是她们两人都要嫁给司徒毅一样。略一思索,还是和顾北烟齐声应答:“是!恳请皇上成全。” “老五,你有什么看法?”帝王又扫了一眼司徒毅。 司徒毅俊脸轮廓紧绷,长睫轻垂,看不清眸中情绪,话锋冰冷,“微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 桑行微露意外,是被她说的无话可说了吗?还以为以他的聪明才智定然会辩驳一番,毕竟当初是他提议要娶桑因,并且让顾北烟假扮,他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目的。 如今被自己这样突然中止,他不应该挽回一下吗? 还是……桑行拿眼梢瞥了一眼司徒毅身侧的叶蓁,或许他是为了谁吧。 抿了抿唇,桑行垂首。 “好,既然老五没什么话说,朕就准了,今日起解除信王和桑因的婚约。” “谢皇上。”桑行和顾北烟齐齐扣恩。 自始自终,司徒毅都一 言未发。 “桑行。” 众人散了之后,桑行带着顾北烟和砚心回御都府,背后蓦地传来慕晓的声音。 桑行顿住步子,回头,“有事?” “会下画画吗?”慕晓施施然问。 桑行水眸一动,看了看慕晓身后的慕千识和慕盈,有些摸不着头脑,木然的点了点头,她的画艺不算特别高超,但也还算过得去,,毕竟小时候她跟着教功课的师傅学过一些。 “不知道桑都尉愿不愿意教一教我,收下我这个学生。”慕晓唇角一勾,似笑非笑。 嗯?拜师? 桑行更是一头雾水,她又不是什么画画的大师,慕晓拜她做什么?正想着要拒绝,迎面看到司徒毅走过来,银蛮跟在他的左侧,叶蓁和叶坤走在他的右侧,桑行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水眸一弯,桑行笑脸相迎,略呈中性的声音也蕴上了一抹看似难以抑制的欣喜,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迎面走来的人听到:“好啊,正好这几天本都尉也没什么事,欢迎世子随时光临御都府,本都尉一定会倾囊相授。” “好,多谢桑都尉。”慕晓弯唇一笑,眉眼如风。 慕千识看了眼慕晓的背影,又拿眼梢斜觑了一眼桑行,面露欣慰。 慕盈则是剜了桑行一记,拾裙而去。 “看不出来,桑都尉和慕世子的 关系不错啊,难怪慕世子查案的时候一直不肯往桑都尉身上查。”丞相叶坤阴阳怪气接口,锐利的眼角撇着桑行。 “错与不错,都是本都尉的私事,跟叶丞相有关系啊?”桑行本就心情不佳,轻嗤一声,毫不客气的怼回去。 “你……”叶丞相一噎,老脸瞬白,“哼,你跟他怎么样,是跟老夫没关系,但是谋害本相的女儿,就是跟本相有关系。” “哈哈,”桑行笑,泰然自若,“叶丞相有证据吗?皇上都没有开口说的话,叶丞相就在这里信口雌黄,是想要污蔑皇上手下的首席隐卫,还是对皇上的话有所质疑?想要忤逆圣意?” 桑行字字落地,铿锵有力,叶坤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叶蓁抬手轻抚着叶丞相的后背,给叶坤顺气儿,小脸一绷,气急败坏的对桑行喊:“桑行,你不用得意,你仗着皇上给你撑腰,就无法无天是不是,这次要不是为了王爷,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是吗?”桑行眸光扫了一眼一直默然不语的司徒毅,轻笑:“那桑行还要多谢谢信王殿下了,托了信王的福,桑行才能幸免于难。” “桑行,你够了!”司徒毅骤然出声,清越悠扬的声音不知何时笼罩上了一抹苍哑,黑如濯石的眸子在晨曦中奕奕流光,浓墨重彩。 第二百零五章 打算背叛 “够吗?”桑行挑眉,轻笑,“本都尉既是沾了王爷的光,就这么随口一说怎么能够呢?还应该对王爷感恩戴德,千恩万谢才是!” 听着桑行言不由衷的话,司徒毅的脸色越发难看,一张俊脸黑如锅底。 “都尉,我们还是早些回府吧。”砚心瞧瞧****的两人,好心的拉了拉桑行的衣袖,劝告道。 桑行眉眼一弯,轻轻拂掉砚心落在她衣袖上的手。 “王爷,你……” “滚!”桑行张了张口,话还没有说完,直接被男人厉声打断。 桑行一怔,小脸微白,袍袖下的小手紧紧攥着,指节一寸寸泛白。 “好。”桑行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一个字,扭头就走。 “都尉!” “大哥!” 砚心和顾北烟齐声在桑行身后呼喊,提裙小跑着追上去。 叶坤面色稍霁,负手而立,叶蓁面色一喜,心跳突突,拾步走到司徒毅的身后,朱唇轻启,声音柔柔:“王爷。” 司徒毅俊脸紧绷,面无表情,转眸睇了她一眼,一言未发,捡步而去。 银蛮看着男人风姿阔绰的背影,微微抿了抿唇,低着头跟上去。 叶蓁讨得个没趣,小脸一垮,手里的手绢拧成麻花,愤愤地噘着嘴。 “好啦,蓁儿,我们也回去吧。”叶坤上前,轻拍了拍叶蓁的后 背。 桑行一步不停地冲出大理寺,抬眼看到停在大理寺门口的马车,她也不坐了,气呼呼地就往前走。 一路追着她过来的砚心和顾北烟一看这情况,两人自然也不坐,就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不时地劝上两句。 “都尉,别和王爷置气了,妾身代王爷和都尉道歉,咱们坐车回去吧,别把脚给累坏了。” “大哥,你别生气了,和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气坏了你,他反而更得意不是?” “大哥,我帮你报仇好不好?我今天偷偷去给他下毒,整死他!” “大哥,你说句话呀!” 桑行忽地脚步一顿,回过头,一脸不悦地盯着顾北烟。 顾北烟和砚心吓了一跳,急忙刹住脚步,差点撞到桑行身上。 “怎……怎么啦?”顾北烟心头一跳,她有点害怕这样怒气冲冲,一言不发的桑行。 “都尉,你没事吧。”砚心也弱弱的喊了一声。 “你早就知道银蛮是红衣教的人,你知道她会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找慕晓?为什么还要让我答应慕晓去求皇上?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样把我一个人当猴耍,好玩吗?” 桑行气喘吁吁地吼出来,好像气儿都通常了许多。 刚才在大理寺大堂上,银蛮是跟着砚心和顾北烟 一起来的,这说明她们早就认识啊!银蛮是红衣教的人,必定和顾北烟认识。 可对于一个在红衣教做密探的银蛮,依着顾北烟的脾气,竟然会毫无反应,那说明什么?这只能说银蛮所做的一切顾北烟都是知情的,或者说她们根本就很有可能是一伙的。 所以,她们是早就成竹在胸的能把司徒毅救出来,结果却看着她在这儿上蹿下跳,甚至不惜和皇帝闹翻,她们看热闹是吗? 这也是为何?刚刚她一看到司徒毅和银蛮出来,她就按耐不住地说出那些阴阳怪调的话,她本来并不是一个特别忍耐不住的人。 可现在,她就是很生气。 顾北烟被她一顿质问,问的张口结舌,刚开始两句她还能听懂,还知道该怎么解释,可是砚心当前,她又不能解释,可是后面那一连串的问,她根本就没搞清楚桑行是什么意思。 “桑……桑大哥,我……我不知道,我没有和他们一起骗你,哎呀,我……”顾北烟挠挠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哼,不用解释了。”桑行轻嗤一声,再度转身离开。 顾北烟一跺脚,一脸委屈的提裙小跑追上去。 砚心眸光轻凝,望了望桑行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缓缓离去的信王府的马车,轻轻叹了一口气。 桑行直 接杀回御都府,一进门,就撞到迎面走出来的景止。 “这么着急,做什么?”桑行皱着眉把景止扶助。 “都尉,你可算回来了,奴婢正是要出门找你呢,你不知道,皇上来了,坐在都尉房里沉着一张脸,那样子好吓人。”景止略带畏惧的说着。 “皇上?”桑行眉梢一挑,神色凝重了几分,“没事了,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桑行拍了拍景止的肩膀,拾步往自己的厢房走。 司徒羽来的这么快,应该是一出大理寺就来御都府了吧。 桑行一路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厢房门前。 仪椿和李执在门口守着,看到桑行回来,仪椿悄悄对桑行使了一个眼神,暗示桑行,帝王的心情很不好。 在李执通禀过后,桑行拾步走进去,一撩衣摆,在地砖上跪下,“微臣桑行参见皇上。” 帝王正在喝茶,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执着杯盏,凤眸微眯,居高临下的睇着桑行,并不让她起来。 修长净白的五指攥紧手中茶杯,“啪”地一声往桌上一放,声音从悠然传来,“看不出来,桑都尉还挺忙啊,朕都到了快一个时辰了,桑都尉才回来。” “皇上言重了,微臣因为没坐马车,走回来的,所以才慢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低着头的缘故,桑行 的声音有些瓮哑。 “呵,桑都尉,你可真谦虚。”帝王唇角一勾,眉眼带讽,衣袍轻荡,从座位上站起来,迈步走向桑行。 当金线云头龙靴和一截明黄色的袍角映入眼帘,桑行视线一颤,帝王蓦地俯夏身子,修长地五指一收,精准的钳制住桑行的下巴,抬起她的下颌。 “皇上!”桑行眸光轻灼,扭头,下颌却被帝王死死地锁住,被迫仰头看着他。 “桑行,你是打算背叛朕吗?”司徒羽眸色略深,灼热的呼吸打在桑行的面门上。“你不可以这样对朕的。你不是说过,你对朕爱慕已久,你就是这样爱慕的吗?” 最后一句话,司徒羽几乎是嘶吼着,手上的力气也难免加重,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皇上,那早就是过去的事情了,”桑行下巴被捏地生疼,眉心一蹙,双手去掰司徒羽的手,“皇上不是也说过,自己的心里早就有人了,我根本就配不上皇上吗?既然配不上,桑行自然早就不敢肖想,皇上又何苦抓着不放?” “不敢肖想?”司徒羽冷笑,直接将桑行的手臂挥开,一手扯着桑行的衣领,将桑行扯了起来。 “所以呢?你现在又在肖想着谁?司徒毅还是慕晓?”司徒羽厉声,凤眸中怒意翻涌,不再克制,显然是怒到了极致。 第二百零六章 我大哥生气了 桑行被他捏地感觉下巴都要碎了,悄悄地提了一股劲儿,桑行奋力地一甩,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终于逃开司徒羽的禁锢。 “皇上,桑行从来没有过要背叛皇上的意思,今日这么做,只是为了还司徒毅一个恩情,皇上不应该利用桑行,把罪名强加到司徒毅身上。司徒毅在外二十年,他的底细如何,我们没有一个人清楚,皇上若是把司徒毅逼急了,只会内忧外患,适得其反。” “所以,你想告诉朕,你公然帮司徒毅反制朕,还是为了朕好?”司徒羽毫不客气的把桑行的话打断,沉声质问。 “是!”桑行昂首,一口笃定。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总不能实话实说,说她当时什么都没有考虑,本能的想救司徒毅吧?这样说,对于皇帝司徒羽而言,无疑是火上浇油。 “哈哈哈哈哈。”帝王唇角笑容扩大,散发着阴森森的味道,一步一步朝桑行走。 桑行心中一惊,攥了攥手心,不由自主的后退。 “三年了,你跟了朕三年,朕怎么就没有发现你这么能言善辩呢?” 距离越来越近,背后一凉,桑行撞到门板,退无可退,司徒羽蓦地冲上来,双手抵住墙板,将桑行禁锢在自己的胸膛和门板之间。 “那个女人离开了朕三年,她说她不爱朕,她说她什么都不要,她 永远都不会回来,可是。” “今天,她却跟着你桑行的夫人和妹妹回来了,还是来救司徒毅的,你告诉朕你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你告诉朕你不知道司徒毅的底细。” “桑行,你觉得朕是个傻子吗?” “还有,你今天和那个慕晓眉来眼去,配合的很默契吗?他对你动手动脚,你以为朕没有看到吗?” “大年初一那天的事情,你说朕利用你,难道你私下去找慕晓是假的吗?你引得司徒毅和慕晓为你大打出手也是假的吗?慕晓都伤成那样了,还让慕千识先给你找大夫,你难道觉得朕的眼睛是摆设?” 帝王司徒羽一口气说完,一个字都不带停顿的,口气灼灼,凤眸如霜。 桑行听他说完,忽地就觉得自己根本就无力解释,他说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银蛮吧,今天之前,她绝对想不到,银蛮会是那个让帝王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一个看似普普素素的女孩,却让召陵的帝王心心念念,牵肠挂肚,还和在外为质的信王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还真是不简单。 慕晓的事情,她又不能向帝王说,一时间,桑行无法解释,辩驳也只会显得苍白,所以,她只能选择沉默,垂眸。 然,这样的沉默在司徒羽看来,却是别样的意味。 这是在默认?还是对他无话可说? 无论哪一 个,都让他愤怒,都让他生气,他真是恨不得马上把她捏碎。 “怎么?被朕说中了?无话可说了吗?还是你默认自己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脚踩两只船?”司徒羽咄咄相逼。 “司徒羽!”桑行蓦地仰头看着他,终于忍无可忍,喊出他的名字,“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这样的人,所以我不配,是吗?” “既然你想听,好,我告诉你,我就是在帮司徒毅,我就是私下去见了慕晓,不过,我从来没有做过背叛你的事情。在今天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银蛮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我更不知道她今天会跑去救司徒毅。”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爱信不信!”桑行说完,大力地挥开司徒羽禁锢在她一侧的手臂。 她甚至能听到两人手臂骨骼相撞发出的声响,却忽略掉了自己的手臂是不是疼痛。 一扭头,抬手就去拉厢房的门。 然,刚触到门栓,还没来得及拉开,腰间蓦地一紧,下一瞬就被司徒羽反身扳了过来。 唇上倏然一重,属于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桑行瞳孔一缩,马上反应过来,又羞又恼,抬手就去推他。 可后脑被他的手死死地按住,身子被抵在门板上,桑行根本就推不动,脑中一白,桑行想都没想,樱唇微张,贝齿一口咬下去。 血腥味儿在唇 齿之间蔓延,帝王痛地瞳孔微缩,当即把桑行放开,鼻息沉重的垂眸望着桑行,凤眸中星星点点。 “请皇上放开我。”虽然刻意的绷直了声线,桑行的声音还是微微颤抖。 “你不是就喜欢勾隐不同的男人吗?朕不过亲你一下,受不了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一抹暗哑,低低地在桑行的头顶流泻。 心中又恨又恼,桑行的眼梢瞥见男人唇瓣上一抹刺眼的红,反而笑了声音很轻,却很刺耳,“是,因为桑行自知低贱,配不上皇上。” 配不上! 又是这三个字,司徒羽眸中悄悄爬上一缕猩红,胸口起伏,他曾经说过的这三个字现在就好像变成一把利剑,被桑行拿着,一剑一剑反将他刺穿,刺的千疮百孔。 “朕不在乎,今天,你配不上也得配!” 就好像是原先属于自己的东西,忽然一瞬间被敌人给夺走了,司徒羽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涨,完全冲垮了理智。 略一垂首,他再度向桑行吻去。 “喂,你们让我进去啊,我要见我大哥,我有话要跟她说。”顾北烟急着要和桑行解释,知道桑行进了厢房,横冲直撞的就要往里闯。 门口站着的仪椿等人自然是竭力阻拦。 “桑小姐,咱家看你也是个明白人,皇上正在里面和桑都尉会谈,桑小姐若是有什么事,还是等一会 儿再来吧。”李执一甩手中的拂尘,板着一张脸。 “哼,我管他什么皇上还是皇下,本小姐现在就要见我大哥,我大哥生气了,我要跟她解释。”顾北烟天生的直性子,在西北红衣教呆习惯了,当然受不得约束。 她之所以对桑行客气,那是对桑行有意,眼前的太监她可是完全不放在眼里。 加上刚才桑行对她发脾气,她也是一肚子火气和委屈没地方撒,哪里还顾得上听一个太监在这里啰嗦,拔腿就要往里面冲。 “放肆!”李执脸色一变,勃然大怒,“你们快拦住她。” 仪椿皱了皱眉,长刀一横,“小姐,你就听小人一句劝等一会儿再来吧。” “本姑娘就不等,要等就让皇上等去!” 顾北烟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一见仪椿拔刀,小脾气上来,“唰”地一声,一甩手抽出腰间长鞭,泼辣野蛮的性子霎时显露出来。 “小姐既然执意如此,那就别怪小人得罪了。”仪椿眉心一拧,一声招呼,众御都府侍卫纷纷朝顾北烟围过去。 顾北烟的功夫虽然不算一流,但胜在招数狠辣,且不留余力,又善使毒针暗器。 一时间,双方打的不可开交,难舍难分。 就在顾北烟被众人包围,渐落下风的时候,只听“嘭”地一声巨响,桑行厢房的大门竟然倒塌了一扇。 第二百零七章 不养闲人 打斗中的众人循声望过去,全部震惊,石化当场。 顾北烟张着小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倒塌的门板上,帝王和桑行抱成一团,不对,不应该说抱成一团,应该说是帝王在上,紧紧地抱着桑行。 而桑行被帝王裹着,双手双脚不停地踢打,似是在进行强烈的反抗。 就在厢房门倒塌的一瞬间,帝王一怔,稍稍走神,桑行已经一使劲儿,推开帝王慌乱的站了起来。 站起之后,也没再跟帝王打招呼,转身就走。 “还不快退下。”终究是常年跟在帝王身边的伺候的人,李执的反应最快,扭头呵斥了一声,仪椿见状即刻率领众侍卫隐去。 帝王此时的尴尬,怕是不愿意被他们看到的吧? 李执眼帘一抖,慌忙上前将还半坐在门扇上的帝王扶起来,“皇上。” 帝王默了默,被冷风一吹,理智也在这一刻回归,凤眸轻动,抿了抿还在流血的薄唇,从地上站起来,“回宫吧。” “大……大哥。”顾北烟这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抬腿去追桑行。 桑行一口气跑回书房,反手关了门,背靠着房门,身体一寸一寸顺着门板下滑,最终跌坐在地上。 水眸忡怔空洞的 望着对面的书橱,好半天没从地上起来,后来,任由顾北烟在书房门外叫了好长时间,嗓子都哑了,桑行才整好自己的衣冠,开门走出来。 “你终于肯出来了。”桑行开门的一瞬间,顾北烟鼻尖儿一酸,竟“哇”地一声哭出来,冲上来抱住桑行。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也是今天才见到银蛮,她说她能救司徒毅,她能帮你,所以我就和砚心一起进宫了,我之前真的不知道银蛮是皇帝派到红衣教的卧底。我也不知道她和司徒毅的关系,求求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没有耍你。” 顾北烟一口气儿说着,又是抽泣又是呜咽,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 桑行拢了拢眉,犹豫了一下,想要去拍顾北烟后背的手终究是没有落下,施施然开口:“你能先把我放开吗?” “你相信我吗?”顾北烟双目通红,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嗯,我信。”桑行面无表情的应着,信不信又如何呢?从今以后,她不打算再管了,司徒毅也好,银蛮也好,他们有那么多的秘密,那么多的不为人知,她本就不该闯进他们的世界中。 还有顾北烟,她也不能招惹,顾北烟喜欢她,她能感觉的到,可是她和顾 北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所以不管顾北烟有什么目的,是谁的人,她都必须和顾北烟保持距离,让顾北烟对她死心,这样,对她们两个人都有好处。 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你真的相信?”顾北烟仰头凝着她淡漠疏离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信了,还是假的信了。 “怎么?我说的话你不信?”桑行水眸一眯,眉梢轻挑。 “不是,不是。”顾北烟恐又惹她生气,将桑行松开,连连摆手。 “从今以后,你不用再扮桑因了,做你自己就行,你不是还有你的任务吗?不是还有你要找的人吗?”下一句,桑行本来想说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可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这句话太狠,没有说出口。 “好,”顾北烟点点头,“我出来主要就是找慕晓的,可是我斗不过他,另外三个人,我让秦歌帮我找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银蛮呢?她不算是你们教中的细作吗?”提起红衣教,桑行又忍不住想到银蛮,便随口问了一句。 “慕晓在帝都的事情,我已经汇报给师父了,师父说会带人过来,到时候银蛮的事情就交给师父处理。”顾北烟有些弱弱地说。 “哦,”桑行倏地一笑,“所以 ,说了一圈,你现在是闲的没事做是吗?” 呃……顾北烟讪讪地低头,好像是哦。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桑行又问。 顾北烟尴尬的挠了挠脑袋,今天因为司徒毅的事情,和桑行闹得不愉快,她一点也不想去司徒毅给她安排的住处了,更不想去信王府。 出去住客栈吧,又很贵,她身上的银子不多了。所以,想了一圈,她有点心虚的问桑行:“这段时间,我能暂时留下吗?” 桑行眸光一顿,撇了她一记,“御都府不养闲人。” 说完,反手关上书房的门,桑行绕开挡在门前的顾北烟,拾步离去。 留顾北烟愣怔在了原地,御都府不养闲人?什么意思?这到底是让她留还是让她走?应该是让她留吧,这不是委婉的告诉她留在御都府的方式吗?不做闲人不就可以了。 只是,怎么才不算闲人呢?顾北烟扒着脑袋冥思苦想。 御都府的职责是保护皇帝,可是她不是御都府的在编守卫,所以她不能去保护皇帝,而且她刚刚还冒犯了皇帝,得绕着走。 除了这个功能,那就是和御都府其他的下人一样,帮忙干活。 御都府里好像只有四个婢女,一个是砚心的婢女小翠,一个是水沁凝的婢女 小兰,还有两个,一个是秀云,一个是景止,都是桑行的婢女。 对了,她就做个婢女,和景止秀云一样,帮忙照顾桑行的起居。 而且,这样她也能遵着桑行的吩咐,恢复她本来的面目,这样,她就不用再做别人了。 整整一个下午,桑行都呆在自己的厢房里。 吩咐仪椿找人把厢房的门重新装上,虽然匠人门装门一直叮叮当当的有响声,但并不影响桑行在内室一直翻阅当年与晋家抄家一案有关的卷宗。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打在桑行的窗前,染上一室的残红,桑行一手托着腮,一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这些天,她查了当年案件记录的卷宗,只是一些官方的借口,根本没有任何线索,虽然她一直是怀疑父母得罪了太后,才招来了杀身之祸,但是并没有证据。 她还特地查了一些太后的家族记录,看看父母以前是不是做过有损太后利益或者说牵涉到太后利益的事情。 但,都没有。 那些能在藏书楼找到的宫廷记录,像是被人整理过一样,关于她的父母和太后,在晋家被灭之前,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当然,在得知桑婉婷就是自己的母亲之后,桑行还特地去查了一下青州**桑家。 第二百零八章 永远都别回来 因为时间久了,桑家又早已凋落,没有什么后人在,查起来也比较困难,所以桑行只能零零星星的查到一些大的事件。 比如,在二十年前,桑家有三位小姐,其中二小姐桑婉婷绣的一手好发绣,又颇有经商头脑,所以桑婉婷在这三位小姐之中最为出名。 又比如,桑婉婷还曾经失踪一段时间,和绣坊里的一个小伙计私奔了,闹得满城风雨,最后桑婉婷也没能和那小伙计在一起,而是嫁于了他人。 桑行自然知道,这个他人,就是她的父亲晋承。 而那位小伙计的姓名,因为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再也查不出那位小伙计的姓名了。 凭着自己目前已知的信息,桑行推测,那位小伙计,极有可能就是慕千识,但若是这样说来,慕晓若是母亲的儿子,岂不是意味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就已经怀了慕千识的孩子? 桑行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可若不是这样,慕晓又为什么那么迫切的要找桑婉婷呢? 除此之外,桑行还打听到了一件大事,大约十年前,也就是晋家被灭门没多久,桑府上上下下七十多口竟然在一页之间全部被人杀掉,一个不留,就连已经嫁出去的桑家 另外两位小姐,也都先后失踪,去向不明。 毕竟桑家也曾是名门望族,这件事当时在**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只是官府查了好几年,也没找到凶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件事情实在让人觉得可疑,那么大的一个案子,出动了青州巡抚,后来甚至上报朝廷,可是却死活查不出一丝线索。 就连当年和桑府为邻的几户人家,后来都陆陆续续的搬走了。 这样一来,只能说明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凶手销毁线索的手段真的很厉害,这样的凶手一般都是惯犯,难抓。 但,桑行翻了召陵近二十年的案件记录,却再也没有这样一件大案。 所以,这种可能性就很小,剩下的也就是另外一种可能,凶手具有很大的权势,能够把这件事压下来。 手段如此狠辣的一页之间杀了七十多口,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这种可能,桑行就不由自主的往太后和慕千识的身上想,因为这两个人的嫌疑实在太大了。 桑婉婷的失踪和晋家的灭门一事,太后绝对逃脱不了干系,桑婉婷失踪没多久,桑家就被屠杀,这难道只是巧合? 慕千识又极有可能就是当年那个带着桑婉婷 私奔的小伙计,换句话说,慕千识有可能因爱生恨,具有杀人的动机。 可是太后呢?帮慕千识杀人掩罪,只是为了除掉情敌吗?而且还是一个已经嫁人,毫无威胁的情敌,这有点说不通。 桑行揉了揉脑门,她想的脑子疼,却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就像是一团乱麻,越理越乱。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耳畔忽然有一股灼热的气息拍打,撩的桑行耳廓酥酥麻麻,愕然的转眸,就装进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瞳。 桑行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想跟男人保持距离,可她坐在椅子上,后面是椅背,退无可退。 男人深邃的眼波微动,星眸攫着她,却并不见恼怒,“怎么?本王是什么食人猛兽吗?让你如此的避之不及?” “你来做什么?”桑行避开他的问题,撇了视线,抬手将桌上翻开的书页阖上。 在桑行阖上之前,男人转眸,淡扫了一眼:**桑府被屠案。 一整天了,他还以为她会去找他的,依着她的急脾气,不是喜欢什么事情都弄清楚吗?可他在府上等了又等,她就是不来。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她,她难道就不生气吗?她不需要他的解释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做事 从来不会有这种瞻前顾后的心情,上次让她写思过信就是这样,他什么也不做,就在那儿等着,甚至有一种隐隐的期待。 可是,他等不到。 他忽然就有点害怕,害怕再像上次那样,她不理他,再偷偷地跑去慕府。 他觉得自己怕是要疯了,终究还是忍不住,跑来找她。 原来,她在看书,这就好! “你还好吗?”薄削的唇瓣蠕动了半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桑行的问题,难道他要告诉桑行,他等不下去,所以来找她? 这是不是很奇怪? 有点莫名其妙的听他说完这一句,桑行眼睫动了动,斜了他一眼,冷声:“挺好的。” “我听说皇上今天来找你了,为难你了吗?”压抑住心里的不平,司徒毅低声地问。 消息还挺灵通的嘛,桑行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点,她这里发生个什么事,他那儿马上就能知道,然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可是,他的话还是让她有一丝的触动,心里好不容易被自己的冷硬包裹起来的委屈,又开始一点一点晕开。 “没有,挺好的。”水眸微闪,桑行弯了弯唇。 “我今天骂你,是因为李执当时就在我们身后没多远,我怕皇上迁怒于你,所以才想着和你 划清界限,你不要这样,好吗?”司徒毅忽地伸开双臂,从背后拥住她,清越的声音低低暗暗,带着蛊惑的味道。 “你……”桑行抬手去扳他的手臂,小手落在他手臂上的那一刻,却又被他反手捉住。 “他今天有没有欺负你?”司徒毅略略偏首,温热的唇瓣落在桑行的腮边,口中逸出这么一句话,好像有一根羽毛,轻轻地拂过桑行的心上。 心尖儿一抖,那些浅埋的委屈终于都四散开来,桑行轻垂着脑袋,不说话。 “怎么啦?他真的……”司徒毅睨着她的反应,脸色一变,大手松开她,扶着椅子一转,让她变成正面对着自己的姿态,双手捧住她的脸。 眼梢掠着他紧张的样子,桑行抿了抿唇,抬起头,“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司徒毅星眸骤凉,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借了一份力,缓缓地站起来,眸光始终不离桑行的脸。 桑行也一直仰头看着他,她不愿错过他的一丝一毫的反应。 忽然,他松开扶手,决然的拂袖转身,拔了长腿往外走。 桑行的心一沉,噘着嘴,双手抱臂,恨恨地瞪着他风姿绰约的背影,一听说她被人侵犯,这扭头就走是吗?好,走走走,以后就永远都别回来。 第二百零九章 看美人 桑行兀自气愤的这样想着,男人快走到门口了,却忽然又顿住步子,转身走了回来。 桑行一怔,眸中极快的闪过一缕光亮,皱着眉头,“你还回来做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她,长腿迈开,三步并作两步,又快速的回到她面前,俯低了身子,双臂紧紧地抱住她,低头重重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用的力气特别大,就好像要把她的唇挤碎。 桑行心尖儿一抖,还没有伸手去推他,他就已经撤离开了,星眸灼灼的凝落在她的脸上。 “你干嘛!”桑行摸着自己发痛的唇,不满的问他,不是嫌弃的吗?都要走了,还回来占个便宜? 刚想说他两句,男人蓦地双手捧住她的两颊,眸色纠结,“桑行,我道歉。” 嗯?道歉? 桑行眼波动了动,“你道什么歉啊?” “我没有保护好你。”司徒毅略略垂首,微凉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你不嫌弃我啊?”桑行任由他捧着,微微挑了挑眉梢,小嘴一张一合,女儿清甜的气息氤氲在司徒毅的脸上。 星眸微愕,司徒毅有些奇怪的用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语气绞着不可思议,“嫌弃?” “你刚刚不是还要走吗?难道不是嫌弃?”桑行瓮声瓮气,小嘴微翘着。 男人又气又无语,抬手,轻戳了一下桑行的额头 ,“你这小脑瓜子都在想什么呢?”末了,似是又反应过来什么,黑眸深深浅浅地大量在桑行的脸上。 清越的声音蓦地一沉,一字一顿,“你刚刚在逗我?” 噗噗噗! 桑行眉眼一弯,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只一瞬,桑行又敛了笑意,板着一张脸,“谁逗你了,自作多情。” 桑行说着,挥手推开他,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桌边,借着残余的一点光亮,取了火折,掌灯。 四盏灯都被桑行逐一点上,原本有些幽暗的室内瞬间光亮起来。 灭了火折,桑行回身,一眼就看到司徒毅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薄削绝艳的唇瓣掠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浅弧。 他刚才真的是气过头了,下午他听手下汇报桑行这边的情况,知道了帝王在离开大理寺以后就直奔了御都府。 当然,他也知道了桑行厢房门前发生的那一幕,他和桑行之间本来就有许多解释不清的误会,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冲动愤怒再次惹毛了桑行。 所以,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克制,要相信桑行,可还是忍不住,这也是他终究在府上等不下去的最重要的原因。 但他又不敢一上来就质问桑行,毕竟上午他当着叶蓁等人的面让她滚,他只能委婉的问她。 然,她的那种反应,让他忍不住的多想 。 刚才若不是他忽然想到她受了伤害,应该先安慰她才行,只怕此刻他已经冲进皇宫,直接去找帝王了。 这个女人,看他离开也不拦着,还以为他是嫌弃她,这是对他有多么的不放心,多么的不信任。 “看什么看?”桑行没好气的说了他一句,又走向桌边,把火折放回原处。 “看美人。”司徒毅一本正经,接的飞快。 “呵,那你应该回你的信王府或者是去丞相府,不但能看,你还能抱,叶小姐身材那么好,又抱的那么紧,滋味一定不错吧。”脑海中想起那天她去大牢,看到叶蓁抱他的画面,桑行的话就酸酸涩涩地说出口。 “什么?”司徒毅一怔,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桑行是什么意思,默了一瞬,才想起叶蓁曾经在大牢里抱过他,黑眸忽地一亮,“你去牢里看过我?” “呸,你少臭美,谁去看你,我就是正好有事路过。”桑行几乎是脑子也没过,马上否认,说辞也是脱口而出。 说完,才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呸呸呸!她找的这是什么破借口啊,正好有事路过大牢?然后去里面观光一圈,没事儿溜个弯儿? 这理由她自己都不信。 果然,男人低低地笑了,俊美如俦的脸越发灿然。 “这么巧,你有事路过也能看到我,这说明我 们的缘分不浅啊!” 桑行撇撇嘴,小声地嘀咕:“谁要跟你缘分不浅。” “好啦!”司徒毅走上前去,从背后拥住她,下颌抵在她的肩窝,“我都没问你和慕晓是怎么回事呢?我相信你,你也一定要相信我。” 男人的语气霸道而笃定,虽然话算是好话,但却仍旧带着命令的意味。 “我跟慕晓怎么了?要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男人眉梢一扬,“你答应我的,可是没有做到。” “我还不是为了救你,”桑行有点委屈的扭头看他,“我听说你被皇上关进大牢,害怕皇上借此机会对你不理,想来想去,没有办法才找慕晓帮忙的。” “除了让桑因和我退婚,你还答应了他什么?”男人心思一动,知道慕晓必不会轻易松口帮忙。 “咦,你怎么知道退婚的事情是慕晓让我做的?”桑行一脸不可思议,好像看着神仙一样看着司徒毅,要知道她当初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慕晓会让她做这件事。 毕竟桑因和司徒毅的婚事跟慕晓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不管他们是成亲也好,不成亲也好,好像对慕晓都没有多大的影响。 慕晓好不容易答应帮忙,却提出这样的事,桑行可是奇怪了好一阵,她问慕晓,慕晓自然不肯说。 司徒毅唇角一勾,语声 清越,“也不看看你男人是谁?就你玩的那点小把戏。”司徒毅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话语中的意思却很明显。 她玩的那点小把戏,根本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是吗? 嘁! “你这么厉害,你应该也知道他还让我做其他的什么事吧?”桑行眉眼弯弯,狡黠的冲着司徒毅笑。 本以为这句话会把男人给噎住,让他那么自大,那么嚣张得意,哼! 却不想,男人伸出修长的手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当然,但是本王就是想看看,你说的和本王知道的是不是相符,有没有对本王撒谎?” 嘿呦喂!这还怎么说都是他的理了,巧舌如簧的男人! 懒得和他再纠缠下去,桑行低头掰开他的手,“没有其他事了,慕晓就让我做了这一件,你猜到了吗?” “只有这一件?”司徒毅反问,显然也有些难以相信。 “对啊,信王殿下,是不是失算了?”桑行调皮的冲他歪着头眨了眨眼。 “难道他对顾北烟有什么企图?”司徒毅声音低沉,像是问桑行又像是问自己。 “对顾北烟有企图?”桑行水眸睁大,她怎么没有想过有这种可能,顾北烟是红衣教的人,慕晓和红衣教好像也有什么牵连,这种可能倒不是没有啊! 不然,慕晓何故非要阻止司徒毅和桑因的婚礼呢? 第二百一十章 所有的山盟海誓都给你 可是,也不对,慕晓是盗取了红衣教的药方,顾北烟是来抓他的,那他阻止顾北烟成婚是为什么? 怕顾北烟联合了司徒毅来对付他? 不,慕晓具有不死之身,背后又有太后和慕千识,他对司徒毅虽然有忌惮,但只是忌惮,并不是害怕。 难道他喜欢顾北烟?也不像啊! 可是若司徒毅和顾北烟的婚礼取消,那么最大的受益者又是谁? 脑子里蓦然间闪过一个人的名字,桑行抬头看着司徒毅。 眼梢轻掠,男人微拢了俊眉,“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知道慕晓为什么这么做了。”桑行盯着司徒毅,十分笃定的说。 “为何?” “因为你。” “因为我?” “没错,”桑行滋味不明地睨着眼前这个犹如妖孽一般的男人,“就是因为你,你和顾北烟的婚礼如果取消了,最高兴的人恐怕就是叶蓁了吧,终于少了一个情敌。” “不可能。”司徒毅对于桑行的脑回路真是哭笑不得,这事儿她也能扯上叶蓁,这个女人啊,怎么就爱吃这种干醋,但是这感觉,他倒是蛮受用的。 抬手再次抱住她,他俯首,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慕晓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你觉得他就是为了成全叶蓁?” “那可不好说,郎再怎么无情,也架不住人家妾有意不是?再说了,你这个郎也并不是无情。” 桑行说完,一直没有听到男人的回应,这是被她说中了,心虚了吗?心头绞着一丝不悦,桑行刚想抬头看看男人脸上的表情,男人却骤然出声。 “桑行,你愿意嫁给我吗?”男人清越悠扬的声音响在头顶,如梦如幻,让桑行陡然生出几分不真实。 “呃?”桑行微愣,大眼睛眨了眨,仰眸看着他俊美无双的脸,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问她。 “本王问你愿不愿嫁,发什么愣?”男人轻嗤了她一句,清越的嗓音略沉,如同美酒一般在空气中流泻,酝酿。 “你……是在跟我提亲?”桑行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有点不敢相信,这句话她记得司徒毅在青州的时候也曾说过,只不过考虑到两人的处境,她不敢当真,也不能当真。 如今,他再提,她的心里竟比第一次听到时更加难以平静了。 “不像吗?”男人星眸流光,忽地一倾身子,双臂抱着桑行的腿弯,径直将桑行抱了起来。 桑行惊叫一身,伴随着 男人起身的动作,她往前一栽,差点摔下来,吓得她赶紧抱着男人的头。 “你干什么呀?快把我放下来。”桑行一边抱着他,一边拿手轻敲他的后背。 司徒毅也不理她,而是迈步走到窗边,把她放到窗台边高高的书桌上。 桑行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刚被他放上去就挣扎着想要跳下来,谁男人还没来得及松开她的手力度一重,将她再次按坐到桌子上,低语:“别动!” 说完,见桑行真的不再挣扎,司徒毅这才将她松开,后退了一步,蓦地一撩衣摆,右腿膝盖一曲,竟然单膝跪在了桑行面前。 桑行吓了一跳,直接从书桌上弹了下来,“司徒毅,你做什么?” 男人眉心轻蹙,“上去坐好!” 两人虽然是一站一坐,男人仰视,桑行俯视的姿势,但是男人尊贵如皇,威严霸气的气场丝毫不减,只那么随口说出四个字,就让桑行眼帘一颤,后退了一步,“司徒毅。” “快点。”男人再次简洁地只吐出两个字,催促的意味却是十足。 弱弱地双手往背后的书桌桌案上一撑,桑行带着有些被逼无奈的意味一抬屁股,坐了上去。 待桑行坐好,司徒毅才敛了 视线,垂眸,从袍袖中掏出一个正红色盒子,盒子上雕刻着繁复古老的花纹,还稍稍有些磨损的痕迹,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司徒毅将盒子打开,里面的物件就呈现在桑行的眼前。 是一枚晶莹透亮的玉镯! 司徒毅将玉镯递到桑行的面前,声音柔情款款,“这个镯子是我母妃年少时离家进宫携带的唯一一个还算值钱的东西,也是我母妃留下的遗物,虽然不是价值连城,但绝对是弥足珍贵,独一无二。” “你,愿意接受它,嫁给我吗?” 桑行目瞪口呆的看着司徒毅的一系列举动,她简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招架,她活了二十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提亲的。 就在桑行思索的间隙,男人忽地又改口,“不,你必须接受它,必须嫁给我,这辈子,你是跑不掉了。”说完,也不等桑行的反应,从盒子中取出玉镯,直接拉了桑行的手过来,给桑行带上。 “喂,哪有你这样的,提亲也得给人家时间考虑吧?”桑行一阵汗颜。 “你都是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考虑什么?”男人强势霸道的给她戴好,又垂眸瞧了瞧,满意的点点头,挺不错的。 “你也草率了,一 个镯子,就拿来当聘礼了?还有,哪有你这样下跪提亲的?不伦不类的。”桑行轻垂了小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嘟囔着。 “怎么没有?”男人不以为然,“在乾国,一个男子如果爱上了一个女子,就是要这样单膝下跪跟她求婚,古人不是说了吗?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跪,就算是承诺了所有的山盟海誓。” “我在乾国生活了十几年,虽然是质子,也算是半个乾国人,我把我所有的山盟海誓都给你。”男人柔柔地说着,在桑行看不到的地方,眸中划过一抹苍凉。 把所有的山盟海誓都给她!桑行一手捻着腕上的玉镯,一时间心绪打动,张了张唇,正想说什么,门外忽地传来一阵“笃笃”地敲门声。 “谁?” 桑行警觉骤提,水眸飞快的看了司徒毅一眼,司徒毅转身拾步进了内室,桑行关好内室的门,这才转身去开厢房的门。 “都尉,该吃晚饭了。”门口,是景止笑盈盈的脸。 “哦,把饭菜送过来吧,本官今日不想去饭厅吃饭了。”桑行吩咐道。 “是。”景止领命转身离去,转身的一瞬间,眼梢越过厢房门的空隙,若有若无的朝内室的门扫了一眼。 第二百一十一章 很干净的 不一会儿,景止和秀云一起将饭菜送过来,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刚开始那人低着头,桑行看她的身形打扮,还以为是砚心的丫鬟小翠。 可当那人一抬头,桑行不禁一愣,哪里是什么小翠,分明是顾北烟。 嘻嘻嘻。 顾北烟咧着嘴冲桑行笑。 “你怎么这副打扮?”桑行指着顾北烟。 “她不是大人领回府中的丫鬟吗?”顾北烟还没答话,景止马上接口,同时也是一脸愕然,这女孩可是她要带着一起过来的,女孩的丫鬟装都是她给找的。 “是是是,当然是,”顾北烟眉眼弯弯地冲景止点点头,又转向桑行:“大……桑大人不是说御都府不养闲人,让我找点事做吗?我就来这儿伺候大人了。” 桑行无力扶额,她时说过御都府不养闲人,但她什么时候说过后面那一句啊。 她的意思分明就是说顾北烟就是个闲人,御都府不会养着她,委婉的让她走好吗?怎么还就听不懂了。 碍于景止和秀云在面前,桑行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挥挥手让她们退下。 临走,顾北烟眨巴着大眼睛回头看了桑行好几次,她做错什么了吗? 桑行拴好门,这才转身打开内室 的门。准备让司徒毅出来一起吃,这厮来的那么早,应该也还没吃晚饭吧。 一开门,却看到司徒毅垂眉敛目的坐在床榻边,手里不知道在把玩着什么。走近了才发现,赫然是自己被他盗走的那只剑坠。 “怎么,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呢?”桑行眉目狡狡的揶揄着他。 男人听她说话,这才抬起头,星目皓皓,修长白壁的五指一拢,完美地将那枚剑坠包裹的一点不露,“下一句是什么?” “什么?”桑行一时间脑子没跟得上他跳跃的话题。 男人扬了扬手,朝她走过来,桑行才想起剑坠下面是那首诗的前半句,唇角一弯,桑行笑的粲然,“我不告诉你。” 说完,转身往外室走。 男人薄削的唇边微光点点,也不急,跟着她往外走。 走到饭桌边,男人也不客气,直接绕过桑行,一撩衣袍,优雅自在的坐到主位上。 桑行眼巴巴的看着他坐下,她都有点无语了,这个男人自觉性怎么这么高,这可是在她家里啊在她家里。 司徒毅见她还没做,星眸一挑,淡然的朝她摆了摆手,“夫人请坐。” 噗! 桑行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喷他一脸,男人这句话说出来,搞得她 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犹豫了一瞬,桑行拉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到他对面,哼,她才不要坐到他的下手,她要跟他对峙。 可是这无语归无语,饭还是要吃的,桑行一低头,才发现问题又来了。 刚才她只顾着看顾北烟了,都没有注意到景止她们只准备了一副碗筷,而且这一副碗筷,还放在了司徒毅那边。 司徒毅就好像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一样,白壁修长的大手执起筷子,优雅自然地加了一片玉笋,慢条斯理的咀嚼。 嚼了一会儿,似是才感受到桑行的目光,微微错愕的抬起头,眉眼略带无辜:“怎么不吃?” 呵,桑行气的唇角直抽抽,这男人气人的功夫要不要这么好呀,她倒是想吃,没筷子她怎么吃? 桑行也不说话,就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司徒毅手里的筷子。 司徒毅星眸一掠,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反应了一会儿,才抬了眼梢,一本正经,“你放心,本王刚刚在你屋里洗手了,很干净的。” 桑行:…… 彻底无言以对了。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男人特别“好心”地劝了桑行一句,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他吃的很慢,动作也很斯 文。 桑行终于忍无可忍了,双手撑着桌案,“噌”地一下站起来,倾着身子看着司徒毅,“我没有筷子,你没有发现吗?” 还以为男人会装模作样特别假的说一句,“哦,原来你没有筷子啊,我的借你吧。”这之类的话。 然,并没有,男人淡定的抬起眼梢,瞟了她一眼,语声清淡:“我知道。” 然后呢?这就没啦?让她看着他吃?桑行目瞪口呆的看着男人。 男人唇角一勾,端了面前的一个小瓷碗,起身,修长的五指捻起汤勺,盛了三勺汤,端着走到桑行面前。 “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做,我怕你控制不住,吃的太饱,喏,你先把汤喝了,想吃什么,等做完正事再吃。” 桑行垂眸看了看瓷碗中少得可怜的粥,砸了咂嘴,这是还要做什么事儿啊,还不能让她吃饱,但看着司徒毅那一脸的郑重其事,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事吧。 这样想着,桑行就乖乖听话,先把粥给喝了,反正男人说了,等办完事,她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男人满意的看着她把汤喝下去,转身回到座位上,又随便吃了几口,也不吃了。放下筷子,看到桌上放的有酒壶,司徒毅唇角一弯,取了两个 酒杯,给桑行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来。”司徒毅将酒杯递给桑行。 桑行疑惑的看着他,这不让吃饱饭,却让喝酒?“喝酒不误事吗?我酒量不好。”桑行相当诚恳的交代。 “没关系,就喝着一杯,有我在,不会误事的。” 既然男人都这样说了,桑行也只能把酒杯接过去,刚想仰头往嘴里倒,男人却蓦地抓住她的腕子。 桑行一愣,眼睁睁地看着司徒毅将自己的手臂穿过她的手臂,举杯,饮酒。 娘嘞,他是在哄着她喝交杯酒啊! 男人将酒饮尽,抬眸,见桑行还在发愣,黑眸一闪,将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大手轻而易举的裹住桑行的手。 桑行一惊,以为他要灌她,刚想主动把酒喝下去,却见男人握着她的手把她手中的酒杯送到他自己的唇边。 嗯?他喝两杯? 桑行被他这一系列的举动搞得一脸懵,手足无措的抓着杯子,薄唇轻启,将杯中酒尽数承了。 “司徒毅……”桑行张了张口,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下一瞬,醇郁的酒香混合着男人身上独有的幽兰馥郁占据着了她的唇齿鼻腔。 桑行愕然的睁大眸子,看着眼前骤然放大的俊颜。 他竟然把酒哺给了她! 第二百一十二章 本王教你 不知是酒香醉人,还是他的吻醉人,桑行一直睁着眼睛,竟然有一丝的微醺。她还是第一次离这么近的看着他。 星眸轻阖,长睫微翘,剑眉长飞,白净的肌肤在烛光的照耀下,完美的让人艳羡。 “傻了?”意识到她老半天没有反应,甚至连呼吸都静止了,男人蹙了蹙眉,放开她,幽幽兰香吐息在她的鼻端,清越的声音蕴上一层魅惑的喑哑。 “你不是说还有正事要办吗?”桑行收拢了心神,不知是被他说的还是酒精作用,小脸微红,一出声,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然比男人还要喑哑几分。 听到桑行这么问,男人忽地低低地一笑,抬手轻刮了一下桑行的鼻尖,“别急,马上。” 等到男人站起身,将她大横抱起,大跨步往内室走,桑行才一惊,抓住男人的衣领,“你不是说要办正事的吗?” “你答应了嫁给我,也喝了合卺酒,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入洞房,难道不是大事吗?”男人说的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好像真的一样。 “喂,你又坑我,把我放下来。”桑行苦兮兮的弯着唇,一脸的不开心。 “好。”男人答应的极为爽快,说着弯腰将桑行放到床榻上,并顺手脱掉她的鞋。 桑行一挨着床,立马腾身弹了起来,可还没做好,男人已经倾***,将她再度按到被褥深处。 桑行眉目一动,也不起了,忽地抬手捧住司徒毅的脸,“等一下。” “怎么了?”司徒毅一手按着她的肩,一手撑在床榻一侧,听到她的话,瞬间止住动作,随随地反问,桑行却硬生生听出势在必得的意味。 眉眼弯弯,桑行讨巧的一笑,小手调皮的戳了戳他的脸,“每次都这样,多没意思啊!” “嗯?”司徒毅黑眸点点,在温煦烛火的掩映下,恍若一双琉璃,深深地凝着她,“那怎样有意思?” “比如……”桑行略略一顿,带着一丝羞赧,不敢看他,“我主动。” 司徒毅显示一怔,继而眸光轻动,绞着一丝玩味和促狭,不知道这个女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他乐意配合她就是了。 “好啊。”男人点点头,一手抱住她的后背,忽地一个翻身,两人就交换了一下位置。 桑行原本是在下面,如今就被掀到了上面。 桑行的小脸愈发的红,不但脸红,耳根子更红,仿佛能滴出血来,有点手足无措。 “你不是想主动吗?来!” 男人就躺在那儿,黑如濯石的眸子潋滟生姿,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副把自己的身子交由她处置,怎么样都行的姿态。 这样一来,桑行就尴尬了,她这是计啊,她知道自己的反抗在这个男人手下根本就不顶用,所以才说要主动,想办法脱身的。 可这个男人现在的样子,她简直是要晕了。 男人悠闲的将一条手臂枕在脑后,星眸流光,眸中氤氲的兴味更加浓郁,许是见她许久未动,男人薄唇微掀:“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做?” 桑行觉得这一瞬间,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到脑子上,“轰”地一声,一片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男人睨着她呆呆萌萌的反应,抬手捉了她的手腕,嗓音流泻:“本王教你。” 啊? 感觉到男人引着她的手去解他的衣袍,桑行呼吸一滞,脑子快速旋转起来。 猛地一俯首,倾身,张口吻上男人的唇。 回想着以往男人吻她的样子,桑行不断的拱动唇瓣,描绘,并一路流连向下,吻上男人的喉结,轻轻撕咬了一下。 桑行明显的感觉到男人紧绷的身子一僵,听到男人喉中逸出的那一声**,也明显的感觉到男人攥着她手腕的手微松。 狡黠的抬眸,恰好捕捉到男人眸中闪过一抹意外和受用。 偷偷地弯了弯唇,桑行伸出一只手,轻轻遮住男人的眼睛,嘴巴吻得更加卖力。 就在下一瞬,感觉到男人的身子似是完全放松了,警惕性降低,桑行飞快的抬头起身,松开男人,跳下床榻,拔腿往内室的门口冲。 一连串的动作,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简直就是快如闪电,桑行自己都相信,这次的速度 ,绝对突破了她以往的极限。 然,在桑行的手刚刚触到门栓的时候,一股强劲有力的掌风袭来,不过眨眼间就把她整个人打包又卷回到床榻上。 甫抬眸,就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瞳,心跳一踉,桑行马上敛近了脸上的惊愕,眉眼弯弯,一抬臂,圈住男人的脖颈,仰头吻上他的唇。 司徒毅黑眸微动,竟也不跟她计较,任由她吻着,并抬手揽住她的后腰。 像是生怕刚才的举动惹怒了男人一样,桑行越发激烈主动,讨巧的学着男人的样子,一会儿吻他的喉,一会儿吻他的耳垂,一会儿吻他的鼻尖。 小手更是不安分的在男人的手臂、胸膛、腰背上乱跑,四处点火,却并不撕扯男人的衣服。 两人的呼吸交错,响在静谧的夜里,让人一阵阵地眩晕。 再一次,桑行轻抚上男人的肩颈,忽地一提内力,在男人的肩胛处一按,男人微阖着眸子,瞬间动弹不得。 哈哈哈! 桑行从男人的身上爬起来,一脸得意,学着男人的样子,桑行也伸出手指在他的鼻尖上轻刮了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欢天喜地的往门口走。 哼哼!这下没招了吧,这就叫防不胜防。 嘻嘻,桑行掩着唇偷笑,抬手,刚准备去拉门栓。 再一次,背后袭来一股强劲的风,只是这次不是掌风。一阵天旋地转,桑行睁大 了眼睛看着男人俊美如俦的脸在她面前旋转放大。 娘嘞,这个男人是属牛的吗?点穴都点不住。 脑子里快速的过了一遍,既然知道点不住男人,唯恐男人生气,桑行急忙抱住男人的要,主动搭讪:“王爷,你好厉害,我就知道我跑不掉。” “跑不掉你还跑?” 呃……桑行汗哒哒,眨眨眼睛,她这是在自作自受吗? “那个……我不是说了,一直那样多没意思,连个前系都没有,我这是调晴,是情趣!”头皮一硬,桑行脸颊发烫的说出口。 “哈,”男人薄削绝艳的唇边生出点点微弧,“果真有意思,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本王的兴致已经全被你勾起来了,就下来就进入正戏吧。” 男人星目熠熠,长臂一伸,毫不费力的将桑行抱起。 被男人按进被褥深处深深占据的那一刻,桑行真是切实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她哟就是她哟。 夜色静谧,虽然仍是寒冬,厢房内因着炉火的缘故,却是温暖如春,两人好一番纠缠需索,更是热的大汗淋漓,恍若炎炎夏日。 桑行瘫软无力的缩在男人的怀抱中,看着他的俊美如俦的容颜,许是这些日子在牢里真的吃了不少苦,男人似是清瘦了许多,而且完事之后竟然沉沉地睡去,就连桑行轻抚他的眼角眉梢,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第二百一十三章 温柔的东西 男人虽然睡得很沉,但是一双手臂却仍旧保持着紧紧抱着她的姿势,薄削绝美的唇边若有若无的贴着她的耳廓,好像一不留神,她就会跑了一样。 小脑袋往他身边蹭了蹭,桑行轻倚着他的肩膀,拥着他熟悉的体温,闻着她熟悉的味道,心绪复杂。 她知道她这样做,似乎不太好,大仇未报,她又是皇帝的手下,皇帝几乎已经是明令禁止,可她还是忍不住和他走的那么近。 扯了扯两人身上的被子,给他盖住另一侧微凉的肩膀,桑行垂着头。 关于他,她知道的也不多,这个男人在外呆了将近二十年,她不知道他有过怎样的经历,更不知道他吃过怎样的苦,遇到过什么样的人。 他是那么的复杂,让人猜不透,看不透。 单是他曾跟她说过的他母妃在他身上下药,就让她震惊不已了。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一个人的身体结构,肌理脉络也能够改变,那是要有多痛,多残忍。 他认识的人好像也都是很复杂的,一个秦歌,看上去不着调,却是逍遥阁的阁主,一个银蛮,看上去文文弱弱,却是皇帝派到西南红衣教的卧底,他到底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他说他要娶她,她不知道可不可 以当真,也不知道这条路还有多长。 她想退出,想要逃避,却又逃不掉,她想拒绝他,可每次看到他稍有一些低声下气的样子,她都忍不住。 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人,肯在她面前温声软语,多不容易啊! 桑行有点迷茫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迷迷糊糊地想着,桑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可是没睡多久,她就被一阵温热湿滑给弄醒了。 惺惺忪忪的睡眼半睁半闭,甫抬眼皮,桑行就看到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在低头亲吻她。 小手慵懒无力的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桑行还没睡醒的声音瓮声瓮气,像一只懒散的小猫:“哼……困死了,睡吧。” 男人见她醒了,抬首轻啄了一下她的耳珠,声音魅惑,在耳畔流泻:“你睡。” 桑行不满地哼哼一声,无语了。 男人这样在她的身上攻城略地,还让她怎么睡啊!而且她还有点饿了是怎么回事? 又累又困,桑行连翻身都不想翻,只能任由男人肆意掠夺占据。 桑行趴在床上,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一样。 男人浅浅地拥着她,给予她潮汐之后的温存,桑行沉沉地睡过去。 再次醒来,一抬头,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又 坐起身,瞥了一眼墙角的更漏,都已经快要四更天的光景了。 想到过一会儿还要上朝,而男人的朝服又不在这里,势必还要会王府换衣服。而现在两人都没有穿衣,为了避免尴尬,桑行顾不上全身酸痛,轻轻的将熟睡中的男人的手臂抬起,蹑手蹑脚的起床穿衣。 将衣袍一件件穿好,桑行梳理自己的发髻,却忽然觉得好像有谁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凭着感觉回头,桑行一回眸,就看到男人一只手肘撑在床榻上,大手托着脑袋,半倚着身子,慵懒闲适的看她在那里忙活。 “你什么时候醒的?”桑行张口问出声。 “你醒之前。”男人薄削的唇瓣一掀,说的简单又随意。 啊?桑行小脸一臊,那她刚才在他面前光溜溜的穿衣服梳头,岂不是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娘呀,她简直是要羞死了。 “以后尽量少穿束胸,对身体不好。”男人瞄了她一眼,紧接着又来了一句。 桑行简直觉得自己的脑门子都有点发烫。 撇着嘴冲他坏坏地笑,拾步朝床边走过去,伸手拧他。 “拧死你,拧死你,让你偷看。”嘴上说的恶狠狠的,下手却很轻。 男人勾了勾唇,也笑了,伸出修长的手指弹了一 下女人光洁的额头,他也开始起身穿衣。 桑行背过脸,不看他。 在桑行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绝艳的唇边扬起点点微弧。 弯腰穿好鞋,男人站起,星眸掠着桑行:“本王要走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桑行却从他的语气和眼神中都感受到了一种叫做温柔的东西。 “嗯。”桑行重重地点头。 男人转身拾步,却并不是走向大门,而是走向窗边。 拉开窗,一股森森地冷风穿窗而入,男人雪白的身影如风动,不过霎那,就随着冷风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看着男人的身影不见,桑行不觉地幽幽叹了一口气,阖了窗扇,正要转身离开,背后却传来“吱呀”一声,桑行扭头,就看到男人龙章凤姿的站在窗外。 “你怎么又回来了?”桑行压低了声音,不解地蹙眉,说完,又紧张兮兮的把脑袋伸出窗外,往左右都瞧了瞧,看有没有人过来。 司徒毅却并不理会这些,修长好看的五指随随一伸,捻住桑行的下巴,清越的嗓音犹如山泉流水,低低地响在静谧的夜色里。 “昨天晚上吃的太少,一会儿记得多吃点,知道吗?” “好。”没想到男人又转回来竟然是特意嘱托这个,桑行虽然有点 哭笑不得,心里却有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甜蜜荡漾开来。 得到女人的回复,司徒毅满意地点点头,足见一点,灵动飘逸的身姿翩然而去。 司徒毅若是不说,桑行倒还不怎么觉得,被他这么一提醒,桑行想起来自己好像半夜的时候就饿了哟。 确定男人真的离开了,桑行关好厢房的门,去厨房寻觅了点吃的,垫吧了一下,才启程入宫。 早朝上,因为刚过完年,群臣上奏的大多是和各地新年情形有关的奏折,而宫中水台坍塌的事又不了了之,所以最大的新闻反而成了银蛮封为郡主。 皇帝下旨给银蛮安排了府邸住宅,责令工部都建,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事。 下了朝,因为毕竟是在宫里,皇帝的眼线也多,桑行除了简单的和司徒毅打了个招呼,也不敢多说什么。 倒是御史台台主慕千识,一下朝竟然主动和桑行结伴,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些闲话,直到到了宫门口,慕千识上了回府的马车才作罢。 好容易送走了慕千识,桑行本能的朝信王府的马车瞄了一眼,正看到陈旸在一边打帘,某个男人弯腰上车。 在他进入车厢的一瞬间,星眸朝桑行这边淡淡地瞥了一眼,眉目不动,情绪全无。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又是试探 桑行有些讪讪地回御都府,刚一下了马车,还没进门,仪椿就迎了上来,说慕晓来了,现在在客厅等着她。 一大清早的,她最近又没犯什么事儿,答应他的事情也已经做了,他还来做什么?桑行满肚子疑惑的朝客厅走,连身上的朝服也没换。 桑行走进客厅的时候,慕晓正规规矩矩的坐在客桌边喝茶,婢女秀云在旁边侍候着。 抬眼见桑行走进来,秀云双手一福,曲了曲膝,“奴婢秀云,给都尉大人请安。” “免了。”桑行挥了挥手。 秀云当即上前,服侍桑行解了身上的披风。 慕晓今日穿了一身藏青色的长袍,衣袍的袖口绣着金边,整整齐齐挽起的公子髻上簪着一根简单的玉簪,墨发轻垂,清罹的面容越发显得温润如玉,“桑都尉可算回来了。” 慕晓口中打着招呼,却并没有起身,矜傲的姿态可见一斑。 “让慕世子久等了,早朝未完,本都尉也不能早退不是?慕世子来找本都尉,是有什么事吗?” 桑行也懒得跟他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直问主题,慕晓太聪明,知道的事情又太多,深不可测,所以她不能跟他绕,不然容易把自己绕进去,还是直接问他的目的比较便捷。 唯恐人多,说话不方便,桑行将披风交给秀云,就向她使 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带人退下去。 秀云领命而去,不过瞬间,偌大的待客厅就只剩下桑行和慕晓两人。 似是了然桑行的意图,慕晓勾唇笑了笑,“桑都尉不必如此紧张,本世子过来,并没有什么图谋,只是桑都尉忘了吗?昨日桑行都尉可是亲口答应过本世子,要做本世子的老师,教本世子作画的。” 慕晓硬气的侃侃而谈。 桑行刚开始还有点懵,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昨天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她为了酸司徒毅,好像的的确确说过要教慕晓作画来着。 只是她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这家伙还真上门来求教啊! 噗噗噗,她的作画技术也就很一般的好不好,这家伙身为慕千识的儿子,想在京城找个什么样的老师没有,何苦非要找她呢? 正想着是不是要好心的劝慕晓两句,缺见慕晓蓦地站起身。 咦,要走啦? 桑行眉梢一挑。 然而,慕晓手一背,从背后拿出一个卷轴,另一只手在旁边的桌上扬袖一甩,一袖清风掀出,卷了桌上的茶杯茶壶,齐刷刷的飞向窗边的另一张桌子。 四个茶杯和一个茶壶稳稳地落在那张桌子上,并且一丝丝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好强势的内功! 桑行不由得暗暗感叹了一句。 除了司徒毅之外,慕晓应该是她见过的 内功最强悍的人了。 慕晓却并未在意这些,看都没看一眼,将手中的卷轴放到桌上,净长的食指一扯,扯开系着卷轴的丝带,卷轴就缓缓在桌面上展开。 “这是本世子昨日画的,请都尉大人观赏一下,看看哪里画的不好,也好批评指正,了解一下本世子的基本水平,好指导本世子提高进步。” 慕晓从从容容的说着,倒是把桑行搞得一愣一愣的,这家伙还真是打算好好学作画吗?要不要这么认真?还画了样品让她欣赏? 一时间更加的摸不着头脑,桑行完全搞不懂慕晓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人家既然都已经摆好了,让她看看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看就看。 这样想着,桑向捡脚上前,垂眸欣赏桌上的画。 然,看到画的那一瞬间,桑行瞳孔骤缩,呼吸一滞,她瞬间明白了慕晓的意图,竟然又是试探。 没错,在桑行面前摆着的,不是别的,正是桑婉婷的画像。 只是这幅画像画的稍微有些粗糙,一些细节上的东西完全没有处理,比如说桑婉婷的眉心有一点朱砂痣,画像上却没有,桑婉婷的眼角是有些微微上翘的,这幅画像上的眼角没做任何处理,只是简单的画了一下就放那儿了。 诸如此类的小细节,桑行还看到了好几点。 整幅 画像虽然不能说完全形似,但却是格外的神似,尤其是画像上的人拿着手绢的小动作,简直和桑行的母亲生前一模一样。 这又意味着什么?桑行感觉自己的脑子轰轰的,像是要炸了一样。 “桑都尉,怎么样?本世子画的不好,还请桑都尉赐教一下才行。”慕晓说着,抬手地上早就准备好的笔,上面已经蘸好了墨汁。 试探是吗?桑行垂眸弯了弯唇,没有接笔,转身走到客厅的耳房,桑行又取了一支笔出来,她手中拿的,赫然是一只朱砂笔。 慕晓有些出神地看着她,看着她走到画前,一手扬袖,一手挽袖,朱砂笔的笔尖就恰好落到画中人的眉心。 放了朱砂笔,桑行又扬手从慕晓手中接过墨笔,去描绘画中女子的眼角。 “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慕晓清冽的声音稍微带着一丝苍哑,像是所有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干,和方才意气风发让桑行看画的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桑行心一颤,手一抖,差点把一大团墨滴到画中人的脸上,克制住躁动的情绪,长睫动了动,桑行的声音虽然竭力平复,但也带着一分不自然,“小时候,总觉得她说话很温柔,眼睛很慈爱,看得次数多了,自然就记住了。” 桑行凝着那画中人的脸,心头微酸。 “是吗 ?只是她的温柔都给了谁呢?”前一瞬,慕晓似是还有些失神,像是在回味,当年的她的温柔,后一瞬,声音却蓦然转冷,就像是寒夜里碎了的冰,冷硬而又锋利。 桑行的心“咯噔”一跳,糟了,不应该说这种类似的话题,虽然她现在还有滋味不明,有些难以接受慕晓是她同母异父的兄长的事实。 但是,当年的的确确是不知为何原因,母亲抛弃了他们父子,所以慕晓从小到大,又哪里享受过母亲的温柔,刚才真的是她痴了,才会引到这样的话题上。 “慕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纵然对慕晓百般怨恨,但现在这一刻,桑行蓦地想起他从小就失去母亲,忍不住心一软,就轻轻的到了一声歉。 桑行这样一走神,手下的笔就难免失了轻重,一团墨渍迅速在画中人的脸上晕开。 “别……”慕晓脸色一变,眼疾手快,去捉了桑行的手往上抬,可还是来不及了,画中人的脸已经花了。 “听说你在见客。”清越的声音穿门而入,伴随着一阵欢快的脚步声,桑行和慕晓双双抬头。 一抬眸,就看到了司徒毅一身雪白软袍,步履翩跹的拾步而入。 男人黑如濯石的星眸一闪,扫了一眼慕晓落在桑行手上的手,上一秒还轻松自若的俊脸一瞬就沉了下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千刀万剐 桑行眼帘一颤,慌忙将自己的手从慕晓的手下抽了出来,结果却忘了自己手中还拿着毛笔,使劲儿一甩,墨汁飞溅。好巧不巧,站在她斜后侧的慕晓一张白壁的俊脸上瞬间墨汁点点。 呃…… “慕世子,那个,我不是故意的,秀云,快打盆水来。”桑行一脸尴尬的回眸,带着愧疚看了看慕晓。 又急急忙忙出声朝门口吩咐,眸光不经意的掠过某个男人的脸上。她似是看到男人嘴角抽了抽,星目中闪过一抹窃笑。 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吧,桑行汗了汗,这真的是不小心啊。 “桑大人和慕世子这是在赏画吗?”司徒毅淡瞥了一眼桌上的画像,步履翩跹的朝着两人走过来。 “是啊,慕世子说要找本官学作画,就拿了一幅画让本官先感受一下他的水平,可本官哪里是教人作画的材料,一不小心,还把慕世子的画给毁了。慕世子,实在抱歉。”桑行歉疚的说着,也算是在委婉的和司徒毅解释着。 虽然她和慕晓真的是没什么,但是她也不希望司徒毅误会啊。 这个男人疯起来也是很要命的了。 “原来如此。”司徒毅唇角一勾,星眸睇向一直一言不发的慕晓。 慕晓微垂着眼睫,将桌上的画卷收起来,清罹的脸上虽带着 几个墨点,但并未见有恼色:“桑都尉太过谦虚了,不过是一幅拿来练手的画而已,桑都尉不必如此愧疚,还请桑都尉一会儿多多指教才行。” 麻麻滴,这话的意思是一会儿还要教他作画是吧?桑行偷偷撇了撇嘴,这试探也该试探完了,难道还不确定她是真的认识桑婉婷? 还是因为她弄脏了他的画,所以故意留下来要为难她?想一想,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像慕晓这样的人,怎么舍得让自己吃亏,想想他做出的那些事就知道了。 哼,她那温柔善良,娴静淑良的母亲怎么会有这种败类儿子。 袍袖下的小手紧紧攥了攥手心,桑行还没来得及回答,耳边又骤然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 “哦?本王还不知道,桑大人竟然还画技了得,惹得慕世子都来赐教,不如这样吧,一个人是教,两个人也是教,本王从小生活在乾国,也没有受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师傅教导,不如桑大人也收下本王这个徒弟?” 桑行一愣,愕然的转眸看向一脸淡然,眼角噙着浅笑的司徒毅,搞什么搞?一个慕晓都够她头大了,这厮又来捣什么乱,她画画的水平很一般好吗?很一般! 慕晓凄寒的眸子微微一眯,唇角掠过一抹讥诮。 “不是 ,王爷……” 桑行刚刚想出声辩解一两句,司徒毅就赫然将她打断,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桑大人不会看不起本王吧?本王就当大人同意了。” 噗!桑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她同意什么了她同意。 “都尉,水来了。”就在桑行无语的档口,顾北烟端着一盆水从门口走了进来。 抬眼看到司徒毅和慕晓竟然都在,尤其是看到慕晓净白的脸上那几点突兀的黑墨,忍不住弯了弯唇。 桑行蹙了蹙眉,秀云怎么让这个丫头来送水了,这可是天敌呀。可司徒毅在前,桑行也不好把水接下来多说什么,只能吩咐顾北烟,“把水端过来,绞给帕子给慕世子洗一洗。” “是!” 一听说要伺候慕晓,顾北烟咬牙切齿的一脸不高兴,可桑行吩咐了,她又不想当着另外两个人的面直接忤逆桑行,让桑行难堪,只能低着头悻悻然走过去。 “不用了,本世子自己就可以。”慕晓沉着的说着,伸手欲从顾北烟手中接过水盆。 “咣当!” “哎呦!”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水盆落地的清脆声和顾北烟跌倒痛呼的声音同时响在静谧的客厅。 这……怎么会这样?有那么一瞬间,桑行都有点反应过不来,怎么就这么巧? 就在刚 才慕晓要接水盆的时候,顾北烟也不知道是不是踩到自己的裙裾了,脚下一个踉跄,竟然向前扑倒,手中的水盆往前一撂,一盆水尽数朝前泼了过去。 慕晓虽然眼疾手快的侧身一避,但距离太近,大半个身子还是被淋得湿哒哒的,额头上一缕碎发轻垂,甚至还在滴水。 而顾北烟也没好到那里去,整个人直接滑到在了地上。 这是个什么曹作?要不是顾北烟自己都摔的极其惨重,桑行都怀疑顾北烟是不是故意。 无力地扶了扶额,桑行皱眉蹲夏身子,去扶顾北烟,“摔着了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北烟也是超级委屈了,清凌凌的大眼睛眨了眨,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脚下忽然一绊,她就重心失衡,一下子摔倒了。 “桑大人手下的人怎么会在这冒失?淋坏了慕世子,你可知何罪?”司徒毅漆黑如濯石的眸子一凉,宛如刀锋一样盘旋在顾北烟的头顶。 顾北烟吓得一噤,退了一步躲到桑行身后,看都不敢看司徒毅一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她就莫名的觉得害怕。 桑行脸上的歉疚更甚,扶好了顾北烟,急忙掏出身上的一方手帕,扬手递给慕晓,“慕世子,你快擦一擦,实在是对不住。 ” “一块手帕顶什么用?桑大人若是真的不想让慕世子着凉,还是应该先让人给慕世子找身干衣服换上吧。” 慕晓还没来得及接桑行手中的帕子,帕子就被司徒毅劈手夺了过去,眉目凉凉地睨了桑行一眼。 “啊,”桑行眉心一跳,“对对对,王爷说的有道理,是本官疏忽了,秀云,快去给慕世子找身能穿的衣服来。”桑行冲着门外喊了一嗓子。 “是!”门外的秀云应声。 “不必了。”一直沉默着的当事人慕晓终于出声。 微微抬袖,擦了一把滴落在睫毛上的水珠,慕晓那一团玄黑的眸子如同被洗过一般,“本世子现在也没心情了,回府!” 话音落,慕晓将手中已经被打湿的画卷一拢,眉目清冷无情,捡脚往门外走,经过桑行的身边,冷冷看了一眼顾北烟,沉郁的声音吐息:“你记住,本世子向来信奉,别人给我一刀,我定将那人千刀万剐。” 说完,头一撇,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北烟心肝颤抖个不行,紧紧地扯住桑行的衣襟,“我真不是故意的,他不会是想拿水泼我一万次吧,我会冻死的。” 桑行目送着慕晓离去,回头觊了她一眼,没说话,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回头看了眼司徒毅,亦是举步离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你没数吗 司徒毅俊美如俦的容颜依旧是沉静如水,眉尖似是挑了一下,信步跟上桑行。 “是你做的?”两人一路走了许久,桑行才忽然顿住步子,回头问了司徒毅一句。 司徒毅勾了勾唇,没说话。 “慕晓斤斤计较,必然不会放过顾北烟。”桑行略略垂了长睫。 男人忽地唇角一勾,轻轻的笑了,“若是没有今天的事,他会放过顾北烟?” 没有今天的事?桑行斜觑了他一眼,顾北烟是红衣教使者,出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查慕晓,慕晓盗取了红衣教的药方,两人可以说是势同水火。 纵然是没有今天的事,慕晓和顾北烟也终将撕起来。 见桑行不说话,司徒毅自是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薄唇轻启,清越的嗓音逸出:“你说,一个人一刀是死,千刀万剐也是死,结果都是一样,过程还重要吗?” “可是过程会很痛苦啊!”桑行拢着眉心。 “所以,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在痛苦开始之前,就将它终结,而不是去计较到底是选择短痛还是长痛。” “终结?我能将它终结吗?”桑行怔了一瞬,低低地**,像是问司徒毅,又像是问自己。她只知道以前,她拼了命的想要除掉慕晓,拼了命的想要查 清晋家当年被灭的真相,可是现在知道的越多,她似乎越来越犹豫。 她也能感受到,有些时候慕晓似乎是对她很好,又有些时候似乎又很无情,她知道站在公理和道义上,她应该毫不犹豫的除掉慕晓这个大坏蛋。 可是若有一天,真相被扒开,慕晓真的是她同母异父的兄长,她还能那样心安理得的手刃慕晓吗?纵然他们从未在一起生活过,纵然她跟慕晓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可是他终究是母亲的儿子,且当年还是母亲离开了他们,她不敢保证慕晓现在的扭曲和当年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事?”见桑行良久的沉默出神,司徒毅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将她转成面对着自己的姿势。 “没,没事。”桑行摇了摇头,忽然一顿,又抬起眸,望进司徒毅的黑瞳深处,“司徒毅,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皇上是一个不仁不义的暴君,你会……反他吗?” 桑行本来还想说杀,可转念一想,似乎这样说有弑君的嫌疑,又改口说了反,但说出来之后,感觉好像也是很大逆不道,毕竟造反啊! 看到司徒毅漆黑的深瞳微敛,蓦然抬手捂在她的唇上,星眸快速的扫了一眼 四周,这个女人可真是大胆,在御都府里竟然敢这样问,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为什么这么问?”司徒毅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桑行的脸上,松手将桑行放开。 “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其他的意思。”知道这是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而且她问的地点和时间的确有些不好,桑行也不打算追问下去。 “你今天来御都府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希望吗?” 两人同时出声,只是桑行的话是在改话题,说的略长一些,就没有听到司徒毅在说什么。 水眸疑惑,桑行凝眉望他,略呈中性的声音响起,“你说什么?” “你希望本王怎么做?”男人星眸流光,浓墨重彩,深深浅浅地凝落在桑行的脸上,把刚才的话更加清晰的重复了一边。 桑行长如蝶翼的睫毛轻垂,抿了抿唇,“我……没什么希望。” “你可以有。”男人接的飞快,斩钉截铁。 心尖儿一颤,桑行抬眸望着他。 “不要想那么多,本王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男人抬手,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蹭了一下她的鼻尖。 “嗯。”桑行点头应着。 “送你的镯子呢?为什么不戴?”男人骤然拉起她的手腕,稍有不悦地问她。 这话题跳跃的还真快,桑行撇撇嘴,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有点难为情,“一个大男人戴手镯,被人家看到,想什么话?” “你是吗?”男人黑眸一动,潋滟生姿。 桑行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问的是她是不是男人,头皮一硬,桑行仰头气呼呼地看着他,冲口而出,“我是不是,你没数吗?” 司徒毅:…… 薄削多情的唇角抽了抽,这个女人果然还是说起话来吓死人不偿命,一点没有那些大家闺秀的样子。 绝艳的唇角轻轻一勾,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眼角眉梢的笑意似是也带着一丝坏坏的味道:“本王的确有数,你知道本王最喜欢你什么样子吗?” “什么?”桑行脑子也没过,直接问出来,问完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好像有点不矜持。 “最喜欢你语不惊人死不休,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桑行眨了眨眼,这是在夸她吗?怎么听上去感觉好奇怪,语不惊人死不休还不知天高地厚,怎么听着都不像什么好词。 “我们的话题好像又跑偏了。”男人沉沉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又瞥了一眼她的手腕,“以你现在的身份,被人发现了的确不好,那你放哪儿了?不会弄丢吧?” 桑 行还从没见过这个男人如此话唠的样子,以前都是相当高傲冷酷的好吗? 弯了弯唇,桑行灿然一笑,掏了掏自己的袖袋,“喏,随身带着。” 男人满意的一笑。 “你呢?剑坠偷走了那么久,都没见你用过。”桑行收了手镯,底气十足的质问司徒毅。 “本王平常又不怎么带剑,有机会你自然能见到。”男人伟岸的身形一转拾步往前走。 吼!盘问她有没有带镯子,那么的霸拽,她问他,就这么随意吗?说一句就走。 提步追上去,心中颇有些愤愤不平,“你要是一辈子不带剑,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见不着,你就不怕府中的人有谁给你拿了去?” “本王的东西,谁敢动?” “秦歌,上次秦歌射杀顾北烟的鸟,不就用的王爷的弓箭吗?”桑行张嘴接上去,强烈控诉自己的不满。 男人嘴角轻抽,星眸微闪,“对了,本王今日来找你,还有正事。” “什么?”桑行本能的问,完全没意识到男人是在转移话题。 回头,黑眸轻掠,修长白净的手指转了一下袍袖下剑坠上带着的流苏,男人清越的声音犹如五月山间清风徐徐拉开。 “上次你说的**桑府的桑婉婷,本王查到了一些关于她的线索。” 第二百一十七章 颜色和悦 “嗯?”桑行面色一喜,把刚刚想和司徒毅算账的事儿都忘了,司徒毅认识秦歌,人脉必定比她广一些,所以查到的东西也应该比她多一些。“你查到了什么?” 司徒毅抿了抿唇,默了一瞬,似是在想该怎么措辞,“桑婉婷是**桑府的二小姐,和慕家兄弟有莫大的关系。” “慕家兄弟?”桑行眉心微蹙,“慕千识还有兄弟?” “你还记得我们当初查幼女失踪一案找到的那瓶药吗?”司徒毅不答反问。 “当然,是慕晓搞得鬼。” “不,不是慕晓。”司徒毅星眸微眯,摇了摇头。“准确的说,应该是慕千晓!” “什么?”桑行一愣,不过片刻,瞳孔微微一缩,当即反应过来,“你是说他叫慕千晓,不是慕千识的儿子,是慕千识的兄弟。” “是,慕氏兄弟从小相依为命,慕千晓曾经在桑家的绣坊工作,与桑婉婷相爱,遭到桑婉婷父亲的反对。后来慕千晓一去无踪,不知道去了哪里,桑婉婷就嫁给一个副官,慕千识也在两年之后离开来**。” “再后来,**桑家七十多口一页之间被人屠杀的干干净净,真凶却始终没有追查到。” “而桑婉婷在出嫁之后,也音讯全无,整个**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司徒毅清越朗润的声音缓缓流泻,桑行听得 睁大了眼睛,她猜错了,她一直以来竟然猜错了,慕晓竟然是慕千识的儿子,慕晓和她的母亲竟然是曾是恋人的关系,慕晓就是当年的那个小伙计。 天呐,桑行紧紧地攥着手心,心绪大乱,怎么会是这样,她想过慕晓是因为服药才会看上去那么年轻,可她没想到竟然…… 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怎么了?你和桑婉婷真的认识吗?”司徒毅凝着她惊变的脸色,忍不住问出来。 “我,”桑行眼睫颤了颤,她不知道该不该说,桑婉婷是她的母亲啊!“她是我一个朋友的母亲。” 略略思忖了一下,桑行还是选择了隐瞒,晋家是被先帝满门抄斩的,她是晋承的女儿,说白了她还是一个逃犯,这件事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若是被人知晓司徒毅和一个前朝逃犯来往,对他带来的又是什么? “哦?能不能找到她?”司徒毅眼波微动。 慕晓那样竭尽全力的想要找到桑婉婷,若是他们能先慕晓找到,说服了桑婉婷,说不定还能牵制慕晓。 桑行有些失魂落魄的轻摇了摇头,“桑婉婷失踪了,她出嫁之后就隐姓埋名,改名叫了习悦颜,就是前镇远将军晋承的妻子,只是后来,她失踪了,晋家也被满门抄斩了。” “失踪了?” “嗯,好像是和太后有关,我前些日子 曾经借这件事挑拨慕晓和太后的关系,但是慕晓好像没有多大的反应,又或者他暗中做手,我不知情也不是没可能。” “也罢,毕竟是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一时也急不得。慕晓城府深沉,诡计多端,我们谁也料不准他到底在筹谋什么,你……” “我会尽量避开他的。”司徒毅的话还没有说完,桑行就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弯了弯唇,把他的话打断。 “你也知道避开他。”男人低语轻嗔,星目一沉,桑行就知道他说的是她今日见慕晓的事情。 “那人家找上御都府来,我也不能避而不见不是?万一逼急了他,谁知道他会做什么。”桑行也有点委屈,这种事情她也只能是尽量,而不能刻意吧。 “呵,吃了亏你都不知道长记性,也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男人一张俊脸紧绷,声音凉了一分。 桑行也不以为意,撇了撇嘴,“若我不蠢,怎么能凸显你的聪明?” “你呀!”司徒毅无奈的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桑行的小脑瓜,语调中凉意尽扫,平添了几分宠溺。 “对了,听说大理寺还在追查水台坍塌的那件案子,皇上虽然把你放了,但是雅山坊还是会受到牵连吧,那天在堂上作证的李思毕竟是雅山坊的人。”桑行忽然想起早朝上大理寺寺卿提过的这件事。 “ 本王已经派人查了,李思这种人,既然能被皇上收买,自然也能被其他人收买,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你的男人,可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男人薄唇轻轻一勾,笑的魅惑众生。 她的男人。 桑行小嘴微翘,犹如穿花蝶翼的长睫轻垂,在眼窝处落下两排好看的剪影,默了默,拾步往前走。 男人雪白的衣袍袍角轻荡,走在她的身后。 送走司徒毅,桑行回房换下官服,拴好了门窗,走到床榻前,打开床榻上的暗格。 在一摞摞叠的整整齐齐的物品中间,桑行一眼看到那方曾被母亲视若珍宝的帕子,素手将帕子执起,桑行心中滋味不明。 这一对帕子,慕晓,不慕千晓也知道,且那样重视,应该是他和母亲之间曾经拥有过的回忆吧?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吗?惹得慕千晓那般的疯狂。 桑行又想起大年初一那天,在慕府,她要拿走帕子,慕千晓与她势同水火,一副要拼命的样子,他真的是那样的在乎吗? 是母亲负了他? 不,她不相信,她心目中的母亲一直是温柔得体,贤淑端庄,怎么会是慕千识口中曾说的那种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 是慕千晓先离开的,是他先一走了之,留下母亲一个弱女子去面对那么沉重的压力,他们兄弟又凭什么再那样说母亲? 可是心 里又很乱,小手抚过那一方手帕上的绣花蝴蝶,桑行喃喃的念出那一首小诗:“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树头结得相思子,可是郎行思妾时。” 这上面绣的应该是母亲的头发吧,绣着她的情窦初开,绣着她的少女情怀。 “习悦颜。”桑行一字一字念着母亲改变之后的名字,声音轻缓,念了两边,她忽地眸光一震,瞳孔骤缩。 “习悦颜!” “慕,习也,婷,颜色和悦。”桑行水眸凝落在手上的那方帕子上,声音小的她自己都快听不到了,一个女子的名字,冠上一个男子的姓,这说明了什么? “一定是我猜错了,母亲一定不是这个意思。”桑行几乎是颤抖着将手中的手帕抛落,她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慕晓那样凶残狠辣,母亲温柔善良,怎么会喜欢他?” 这要让她如何接受,她的母亲嫁给了她的父亲,却改变自己的姓名,冠上另一个男人的姓氏,甚至还一直将和另一个男人的定情信物视若珍宝,随身携带。 “不,是我在胡思乱想,母亲很爱我和父亲,她对我们都很好,这一定是假的,是有误会的,我之前不还猜测慕晓是母亲的儿子吗?荒唐,太荒唐了。” 桑行又将帕子拾了起来,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仍旧攥着帕子失神了良久。 第二百一十八章 怕我下毒吗 慕府,芙蓉楼。 “啪!” “丑死了,丑死了,春兰,你找的那个什么破药膏根本就不管用,你让本小姐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啊!” 慕盈愤愤地把手中的药膏瓶往梳妆台上一砸,冲着春兰叫嚷道。 大年初一那天,她被一只鸡抓的狼狈不堪,连带着侧脸边缘上都被抓出了两道血痕,这几日虽然不停的用药,但那两道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见起色。 搞得她这几日出门都要不然穿高领的衣服,要不然就是用头发或者纱巾掩住,但遮遮掩掩总归不是办法,而且她还好疼啊! “小姐,大夫说,天气冷,这伤须得一段时日才能好呢,小姐莫要着急。” “莫要着急?感情伤不在你脸上是吗?”慕盈剜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要不,奴婢再去找找大夫,给小姐再看看。”春兰低着头,眼皮微抬,试探着提议道。 “一群庸医,看了也跟没看一样,”慕盈张口把春兰的话骂回去,“大过年的,本小姐连出门凑热闹都堵得慌,都是因为那个什么该死的桑行,皇上怎么就不把罪名安在她身上,直接处死她算了。” “小姐,”春兰眼皮子颤了颤,“奴婢上次都跟您说了,桑都尉是皇上的人,皇上还指望着她办事儿呢,怎么会轻易的就把她处决了,就算是查到她身上,恐怕皇上也会给她摆平了。” “哼,不就一个小小的都尉吗?有皇上撑腰算什么?敢动本小姐喜欢的,招惹本小姐,一样让她吃不了兜着走!”慕盈猛地一拍桌子,恨然出声。 “嘶!疼死了。” 动作过大,牵扯到面部肌肉,慕盈又是一声轻嘶,皱着眉头抬手护痛。 “小姐,您还要跟她斗啊!上次就没成功,还牵累了信王,信王和桑都尉那么聪明,说不定……” “闭嘴!”慕盈恶狠狠地将春兰的话打断,“他们聪明,本小姐就 糊涂吗?本小姐就不信,斗不过一个小小的桑行,信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受牵累也是他活该,是皇上想借此机会废了他,跟本小姐有什么关系。” 没错,上次水台坍塌的事情就是她慕盈做出来的,她让春兰买通了雅山坊的伙计,在木材上动了手脚。 因为她早就收到消息,知道叶蓁想在除夕宴会上一举成名,吸引司徒毅的目光,而叶丞相又是个女儿奴,对叶蓁格外的疼爱,叶蓁出事,叶丞相定然会方寸大乱,死查到底。 桑行作为水台督建的监工,必然逃脱不了干系,木材出了问题,桑行必然会落下一个罪名,重一点就是蓄意谋害,再不济也是监管不严,导致出了事故。 这样一来,桑行定会受到处罚。 然,事情却并没有顺着慕盈构想的那样发展,她做梦也没想到,输送木材的雅山坊背后的主人竟然会是司徒毅。是司徒毅也就算了,但因此导致了整个事件结果的跑偏,就让慕盈难以接受了。 而且,不但设计桑行的事情没成功,还反而让桑行偷溜进慕府,让她自己吃了苦头。 想起这件事,慕盈就要恨死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慕盈再次把春兰的话打断,“本小姐是你的主子还是桑行是你的主子,你怎么一直帮着她说话?你不会是个叛徒吧?” 慕盈转眸,斜觑了眼睛,冷凝着春兰。 “小姐多虑了,奴婢不敢,奴婢的主子只有小姐一人,奴婢这样说也是担心小姐。”春兰慌忙跪在地上,伏着首解释。 “嗯,这还差不多,”慕盈满意的点点头,“好了,本小姐也不为难你了,你若真的关心本小姐,现在就去把二哥给本小姐找来。” “二公子?”春兰微微抬眸,语声诧异。 “对,二哥医术高超,我脸上的伤他肯定有办法,就是人不太好说话。”慕盈凝着眉心说着。 其实,对于她,慕晓何止是不太好说话,简直根本就是不好说话,相当决绝,她有时候都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慕晓的亲妹妹,好在父亲慕千识对她还是很不错的。 春兰眸光微闪,福了福身,从地上站起来,“是。” 瞥着春兰转身出去,慕盈收回视线,又望向镜子中的自己,闷闷地抱怨,“痛死人了。” “二少爷?” 门外传来春兰惊愕的声音,慕盈一回头,就看到慕晓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从门外阔步走了进来。 “二哥。”慕盈眉目一动,继而朱唇一弯,笑着起身,“二哥怎么来了?” “你不是找我吗?”慕晓将手中的盒子往慕盈的梳妆台上一扔,语声冷冷,回眸,淡扫了一眼身后的春兰。 毕竟是跟了慕盈多年的人,春兰当即会意,鞠了鞠身子,带着另外两个侍候的丫鬟离去,并顺手关上了厢房的门。 厢房里就只剩下慕晓和慕盈两个人。 慕晓掸了掸衣袖上的虚尘,玄色鎏金的衣袍轻荡,捡步走到桌边坐下,眸光清冽森寒。 “二哥,这是什么意思?”慕盈回头看了一眼慕晓扔到桌上的箱子,不解地问慕晓。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慕晓面不改色,说的云淡风轻。 慕盈满腹疑惑,但想着慕晓纵然不喜欢自己,还是自己的哥哥,提步走到梳妆台前,拔了挂在箱子上的锁,抬手把箱子打开。 慕晓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白壁的大手捻起桌上的一个茶杯,提壶到了杯热茶。 “啊!” 慕盈骤然惊叫一声,杏目只望了箱中之物一眼,瞬间花容失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后退,恐惧的瞥着那只箱子,想看又不敢看。 “二哥。”慕盈带着一抹哭腔,回头看慕晓,小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 慕晓从容的自桌边站起来,端着那杯倒好的茶,施施然走到慕盈的跟前,长臂一 抄,将跌在地上的慕盈扶起来,另一只手将茶杯送到慕盈面前。 “来,喝杯茶压压惊!”慕晓不咸不淡的说着,清罹俊逸的容颜一如往常。 慕盈心脏乱蹦,看了眼慕晓的侧脸,吞了一口口水,又低头看向慕晓送到自己眼前的那杯茶。 攥着茶杯的大手骨节分明,既漂亮又白皙,可以说这是一双让很多女子都自愧不如的手,它没有任何的瑕疵,但谁也不知道这双手上沾染了多少的鲜血。 “二哥,我……”慕盈的话还没有说出来,眼眶就红了,身体在发抖,她怕,这样清冷肃杀的慕晓莫名的让她脚底生寒。 她刚才可是看到那箱子里装的一个血肉模糊的头颅啊! “你不是想让我给你治伤吗?”慕晓扶着她的那只手往上一挑,蹭了一下她受伤的侧脸边缘,“来,喝了它。” 慕晓再次把茶杯往前一递,茶杯的边沿距离慕盈的唇不过一尺。 “怎么?怕我下毒吗?”慕晓眉梢一挑,眸底划过一片阴骛。 说完,落在慕盈脸色的手指猛然往下一滑,捏开慕盈的下巴,将杯盏中的茶水灌进慕盈的口中。 茶水入腹,呛得慕盈一阵猛咳:“二……二哥。” “呵,”慕晓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甩,松开慕盈,“我早就跟你说过,桑行不是你能动的,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二哥,我就是气不过,桑行不就是仗着皇上撑腰吗?凭什么她就可疑恣意妄为,我不服气。她毁了雪海山庄,毁了木府,这些都是二哥多年的心血啊,二哥难道一点都不记恨吗?”慕盈跌跪在地上,仰头看着慕晓。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费心!”慕晓的声音愈发森寒,扬袖指了指梳妆台上的箱子,“你记住,因为你是我妹妹,所以,这是我第二次给你警告,不许动桑行。若还有下次,一旦被我发现,你将和 你收买的这个人一样,尸首异处。” 慕晓玄黑的眸子好像拢了一层寒冰,几乎是不带一丝感情的把话说完,便转身,扬长而去,留下慕盈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完全忘记了她最开始想找慕晓的目的。 愣了一会儿,一回头看到梳妆台上的箱子,她又是惊得一身冷汗,撕声竭力的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春兰!” 也不知怎么回事,召陵今年的冬天格外的长。 过完年已经好些天了,眼看将近十五,天气却一天比一天更冷,正月十四的这天竟然还下起了雪来,而且下的还挺大,连绵不绝。 自从那日被顾北烟泼了一身水之后,慕晓既没有再来找过桑行,也没有采取什么特别的行动。而皇帝似是也被上次动司徒毅未遂,挫了锐气,亦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既是如此,桑行也不去管这些人。 她白日里忙着调查母亲失踪的事情,自从那日司徒毅跟她说了慕晓和她母亲的关系之后,她的心里就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迫切的希望着能找到母亲,能找到关于当年的蛛丝马迹。 晚上,司徒毅基本上都会来找她。 通过逐字逐句的调查宫中记录,她发现,在母亲失踪的那一天,东华门的出宫记录上,有一个宫女的出入记录很是可疑。 记录上记载这位凤栖宫御厨的宫女出宫采买,却并没有她回宫的记录,查遍了其他宫门的记录,也都没有。 不过,诡异的是,在此之后,凤栖宫御厨宫女并没出现调度的情况,但却一个人也没有少,直到那一年的年底登记,人员还是齐的。 这就说明在母亲失踪的那一天,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冒名出宫了,而且还有很大的可能,此人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宫。 这个神秘的女人,又是谁呢?不知为何,桑行有一种直觉,这个号称凤栖宫宫女的女人一定和母亲失踪的事情有关。 第二百一十九章 我与美人两白头 正月十五,大雪还在不停的下,院子里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今天是元宵节,也是桑行该进宫当值的日子。 御都府作为皇帝直属的府衙,所培养的隐卫就是为了贴身保护皇帝的安全,。除了桑行是御都府的都尉之外,御都府还有其他三位副将,每逢初一十五,他们四人就会轮流当值,负责保护皇帝的安全。 上个月因为桑行去了青州,就是两个副将当差,后来过年的时候本来应是桑行,但又被水台坍塌的事情缠住,桑行就和仪椿换了班。 如今已然到了十五,也是桑行进宫当差的时候了。 已经将近辰时,窗外的天还没亮,仍旧是漆黑一片。穿好了衣服,检查了一下兵器,拢上披风,桑行又戴上了风雪帽,这才提着灯笼出了门。 “都尉,早!” 沿途遇到有人打招呼,桑行就点头示意。 大地一片银装素裹,靴子落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廊檐上挂着的风灯把桑行的影子拉得老长。 门房见桑行出来,跑来给桑行开了大门。 一阵冷风夹着雪花迎面扑来,桑行拢了拢披风,缩了一下小脑袋,挑着灯笼往外走。 刚走了没两步,耳朵听到檐角挂着的风铃在风中叮当作响,桑行唇角一弯,转眸朝哪边看了一眼。一抬头却看到暗夜的雪地上一道雪白的身影茕茕而立。 男人背对着她,站在御都府门楼的檐角下,微微仰头,三千墨发肆意的在风中纠缠,雪白的衣袍几乎要和地上的白雪融为一体。 心跳在一瞬间失衡,桑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轮廓,但还是能一眼认出,纵然和他已经做了最亲密的事,但每一次看到他,她还是会心跳踉跄,小鹿乱撞。 只是,这厮三更天才走,怎么又站到跑到她门口,站到屋檐底下了 ? 水眸中掠过一抹狡黠,桑行眉眼弯弯,轻轻的将手中的灯笼放到雪地上,不发出一丝声音,蹑手蹑脚的朝男人走过去。 在男人背后站定,踮起脚尖,小手一寸寸抬起来,刚想捂住他的眼睛,背对着他的男人却骤然出声:“怎么会想起来在檐角上挂一个风铃?” 没吓到他倒是被他吓了一下,桑行讪讪地把手放下:“你怎么知道是我?” 在桑行看不到的地方,男人星眸轻闪,薄削的唇角微微一翘,“你都没看到我的脸,又怎么知道是我?这样贸然冲上来,不怕抱错人吗?” “谁……谁抱你啦?”桑行一阵心虚,她都没抱上的好吧,他怎么知道。 男人施施然回过身,俊美如俦的脸如同眼前的大雪一样沉静洁白,像是拿雪擦过一样漆黑明亮的眼睛仿佛一眼就洞穿了桑行的心思,“无论你站在本王的哪个方位,本王都能感知到你。” “真的假的?”桑行凝着他旋涡般的深瞳,一脸的不信。 忽地又想起来今天是十五,调皮的抬起小手戳了一下他的鼻尖,“你就算是今天的感知器官比较灵敏,也不至于后脑勺上都长眼睛吧?” 男人眉心一动,星眸掠了眼她的手指,却没阻止她,“本王不但后脑勺长眼睛,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能看到你。” “这么可怕!”桑行把手往回一收,后退了一步,挤出一脸的惶恐。 “这就怕了?”男人薄唇一勾,挑了挑眉梢,朝着桑行逼近了一步,“只可惜,你逃不掉了,这辈子,你再也别想走出本王的视线。” 有风吹来,男人清越动人的声音卷着风铃清脆的叮当声,一句一句敲击着桑行的心。 男人落在袍袖下的手忽地抬起,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盛开的紫黄色腊梅,递到桑行的跟前:“送给你!” “ 呃?”桑行眼波一亮,微微讶异,伸手将腊梅接了,“腊梅前段日子差不多都开过了吧?你从哪里找来的?” “今天上完早朝,没事去御花园溜了一圈,发现有几株迟迟不开的腊梅忽然开了,就想送你一支,喜欢吗?”司徒毅星眸深深的凝落在桑行脸上。 桑行轻轻笑,嗅着腊梅的芬芳,忍不住揶揄他,“哈哈,原来是你是偷来的。” 依着司徒毅倨傲的性子,桑行以为他又会很不爽,没想到他却不恼,反而低低一笑,倾下了身子,“没错,偷得御前一枝香,我与美人两白头。” 桑行仰头看着他,水眸闪闪,心绪大动,好一个偷得御前一枝香,我与美人两白头,倒是一语双关了。 腊梅是御花园偷来的一枝香,而她是在皇帝御前偷来的一枝香,伸手掸了一下他肩膀上的雪花,桑行睨着他的发顶,“你现在真的是白头了。” “不,是本王和你一起白头。”男人煞有介事,一本正经的纠正她。 桑行想了想,也是,她的帽子上现在应该也落满了雪花,可不是两个人一起白头了吗? 弯了弯唇,桑行一手拿着花枝,一手拉住他的腕,朝檐角下方走去。 男人眸光柔柔地望着她,任由她拉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檐角下系一个风铃吗?”桑行仰头望着檐角处垂下的一串串铜铃。 司徒毅亦是微微仰头,逆着簌簌下落的雪花,微微眯了眸,薄唇轻抿,没有说话,他刚刚站在这里,就是好奇为何会有风铃。 “因为我娘说过,如果担心远行的人迷路了,就在家门口的檐角上系一个风铃,无论那人走多远,他都能听到家的呼唤,一定可以重新找到回家的方向。”桑行仰着下颌,平静的语气下是不平的情绪。 她的母亲是不是也迷路了?母亲会找到 家的方向吧。 长睫颤了颤,有雪花落到桑行的睫毛上。 男人站在她的背后默默不语,修长的手指慢慢捻过她的眼角,轻拭去桑行睫毛上的雪花。 很久以后,桑行都无法忘掉这个清晨,无法忘掉那一枝早就凋零,但在她的记忆里却一直鲜活的腊梅,更无法忘掉的是那个在她背后轻拥着她,为她拭去雪花的男人。 因为被司徒毅那么一耽搁,桑行紧赶慢赶来到宫里,天已经大亮,距离她正常交班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桑行走到御书房门口,李执正在站外殿,指挥着几个负责洒扫的宫女。 见桑行进来,李执好心的朝内殿扬了扬下颌,示意帝王正在内殿,并给了桑行一个眼神,告诉她帝王的心情不太好。 也难怪,帝王的心情能好的了吗? 因为今日过来交班,桑都尉今日是不用上早朝的,一下了早朝,帝王用早膳的时候就有点心不在焉,一会儿看看值守的仪椿,一会抬目看看大殿的门口。 好不容易磨磨蹭蹭的吃了点早膳,帝王也一改往日的习惯,没有急着去批奏折,而是在大殿里走来走去。还看似有意无意的和仪椿说了两句,问仪椿今日是不是该交班了,这半个月辛苦仪椿了。 仪椿自然是实话实说,说与桑都尉辰时一刻交班。 李执看到,当仪椿说这个时间点的时候,帝王眼梢轻瞥了一下更漏。 本能的,李执也顺着帝王的视线望过去,那时候,已经是辰时三科了。 接下来,帝王没再问什么,也不再在大殿走动了,而是起身进了内殿,开始批阅奏折,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却始终紧绷着。 有些东西,他不能问但终究是跟在帝王身边多年了,李执大约也能猜出一些帝王的心思,这是在等桑都尉,等急了吧? 只是,有一点李执 不是很明白,帝王和桑都尉乃是君臣,自从桑都尉从青州回来,君臣二人几乎是每天都见。只有今天,该桑都尉换班,所以没去上早朝,不过一个早晨,帝王至于这么急吗? 要是真有什么急事,为何又不直接把桑都尉招过来,或者前去御都府呢? 人都说君心难测,或许这当皇帝的心思都是他们这些下人难以捉摸的吧。 把身上的披风交给了外殿的一个婢女,桑行整了整衣冠,确认拢好了袍袖中的那枝腊梅,这才穿过中殿,拾步走向内殿。 “微臣桑行参见皇上。”桑行甩袖,一撩衣摆,在帝王面前跪下行礼。 帝王垂眸,一手执着朱砂笔,认真批阅着奏折,好像没有听到桑行的声音。 桑行拢了拢眉,不敢抬头,眼梢偷偷扫了一眼侍候在一边的仪椿,又是这样? 仪椿眉目轻动,转身,朝皇帝鞠身行礼,“皇上,桑都尉来了。” 帝王这才抬头,淡淡地瞥了一眼仪椿,目光转动,流向桑行,“起来吧。” “谢皇上。”桑行微松了一口气,从地上起来,转眸示意仪椿。 仪椿上前,对皇帝禀报了一声,得到皇帝的应允,才开始和桑行进行交班。 将令牌和御刀给了桑行,仪椿又对皇帝施了一礼,才躬身退了出去。 桑行像是一根标杆一样站在皇帝的一侧,面色沉静,目不转睛,连呼吸都变得规规矩矩,小心翼翼。 偌大的内殿,除了帝王翻动奏折的声音,就只有火炉中碳粒子燃烧,偶尔发出的轻嗞声。 不知过了多久,帝王将手中批阅完的奏折阖上,放到批阅好的那一摞上,身子往后一倚,靠在椅背上,凤目微抬,薄唇轻启,“桑行。” “属下在!”桑行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飞快的应了一声,身子微旋,单膝着地,静候皇帝的吩咐。 第二百二十章 朕还没皇后呢 “给朕倒杯茶来。”帝王看了她一会儿,双手扶着椅子的扶手,不咸不淡的说着。 嗯?倒茶?桑行一愣,这不是应该宫女做的事情吗?怎么还特意吩咐她? 心里虽然奇怪,桑行也不敢多问,只得起身称是。 “不知道皇上想喝什么茶?”桑行跟着司徒羽约有三年,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给他沏茶,只知道他曾说最喜欢喝普洱,但他平常喝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而且,万一沏了他平常喝的,他却不想喝了,这岂不又是一项罪名?稳妥起见,桑行还是觉得问清楚比较好。 “随便。”司徒羽看了她一眼,再次伸手拿起一本奏折。 得到帝王的回复,桑行也不耽搁,当即退了出去。 没多大一会儿,桑行又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紫檀木雕花的茶盘上,放着一只永翠琉璃描金茶壶,和一只配套的杯盏。 桑行将茶盘放到桌上,提壶倒好茶,恭恭敬敬地端着,走向帝王的龙案边。 帝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拿起了一本奏折,在桌案上摊开,一手拿着奏折的一端,一手执着朱砂笔,正垂眉敛目的批阅。 “皇上,请喝茶。”桑行站在男人身侧,轻轻地说了一句,将手中的茶 盏双手奉给帝王。 可司徒羽却恍若未闻,眼皮都不抬一下,继续批阅手中的奏折。 “喂朕!” 桑行眼波动了动,刚打算把茶盏放到帝王的手边,帝王却骤然出声。 什么? 桑行眼帘一颤,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皇上也不带这么娇生惯养的吧,喝茶还要让人喂? 许是见桑行迟迟不动,帝王微微扬了眼梢,“怎么?没看到朕两只手都在忙吗?” 噗! 要不是对方是皇帝,桑行真想把茶盏摔到男人脸上,他这也叫忙?一只手拿着朱砂笔,一只手拿着奏折,随便把其中一样放下不就完了? 再说了,就算是她喂他喝,喝的时候也不能写字不是? “你是打算把朕给渴死吗?”帝王沉着脸,再次出声催促。 “属下不敢。”眼看着帝王不悦,桑行急忙端了茶送到男人的唇边。反正喂个水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早上她交班迟到,就已经惹得他不高兴了,又何必因为这种小事,再让他不快。 这样想着,桑行也没再说什么,径直端茶喂水。 桑行和帝王都纠结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两人竟都忘了一个问题,杯盏是特制的,可以隔热,但是茶水却是滚烫的。 直到杯 盏中的茶水触碰到帝王的唇边,帝王被烫得瞳孔一凛,本能的挥手将茶盏打开。 杯盏中茶水四溅,溅落到桑行的手背上,桑行一声轻嘶,忍不住松了手。 只听“咣当”一声脆响,琉璃茶盏跌落在地上,登时摔的粉碎,不但如此,因为桑行是站在帝王身侧的,帝王坐着,茶盏打翻,杯中的茶水自然也全部洒落在帝王的身上。 而且,被茶水浸湿的还是帝王前襟上的某一个部位。 呃…… 桑行一脸的尴尬内疚,手忙脚乱的赶紧拿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素帕想给皇帝擦拭,但又觉得不妥,小脸发烫,“不是,那皇上,属下不是故意的。您怎么样?” 帝王眉心拧成一团,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把将桑行挥开,桑行手中的素帕也跌落到地上。 垂眸看了看衣襟上濡湿的一片,帝王汗哒哒。 “桑行,朕还没皇后呢,你知道吗?”帝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眼睨向被他推开的桑行。 这件事和没皇后有关系吗?桑行被帝王的话搞得一头雾水,懵懂的眨了眨眼睛。 “你是打算让朕断子绝孙吗?”帝王的话继续。 桑行一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这才明白过来帝王的意思 ,只是有那么严重吗?她也不是故意的好吧。 “皇上,要不属下找太医过来看看?”桑行愣愣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男人一脸沉重,刚才又说出那样的话,似乎真的很严重的样子。 帝王嘴角抽抽,无力扶额,简直就是无语了。这个女人也是绝了,竟然能想到找太医。 “太医来了之后呢?让他给朕检查一下,然后让宫里所有人都知道,朕被桑都尉给烫坏了?” 烫坏了…… 这三个字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呢? 桑行勾着头,小声地嘀咕,“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吧。” “没有那么严重你叫太医来做什么?看热闹?”帝王再次怼的桑行哑口无言。 桑行偷偷地撇嘴,还不是他说严重到断子绝孙,她才提议让太医看一看的,怎么到头来还是她的错了。 “你还杵在那儿干嘛?还不给朕拿件新衣服过来。”帝王绷着一张脸,冷声斥责。 “哦,是!”桑行这才意识过来,帝王还穿着被打湿的衣服呢。 桑行出去之后,帝王凤眸轻闪,唇角微微翘起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弧度。 桑行问了宫女,一路小跑着从偏殿的壁橱里取了一件皇帝的龙袍过来,推门进了内殿, 帝王竟然还穿着那件湿了的龙袍,没有换下来。 见桑行捧着衣服走进来,帝王随随一展手臂,“给朕宽衣。” “是!”桑行眸光轻动,先把捧着的衣服放到椅子上,走过去,帮男人宽衣。 白白细细的手指轻勾了男人腰间的锦带,桑行先把男人的腰带解下来,又去解男人身上的衣扣,因为帝王要比桑行高许多,桑行解他领口出的扣子就有些费力,不得不仰着头,抬着双手。 桑行一脸的认真,也不知道是她穿的太厚,还是屋子里的温度过高,她小手抖着,额头上的汗珠都急出来了,男人的第三颗扣子竟然还没解开。 帝王的唇和她的额距离那么近,似乎只要帝王一低头,就能吻到她,她甚至能感觉到额头上拍打着男人呼出的热气。 三年来,这应是她第一次距离男人这么近,尽在咫尺,可她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滋味,脑海中一个强烈的感觉不断地催促着她逃离,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是心里越急,手中的第三颗扣子越是像一个长了腿的孩子,死活不听话。 帝王浓密的长睫轻垂,忽地略略低头,桑行只觉得头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吓得她手一抖,迅速弹跳开。 第二百二十一章 花是偷来的 帝王一怔,从桑行袖中抽出一枝腊梅的手就僵在半空,错愕的看着桑行,“你做什么?” 桑行袖中一空,看到男人手中的腊梅,才知道他低头抬手,是从她袖中掏东西。 是她误会了,还以为男人要亲她呢,吓死她了。 “皇上,那个……”桑行指了指帝王手中紫黄色的腊梅。 “哦,朕闻到你袖中一阵清香,好奇你放了什么东西,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帝王扬了扬手中的梅花,“这段时间开的这么好的梅花可不多见了,你哪里采的?” 桑行眸光轻动,御花园中的花乃是皇家之物,原则上讲,纵然是一草一木,也是不可擅动的。何况这花是司徒毅摘的,帝王本就对司徒毅存有戒心,若说是司徒毅,只怕帝王又要借题发挥。 所以,不能实话实说。 抿了抿唇,桑行长睫微垂,“是微臣今早进宫的时候,路过城中的一户人家,见那户人家的腊梅开的正盛,花枝都伸到院墙外了,微臣一时心动,就折了一枝。” “哦,”帝王唇角轻勾,凤眸浅浅,看着手中的那枝花,“送给朕吧。” “啊?”桑行一惊,抬眸轻疑,怕帝王发现什么,又快速的掩去眸中情绪,可转念一向,自己惊讶的情绪好像也没有什么 问题,遂又不再掩盖。 几多变化,只在瞬息之间。 “皇上,这枝花是偷来的,送给皇上恐怕不妥。”桑行脑子快速旋转,该怎么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帝王。 这枝花可是司徒毅送的,她才不愿意转送给别人,可是对方是帝王,她又不能太过直白的拒绝,惹怒了司徒羽,她真怕他直接把花毁了。 “那又如何?朕的御花园有千朵万朵鲜花,却没有一枝花是偷来的,”更没有一朵是你送的,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当然,司徒羽并没有说出来。 “有时候别人的东西反而比自己的东西更有意思。”帝王沉吟了片刻,又说出这么一句,拾步走到桌案边,随手将那枝花**了桌案上的笔筒里。 桑行心里都快急死了,却又不能硬来,当皇帝也不能这样随心所欲的霸占别人的东西吧。 “皇上,这枝花在我袖中藏了半天,都有折损了,送给皇上实在不妥,微臣心里也过意不去,皇上若是真的想要,微臣今天再特意给皇上去偷一枝好不好?”桑行急的想发飙,但也只能耐着性子找借口。 “特意给朕去偷?”帝王凤目轻动,眉梢一挑。 “是!”桑行答应的极为爽快,不就是御花园里的腊梅嘛,偷皇帝的东西送 皇帝,嘻嘻嘻! 帝王默了一瞬,似是在思忖什么,最后终于吐出一个字,“好!” 桑行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把笔筒里的那枝腊梅取回来,宝贝似的藏进袖筒里,冲着皇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帝王眸光一沉,有片刻的失神,自从那次拒绝她之后,他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她这样傻傻的笑了。 “皇上,属下继续给您宽衣吧。”桑行水眸望了望男人身上解了一半的龙袍,提议道。 帝王垂眸看了一眼,轻哼一声,“等你给朕宽衣,估计要等到明早上,朕的衣服都干了。”帝王不满的说着,自己抬手,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龙袍上的盘口,将龙袍脱掉了。 桑行讪讪地弯了弯唇,这不是自己也能脱的吗?干嘛还非要让别人伺候,嘁! 虽然很不服气的腹议,但桑行还是很有眼力劲儿的将男人手中的脏衣袍接过来,又去取了干净衣袍过来,帮帝王穿上。 桑行再次想起这件事,已经是半下午的光景了,外面的雪竟然一直没有停,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幸好桑行一直跟着帝王呆在烧着炭火,温暖如春的宫殿里,所以也不会觉得冷,不过帝王却在催促她去偷香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给朕偷花?”帝王好不 容易批完了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吩咐李执抱下去之后,就随随地往龙椅上一靠,捏了捏隐痛的眉心,口气淡淡地问桑行。 这个问题,桑行还真觉得有点难说,因为在她当值期间,理论上来说,她是不能离开皇帝的,她需要时刻守在皇帝的周围,就算是睡觉休息的时候,也得是在和皇帝比较近的耳房或者偏殿,以防有紧急情况的发生。 所以,这样一来,她就没有时间去帮皇帝偷花。 “你现在去吧,今天是十五,晚上会宴请扶桑国的使臣,你需要陪在朕身边,就没有时间了。” “是。” 扶桑国历来对召陵就很轻视,傲慢的不得了,每年派使臣前来,也都会想方设法的找茬,难以对付,晚上的宫宴,她注定要保护司徒羽的安全,倒真的是没有什么时间了。 桑行朝窗外吹了支哨,示意一下隐藏在外面的御都府守卫,这才鞠了鞠身子,退出内殿。 外面的雪下的可真大,桑行纵是拢了披风,戴上帽子,一出门,还是被冷风吹得打了一个寒噤。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银白,皇宫的屋顶上原本庄严的颜色全被遮住了。 桑行暗暗庆幸自己的披风是白色的,不然还真是容易被人发现。足尖轻轻地在雪地上一点 ,没有落下丝毫的痕迹,桑行纵身上了屋檐,踏风而去。 恐被人发现,桑行绕着皇城溜了两圈,才提步溜进御花园。 许是风雪太大的缘故,御花园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人,除了有宫女和守卫偶尔经过,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桑行提着轻功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最后才在那几树开的姣好的腊梅中悬了一枝折下来,藏入袖中。 刚想要拾步离开,眼角忽地瞥见不远处一簇猩红,桑行就蓦地脚步一顿,转眸望去,赫然是一丛开的极为妖艳的一品红,也就是猩猩木。 “郎行赠妾猩猩木。” 桑行攥了攥手心,心口好像忽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犹豫了一下,她提步过去,摘了一朵。 桑行走后,司徒羽独自坐在龙案前,从袍袖中抽出一枚玉簪,凤眸轻眯,细细地打量。 玉簪的款式很简单,制作也不算精细,只有玉还勉强算是块好玉,顶多也就值个七八两银子吧。 帝王看了一会儿,将玉簪往手中一攥,另一只手随手拉开龙案下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红木香檀的锦盒。 锦盒中,静静地平躺一根和他手中的玉簪一模一样的玉簪,不对准确的说,应该两截。 净白的手指抚上玉簪断裂的纹路,帝王凤眸深深,情绪不明。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场好戏 傍晚的时候,飘飘扬扬了一天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 早有宫人掌了灯,星星点点的灯火照耀着一片银白的大地,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壮阔。 帝王已在宫女的服侍下换好了衣装,准备前往未央宫,桑行亦是全身武装,担着保护皇帝的重责。 不过不同于一般的侍卫,在这种光明正大的场合下,桑行的职责是带人在暗中保护,至于御前保护,那是何唐带领的御前侍卫的职责。 因为口谕一早就下到了各个大臣的府上,大家都知道今日要在宫中宴请扶桑国的使者,皇帝要王爷和重要的大臣作陪,所以众人一早就进宫候着。 未央宫宫里宫外到处都被布置装饰的金碧辉煌,焕然一新。帝王到达未央宫的时候,众人都到齐了。 在众人山呼万岁的声音中,帝王迈步走向高位。 而这一次,太后则是姗姗来迟,在帝王到达之后,太后才在宫人的拥簇之下声势浩大的临驾。 桑行沿着屋檐,惦着步子,斜走房梁,闪身进殿,迅速的隐藏好自己的身形,桑行在暗处一抬眸,一眼就看到某个穿着一身朝服,俊美如俦,风度翩翩的男人。 自皇帝一进殿,男人的一双眸子就若有若无的朝着帝王的方向观察。 桑行暗 暗轻勾了唇角,垂眸看了看袖口,袖中仍是一股浓郁的芳香。 放目查看大殿之中,今日虽是元宵节,但因为接待扶桑国使者的缘故,算得上是国宴,所以来参加的基本上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大臣,气氛上也相对的庄重严肃了许多。 当然,慕千识父子,不对,现在应该说是慕千识兄弟,丞相叶坤,也都在这之列。桑行大略的清点盘查了一下大殿中的人,因着常年跟在皇帝身边,这些人她都是认识的,表面上看并没有可疑陌生的面孔。 没多久,扶桑国的使臣也入场了,男男女女,一共有一十九人。 使臣对皇帝见礼,双方说了些场面上的话,桑行一直注意警戒着大殿内的安全状况,双方说了什么,她也没听到耳朵里去。 随后,扶桑国的使臣在安排好座位上入席落座,宫宴也算正式开始。 一时间,未央宫中丝竹悠扬,瓜果飘香,酒香袅袅,虽说不上热闹鼎沸,但也可以说是宾至如归。不知为何,桑行心里却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像每一次宫里举行这种宴会,都会出点什么事情。 龙位上的帝王扬袖,助兴的歌舞旋即开始。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舞姬们衣袂飘摇,身姿款摆,一派祥和,似乎 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一场歌舞罢,帝王淡瞥了一眼身边的李执,李执当即拎了酒壶,给高位上的两人各斟了一杯酒。 帝王举杯,太后浅斟,众大臣和扶桑国的使者齐齐起身同庆,在这一瞬,桑行本能的拾眸朝她牵挂着的那一抹身影望去。 身姿挺拔的男人一手端杯,浓密乌黑的长睫轻垂,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绪,从桑行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男人的眼窝处落下一排错落层叠的剪影,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似是犹豫了一下,男人才把杯中的酒饮了下去。 桑行没有注意到的是,慕晓眼梢轻掠了一眼高位的方向,眸中寒芒一闪,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再度落座,就在这一个间隙,扶桑国为首的一个使臣起身,对着帝王抱拳:“非常感谢召陵陛下的精心款待,为了表达对陛下的谢意,也为了祝愿扶桑和召陵的友谊长存,我们也准备了一场节目,献给贵国陛下和太后娘娘。” 扶桑使臣的话音落,场下不免窃窃私语。 扶桑历来看不起召陵,前些年,召陵国势低弱,扶桑可没少在召陵的边界滋事。这两年,召陵的国力逐渐强大起来,扶桑才开始派使者前来,但每一次来都是态度倨傲,一副高高在 上的样子。 而今夜能够参加宫宴的,都是在召陵有头有脸的大臣,虽不是阅尽千帆,但也是见多识广,什么样的节目没见过,扶桑说什么友谊长存,恐怕不过是想借着这个节目耀武扬威吧。 众人皆是心知肚明,看来今日,扶桑又是有备而来,两国邦交,少不了又是一场明争暗斗。 既然扶桑使者提出来了,作为帝王,司徒羽自然不能小气吧啦的拒绝,当即含笑应允。 “贵国使者千里迢迢来访我召陵,能够看到贵国精心准备的节目,也是我召陵在场众位的福分,请吧。” 帝王扬了扬手,温润如玉。 扶桑使臣礼貌的点头致谢,然后转身,面对着群臣,抚掌。 桑行心头一凛,当即手握腰间御刀,全身戒备。 扶桑使臣的掌声落,从大殿外施施然走进来一列宫装打扮的女子,没错,清一色的全部都是女子。 其中两个女子的穿着一模一样,长相也有几分神似,但并不完全相同,看打扮应该像是扮演皇后或者嫔妃之类的。 只是皇后不是应该只有一个吗?这怎么会出来两个? 奇怪的当然不止桑行一人,众臣亦是低声议论纷纷。 丞相叶坤精锐的眸光看了看进场的那几名女子,若有所思,忽地 眸光一敛,眼角扫了一击高位上的太后。 太后朱唇轻抿,神色不明。 另外三个女子,则是两人宫女装扮,一人妇人装扮,妇人装扮的那女子,眉心一点朱砂痣,研丽明媚。 看到那妇人装扮的女子的那一眼,桑行握着刀的手,不自觉的颤了颤。 司徒毅面色极淡,薄唇轻抿,修长的大手执起桌上的茶杯,一副看戏姿态。 有扶桑的侍从搬来一些表演用的道具,场地中央布置完毕,扶桑使者一声令下,表演正式开始。 不过,让众人微感讶异的是,这竟然是一出哑剧。 其中一个皇后装扮的女子,先是坐在桌边喝茶,两个宫女做旁边伺候着,后来,一个宫女似是低头在那皇后的耳边说了句什么,皇后眉眼盈盈地笑了笑,起身朝着衣柜的方向走。 皇后抬手拉开柜门,衣柜中藏着的另一个穿着皇后装的女子忽然跳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把尖刀,一刀刺向真皇后的心口。 那真皇后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反抗,就嘭地一声倒在地上,气绝。 而服侍皇后的两名宫女也未见讶异和惊吓,反而是极为镇静的帮助从衣柜中走出来的假皇后清理现场。 房中发生的这一切,都被一墙之外偷窥的朱砂痣妇人看的清清楚楚。 第二百二十三章 护着那个人 妇人惊愕的张大了嘴巴,满脸的恐惧,踉跄着后退,却不小心脚下一步踩空,发出一声惊叫。 妇人惊慌的捂住了嘴巴,拔腿就跑,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妇人显然是不会武功的,提着繁复的裙摆,跑了没两步,就被从厢房中冲出来的假皇后一把拧住,从背心中一刀穿过。 没有来得及呼救,没有来得及逃跑,妇人的身子就像是一片凋零的树叶,没有任何疑问的扑栽到地上。 假太后冷着眼笑了笑,一脸的得意,朝厢房中的两个宫女摆了摆手,两个宫女当即出来,将妇人的尸首和真皇后的尸首一起抬到一边。 而假皇后则学着方才真皇后的样子,雍容华贵的坐在桌边喝茶,好像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 “咣当!” “太后娘娘恕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众人听见动静,纷纷循声望去,只见太后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孔德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而太后正蹙着秀眉,不悦地望着自己凤袍上被濡湿的一大片。 原来是孔德失手把茶杯打翻了。 太后轻抿了朱唇,朝着场下淡扫了一眼,和皇帝说了一声,起身离席,去换衣服。 众人收回视线,节目也已经表演结束了。 扶桑使臣一扬手,表演的五人站成 一排,上前施礼。 为首的使臣则开口解释:“召陵陛下,这出戏乃是我扶桑有名的一出哑剧真鸾假凰,讲的是一名宫女刺杀了真正的皇后,冒名顶替的故事。这个故事告诉世人,我们身边的很多人和事很可能根本就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样,也许它早就被人掉了包,移了位。我们把这出戏献给陛下,是祝愿陛下能够像这出戏寓意的那样,能够明察秋毫,英明神武,不被表面现象所蒙蔽,成为一代明君,不知陛下喜不喜欢?” “好,一出好戏,果然让人深思,贵国有心了。”帝王笑意盈盈地说着,心思却在快速转动。 扶桑国使臣提了酒壶上前敬酒,又说了一些场面上的话。 众臣三三两两地低头耳语,似乎都有些惊讶,扶桑国竟然会表演一个这样的节目,这算是示威吗?还是在暗示什么?是说他们的君王不够聪明睿智吗? 说了那么多阿谀奉承的话,还要问他们的君王喜不喜欢,这不也是一种蒙蔽吗? 戏虽然落幕了,暗处的桑行却久久地回不过神来,兀自陷在那场戏中。 她总觉得这场戏是有心之人为之,是在暗示着什么,尤其是关系到皇后,还有那个眉心一点朱砂痣的妇人。 整场戏下来 ,她怎么都觉得隐隐不对劲儿,方才戏中的妇人被假皇后杀死,而太后的凤袍就正好被孔德端来的茶水弄湿,真的只是巧合吗? 心思忍不住的往某一个地方偏离,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桑行瞳孔一敛,眸光就朝慕千识兄弟所坐的位置望去。 慕府的位置上,赫然只剩下慕千晓一人,垂眉敛目的饮茶,慕千识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桑行走神的空档,只听“嗖”地一声,未央宫大殿中的烛火瞬息之间,全部熄灭。 “皇上小心。”黑暗中大殿中乱成一团,只听到一个女子突兀的惊呼之声。 桑行脑子一白,想都没想,翻身而下,凭着记忆中的位置,直接护到帝王身前,速度和反应快的令人咋舌。 当然,这种反应之下,桑行也来不及做任何的抵挡,迎面飞来的三支飞镖全部射在桑行的后背上。 桑行吃痛,身子一顿,萎了下去,却没想到又是“嗖嗖嗖”一阵连响,桑行耳听到背后又有飞镖飞来。 桑行眸光一凛,纵起身子反手一抄,将三支飞镖抄入手中,飞快的拔出御刀,挡在帝王身前。 此刻,御都府的暗卫和何唐带领的御前侍卫也都反应过来,未央宫的灯火重新被掌上,两名红衣蒙面的女 子自然也都进入了众人的眼帘。 刚才在黑暗中,两女又是偷袭,比较容易得手,但灯光一亮起来,大殿中侍卫众多,两名女子一下子就落了下风。 桑行横刀一斩,划中了其中一个女子的手臂。 两人眼见不敌,迎空洒了一包毒粉,纵身逃跑。 桑行见帝王身边守卫的人很多,就提刀追了两人而去。帝王望着两名女子逃窜的背影,眸光中寒芒一闪,竟也纵身追了去。 一直坐在座位上捏着茶杯的司徒毅,星眸沉沉,深邃无光,今夜是十五,他拥有超常的能力,所以,在刚才大殿之中陷入一片黑暗,众人都看不到的时候,他却能看的一清二楚。 他看到她快速的从暗处窜出来,挡在帝王的身前,速度那样的快,动作那样的急切流畅,若不是后来又看到她的脸,他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以她的武功,怎么会有那么快的速度,可是后来又有飞镖发过去,他看到她手抄飞镖,他就绷不住了,这是一个人在情急之下爆发出来的潜能吧,因为担心,因为紧张,所以奋不顾身。 都顾不上自己中标的疼痛,又去护着那个人。 司徒毅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胸腹之间升腾,一点一点堆积,再堆积,好 像是要爆炸一样。 大殿之中早就已经是乱作一团,帝王竟然也去追刺客了。 侍卫们都跟着追了出去,群臣一见这种情况,自然也都坐不住,纷纷跑出去观望,扶桑国的使臣又是震惊,又是不可思议。 就在一片慌错中,司徒毅似乎感觉到谁的目光一直在看着他,凭着直觉,他凝目循去,看到的却是丞相叶坤。 在司徒毅的目光凝过来的前一刻,叶坤堪堪收回目光。 司徒毅蹙了蹙眉,收回视线,眼梢却无意扫到龙座席下一片紫黄。 漆黑的眸骤然一缩,趁着没人注意,司徒毅闪身过去。 桑行迎着冷风,一路追出未央宫。 前面的两人轻功似乎是很不错,桑行虽然和她们的距离有所缩小,但一时间却又追赶不上。 三人两前一后,越过重重殿宇,飞身入御花园,许是见后面追来的敌人不多,前面的两名女子竟然停了下来。 “你已经中毒了,你知道吗?”两个红衣女子中较高的一个转眸望着桑行,声音清冷而又熟悉。 桑行微微错愕,水眸微眯,面色极为淡然冷静,“那又如何?你们刺杀皇上,抓你们就是我的职责。” “她中毒了?”另一个矮个子女子似乎比桑行还要震惊,蹙着秀眉怒视着同伴。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人与人的不同 “她都不急,你急什么?”高个女子冷嗤。 “解药给我。”矮个女子不理会她的问题,兀自倔强的讨要解药。 “不给。”高个女子断然回绝。 “你……”矮个女子柳眉一竖,一跺脚,劈掌向高个女子腰腹打去。 高个女子一惊,错身躲避,不过须臾,两个人竟然在桑行面前打的不可开交。 桑行蹙眉,泠然看着眼前的两人,忽地声音一沉,“银蛮,顾北烟,你们两个够了!” 两个人皆是一身的红衣蒙面,在她当值的日子贸然行刺帝王,伤了她之后又在她面前打斗,她难免要怀疑她们的动机。 顾北烟不是口口声声要找捉拿慕晓的吗?怎么不见她行刺慕晓?还有银蛮,被司徒毅带回来,和帝王却是旧相识,现在来行刺帝王,什么意思? 顾北烟听到桑行的声音,手下一顿,被银蛮一掌打中左肩,跌倒在地,仰眸看着桑行。银蛮本就无意要和顾北烟打架,见顾北烟不动,当即也就停了手。 “阿蛮!” “银蛮。” 桑行张了张口,刚刚喊出银蛮的名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背后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桑行回头,是帝王! 只是帝王并未看桑行,而是直奔站在桑行前方的银蛮而去。 银蛮眼波微动,手中兵刃在身前一护,挡住司徒羽 继续向前,美眸凝着司徒羽,眸中杀气腾腾。 司徒羽凤目轻垂,望了望面前的剑刃,哂笑,“阿蛮,朕知道是你。就算是你化成灰,朕都不会认错。” 男人一字一句的说着,声音沉稳而肯定。 帝王说着,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开剑刃,拾步继续靠近银蛮。 银蛮瞳孔一缩,浑身一颤,后退了一步,终于出声:“你别过来。” “你怕面对朕吗?还是你心中有愧?”帝王凤眸轻眯,脚下的步子不停,继续前行。 “银蛮,你可知,你骗得朕好苦,当年你一去不回,来信说你中了奇毒,你不愿拖累朕,不愿看朕难过,所以你不要朕的赐予,也不会再回来。朕还以为你早已香消玉殒,朕守着那一支发簪难过了五年。没想到,这不过是你的计策,你为了司徒毅重新出现,朕允了你当年的承诺,可你现在还要来刺杀朕!” 银蛮别着脸,不去看男人,没有吭声。 御花园中,死一般的寂静。 司徒羽眸光转冷,上下打量了一下银蛮,又瞥了眼不远处的顾北烟,“谁派你来的?是不是司徒毅?” 银蛮抿了抿唇,依旧没有转眸看他,虽不愿多说,但还是回了一句:“不是,这与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是你要杀朕?”帝王眉梢一挑,声音微沉 ,身子却忍不住一晃。 银蛮一震,眸光轻动,这才注意到刚才虽然有桑行为男人挡招,但男人胸口还是中了一镖。 镖上有毒,男人火气上涌,自然催使的毒性早些发作。 帝王自知中毒,心中越发的恼怒,但越是着恼,毒性发作的越快。 趁着男人眸色痛苦纠结的一瞬,银蛮忽地手腕一翻,手中剑刃轻挑,啪啪两下,剑尖打在司徒羽身上,点了司徒羽的穴道。 “银蛮,你放开朕。”司徒羽完全没想到银蛮会点他的穴道,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正收回剑刃的女子。 “皇上,银蛮也是逼不得已。”银蛮回头扬目看了一眼顾北烟,“走!” “站住!”桑行纵身挡在二人面前,“你们不能走。” “快把解药给我。”顾北烟亦是不依不饶,怒目对向银蛮。 银蛮轻拢了眉心,从袖中掏出一瓶解药,甩手扔给桑行,桑行抬手接了,却并没有让开,而是仍旧挡在二人面前。 原来司徒羽曾说他有心仪的女子,送给了他一只发簪,这一切竟都是真的,这女子还偏偏是银蛮。 她就说,单凭着一纸承诺,为何那日司徒羽就能轻轻松松的放了司徒毅,原来重要的不是承诺,而是对谁的承诺,只有住在他心头的女子,这承诺才算金贵吧。 她还得当初她 不小心打碎了那支玉簪,帝王差点没要了她的命,若不是留着她还有些用处,他应该早就绝情绝义的把她除掉了吧。 想想,也真是可悲,这三年来,她为了所谓的报恩,为他出生入死,无数次的替他阻挡危险,换来的不过是不配二字,她的求,在他看来,低入尘埃。 而银蛮,同样是他身边的下人出身,却能被他刻在心间,银蛮都跑来刺杀他了,他的眼中只有生气和失望,却没有一点点的杀机。 这大概就是人与人的不同吧。 过去了,终究是过去了。 不过,她不能让银蛮走,不是为了解药,也不是为了司徒羽,而是为了司徒毅。 上次一个简单的水台坍塌,司徒羽尚且能够借题发挥,给司徒毅枉加罪名。如今众人皆知银蛮和司徒毅走的近,桑行虽然相信司徒毅没有什么问题,但难保帝王不拿这一点做文章。 这一次银蛮和顾北烟刺杀皇帝是真,其他人虽然没有看到银蛮的真面目,但帝王自己就是最好的人证。 刚才,帝王不还问银蛮是不是司徒毅派银蛮来的吗? 她若是放走的银蛮,找不到银蛮背后真正的指使者,恐怕司徒毅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所以,银蛮不能走。 “你这是什么意思?”见桑行仍旧没有让开的意思,银蛮忍不住 眉心轻蹙。 “我说了,你们不能走。”桑行说的笃定。 “大哥,你快把解药吃了吧,一回儿毒发了对身体不好。”顾北烟根本不去想走不走得掉的问题,关切的看着桑行越发不好看的脸色。 “你们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桑行握着兵器的手紧了紧。 “桑都尉,那就得罪了。”银蛮利剑一挥,迎了上去。 “不许伤我大哥。”顾北烟冲着银蛮喊了一声。 “桑行,放她走!”帝王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眼见着桑行和银蛮越大越激烈,桑行的功夫虽然比银蛮要高,但桑行和他一样中着毒,必然不能久撑,他既然已经知道来人是银蛮,他就不怕她会跑掉。 银蛮纵然跑了,还有一个人不会跑不是吗? 桑行一怔,扭头看了眼帝王,这话落到桑行的耳朵里,已然有了别的意味。 呵,看看,银蛮都来杀他了,他却还要放人。 就在桑行分神的瞬息,银蛮冲着顾北烟一个招呼,足尖一点,快速的飞身离去。 “大哥,我们走了。”顾北烟不放心的冲着桑行喊了一句,人已经到了半空中。 “桑行,不用追,快服下解药,把我解开。”帝王早已无心关心这些,只是着急的望着桑行,说了一声。 桑行正欲提步追上去,听到帝王的声音,脚步一顿,回眸。 第二百二十五章 绝不是巧合 清澈又绞着丝丝痛苦的水眸望着他,一瞬不瞬,一步一步地,桑行缓缓走向帝王。 “不追?皇上又打算怎么处理今日的事情?召陵郡主和桑行的妹妹行刺,乃是信王司徒毅所指派?”桑行微微笑着,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巴掌大的小脸越发的苍白,声音冷若寒霜。 顾北烟方才一直喊她大哥,她并没有否认,等于把她自己也拖下水了。 帝王面色一白,仿佛是被桑行一语道破了心思,心中急切,却又无奈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不是,桑行,你听朕说,朕……” 桑行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她身上的毒已经在发作了,盈瘦的身子似乎是摇摇欲坠。 心中纠结到了极点,帝王眉心轻蹙,“桑行,你怎样?” 他感觉得到,在飞镖出现的那一刻,她是飞快的挡在他面前,当时那样仓促急切,她身上中的镖一定比他多。 “你把朕解开,让朕看看。”司徒羽被定着不能动,心里早就急的抓狂了,他何时如此的被动过。 “皇上,请恕微臣不能从命了。”桑行冷冷地说着,拔掉手中药瓶的瓶塞,扬手倒一下,才发现药瓶中竟然只有一枚药丸。 桑行眼波稍稍一 顿,一捏帝王的下颌,塞到帝王的口中。 她的手指纤细而冰凉,就好像她转身离开时一样,没有一丝的温度。 帝王被迫着咽下解药,“桑行,你敢抗旨!”帝王冲着桑行的背影,竭尽全力的大喊,气血攻心,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桑行充耳不闻,头也不回的朝着两人逃离的方向追去,不消片刻,就没了踪影。 司徒羽皱着眉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正郁闷抓狂着,一道高大的身影迅速的落到御花园中,当然也看到站在原地的司徒羽。 “皇上!”来人喊了一声。 是司徒毅。 “快,桑行她们朝那个方向去了。”司徒羽心头一喜,因为不能动,只能用眸光给司徒毅指引了一下。 司徒毅脚尖一点,衣袍轻荡,瞬息就速度极快的追了出来。 司徒毅一走,帝王才意识过来自己做了一个怎么样的决定,是有多心急,他竟然忘了让司徒毅先把他的穴道解开。 凤栖宫,太后一路步履仓皇的赶回宫,虽然竭力的克制,但还是身子还是忍不住的轻颤。 屏退了所有的宫人,只留了平素最为信任的孔德在内殿里伺候着,太后在房中走来走去。 “娘娘,要不先 把身上的衣袍换下来吧。”孔德也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怎么了,不是被自己失手倒上去的茶水弄脏了衣袍吗?这回来怎么也不换,还一直走来走去的,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 太后扬目瞥了他一眼,“慕大人还没有来吗?” 慕大人?是指御史台台主慕千识吗?孔德眼帘颤了颤,终是在太后身边呆了十多年的人,马上明白过来太后的意思。 太后和御史台台主一向交好,走的很近,太后这么急,怕是有什么事要和慕大人商量吧。 孔德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他就说他在未央宫给太后倒茶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手腕忽然一麻,茶水就洒在了太后的身上。 可太后除了在未央宫表现出一丝不悦之外,一路上到回来,根本没对他发任何脾气,他还内疚的不行。 虽然,平素太后也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打骂下人的主子,但是最基本的脾气还是有的,这一句不说,就显得不正常了。 现在想来,应该是太后自己故意动的手脚吧。 故意的找借口离开,然后会见慕大人。 脑子反应过来,孔德连忙躬了躬身子,“奴才这就去看看。” 太后“嗯”了一声,纤长十指 攥着衣袖,仍不住的在房中徘徊。 孔德执着拂尘,这边一出门,就看到慕千识乘着寒风,迤逦走来。 孔德眉目一喜,迎了上去,“慕大人,您可算来了,娘娘已经恭候多时了。” “本官知道,你在外面守着就好。”慕千识随口吩咐,衣摆轻荡,抬步走进凤栖宫。 这样的事情,孔德也是司空见惯了的,也没什么奇怪,当即阖上凤栖宫的大门,站在门外守着。 太后正兀自慌乱,耳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急忙回眸,一抬眼看到慕千识走进来,平素雍容华贵的脸骤然一垮,提着裙裾迎了上去,一下子扑到男人的怀中,宛如一个盼着丈夫归家的小女人。 “千识。” 女子不同于往日的,略带娇嗔和颤抖的声音从胸口处闷闷地传来,慕千识胸腔微微一震,抬手扶了女子的肩膀,将女子从自己的怀中拉开一点。 “吓坏了?” “嗯,”仰头望着男人儒雅清秀的容颜,虽然男人已经不再年轻,但每一次看他,都还是会让她心动,她乖巧的点点头,“今天的事情绝对不是巧合,你说会不会是皇上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买通扶桑国的使臣,故意演这么一出戏,来 警告我们。” 女子一脸的慌乱紧张。 慕千识眼波轻动,勾了勾唇,“不过一出戏,什么都还没发生,我们不能自乱了阵脚,你今天的表现实在不好。” “今天的这出戏,的确可疑,是有可能有人发现了什么,所以拿这出戏来试探,不过,不大可能是皇上。”慕千识淡然的说道。 “为何?” “我就问你一句,今天所演的戏,和当年所发生的事,都是一模一样的吗?” “不是。”女子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 “这不就结了,”慕千识眸色微凛,“如果我没有猜错,今天那场戏表演的重点,根本就不是换位,而是桑婉婷的死!” “桑婉婷?”女子瞳孔一缩,面上错愕,转念一想,马上又反应过来,“你说,那个……那个别灭口的妇人是桑婉婷?” “没错!”慕千识眸中骤生寒意,“当年被你灭口的镇远将军之妻习悦颜,正是阿晓心心念念了二十年的桑婉婷。” “你早就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阿晓知道吗?他知不知道桑婉婷是我……”女子一下子激动的不得了。 慕千识蓦地一抬手,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没说完的话打断,“不知道!” 第二百二十六章 晋柔来报仇了 “所以,你更不能乱了阵脚,这件事若是被阿晓知道,你应该明白后果有多严重。”慕千识眸光幽幽地照在太后的脸上。 “可今天的事,会不会是阿晓安排的?他已经知道了。”太后美眸流转,脸上忽现忧色。 慕千识微眯了眸子,落在女子肩膀上的手无意识的松了松,“应该不会,阿晓虽然知道当年调包之事,但并不知道习悦颜是桑婉婷,当初我把那份名单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怀疑。” “那个女人当初走的那么干净,为了防止我们兄弟找到她,甚至不惜和**桑家完全断了联系,若不是那一年我偶然在宫中见了她一面,我都不可能查出来她的身份。” “如今人已死了那么多年,阿晓纵然不肯放弃追查,只怕也是无从下手,所以这事应该不是阿晓安排的。” 慕千识娓娓道来,太后听着,也觉得又有几分道理,但想想这件事关系着她和慕千识的生死富贵,终究还是放不下心来,“不是皇上,不是阿晓,你说今天的事会是什么人安排的?难道是司徒毅或者叶坤?” 太后微蹙着眉心,放眼朝中,能够有能力有机会收买扶桑国使者的,也没有几个人。 “我也不知道,”慕千识摇了摇头,“不过,我觉得倒是有一种很大的可能。” “什么可能?”太后凤眸一闪。 “你还记不记得 ,当年习悦颜死了之后,我让你找个理由灭了晋家。”慕千识大手慢慢上滑,捧住女人的脸。 “这么大的事,当然记得。”女人应道,她还记得那时候她刚刚清除了后宫中的障碍,站稳了根基,可慕千识在朝堂之中却不是很顺利。 前有镇远将军晋承,后有兵部尚书叶坤。对,那时候的叶坤还不是丞相,但却是掌着兵马大权的兵部尚书。 先帝尚在,再加上其他的朝中重臣,慕千识的仕途可谓有重重阻碍。 当时,慕千识曾多次提及让她想办法帮忙除掉镇远将军晋承,她一直觉得是晋承是慕千识最大的阻碍,现在想来,当初那样的迫切,应该还是和习悦颜有关吧。 也是巧了,当年她无奈除掉习悦颜,却恰好歪打正着,借着那件事,逼急了晋承,又向皇帝吹了吹枕边风,借机灭了晋家满门。 这算是她进宫以后,做的第三件大事,她自然是忘不掉。 “那你有没有忘了,晋家灭门当日,并没有见到晋承和习悦颜的女儿晋柔的尸首。” 慕千识稍稍提点,太后马上明白过来慕千识的意思,“你是说,晋柔来报仇了?” “有很大的可能。”慕千识眸光一掠,“今天的这场戏说明了两点,一是这个幕后的人知道你的不是真的太后,二是此人与习悦颜关系匪浅,但是他却并不知道习悦颜真正的死因。” “所以,他把这两件事串联在一起,让扶桑使臣在我们面前上演,只是为了扰乱我们的视线,让我们自乱阵脚。”女子接着慕千识的话说道。 慕千识唇角一勾,儒雅的脸上多了几分邪气,轻捏了女子的下颌,“聪明!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这两件事他都不可能拿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所以,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沉住气。” “唉!”女子忽然幽幽一叹,抿了抿唇,那张平素端庄雍容的脸上竟显出了几分小女子的娇柔和明媚,皓腕一伸,揽住慕千识的腰身,将脑袋靠在慕千识的肩上。 喃喃低语:“千识,我好怕,好累!” “怕什么?不是有我吗?”慕千识微微垂首,寒凉的唇瓣若有若无的轻擦着女子的额角。 “我好怕有一天这一切被拆穿,也好怕他们会找过来,”女子微垂着长睫,眸中罕见的闪过一抹畏色。 “千识,你说,皇帝新册封的那个昭陵郡主会不会是他们派来的?” “胡思乱想!”慕千识皱了皱眉,“银蛮曾经是三王府的婢女,当年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不是因为受了咱们暗中指派,才前往西南探听消息。” “可她会不会被红衣策反?”女子轻攥着袖襟。 “策反又如何?她又不知道是你,而且,有我和阿晓在前面挡着,你只需要负责高枕无忧就好。” “千识,我就知道我 没有跟错人。”女子水眸轻动,扬起下颌,仰脸望着男人。 逆着灯光,男人俊雅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格外的柔和,让人心动,一如他们初次相见的时候。 那时候,男人的容颜虽然没有现在这样好看,但是那种温柔到洞穿心魄的眸光,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复制的。 恍恍惚惚已然过了半生,她注定了在初见那双多情的眸子时,就要淹溺其中,赔上一生。 微微踮起脚尖,手臂移上男人的后颈,她仰头,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男人眸色稍暗,身子一僵,默然了须臾,才逐渐开始配合她。 一个小太监踏着厚厚的雪,急匆匆地跑到凤栖宫门口,刚要出声禀报,就被守门的孔德伸手拦住:“太后娘娘正在沐浴更衣,有事等会儿再说。” “公公,等不得,未央宫里有刺客,皇上追出去了,那边现在乱成一团了。”小太监急急地说着。 啊! 孔德面色一变,吃了一惊。 凤栖宫内,场面正如火如荼。 自从年前,桑行和司徒毅前往青州,慕千识因为不放心慕千晓,也随着赶往青州,她就几乎没怎么见过他。 而他和慕千晓从青州回来之后,又一直大事小事不断,慕千晓还两次受了重伤,这个男人一直在府上守着慕千晓,根本就不怎么进宫,就算进宫,也是急匆匆的就走了。 她身为太后,有那么多双 眼睛瞧着,平素她和他走的近些,她知道群臣私下说的就很难听了,其实她不在乎那些的,但是这个男人在乎,她就不能不顾忌他的感受。 所以,纵然慕府离得不远,她也不敢去找他,她怕他难堪,更怕他生气。 今日,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他们能私下见面。 一别多日,她真的特别想他,而且她已经能感受到他的身体有了变化,她期待着,渴望着,自然不希望有人打扰。 偏偏,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不识趣。 孔德通禀的声音响在门外。 “娘娘,您收拾好了吗?未央宫有刺客。” “什么?”男人身子一震,蓦地从她身前抬起头,虽然气喘吁吁,但却眸色清明。 “没事的,不要去管这些。”女子轻哼了一声,扭动着身子,展臂又去抱他,吻他。 “未央宫有刺客。”慕千识腾然起身,毫不犹豫的一把将女子推开,快速的将衣袍一件件穿好,甚至外袍都没有系好衣带,就提了鞋子往外跑。 大手拉住内殿房门的门闩,忽地又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眼床榻上独坐在生闷气的女子,眉心轻蹙,声音软了下来。 “青儿,阿晓还受着伤,那边那么乱,我必须去看看他,你别生气,明天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不好。”女子满眼的委屈,可看到他那一双焦急地眸子,又忍不住心软,“好吧。” 第二百二十七章 撑不了多久 桑行强忍着背上的疼痛,提着轻功往前追赶,两条腿好像灌了铅,沉重疲惫,但还是机械性的往前走着。 银蛮和顾北烟虽然没受伤,但轻功终究逊了桑行一筹,桑行又抱着必定要把她们捉回去的信念,所以和她们之间的距离也是不断的缩短。 银蛮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桑行,蹙了蹙眉,招呼了一声顾北烟,旋即和顾北烟兵分两路,从原先的两人一起往东,变成一个往南,一个往北。 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思索,桑行拔腿就追向往南边走的银蛮。 司徒羽跟顾北烟没有什么交集,而隐瞒在司徒羽心中的地位可重要多了。 终于,猛提了一口心气,桑行纵身一跃,展臂拦在银蛮面前。 “站住。” 银蛮顿住脚步,与桑行对峙起来。 “你不服解药,撑不了多久,快让开!”银蛮一声冷喝。 “你必须跟我回去。”桑行眉目清冷,声音坚定。 银蛮和帝王到底怎样,他们有什么样的瓜葛恩怨,此刻,她早已不关心了,银蛮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刺杀皇帝,她也同样管不了。但,她必须保护好她想保护的人,不管银蛮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她都绝不允许这盆脏水再泼到司徒毅的头上。 许是见桑行毒发,快撑不住了,银蛮轻嗤,“痴心妄想! ” 说着,脚尖一点,作势又要逃走,桑行眉心轻蹙,又怎么会允许,闪身上前就拦。 银蛮跑不脱,便又与桑行打了起来。 桑行身上的旧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刚刚又中了毒镖,这一路追过来,她几乎内力耗尽,若不是靠着一股心火强撑着,她早就倒下去了。 如此一来,银蛮的武功虽然原本不及桑行,但桑行还未动手就已先吃了亏。 没多大一会儿,桑行就败下阵来。 银蛮寻了一个间隙,纵身逃脱。 桑行瞳孔一凛,一口毒血吐出来,歪头啐在地上,桑行随便拿衣袖揩了一下,咬咬牙,又锲而不舍的追上去。 再一次挡在女子的面前,女子都快被桑行这种死缠烂打的精神击溃了。 气喘吁吁的看着桑行,“你明知我是来杀皇帝的,你是皇帝的侍卫,你就不怕我下手杀了你吗?” “怕,但是这个世界上有比自己的生死更重要的东西。”桑行气息微弱的回了一句。 银蛮怔了怔,眸光轻闪,不过须臾,眸中再度蓄起冷意:“你说的没错,有很多东西确实比生死更重要,你有你的守护,我也有我的职责。” 话音落,银蛮眉眼中寒意乍起,杀气腾腾。 她的职责?桑行自然听得明白,是要动手了吗? 桑行水眸轻凝,弯了弯唇,纵然是孤 军奋战,她毫无惧意。 “可惜,你没有尽责的机会了,乖乖束手就擒,说出你幕后的人,才能保住你的性命。”一道高大的身影在银蛮背后骤然降落。 清越的声音穿破夜色而来,带着彻骨的寒,但桑行却听得心头一暖,有希望的烈火燃了起来。 借着白雪映射的光芒,她依稀看到对面,站在银蛮身后的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人。 是司徒毅。 桑行眸光一亮,凝着他刀削剑刻俊美如俦的容颜,欣喜之情盈上眉头,她甚至觉得背后的伤痛都减轻了许多。 对上她的视线,男人星目轻动,当即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淡淡地收回目光,凝落在银蛮的脸上,看到银蛮脸色一变,她自己都感觉的到心里荡漾开来的那一股的得意。 “你走不掉了,跟我们回去吧,皇上定然不会伤了你的性命。”桑行轻挑着唇角,“我们”那两个字,被她说的格外欢快。 桑行提了步子,一步步向银蛮靠近,缩短和银蛮之间的距离。 银蛮却不再看她,而是转过身望向司徒毅。 司徒毅黑如濯石的眸子深邃不见底,眸光淡淡,看不出丝毫的波动,“是,你跑不掉了。” “哼,我做的是谋逆犯上的事,皇帝会轻易的放了我?你们休想骗我,让我束手就擒,门都没有 。” 银蛮愤然出声,蓦地夺掌向司徒毅扫去。 司徒毅侧身,轻轻松松地躲过去,瞥向桑行的背后,一向淡然平静的眸子忽地一震,失声惊呼:“慕晓!” 桑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就已落入男人温暖的怀抱,一阵天旋地转,背后有“嗖嗖嗖”地声音,似乎是贴着她的背心擦过,她都能感受到一股透入衣衫的凉风。 是慕晓来了吗?他在帮银蛮逃脱,还袭击了自己? 这个念头在桑行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男人衣袂簌簌,受着惯性的作用,抱着桑行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才稳住身子,翩然落地。 “怎么样?”男人急切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桑行双手扶着男人的腰身,从他怀中抬起头,“没,我没事,银蛮呢?别让她逃了。” 两人双双转眸,望向银蛮刚才所站的地方,果然已经没人了。 桑行再回头看刚才自己背对的方向,果然有一个人快速的飞奔而来,不过三五个起落就来到距桑行不远的地方,可不正是慕晓。 桑行慌忙从司徒毅怀抱中脱身,迎着慕晓就冲着过去。二话没说,上去一拳打在慕晓的鼻梁上。 虽然桑行已经没有了多少的力气,但一拳上去还是打的慕晓流出鼻血,桑行甚至还听到他鼻骨破碎的声音。 慕晓 一上来挨了一拳,完全没有摸清楚状况,也没有预料到,一脸懵逼的看着桑行,唇瓣动了几动,才说出话来,“你做什么?” “卑鄙无耻!”桑行怒吼着喊出这四个字。 慕晓更加不懂了,他做什么了就卑鄙无耻了。 不远处的司徒毅星眸望着这一切,薄削魅惑的唇角几不可察的轻勾了一下,潋起淡淡地笑意,不过很快有隐匿消散。 一阵急促纷杳的脚步声和人声逼近,是御都府的一众暗卫赶到了。 终于追上来了,司徒毅薄唇一弯。 一副作势就要拔腿去追的样子,见众人前来,伸手朝着某个方向一指:“人往那个方向逃了,大家快去追。” 说完,足尖一点,飞身而起,带头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众暗卫虽然看到桑行好像在和慕晓纠缠,但听到信王这样说,自是深信不疑,纷纷循着信王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会儿再跟你算账!”慕晓扬袖甩开桑行,俊秀的眉心轻拧,拾步也追了上去。 桑行体力早已不支,一下子被他摔到地上。 慕晓眸中极快的闪过一抹讶异,他只是轻轻一推,桑行什么时候这么弱不禁风了。 不过,心中想着另外的事情,慕晓也顾不得深究,跃身离去。 不一会儿功夫,这片丛林里竟然只剩下桑行一个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她发现了 桑行踉跄着想要站起来,腹中一直被她强制压抑着的一股翻涌的腥甜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桑行被迫着张开嘴巴,一道发黑的血泉就喷溅在白色的雪地上。 后背上的伤却好像不痛了,开始变得麻木。 桑行缓了一会儿,小手撑在雪地上,要站起来,却看到前面有一个小点点,在雪地里一闪一闪的。 眯了眯水眸,桑行站起来,脚步虚浮的走过去,垂眸。 地上是几枚飞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桑行觉得那几枚飞镖和她曾在司徒毅的书房见过的一种飞镖特别的像。 这个地方不是刚刚司徒毅抱着她躲避慕晓的地方吗? 飞镖应该是慕晓发出来打她的吧,虽然这种形状的飞镖比较少见,但是慕晓也有很能是有的,对不对? 对,没错,这几枚飞镖一定是慕晓的,绝不可能是司徒毅的。 她是在帮司徒毅啊,司徒毅怎么可能会欺骗她,帮着银蛮逃跑呢? 这不可能,桑行摇了摇头。 脑海中却挥之不去,她冲上去打慕晓的时候,慕晓一脸莫名的表情,那是装出来的,他那么坏,做了那么多亏心事,怎么会不知道她为什么打他? 只是,他为什么不还手呢?而且冲上去的时候,一击得逞,说明慕 晓对她根本就没有防备啊! 慕晓先偷袭的她,又怎么会对她没有防备呢? 想不通,桑行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炸了,却仍旧想不通。 甩了甩头,眼皮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重,桑行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抬不起来了,她好像躺下去睡一觉,可是她不能睡,晋家的大仇未报,母亲下落不明。 她不能就这么倒下了。 她需要找点事情做。 做点什么事呢?对了,她还中着毒着,她得先把身上的毒解了,银蛮就给了她一粒解药,已经给司徒羽吃了。 银蛮是故意的吧?明明知道她和司徒羽两个人都中了毒,却只给了一粒解药,是想让他们其中一个人去死吧。 想让谁死呢?司徒羽对银蛮那么一往情深,身为一个坐拥天下的帝王,却对那个廉价的发簪那般珍视,这感情是无价的吧。 银蛮一定不会舍得让司徒羽死,她刺杀司徒羽一定是假的,不然在御花园里,银蛮点了司徒羽的穴道,当时就有机会杀司徒羽,可是她却没有下手。 这说明,银蛮不管是不是喜欢司徒羽,都是不愿杀掉司徒羽的不是? 所以,银蛮是想让她死? 桑行唇角轻抽了一下,朝着众人追去的相反的方向,蹒跚着前行,别人 想让她死,可她偏偏不能死。 她要去给自己解毒,她要活下去,把那些害了她父母的人一一绳之以法,她要报父母大仇。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桑行蓦地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雪地上,身子骤然失衡,顺着山坡滑了下去。 司徒毅带着众人往前追,追了好一会儿,却不见银蛮的影子,好生奇怪:“明明看到她往这个方向跑了,怎么就不见了。” “丛林不比平地,我看这女贼有可能是躲起来了。” “对,但是岔路这么多,也有可能她往别的方向跑了。” “嗯,有道理。” 众人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王爷,我们这样都追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派部分人继续追,剩下的回去和皇上汇报一下情况吧。”御都府的暗卫中有人提议。 毕竟,他们的职责,更多的是贴身保护皇帝,而不是四处缉拿逆贼,方才也是皇帝和桑行追了出来,他们受了指派,才追出来的,终究还是不能长时间的远离帝王。 “也好,你们几人去追,其他的人跟本王回去面见皇上。”司徒毅随随扬手指派了几人。 一行人当即兵分两路,有人去追,有人回宫。 司徒毅带着回宫的一队人原路返回, 没走多远,就遇到随后追来的慕晓以及带着一队人马追来的帝王和侍卫统领何唐。 一见到司徒毅,帝王都没有来得及问刺客有没有抓到,而是急切的问:“桑行呢?” 桑都尉? 御都府的众暗卫一怔。 司徒毅星眸一动,拢了眉心:“刚才还在后面,皇上没见到吗?”说着转眸看向慕晓。 慕晓稍愕,也有些意外,他明明就只是甩开了桑行,帝王从后面循着记号追过来,应该会遇到桑行啊。 “没有,朕没遇到她,快找!”帝王脸色一变,厉声指挥着众人。 司徒毅一惊,拔腿就往和桑行失散的地方跑。 慕晓默了默,微微抿唇,犹豫了一下,也追了过去。 司徒毅的身形快速的在夜空中闪动,不消片刻,慕晓竟然就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好快的轻功,此人的功夫当真是深不可测啊!慕晓在其后腹议,暗暗提了内力,却始终追不上司徒毅。 司徒毅回到原地,当看到脚步纷乱的雪地中那一抹刺眼的血迹,高大的身形蓦地一晃。“怎么会?她有解药的,怎么会?” 不敢相信的轻摇了摇头,他记得路经御花园的时候,他看到了地上有一个瓶子,他知道,那是银蛮的飞镖上毒的解药,银蛮答应 过他,绝不会伤及桑行的性命,所以,银蛮会把解药给桑行,他一点也不意外。 这样一来,桑行身上的毒应该就解了,怎么还会吐血呢? 眸光闪了闪,他举目四望了一圈,当看到雪地里那被拔出的点点光亮时,瞳孔蓦地一敛,怎么把这个东西给忘了。 他走过去,弯腰将地上的飞镖捡了起来,眸光触到飞镖旁边零落的两滴血点,他的心骤然一阵揪痛,飞镖少了一枚。 她发现了?她一定是发现了。 司徒毅有些无主的站在雪地里,一颗心慌乱到难以呼吸。 背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就看到帝王和慕晓。 慕晓眸色浅浅。 帝王则是凝着雪地上的一泓血迹,白了脸色。 “她有解药,她身上的毒解了,是不是?”司徒毅灼灼的盯着帝王,只是说出话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帝王没有说话,重重地阖上眼帘,又蓦地睁开。 她还中着毒,他知道的,银蛮给的那个瓶子里只有一枚解药。 刚开始她那样几乎是不犹豫的把药塞给他的时候,他不知道,可当她离开的时候,没有意识的将药瓶丢弃在地上,他就知道了。 为什么会把药瓶丢掉,那说明药瓶是空的,已经没有解药了,所以她的毒,就不能解。 第二百二十九章 点滴不存 只是他不明白,她明明知道自己中着毒,不是银蛮的对手,为什么还一意孤行的非要追出来。 是怕他对付司徒毅吗? 为什么,她都伤成那样了,却还要护着这个男人。 他的心中有什么情绪在翻涌,很是不平,可又绞着难以磨灭的担忧,她中着毒,一个人在这冰天雪地里,她能去哪儿? “来人!”司徒羽几乎是嘶吼着,“快给朕去找,就算是把整个召陵翻遍了,也要给朕找到桑行!” 司徒羽虽然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司徒毅还是听出他声音中的颤抖。 心头一凛,司徒毅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和茫然。 天!他都做了什么? 为什么在她中毒的时候,在她脆弱的时候,他竟然在帮着别的女人脱身,而且对于她身上的毒未解的事,还毫无察觉。 不,他应该察觉的,在看到御花园中丢弃的药瓶的时候,在看到司徒羽不急着让他解穴,反而急着让他去追桑行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解药是不够的,桑行身上的毒是未解的。 还有刚才他来的时候,虽然那是他还有一些情绪,可他看到她的眼睛里闪烁的欣喜的光芒,那是一种依赖信任的光芒吧。 她甚至对银蛮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丝丝得意,就好像一个有大人撑腰的小孩子。 当时她的脸色 那样苍白,他却没有注意。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想个办法引开她的注意,好让银蛮离开。正巧那个时候,他看到了慕千晓从桑行背后的方向奔过来,因为他的视力超出她们许多,所以她们毫无察觉。 他就顺理成章的将注意力引到慕千晓的身上,甚至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用奇特的手法打出了几枚他特制的飞镖,做出是慕千晓所为的样子。 这种飞镖他也不常用,只是在危急关头,才想到这个一个主意。 刚开始她是信了的吧,甚至在慕千晓过来的时候,她还冲上去打了慕千晓一拳,那时候他看在眼里,心里还有一丝丝的欣喜。 可是,后来呢? 他去引走追兵,她却在这里中毒吐血,她应该是发现了飞镖的秘密吧,不然她又怎么会消失不见,飞镖又怎么会少了一枚。 平日她虽然也常常做一些让他担心的事情,但绝对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女子,正常情况下,她是不可能独自离开的。 走了,就是不想再见到他了吧。 司徒毅忽然还想到一件事,她为什么那么固执的一定要捉银蛮回去呢?是怕帝王因为银蛮行刺的事情怀疑到他的头上吗?所以她一定要捉到银蛮,找出幕后的真凶,不把他拖下这趟浑水。 从他们初相识,她就是那么的固执,那么 的倔强,到现在,还是如此。 这一刻,司徒毅懊悔不已,他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她对他不再猜忌,她义无反顾的信任他,依赖他,可他就在一刻间,将这信任和依赖,摧毁的点滴不存。 现在的她,又会去哪里? 紧蹙了眉心,司徒毅蓦地瞳孔一脸,抬腿就走。 “王爷这是要去哪儿?”慕晓见他并不是在周围找桑行,而是朝着回去的方向走,清冽的眸一闪,忍不住追问。 司徒毅却根本就没有回头理他,足尖一点,俊逸潇洒的身姿一跃而起,闪电般快速的在空中一闪,眨眼就完全消失在黑夜中。 慕晓眼睫动了动,纵然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也微微张了唇,弯弯没有想到司徒毅的速度竟能快到这种地步。 这个人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惊人的能量? 司徒毅没去别处,除了那片丛林,直奔御都府。 省的被守门的门卫拦着,司徒毅也没走大门,直接从后院翻墙而入。 守在角楼上的一个暗卫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看到有什么进来,揉了揉眼睛四望,却又什么都没有。 “咦,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怎么又没有了,你看到了吗?”揉眼的暗卫朝着自己的一个同伴说了一句。 “是你眼花了吧。”那同伴伸了伸懒腰 ,打了一个哈欠,扶着手里的长枪,“我什么人都没看到,现在虽然是晚上,桑都尉不在,但是咱们御都府一向戒备森严,只是负责保护皇上的安全,又不是什么有机密文件的机关,只能讨到苦头却没有利益的地方,什么人会来闯?” “也是哦。”先前的暗卫赞同的点了点头,同伴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桑行的厢房房门紧锁,也没有人守着,应该是桑行早上一离开,房门就锁上了的。 纵然如此,某人还是不大死心,直接翻窗而入。 厢房内,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确没有一个人影。 眸色越发的晦暗,脸色也越发的着急,男人抬腿出窗,一转身,看到秀云端着一个盆子在那边走。 几乎是想都没想,司徒毅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抄住秀云的衣领,吓得秀云手里的木盆“咣当”一声落在地上,盆里的青菜全洒出来了。 “她回来了吗?”男人没头没尾的劈头问了一句。 搞得秀云一阵懵懵的,她都不知道男人说的是谁,男他还是女她。 “敢问王爷问的是哪一位?”秀云秀眉轻凝。 “你们都尉,桑行!”男人白壁俊美的脸上难得一见的显出焦躁和不耐。 “没有,都尉这半月当值,今早进宫,要等下月初才回。”秀云说的言简意赅 。 司徒毅骤然撒手放开她,转头就走,看都没再看一眼。 秀云被男人猛地一松,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走廊一边的扶手上,才算没有跌倒。 望着男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她一脸的莫名,但也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而且还是她家都尉出事,莫非是失踪了?不然怎么这么着急的来府上找? 本来还想追上去问一问,可又转念一想,她一个下人,拿什么资格去追问人家王爷,更何况,就算问出来了,她又能帮上什么忙? 反而是她追问的时间,说不定还会误了什么事。 如果有什么需要,她相信,她家都尉会回来找她的。 这样想着,秀云也就作罢,弯腰捡了地上的木盆,又将地上的青菜一棵棵拾回盆里去。 信王府。 路过信王府,司徒毅脚下的步子一顿,略一思索,飞身进了府。 轻车熟路的落到府中的那片艾蒿田边上,司徒毅星眸凉凉地一扫。 这片艾蒿田是他回召陵之后特意种植的,艾蒿的花果期是在七月到十月,他让人采取了一些措施,延长了艾蒿凋零的期限,但是两场大雪下来,这片艾蒿田也早就枯了,只剩下一些残枝败叶。 就在这一堆的残枝败叶中间,一抹盈瘦的身影婷婷而立。 司徒毅星眸一掠,拾步朝那身影走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章 谁是你爹 “拿来!” 司徒毅在那抹身影后面站定,直接朝她伸出手,语气冷硬的吐出两个字,寒若冰霜。 “什么?”女子微微一愣,回过头来。 是银蛮! “解药。”司徒毅又是两个字,带着一些极不情愿的意味,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他这样冷硬无情的态度,多少让女子有些受伤,抿了抿唇,并不拿解药,而是委屈道:“我今日冒险入宫,几乎丢了性命,你就一点都不关心吗?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救她。” 男人眉目凉凉,清越的声音略沉,“第一,不是本王让你入宫的,第二,司徒羽也绝对不会杀你,第三,快把解药给我。” 男人的话虽然多了,但态度却越来越恶劣,银蛮自然也晓得自己吃不到什么好果子,弯了弯唇,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到男人的手上。 柔软的指腹轻擦过男人微砺的掌心,银蛮美眸一动,男人已经拢了掌心,将药瓶收了过去。 “她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像是不甘心一般,银蛮执拗地问了一句。 等待她的是男人的沉默。 垂眸看了一眼掌心的药瓶,倒出一颗,两指捻住,送到鼻尖处轻嗅了一下,司徒毅又把药丸撞进瓶中,衣袍摇曳,转身就走。 银蛮攥了攥手心,灼灼地望 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受伤的要命,尤其是男人闻药的动作,这是多害怕她伤害桑行,又或者说是对她有多么的不信任。 那么多年的感情,在桑行的面前,她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心里酸酸涩涩的,很不是滋味,她忽然冲着男人的背影大喊了一声:“你只记得她,就不记得自己肩上的责任了吗?” 听见她这句话,男人果然顿住了步子,停了下来。 只是没有回头。 两两沉默了一瞬,男人清越的声音有些不真实的被夜风送过来,“那是本王的事,与你无关,不管你现在是为谁办事,若再伤害她,后果自负!” 最后四个字,男人咬的很重,纵然那些话语送到银蛮耳朵里时,已经被寒风吹皱了,她还是能够听出那四个字所裹挟的狠绝。 银蛮眸色一晃,后退了一步,蹙着眉心,“若我是为她办事,你也不在乎了吗?”像是问司徒毅又像是在问自己,不过司徒毅已经听不见了。 帝都城中,小院。 厢房中一灯如豆,橘黄色的火光静谧的照着院中皑皑的白雪,司徒毅踏雪而入。 “顾北烟呢?” 男人绞着风寒的沉郁的嗓音骤然响起,正在桌边收拾东西的小丫鬟吓了一跳,一回头,才发现是自己的主子来了。 “王……王爷,顾小姐下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小丫鬟如实禀报。 “桑都尉在吗?”司徒毅皱着眉,心中虽然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万一,她真的在呢? “不在。”小丫鬟摇了摇头,“桑都尉好些日子没来过了。” 果然,没有奇迹是吗? “桑都尉若是来了,一定要立即去信王府禀报。” “是。” 走出这座小院,司徒毅站在茫茫大雪中间,无力又惆怅。今日是十五,本来他的所有感官都是有很大提升的,若是寻常时候,他也能像是在青州的时候一样,凭着她的气味儿寻找到她。 可是今夜的风雪那么大,别说她留下的气儿完全被掩埋吹散,就是行过的足迹,不一会儿也被风旋起的大雪掩埋了。 不然,他如何还要这般费力,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在帝都乱跑。 仰头望了眼漆黑的夜幕,司徒毅心急如焚。 一路跌跌撞撞的滚下来,从山坡滑到山脚,桑行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应该是滑到山脚了吧。 她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可却连动动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背后的疼痛开始转移,刺刺地,由背心经过血肉,穿透到心肺,胸腔里一片七上八下的翻涌。 眼皮很沉,好困! 可是,不行!她不能睡,她要解毒,她要活下去,她还要报仇,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咬了咬牙,她努力的睁开眼睛,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力站起,跌跌撞撞的在雪地里行走。 沉痛的水眸举目四望,这里不是山脚,而是一个小山坳,四周都是高低不平的小山丘。桑行心中叫苦,这些小山丘,若是在平时,让她爬个八个十个都不在话下,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一个也爬不上去。 她的体力,支撑不了不多久。 四周一片苍茫,连一个黑点都没有,这么深的雪,她又该去哪里找解药。 饶是明知希望渺茫,桑行依旧脚步蹒跚的往前走,她不知道希望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走出这片苍茫,可她就是不甘心,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要放弃。 走了没多远,桑行就感觉脚下的步子越来越重,每走一步,就好像有一座山压在她的身上。唇角又开始有黑色的腥苦的血液不受控制的逸出,她的身体难以抑制的轻微抽搐着。 脚下一软,桑行再也支撑不住,一个扑栽倒在地上。 乌黑的睫毛轻刷着洁白的雪,她努力了几次,却再也站不起来。 桑行刚开始觉得自己手脚凉凉的,脸上也凉凉的,就连长 长的睫毛,似乎也是凉凉。 眼睫颤了颤,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可看到的只有一团的漆黑。 慢慢地,她开始变得手脚麻木,甚至不再感觉到冷了,意识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混顿,越来越淡薄,她是要死了吗? 一个人孤独的死在这旷野里,就好像以前总是做的那个梦,她逃不出一个人奔逃的宿命,她害怕,却又无所依靠。 面前,忽然出现母亲的脸,温婉娴静,一如从前,还是那样柔柔地对着她笑,喊她的名字:“柔儿,柔儿,你慢点跑,等等娘亲啊!” “哈哈,娘亲,你好慢呀。” “那娘亲跑,柔儿来追娘亲?”母亲笑着说完,转头就走,她有些慌了,婆娑光影中的她迈着两条小短腿,努力的去追前方走着的母亲。 她只能从背后看到母亲模糊的影子,一圈光晕中,模模糊糊,似乎还变成了两个,一个是母亲的背影,另一个,好像是个男人。 “娘亲,你等等柔儿,柔儿追不上了。” 母亲的步伐忽然加快,她有些急了,母亲却并不回头理她,她开始喊母亲身旁的那个男人的背影,“爹,爹,是你吗?” “谁是你爹?”一道清越有力的男声沉稳的响在头顶,带着浓浓地不满,一下子吓得桑行的意识归拢了几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不是司徒毅 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却又是那般的冰冷森寒,好像是淬了冰。 身上的疼痛似乎是减轻了不少,可桑行刚一清醒,仍旧是感觉到了极大的刺激,她吃力的睁开眼睛,可也只是睁开了一条缝。 一片模模糊糊的光晕中,她看到男人那张俊美如俦,却又冷如寒冰的脸。 这是在做梦?桑行的心一阵抽痛,司徒毅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她面前,他应该是陪着银蛮才对,怎么会来找她? 一定是她做梦了,眼皮又重新阖上,她无力又极度疲惫的叹息了一声,她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优柔寡断,当断不断,明明他都那样拼命的护着别的女人,不管她的生死了,她又何必再去想着他呢? 他竟还会出现在她的梦里,真是可悲又可笑。 “醒了?”男人略显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没想到这解药还挺快,冻了那么久,起来喝点东西在睡。” 桑行有些涣散的意识又一次聚拢,她甚至清晰的听到又脚步声,甚至鼻腔里还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 这不是梦? 眼帘轻颤,她虚弱的将眼睛掀开一条缝,就看到男人高大的身躯端着一碗什么东西,缓缓蹲下来,丰神如玉的容颜,越来越近。 “司徒毅。”桑行无意识的看着男人的脸,轻唤了一声。 男人俊逸的眉峰轻蹙, 声音冷若寒霜,“保持体力,别说话。” 桑行乖乖地闭嘴,她也的确没有力气再说话,不过眼睛却一直瞥着他。 男人一手拥着她,扶着她坐起来,一手端着姜汤,送到她的唇边。 温热的姜汤送到唇边,桑行根本没有脑子思考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张嘴就承了,香味和热气顺着咽喉一直滑到肠胃中,桑行的身体微颤,极其一阵涟漪。 男人拢了拢眉心,沉冷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别急,慢一点。” “唔……”桑行含糊不清的应着,依靠在男人的怀中,不知是男人身上的温暖让她贪恋,还是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心安,她竟然不再感到恐惧和害怕。 喝完了姜汤,男人弯腰让她躺好,这才松了她,起身欲将碗放到房中的桌上。 就在司徒毅起身的一瞬间,桑行轻眯着的眸看到他袖中一闪,有什么东西坠落到床边的地上。 桑行精神一震,蓦地睁大了眼睛,瞳孔一敛。 男人眉目不动,泰然自若看了一眼地上的物事,弯腰捡起来,拢入袖中。 “让我看看。”桑行强撑着身子要坐起来,朝男人伸出手去,小脸上急得不得了。 男人星眸一掠,看向她,眸光蓦地一沉,“躺下!” 从男人口中吐出的这两个字就好像有魔力一般,桑行一噤,半仰着的 身子赶忙躺好,躺的太急,背后的枕头不小心触碰到背后的伤口,疼的她忍不住的一声轻嘶。 男人眸子愈沉,冷冷地凝着她,也不去送碗了,随随将手中的碗一甩,看都没看一眼,碗被一股强大的内力卷着,稳稳地落在两丈外的桌上,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忽地又将另一只手一扬,红色的线绳绕着男人修长净白的手指,垂挂着一枚翠绿色的扇形玉佩映入桑行的眼帘。 那熟悉的形状,熟悉的图案文字,桑行呼吸一滞。 怎么会? “当年是你?”桑行迫不及待的问出声。 男人冷冷地抽了抽嘴角,俊美的容颜恍若神只,大手五指一旋,将玉佩拢入掌心,“不然呢?”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桑行惊愕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这么一模一样的玉佩,她一直以为当年救她的人是司徒羽。 虽然司徒羽一直没有承认,可是他也没有否认啊。 所以,她刚开始一直是带着报恩的心态,卑微而低下的仰望着司徒羽,爱上他,并为他做事,直到他高傲的说,她不配! 没想到转了一圈,这竟然变成了一个笑话,救她的人不是司徒羽,竟然是司徒毅。 见她半天傻在那里,坐在床边的男人眉心轻动,面目依旧清冷,“怎么了?你也真是本事 不小,不是家破人亡,就是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男人薄削的的唇瓣轻启,寡淡的语气中似乎还带着淡淡地嫌弃。 可这一会儿的桑行根本就没有功夫去计较这些,她有点乱,也有点不知所措,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听男人刚才话中的意思,他应该是早就认出她了,所以,男人早就知道御都府的都尉桑行,是前镇远将军的女儿,朝廷的通缉犯晋柔? 脸色一变,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她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呢? 他应该是不会出卖她的吧?这么长时间了,他不是也什么都没说,要说早就说了既然是等到现在,他应该就不会再说了。 这样想着,桑行又微微放松了一点。 男人眸光轻轻凝落,看着眼前这个脸上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女子,搞得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司徒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我了?”不明白男人的立场到底如何,桑行试探着问,因为刚服了解药没多久,又加上刚刚醒来,桑行的声音显得还很虚弱。 “司徒毅?”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凉凉的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旋而说出一句让桑行更加震惊的话。 “我不是司徒毅。” 什么?他不是司徒毅! 桑行水眸动了动,好像 看到神仙一样看着面前的男人,抬起的手也带着微微颤抖,“你……你不是司徒毅?” “我好想告诉过你我的名字?”男人仍旧是避开她的问题,轻拧了眉心。 桑行脑海中一闪,是,他是说过,十年前她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佟雨。她还问他有没有小名,他说没有,她就偏要给他取一个,叫他雨哥儿。 她幼时听母亲说过,在母亲的故土,女子取小名,一律称什么可儿,比如她叫晋柔,小名就是柔可儿,而男孩就叫什么哥儿。 她记得男人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她又累又饿,一不小心睡着的时候,他就一声不响的走了。 这一走,就是十年,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第一次遇到司徒羽的时候,是三年多前在二皇子府上,二皇子府中举行赏花宴,她抱着试探的心态去打探消息,没想到去偶然遇到了司徒羽。 谁都不知道,她看到司徒羽腰间的那枚扇形玉佩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为此,她寻了一个无人的间隙,故意去接近司徒羽,试探司徒羽,司徒羽刚开始还以为她是刺客,一把将她擒住。 她被司徒羽勒得小脸通红,在司徒羽的手上上气不接下气的问司徒羽是不是曾在七年前救过一个小女孩,司徒羽才将信将疑的把她放开,并给了她否定的答案。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有没有孪生兄弟 她问及司徒羽腰上所带的玉佩,司徒羽当时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如实回答,乃是帝王所赐,是他独有的。 桑行就疑惑了,既然是帝王所赐,又是是他独有之物,这就说明不会有第二块,那她就不会认错,那日救她的人就一定是司徒羽。 可是,他为什么不承认呢? 后来想想,桑行就觉得自己明白了,晋家乃是帝王下令抄家,换句话说她就是朝廷重要的通缉犯,司徒羽身为皇子,若是承认救她,被人知晓,恐怕也会受牵累。 佟雨?司徒羽?应该是佟羽吧? 这样想着,她就释然了。当时,司徒羽正在暗中网罗人马,组建御都府,她三番五次的相助,也算是取得了司徒羽的信任,后来便顺理成章的进入了御都府。 她为他做事,为他拼命,为他舍生忘死,直到后来做了御都府的都尉。 这几年来,她一直以为救她的是司徒羽。 却原来,不是,而且,他为何又会和司徒毅长得一模一样? 满腹的狐疑,桑行水眸轻凝,“你真不是司徒毅?可……” “不是。”男人不带任何犹豫的,声音冷厉的将桑行打断。 “那你有没有孪生兄弟?”桑行也不气恼,唇瓣无力的张阖,虽然很累,但还是想弄 清楚。 “你是真不怕死吗?废话这么多?”男人拢着眉心,沉静的面色罩上一层不悦。 桑行眼睫颤了颤,被男人一斥,没敢说话。 小手默默地扯住男人的衣襟,她现在真的很疲惫,她是一句话也不想说的,可是她又怕,怕男人又像当年那样,在她睡着的时候,走的无影无踪,她都不知道怎么去找他。 紧紧地攥着那让人心安的温暖,桑行没一会儿功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男人长睫轻垂,望着拿着露在被子外面的手,面色依旧沉静,默了一会儿,抬眸看桑行睡熟了,大手覆上她的小手,想要给她放进被褥里,可是拿了两下没拿掉。 男人薄削的唇瓣抿了抿,眉目无波,抬手将自己被她攥着的那只衣袖连着她的手一起放进了被褥中。 久久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未动。 桑行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攥了攥手心,抬眼看男人还在不在。 手心里一片空,她的手被放在被子中,桑行的呼吸一滞,腾地一下子坐起来,光着脚就掀被下床。 他走了?他怎么又走了? 桑行心底乱做一团,拾步就往门口冲。 “你做什么?”清越冰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桑行的步子戛然止住,一手攥着门栓,一手扶 着门扇,扭头,就看到男人蹙着眉心从窗户边走过来。 桑行眸色一松,傻傻地站在原地笑,“你没走就好,吓死我了。” “把鞋穿上。”男人没接她的话说,直接走到床边,提了她的鞋,扔到她面前的地上。 桑行垂眸,微躬了身子,抬脚穿鞋,还没穿上,眼前蓦地黑影一晃,地上的鞋竟被男人一把甩开,但桑行的脚已经落了下去,就不偏不倚的落在男人的手心上。 桑行一怔,没反应过来男人的意思,微微错愕的抬起水眸,身子却乍然一旋,脚下腾空,被男人打横抱起,阔步走向床榻。 “鞋子和衣服昨天都沾了雪,被打湿了,穿上不好,你好好在这儿待着,我去给你买新的。” 男人将桑行重新放回床上,沉声说道。 “不要,”桑行瞳孔一敛,一把拉住男人的衣服,可怜巴巴的看着男人,“你别走。” “一会儿就回来。”男人握住她的手,轻轻拂下。 “万一你不回来,我怎么找你?”男人拾步转身,桑行仍旧不放心,半撑着身子,望着他的背影。 男人脚步顿了顿,稍停了一会儿,没说话,衣袍轻荡,捡脚出了门。 桑行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揪着,她真的特别想跟男人一起出去,可 又知自己身体没有恢复,害怕贸然跟去,又惹男人生气,只能郁闷的在房里等着。 她感觉自己都等了快一百年了,男人终于推门走了进来。 “你回来了?”桑行眸光一亮,作势就要迎上去。 可一想到自己没穿鞋,恐男人再次斥责她,她的脚缩了缩,又退了回去,将脚缩回被窝的一瞬,她忽然想到男人将手垫在她脚下的样子,没有来由的耳根一热,又想起司徒毅来。 这是什么感觉?不,他们不是一个人,一个是司徒毅,一个是佟雨,可她为何总有一种恍惚的错觉。 男人将买来的新衣放在床上,转身走了出去。 桑行将男人带回来的衣服打开,是一身黑色的男装,这个男人好像的确是和司徒毅不一样,记忆中司徒毅很多衣服都是雪白,很少穿黑色。 而这个男人,她两次见他,他都是一身玄黑,小时候是,如今还是,就算是给她买衣服,竟也是一身黑色。 衣服抖开,桑行将衣服和鞋穿好,衣服和鞋竟然都很合适,应该是男人事先看了她旧衣物的尺寸吧。 推门而出,就看到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 听到背后的动静,男人回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走吧。” 男人说完,直接拾步离开, 阔步下楼,桑行赶忙跟上,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们是在一个客栈里。 男人结了账,两人就一起出了门,男人腿长,走在前面,桑行几乎是小跑着跟在后面,才勉强跟得上。 没一会儿,桑行就累的气喘吁吁的。 似乎是感觉到身后缺少了什么动静,男人脚下步子一顿,回眸,远处桑行叉着腰,小脸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男人眸光轻闪,唇角微微勾了一下,转过身,自昨夜以来,第一次有了明显的表情,不过只一瞬,就消匿不见。 见男人在等她,桑行眉眼欣喜,拾步走过去。 “我们现在去哪儿啊?”桑行本想扯出男人的衣襟,转瞬一想又觉得不妥,小手讪讪地收回。 男人眼梢轻撇,将桑行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薄唇微动,“送你回家。” 桑行微愕,水眸轻垂,抿了抿唇,“我……我早就没有家了,你不知道吗?” 男人默了默,似是在思忖,“那你现在住哪儿?” “我不想回去。”桑行微微仰着头。 “有没有见过御都府的桑都尉?” “你,看到过吗?” “快让开!” 前方的人群中忽然一片吵吵嚷嚷,一群官兵拿着画像四处寻找,桑行眸光一闪,迅速矮了身子,躲到男人的背后。 第二百三十三章 是慕府的慕世子 眼看着那群官兵步步逼近,男人黑如濯石的眸子轻动,眼梢轻挑了一眼背后躲着的女子,忽地一甩长袖,大手揽住女子的腰身,将女子往前一送,完全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桑行小脸哗然失色,水眸疑惑不解的凝向男人。 “佟雨……”桑行声音微颤,轻喊了一声。 下一瞬,男人唇角一勾,蓦地长袖一甩,感觉头顶上有什么东西快速的迎空而上,桑行还没来得及去看,蓦地眼前一黑,好像被什么罩住。 紧接着就听到头顶上响起男人清越的声音,“哎,那不是桑都尉吗?大家快追啊!别让桑都尉再走了。” “皇上有旨,务必找到桑都尉,大家快追,快追!” “桑都尉,别走啊!” 耳边传来一片嘈杂和纷乱的脚步声,桑行看不到,只能听着好像有很多人从她旁边走过去。 身子一轻,她感觉自己也在快速的移动。 鼎沸的人声越来越远,耳边是呼呼地风声。 终于双脚落地,桑行眼前一亮,抬眸,才看到刚才一直罩在自己头上的是男人宽大的披风,而她则是被男人结结实实拢在怀中。 “皇帝为什么要找你?” 男人垂眸看着她,劈头问了一句。 “嗯?”桑行 微微怔了一瞬,水眸中一丝疼痛湮过,她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他,她三年前认错了人,所以在皇帝手下做事,成了御都府的都尉,昨天晚上抗旨不遵,所以皇帝在找她? “我……” “为难就不必说了。”男人似是看出她思绪有些紊乱,淡声将她打断,“你现在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 要去的地方……桑行长睫轻垂,天地之大,却没有她可以去的地方。 “我现在不想回御都府,不过我有一件想查的事情,需要去驿馆。” “我可以陪你。” 桑行的话音刚落,男人磁性的声音就紧接着响起。 “嗯。”桑行点点头。 男人扬袖,好似早就准备好了一般,从袍袖中掏出两条黑色的面巾,将其中一条递给桑行。 桑行眸光清亮,唇角弯弯。 驿馆。 因为昨夜突发的行刺事件,除夕的晚宴便不欢而散。 两名逆贼并没有完全捉拿到,御都府的都尉又失踪了,帝王一心忙着找人,对扶桑国使臣的招待也相对松怠了一些。 刚刚用完早饭,扶桑国的使臣骆沙正在房中看书。 他们原定的计划是元宵宴结束之后,就班师回朝的,但是因为突发事件,事情还没查清 楚,他们若是马上回朝,似乎有些不大合适,也就没有急着向帝王辞行。 桌上的书都是驿馆的人送来的,骆沙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可做,便随手拿了一本翻看。 “笃笃笃!”有敲门声,骆沙喊了一声“进”,回头看了一眼,是婢女送茶水进来。 示意婢女将茶水放在桌上,骆沙继续低头翻阅手中的书。 背后的大门再一次“吱呀”一声被推开,骆沙以为又是婢女,遂也没有回头,只是淡问了一声:“还有什么事?” 感觉到背后一股寒气骤发,骆沙眉心一跳,刚想回头,却一来不及了,脖颈上一凉,一把长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终是见过世面的人,骆沙将手中的书放下,缓缓举起双手,“别动手,有话好说。” 佟雨一手执剑,眼梢轻掠,掠了眼桑行。 桑行探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关好门,捡步走到骆沙的背后,改变了自己的声音,“昨日那场戏是什么人让你们演的?” 骆沙眉心一跳,背对着二人,眸中闪过一抹意料之中的神色,嘴上却仍旧假装不知,“那场乃是我国陛下精心挑选,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呵,”桑行轻笑,面上恢复往日里惯有的冷静沉着, “有什么问题?” 朝着佟雨使了一个眼色,佟雨手中长剑一抖,利刃收缩,划破骆沙的肌肤,一股渗人的寒气穿透血液,直逼肺腑。 骆沙浑身一颤,僵硬着脖子不敢动,“别,别,别。” 桑行朝着佟雨挥了挥手,又凝向骆沙,“你知道有什么问题了?” “知道了知道了。”骆沙忙不迭的应着。 “说。”桑行语气微凉。 “这部戏的确是我们扶桑陛下挑的,但是因为召陵有人与我们合作,所以这部戏稍有改动。”骆沙微微仰着脖子,巴结的讨笑着。 “什么人和你合作?合作什么?” “这……这不能说啊!”骆沙看上去稍显为难,“我们和人家都是约定了要保密的,若是说了,那人绝对会要了我性命的。” “你若是说了,那人不一定什么时候会要你性命,但是你若不说,我现在就可以要你的性命。” 桑行声音森森,恍如腊月寒霜。 佟雨漆黑地眸子轻动,眼梢不经意的扫了她一眼。 “可……” “嗯?” 见骆沙还有犹豫,佟雨俊眉轻凝,手中剑刃又收了一寸。 “我说,我说,”佟雨一震,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冒出来,“是……是慕府的慕世子,他 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让我们把这部戏给改动了,说只要在皇帝和太后面前表演出来就可以了,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桑行眉心轻凝。 “是,不敢欺瞒。”骆沙颤声。 “好,暂且放过你,若是被我知道,你骗了我,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一定不会放过你!”桑行沉声说完,朝佟雨示意。 佟雨当即出手,手刀斩在骆沙的后颈上,骆沙头一软,晕了过去。 果然不出桑行所料,昨夜在宫中看到那场戏的时候,眉心有一点朱砂痣的妇人一出现,她就莫名的觉得有问题,到后来,她又观察太后和慕晓的反应,她就知道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那戏中被灭口的妇人,极有可能就是她母亲的化身。 而在她的身边,会调查这件事的人,有最大的可能就是慕晓。 而慕晓喜怒无常,和她之间的身份又很尴尬,她也不愿直接去找慕晓,这才来了驿馆。 可是,如今她的猜测被证实了,那是不是说慕晓安排的这场戏就是当年的真相呢?她的母亲真的被灭口了? 若是如此,那岂不是说宫里的太后是假的,真的太后早就被杀掉了? 这样想着,桑行蓦地觉得背后一凉。 第二百三十四章 乖乖闭嘴 若宫里的太后真的是假的,她的母亲真的是因此而丧命,那岂不是说明假太后已经在宫里呆了至少十年。 那假太后又是什么人?她做下这样一个偷梁换柱的计划又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权利吗?慕千识和太后走的那么近,他应该是和假太后一伙的吧? 慕千晓这样故意把这件事爆出来,是真的打算和假太后撕破脸吗? 满腹的狐疑,桑行朝佟雨低低说了一声,“走!” 佟雨利落的收了剑,两人拾步往门口走,却蓦地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骆大人,不好了,叶丞相来了。” 桑行瞳孔一敛,扭头,对上男人漆黑的眸光,男人大手一揽,迅速带她飞上房梁。 两人刚刚落稳,就听到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仆人疑惑的看着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的人影,“骆大人?” 没有听到回复,仆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喊:“骆大人,叶丞相现在在外面等着呢,说是昨夜捉到的那个女刺客招供了,女刺客说大人是幕后主使,叶城县现在在等着大人去回话呢?” 骆沙仍旧没有任何声息,毕竟是被佟雨一掌劈晕的,想要快速的醒过来也的确没有那么容易。 仆人虽然有点害怕,但还是好奇心压住了畏惧,终于一步步地上前,当看到骆沙脖颈处一道血痕,双眸紧紧阖着,一动不动,仆人吓得脚下一软,蹒跚后退,差点跌到地上。 “骆大人,你……你别吓小人。”仆人哭丧着脸,伸出手指,哆哆嗦嗦的探上骆沙的鼻息。 还有呼吸,仆人心口一松,一片空白的脑子终于回过神,拔腿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来人啊!有刺客!骆大人受伤了,快找大夫!” 仆人刚冲出去,桑行忽然觉得腰上一轻,耳边“扑通”一声,一道黑影从她的眼前划过,佟雨竟然直直地从房梁上跌了下去。 桑行吓了一跳,脸色骤变,纵身跃下,急忙上前扶住男人,“雨哥儿,你怎么了?” “没事。”男人一手撑着地,声音稍显破碎,眉心深凝,脸色惨白,看上去格外的痛苦。 桑行秀眉轻蹙,抬手搭上男人的脉搏,本想给他探一探,男人却反手将她的手握住:“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 “好。”几乎是不假思索,桑行手一顿,一口答应,叶坤竟然也来了,这里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佟雨身上的伤,等一会儿出去再查看也不晚。 男人应该是真的非常虚弱 ,那样高傲冰冷的性格,桑行一手搀扶着他,他竟然也没有拒绝,且身子一半的重量,几乎都压到了桑行的肩膀上。 他是受了什么内伤吗?怎么会这么严重,从昨夜到今天,她竟然一直没有看出来,又是着急又是懊恼。 然,扶着男人刚一出门,就迎面遇到丞相叶坤带着一队人马走了过来。 “刺客,他们就是刺客,快把他们抓起来!”先前出来喊人的仆人,一看到桑行和佟雨,就指着他们大喊起来。 叶坤精明如狐的老脸上一抹寒光闪过,幽幽地将桑行和佟雨二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大手一挥,一声令下:“拿下!” 桑行自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早就拔了腰间的宝剑在手,严阵以待。 佟雨虽然心脉伤痛极重,但意识还是很清醒的。眼看着大队的人马朝桑行他们二人扑来漆黑如墨的眸色一沉,登时爬上一抹猩红,落在桑行肩膀上的五指微微用力,一攥,一旋,不过瞬息就从一个靠着桑行的姿态,变成了一个将桑行护在身后的姿态。 桑行水眸闪闪,心绪大动,仰眸看着男人冷厉肃杀的侧颜,“让我快来吧,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你还受着伤呢!” “旧伤未愈,你给我乖乖闭嘴!” 男人的声音沉郁而冷漠,星眸淡淡,不带一丝情感的撇了桑行一眼,护着她的那只手攥的更紧。 男人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恶劣,桑行却一点也不受伤,反而是说不出的安心。 众侍卫拔刀,一拥而上,双方迅速开始交兵打斗。 虽然桑行一直被佟雨护着,但还是有人不断地朝桑行攻击,大多数攻击都被男人抵挡住,桑行基本上都是出于出剑还击的状态。 严格的来说,这应该桑行第二次见到这个男人和人动武,上一次,是十年前,晋家灭门当夜,他犹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将她救出战火。 那时候,她只觉得他高大伟岸,恍若神只,淡漠遥远,但由于年龄太小,也不怎么会武功,她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数,只会简单的形容他武功很高,打起架来很好看。 但现在,她自己也会武功,没多长时间,她就觉得男人打架的身姿,招式路数,特别的熟悉,和司徒毅很像。 许是由于两个人实在长得太像,桑行总是忍不住的将两个人作比较。 桑行正分神想着,忽然“嘶”地一声,手臂上一凉,一股灼灼的痛感传来,桑行瞳孔一缩,原来是丞相叶坤也手执一把剑,加入到打斗之中。 佟雨猩红的瞳 越发冰寒,攥着桑行堪堪躲过叶坤的一记攻击,破碎的声音略显紧张,“你怎样?还好吗?” “我没事,就是蹭破了一点皮而已。”桑行宽言。 佟雨自是不信,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忽地手臂一旋,宽大的披风一扬,将桑行护在自己的怀中。 星眸之中开始泛起浓浓地杀意。 桑行忽然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小脸紧贴着男人的胸口,她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这是要护着她的周全,不再让她受伤是吗?不要,她不要,她不愿让他孤军奋战,更不愿让他一个人面对危险。 叶坤锐利的眸子微微一眯,显然意识到男人是在刻意的保护同伴,唇角掠起一抹阴笑,当即剑招逼出,招招狠辣,不攻击佟雨,而是用刁钻古怪的招式去攻击佟雨怀中的桑行。 “佟雨,你快放开我。”桑行着急的不行,双手被男人禁锢着,她又是着急又是担心,耳边戾风一阵阵穿过,她当然知道叶坤的武功不俗,这样的被动,让她抓狂。 “唔。”男人的**声响在头顶,桑行一惊,声音颤抖,“你受伤了?” “不想让我死,就别乱动!”男人的声音破碎低沉,从喉咙深处逸出。 桑行眼帘一颤,一动也不敢再动。 第二百三十五章 足够顾北烟死一万次 桑行看不到,但她听得到,而且刚才叶坤向她刺过来的那一剑,她也感受到了那一剑的毒辣狠厉。 思及此,她不但不敢乱动,更是紧紧的抱住男人的腰身,不敢让他分神。 很快,桑行忽地眼前一亮,男人俊逸的脸唰地一下,极快的从眼前一掠而过,周围的景物快速的后退。 她竟然被站在墙头上的男人抛了出去。 “你先走。”男人的声音从墙头上传来,桑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不,我要和你一起走。”桑行迅速的起身,有两个侍卫想要从墙头上跳下来追桑行,却被男人一一挡住。 “你在这儿,只会更加碍事。”男人一边分神说着,一边招架叶坤和一众侍卫,屡屡遭遇险招。 “可是……” 桑行还是不放心,执着剑,特别想帮他。 “你在这儿只会让我分神,快走!”男人再度把她的话打断。 话音落,叶坤锋锐的一剑直刺佟雨的臂膀,佟雨侧身,堪堪躲过,袍袖却被斩下了一大截。 “好,我走,”桑行一咬牙,踮起足尖,一跃而起,边走还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佟雨一见桑行离开,心下放宽了不少,脏腑虽然仍旧绞痛不止,但没了顾忌,手中利刃更快,一边应对叶坤,一边拦截去追桑行的侍卫。 估摸着桑行走远了,他才开始连连纵跃,准 备脱身。 纵然身体不适,但佟雨的轻功仍旧不容忽视,而且就在桑行离开之后,佟雨明显感觉叶坤的攻势削弱了。 叶坤一旦弱下去,其他的侍卫就好对付多了。既是无心恋战,没多大功夫,佟雨就跑出了驿馆的范围。 叶坤翩然落地,眯眸望着佟雨已经消失不见的方向,却并不去追。 “丞相,要追吗?”一个侍卫问道,这刺客不单单刺杀扶桑国使臣,而且还是在大牢里的刺客招认之后前来行刺,说不定就是和昨夜的刺杀一案有关。 叶坤精锐的眸光淡淡扫了他一眼,“不用,我们是奉皇上的旨意前来捉拿骆沙,做好我们的分内之事就行,快去看看骆沙现在如何?” 侍卫一顿,也对,他们是奉旨而来,拿骆沙回去问话才是关键,且刚才那刺客也不好对付,贸然追去恐怕也没有什么结果。只要骆沙还在,就不怕找不到背后之人。 在叶坤的带领之下,众人当即进入厢房,查看骆沙的情况。 傍晚,客栈客房,一灯如豆。 桑行手握着剑鞘,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窗户大开,冷风吹进来,使人格外的精神,但纵然如此,桑行还是急的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从上午等到下午,从下午等到傍晚,却始终不见佟雨回来。 她逃出驿馆之后,就想着该去哪 里等佟雨,想来想去,她和佟雨一起待过的地方除了当年的晋家旧宅,就剩下昨夜去的那个客栈了。 所以,她就又回了客栈,幸运的是,他们昨夜待的那件厢房并没有客人住,桑行就又订了下来,她觉得佟雨若是逃出来了,肯定也会来客栈找她吧。 可是,她等了半个时辰,也没有见个人影。 害怕佟雨出什么意外,桑行乔装打扮了一下,又偷偷地潜回驿站,打斗已经停止了,她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叶坤带着骆沙等人离开,却并没有见到佟雨。 想着叶坤若是捉了佟雨,必定会一起送入皇宫,她便跟踪了叶坤一路,一直到皇宫门口,叶坤下轿,带着骆沙等人进入皇宫,她也没有见到佟雨的影子。 这就说明佟雨没有被抓。 这样想着,桑行心里一阵小雀跃,她欢欣的回到客栈,佟雨却仍旧没有回来。 下午,她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些佟雨可能去的地方,比如说晋家的旧宅,比如说御都府,因为佟雨已经知道了她是御都府的都尉,当然回御都府的时候,她也是偷偷回的,她现在还不想被他们找到。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司徒毅,怎么面对司徒羽。 可是,都没有,她就发愁了。 该去哪里找佟雨呢? 在驿站的时候,她那样倔强的不愿离开,就是害怕,一个是 害怕他一人难敌,另一个就是害怕她一走,他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十年前,就像现在,她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她只知道他的一个名字,不知道他的过去,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们只见的交集,少之又少,可是他却总在她奄奄一息,最为危难的时刻出现。 最终,桑行决定不等了,她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或许,佟雨根本就不会回到客栈来,而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不能只在这里干耗着。 下午,她从去御都府的路上回来的时候,路过城中的告示栏,看到上面贴的通缉令,她才知道原来昨夜行刺的两名刺客,被抓到了一个。 通缉令上没有写被抓到的刺客的名字,但是简略的描述了另一名女刺客的身形。 桑行心里也就有了底,被抓的人是顾北烟。 其实,在知道有人被抓的那一刻,不用看对通缉女子的描述,她就能猜到被抓的是谁,毕竟银蛮有那两个男人护着,又怎么可能被抓? 本来,桑行是不想管的。 她既然已经知道,当年救她的人并不是司徒羽,她就再没有留在御都府报恩的必要,这些年,她为司徒羽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她再也不想去做这个御都府的都尉。 母亲的事,如今已经有了些许眉目,她相信,不指望那个看似 显赫的身份,她一样可以报仇雪恨。 但是,在转身离开告示栏的那一瞬间,她的眼前又出现顾北烟那样天真无邪的脸。 “师父说,救命之恩当舍身相报。” “我喜欢你。” “桑大哥,你一定要小心。” “她中毒了?你快把解药给我。” 顾北烟的声音一遍一遍在耳边缠绕回响,桑行忽然想到,自从认识顾北烟以来,顾北烟好像也从未做过从实质上伤害她的事情。 而且,每一次,顾北烟还总是在帮她,甚至一次次的拿出红衣教的七星海棠,遮颜砂给她用。 如今顾北烟被关在刑部大牢,不用想,她都知道等待顾北烟的将会是什么,谋逆刺杀,这一条就足够顾北烟死一万次了。 再加上某些人有意保护银蛮,那么所有的罪责都将落在顾北烟的头上。 她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顾北烟去死。 桑行决定了,她要救出顾北烟,不管能不能成功,她都要试一试,既然是顾北烟和银蛮一起闯的皇宫,凭什么所有的罪责现在都让顾北烟一个人来扛? 打定了注意,桑行拉开门,走出客栈。临走前,她还是不放心的交代了一下小二,如果早上和她一起出去的那位客人回来找她,一定要送信到御都府。 桑行结了账,又给了小二一部分赏钱,小二自然是连连答应。 第二百三十六章 去大牢里劫囚 暗夜,驿馆。 折腾了一个下午,骆沙回到厢房,刚推开门,就感到气氛不对,暗暗握紧了腰间的佩刀,还未出鞘,眼前蓦地寒芒一闪,只听“啵”地一声。 厢房内的烛火被点亮,一人清罹幽澈的容颜瞬间映入眼帘。 骆沙眼波轻动,反手关了门,走上前去,对着那人微微一鞠,压低了声音,态度毕恭毕敬:“主子,您怎么亲自来了?” 这个男人是召陵的人,而他是扶桑国的使臣,而且现今场面混乱,各方势力都盯上了他们,就连入宫行刺的刺客,都把罪名赖到他们的头上,这个男人此时到来,就不怕被人发现,解释不清? 慕千晓眼梢轻掠,似是完全不在乎骆沙所问的问题。 扫了一记骆沙脖颈上的伤痕,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哒哒”敲了两下,唇角一挑,“她今日来了?” 骆沙稍稍一怔,待意识到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脖颈处盘旋,遂反应过来,“今天的确是来了两个人查问昨夜的那场戏,但是不是桑行,属下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也不敢确定。” “两个人?”慕千晓冷眸轻眯,自言自语,“难道司徒毅已经找到桑行了?” 昨夜的那场戏,就是他故意安排的,懂这场戏的人,自然会看出什么。当然,因为他 并不是很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场戏是真假掺杂的,依着太后和慕千识的性子,没有拿出实证之前,这两人定然会静观其变。 而小皇帝忙着抓刺客,找桑行,不可能会来找骆沙,真正会对这件事起疑心,并且来找骆沙问个究竟的,就只可能是桑行,所以他一早就跟骆沙交代过,若是有人查问,直言即可。 他也不怕桑行知道,本来,他这样做,一是想让太后乱了心性,这么多年来,他很清楚,这个女人本身的定力并不怎样,只是狠辣了一些,大多数时候都靠着心思深沉的慕千识出谋划策。 至于另一个目的,他就是想刺激桑行,关于桑婉婷的事情,桑行知道那么多,他绝不相信,对于桑行而言,桑婉婷仅仅是一个故人。 想一想,桑婉婷失踪的时候,桑行还仅仅是一个女童,却对桑婉婷的印象那般深刻,认识桑婉婷的手帕,清晰的记得她的模样,这会是普通的关系? 直接问桑行,桑行必然不会说,但是,不管桑行和晋家是什么关系,亲近也好,疏远也罢,他是无所谓的。 在事情弄清楚之前,他要促使桑行和太后斗起来,他就是要看他们斗得四分五裂,天翻地覆,还有那个叶蓁,不管那方帕子是她怎么样 得来的,敢将桑婉婷的东西据为己有,他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对了,主子,昨日叶坤抓到的那个红衣教的刺客,居然招认是受扶桑国指使去刺杀皇帝的,如今虽然没有拿出证据,但是皇帝已经委婉下令,将属下软禁了。主子以前在红衣教待过,不知道主子认不认识那个女刺客?” 骆沙愁眉不展,他今日也是够倒霉的。 “顾北烟么?”慕千晓收回思绪,凉凉地一笑,“你放心,扶桑国可比召陵强大,小皇帝根基又不稳,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之前,他不敢动你们。” “至于顾北烟,桑行必然会去救,但是,马上就有人会比桑行还着急。现在,我要你马上回扶桑,有另一件事要你去做。” 慕千晓朝着骆沙招了招手。 桑行没有去皇宫,也没有回御都府,而是直接去了刑部大牢。 她想过了,对于司徒羽那样的人,纵然是她却求他,又有什么用呢?他一心护着银蛮,好不容易抓了一个可以顶罪的顾北烟,又如何会轻易放了? 何况,她也不是没有求过他,没有用的,她的求,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而御都府,也都是司徒羽手下的精锐,不敢说百分百,但桑行可以断定的是,这些人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忠心于司 徒羽的,她若是回了御都府,这些人必定会汇报给司徒羽。且,就算是她回了御都府也没有用,那些人难道会跟着她去救刺客? 司徒毅,她也不想找,虽然她不确定他是不是会帮忙,但是她现在是不想见他的。 所以,目前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她去大牢里劫囚。 暗夜凄迷,刑部大牢。 两个守门的狱卒刚刚交班,在大牢门口拎着长枪站定,仰望一地寂静,闲闲地交谈着。 一个道:“听说这牢里昨夜新关了一个刺杀皇上的女刺客?” 另一个接道:“可不是,我当侍卫的表哥跟我说,昨夜有两个红衣教的女刺客来行刺,武功都高的不得了,幸好有御都府的人挡着,才没有伤了皇上的龙体。” “那这个女刺客是御都府的人抓到的吗?” “不是,是叶丞相送来了的,当时御都府的人好像是去追另外一个女刺客了,这个女刺客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好不容易跑掉,竟然又半路折回来,就被去追人的叶丞相抓了个正着。” “那这个女刺客可真是太笨了,活该被捉了。” “本来就是,像这种刺杀皇上的亡命之徒,哪里还有活的可能?偏偏又来自投罗网。” “你见过这个女刺客长什么样儿吗?上午 老张跟我说,长得可漂亮啦!哎,这好端端的漂亮女人做什么不好,非要来做刺客,要是能嫁给我做老婆该多好,嘿嘿!” “你小子少在这儿做白日梦,她可是个刺客,你不想活啦?” “哎呀,这不是说一说吗?” “胡说八道,要是被人听了去,咱们俩可是都要倒霉的,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啊!” “哈哈,不吓你了,不过,咱们还是应该小心一点,毕竟还有一个刺客没有落网,且这个女刺客又是红衣教的人,说不定会有同伴来劫狱。要是这个女刺客被人劫走了,咱们俩就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那……那要不咱去把牢房的大门锁上吧,反正大晚上的,牢头他们应该也不会出来。” 另一个狱卒听了同伴的提议,点了点头,“行!” 两人商量定了,转身拾步朝大门口走。 走到门口推开刚刚交班时拉上的大门,从门口的门闩上拿了锁,和门房里当值的狱卒说了一声。 毕竟是关系重大,而且大冬天的晚上也的确没人会出去,值班的狱卒自然也没啥意见。 守门的两人便再度拉了门,准备上锁。 忽然,守门的两人同时看到门板上出现一个人的影子,并逐渐向他们靠拢。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不是顾北烟 两人一震,双双回头,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个纤瘦修长的身影。 此人虽是一身黑衣,但却并未蒙面,且气度从容不迫,应该……不是来劫狱的吧? “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来刑部大牢做什么?”一个守卫反应极快,“当啷”一声拔出腰间的官刀,直指桑行。 另一个守卫一见自己的同伴拔刀,当即也不敢怠慢。 桑行淡漠的瞥了一眼面前的两把利刃,心中虽有些紧张,但神色泰然,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御都府腰牌,朝两人面前一晃,绷直了声线,“御都府办案。” 幸好她的腰牌是随身携带的,司徒羽纵然对她绝情,但也还没有下令通缉她,不然她想进入刑部大牢都有困难。 两人一怔,对视了一眼,最先拔刀的那名守卫收回视线,抬手接了桑行的腰牌,看了看。 见果真是御都府的腰牌,且腰牌背面还刻着一个“桑”字,当即脸色一变,“您是御都府的桑都尉?” “有意见?”桑行轻挑了眉梢,颇带着挑衅和嚣张的意味。 “小人不敢。”那守卫吓得连连低头否认,御都府可不是他能惹的,不过他既奉命看守,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小人只是听说桑都尉昨夜失踪了,皇上一直在寻找,没想到桑都尉会忽然来刑部。 ”守卫委婉的说着。 桑行早就料到,她突然出现,定会如此,翦瞳淡淡,英眉若霜,“本都尉昨夜追刺客,不小心中了刺客的全套,方才擒了刺客回来。因为皇上对此事格外重视,所以责令本都尉马上来大牢调取昨夜的女刺客,送往御都府盘查。” “调取昨夜的女刺客?”守卫眼波轻动,语调微扬。 “怎么?不信?”桑行眉心一拢,眸现厉色,让人望而生畏。 “不是,都尉说的话,小人怎敢不信,只是小人这边并未接到皇上的圣旨,所以……”接下去的话,守卫并没有说,不过意思却很明显。 他们负责守在这重犯监牢的门口,没有皇帝的圣旨,自然是不敢贸然放人,而且一般这种案件,都是要交给刑部调查,御都府的都尉前来提人,好像有点不太合理。 “哈,本都尉身为皇上御前护驾,乃是得了皇上御批,特殊情况下,就算是闯太后的凤栖宫都不需要除了皇上之外的任何人同意,怎么?今日进你一个刑部大牢,难道还非要皇上的圣旨不成?” “太后乃是皇上生身之母,凤仪天下,莫非,一个小小的刑部大牢,比太后娘娘的凤栖宫还要金贵不成?耽误了皇上的事,你们承担的起吗?” “都尉大人恕罪,小人绝对 没有这个意思。”被桑行这么一吓,两个守卫都慌错的低下头,哪里还敢阻拦,连忙去给桑行开门。 桑行的唇角满意的一勾,拾步往大牢里走,临进门,忽然又顿住步子,眼梢撇了一下旁边站着的两人,“你们放心,本都尉是皇上的人,整个御都府也只效命于皇上,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是!” 衣袍摇曳,桑行在狱卒的带领下走入重犯监牢,如愿见到了顾北烟。 来之前,桑行就想过,距离顾北烟被抓,已经过了一天一页,在这十二个时辰之内,顾北烟必然会遭受到严刑拷打,但真正见到顾北烟的人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心中惊寒。 若不是狱卒指着告诉她,她打死都不敢相信那个蜷缩在墙角,头发蓬乱,一身伤痕,瑟瑟发抖的人就是顾北烟。 她记得顾北烟昨夜来行刺的时候,穿的是一身耀眼鲜亮的红裙,而今夜,那红裙早就褴褛不堪,片片条条,完全看不出了本色,血痕和泥浆几乎将顾北烟包裹的严严实实。 桑行的步子钉在牢房门口,努力的克制了一下内心激涌的而情绪,她绷直了声线,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扭头瞥了一眼狱卒,“可知这女刺客叫什么名字?” 在守卫和狱卒的眼里,她是御都府的都尉,刚刚 抓捕其他的刺客回来,应该是不知道刺客的名字的。 “她昨天自己交代,说是叫顾北烟。” 这丫头竟是用了真名的。 桑行轻应了一声,回头,唇瓣轻启:“顾北烟!” 刚吐出这个三个字,桑行的目光落在顾北烟的身上,后者也正抬着头看她。 两人视线相对的一瞬间,桑行清晰的看到墙角蜷缩的女子身子一颤,眸光轻灼,一抹慌痛闪过。 女子极快的避开桑行的目光,转头面向墙壁,胡乱的那头发盖住脸,抱膝将脸埋起来,含糊不清的哑声嘶喊着:“我不是顾北烟,我不是顾北烟,你认错人了!” “哎,这丫头又发什么疯?昨晚可是一直很硬气的喊着,说自己什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红衣圣使顾北烟,怎么今天又不承认了?” “一定是看到我们桑都尉的威仪,吓得尿裤子了。”一个狱卒想讨好桑行,忍不住接口。 “是是是,什么红衣圣使,现在只怕是红衣狗屎还差不多!哈哈哈!” 桑行眸光如刀,冰冷的扫了一眼身侧的狱卒,吓得那两人连忙噤声,一股寒气直钻脚心。 “顾北烟,本都尉奉皇上的旨意,提你去御都府审问,跟本都尉都走!”桑行冷声说着,也不带犹豫,提步走进大牢,衣袍轻荡,在顾北烟的 身后站定。 顾北烟紧紧抱着双腿,声音嗡哑,都快哭出来了,“你走吧,我不是顾北烟,我不是。”她不要,不要让桑行看到她这么狼狈,这么可怜的样子,她和桑行之前的误会还没有解除,现在她更不要降低自己在桑行心目中的好感。 桑行微微蹙了眉,她也不知道这个丫头搞什么,她只知道,这个地方太危险,多呆一秒钟,都有可能被当场捉住,到时候不但救不了顾北烟,只怕连她自己都要赔上。 顾不得大伤初愈,还未好全,桑行身子微倾,运了内力,一把攥住顾北烟的后领,将她高高提了起来。 在将顾北烟的脑袋提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背着门口的两个狱卒,桑行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极快的说了一句:“别怕,我来救你。” 顾北烟一愕,水眸里泪花打转,放下了双手,还没有来得及去回味桑行的这句话。 只听桑行的声音又大声的响起:“小蠢货,行刺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会有今天,否认就有用了吗?看本都尉一会儿怎么让你好看!” 说着,都没有将顾北烟放下,直接提着顾北烟阔步往大牢外走。 一路顺畅的走出刑部大牢的大门,拐了一个弯,在两个守卫都看不到的地方,桑行这才长舒口气,将顾北烟放下。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为皇上感到高兴 “还好吗?”桑行扶着顾北烟的肩膀,却不敢用力,这丫头几乎浑身是伤,她都不知道该扶着她哪里才好。 “桑大哥。”顾北烟红着眼眶,在桑行的声音中终究泣不成声,一下子扑倒桑行的怀抱中。 桑行微微一僵,犹豫了一下,抬起了一只手臂,轻抚了一下顾北烟的后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因为她自己的心里也是很乱。 唇瓣蠕动了一会儿,只无力地吐出三个字,“没事了。” “桑大哥,你还生我的气吗?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和你作对的,是师父,师父忽然指派了任务给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我不能不听她的话。”顾北烟抽噎着伏在桑行的肩头,和桑行解释。 “算了,都过去了,我们走吧,这个地方不安全、”桑行神色淡淡,轻擦了一下她脸颊上的泪水,扶着她的胳膊作势往前走。 毕竟她们现在还在刑部大院,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发现。 “嗯。”顾北烟点点头,随着桑行往前走。 两人刚走了几步,去蓦然听到寂静的夜里忽地响起了纷纷杳杳的脚步声。 “快,就在前面,别让他们跑了!” 熊熊火光燃起,从两人的背后照来,桑行都能看到自己忽而落到身前的长长的影子,水眸一凛,攥了顾北烟的手腕 ,拔腿快速的往前跑。 “快走!” 顾北烟被她带着往前飞奔,两人没跑出多远,前面竟然传来了脚步声,而且能明显的感觉到急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顾北烟小脸一白,拼尽全力挣开桑行,往后退,“你救不了我,你快走吧,我不会有事,师父会来救我的。” 她现在内伤外伤严重,经脉受损,根本用不了轻功,身上的毒药昨夜就被搜刮了去,根本就毫无反抗之力。 以桑行的武功,想要离开刑部大院,那是轻而易举,可她若是跟着桑行,只能拖桑行的后腿,到最后只会两个人都跑不掉。 她不要这样,桑行能来救她,她已经很开心,她是反贼,她才不要桑行为了她丧命于此。 桑行捡步,却没有走,而是向顾北烟走过来,桑行都不知道这个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昨夜追兵明明都被她引着去追银蛮了,这个丫头却又傻了吧唧的折回来。 是担心她中毒不敌银蛮,所以回来查看吗? 其实,这段时间她也能看出来,这个丫头是对她真心实意的,虽然有时候有隐瞒,但是感情却是真的。 想一想,人生在世,谁还没个隐瞒别人的时候,她自己对这个丫头不是也没有实话实说吗? 桑行真的特别想告诉这个丫头,她虽然不知道这丫头的师父是 个什么人,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丫头被抓更是闹得全城轰动,这丫头的师父若是真的想来救人,用得着等了一天一页还迟迟没有行动? 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随时都会送命的龙潭虎穴! 顾北烟的师父定是早就把顾北烟视为弃子了。 但是看到顾北烟那张焦急天真的脸,桑行愣是把想说的话咽下去,她实在不忍心这个时候浇灭顾北烟的积极性,太残忍了。 “狼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它目标专一,并且锲而不舍,不达目的绝不罢手,御都府号称帝都之狼,可不是白来的。我说了,今夜是来救你的,你若不走,我怎么能走?”桑行眸光坚定,再次抬手攥住顾北烟的腕子。 “可是,我们两个一起是逃不掉的,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顾北烟数数地推拒着桑行,她觉得桑行都快把她的骨头捏碎了。 “已经来不及了!”一道低沉有力的男声从她们前方传过来。 桑行和顾北烟双双抬眸,只不过一个眸色清冷,一个面带慌张。 不过一瞬间,烈烈地燃烧的火焰将刑部大院照的恍如白昼,也照着大院中每一个人的脸,整齐划一的步履声声落地,将桑行和顾北烟包围,每一声,都砸在顾北烟的心上。 顾北烟皱着眉,收回视线,仰脸望桑行,桑 行怎么不带个面纱过来,终究还是她连累了桑行。 对上帝王沉沉压来的视线,桑行忽地唇角一勾,竟是笑了。 帝王正向桑行走来的步子忽地一顿,眸中情绪稍敛,“桑都尉笑什么?” “微臣笑皇上英明神武,运筹帷幄,一举擒得了反贼,微臣是在为皇上感到高兴呢!” 司徒羽脸色倏地一白。 顾北烟和众侍卫却是听得心头一惊,这桑行真是好大的胆子,不但仗着自己是御都府的都尉,深夜孤身劫囚,假传圣旨,还公然顶撞帝王,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顾北烟杏目惊骇,着急的暗暗捏了桑行一把,又转眸望向帝王,却见帝王只是脸色难看,却并没有多大的怒意。顾北烟就有些奇怪了,这皇帝平日里不就爱耍权弄势吗?怎么他的属下公然挑衅,他就没有一点反应? 然,桑行的话还没有说完,唇瓣一掀,继续:“现在,皇上打算怎么办?反正这儿有这么多人,我们也逃不掉,皇上是打算昭告天下,说御都府的桑行和行刺的银蛮顾北烟是一伙的,还是直接说银蛮和顾北烟是受了桑行指使而来?” “桑行,你够了!” 帝王面薄如纸,终于忍无可忍,怒了,一声厉吼,将桑行打断。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齐刷刷的垂了眸 ,不敢看帝王,只有几个胆大的,拿眼梢偷睨着。 顾北烟觉得自己捏桑行的手背捏的她自己的手都酸了,可桑行愣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桑行仍旧笑着,从未有过的,笑靥斑斓,她轻轻地将顾北烟扯到自己的身后,“皇上觉得这样就够了?不够的,单单是把罪名扣到我的头上,还不足以让银蛮姑娘名正言顺的回来,皇上应该再找一个更好的说辞。” “比如说,银蛮姑娘是被我控制了,或者是卧底,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对吧,这样还能名正言顺的将银蛮姑娘送上更高的位子,离皇上更近,也只有银蛮姑娘这样的人儿,才配得上,对不对?” 桑行眉眼如水,淡然的说着。 她其实真的很不明白,司徒羽明明知道她是认错了人,又如何那样三年如一日,心安理得的利用她,高高在上的说出她不配,或许,在这个男人眼里,她只是他登上皇位,稳固天下的工具而已吧。 是她自己痴了,她又能怪得了谁? 今夜的事,她也预料到了。 一般宫里捉到了反贼,为了避免引起恐慌,也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基本上都是秘而不宣的,又怎么会大张旗鼓的在京城里宣传通缉?这不是明摆着让刺客的同伙赶紧躲好吗? 所以,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请君入瓮。 第二百三十九章 心尖儿上的红人 请的又是谁呢?无非是那些会关心顾北烟的人。 派顾北烟前来刺杀司徒羽的人,自然不会在这之列,因为只让顾北烟和银蛮两人前来弑君,本就是冒着极大风险的事情,此人必定就是抱着要让她们二人有去无回的心。 银蛮之所以能够逃掉,完全是因为司徒羽和司徒毅手下留情,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司徒毅的出手相助。 司徒羽放银蛮,一半是因为舍不得,毕竟是他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人,何况又不是真的想杀他,他怎么舍得让她受牢狱之苦?另一半,大约是有恃无恐,顺水推舟,接着银蛮,按个罪名给司徒毅,也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这一切都被桑行的执拗给破坏了。 司徒羽既然不是真的想捉银蛮,那么能被这个局所吸引的人,不就只剩下她桑行了吗?她清楚的记得,昨夜在御花园,顾北烟喊她大哥,司徒羽定然能够猜出她和顾北烟是熟识的。 而且司徒羽对她也是了解的,她本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知晓了顾北烟在刑部大牢受苦,她怎么会不管不问。 这也是司徒羽找她的手段吧。 虽然,她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他这么迫切的找她究竟要做什么,是打算恩威并施的继续利用,还是治她昨夜的抗旨治罪? 以前,他不总是这 样打一巴掌给个糖,把她当看家狗一样的养着吗? 现在想想,以前的自己可真傻,昨夜,她竟然还把那仅有一枚的解药给了他,害的自己差点丢了性命,却不知自己步步条条都在人家的算计之内。 可真是讽刺! 既然不打算再留在御都府为他做事,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她假传圣旨,劫了刺客,谁都保不了她,桑行也就豁出去了。 “桑行,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帝王出声,将桑行的思绪拉回来。 桑行浅笑,“我说的,难道不是皇上想做的吗?” 她知道,她说的话有多么的大逆不道,可是,司徒羽的的确确是做的出来的,她就是要在他做出来之前堵住他,万一他真的为了保银蛮而牺牲了她呢? “你和顾北烟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救她?”帝王凤眸轻掠,扫了一眼被桑行护在身后的顾北烟,声音微凉。 “因为她曾经救过我,我要还她的恩情。”桑行据实交代,她忘不了,前往青州路上的那次,她不能动用内功,顾北烟在危急关头,穿窗而入,救了她。 “你为什么不来找朕,直接告诉朕?”司徒羽拧着眉。 桑行又是一声轻笑,笑声中带着讥讽和不屑,“找皇上有用吗?难道皇上会把顾北烟给放了?微臣的求,对 皇上来说又算什么?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关于自己几斤几两重,微臣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没有找过,又怎么知道朕会不同意?在你的眼里,朕就是那么的冷漠无情,没有人情味儿吗?” 有人情味儿?有人情味儿会那样对付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吗?桑行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没有说话。 虽然没有挑明,但那意思却很明显,帝王说的话,她不信。 司徒羽袍袖下的五指收拢,他不知道,他和桑行之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曾经,她对他是多么的死心塌地,多么的信任,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现在,她竟然开始公然反抗他。 是从他让她除掉司徒毅开始吗?还是他利用她给司徒毅罗织罪名? 今夜之事,的确是他设下的圈套,他是要引她出来,可是那只是因为她身上中着剧毒,他找不到她,才逼不得已用这种方法的啊! 他虽然不知道银蛮下的什么毒,他手上也没有解药,可是他有太医院,他有整个召陵,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救她。 “微臣知道,今日是走不掉了,皇上直说吧,打算怎么处置微臣?”桑行表情疏离,脸上是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高傲。 司徒羽眸光轻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问了一句,“你身上的毒怎 么养了?解了吗?” 这句话问出来,不止是众人一阵惊愕,连桑行都有点懵。 “解了,不劳皇上费心。” “朕把太医院专门研究毒药的花太医带来了,让他给你再瞧瞧。”司徒羽说着,也不等桑行的反应,扭头朝身后的花言示意。 花言领命上前。 桑行更是摸不着头脑,这还随身带着太医,看来果真是早就料定了她会来啊!心里不由得更加鄙夷了。 不过,昨夜醒了之后,她虽知佟雨给她吃了解药,但还并未让大夫好好的瞧一瞧,而且她也知道花言是司徒毅的人,没有什么估计,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桑行索**就大大方方的让花言给她诊视。 “回皇上,都尉身上的毒的确已经解了,只是……” “只是什么?”司徒羽着急的紧蹙了眉心。 桑行眼皮一跳。 “只是都尉先前受的伤还未完全恢复,今日好像又动了内力,所以,脏腑受损,需要好好调养。” 桑行微微舒了口气,只要不是银蛮的那个什么毒没解就好,内伤的事,她自己也是能感觉出来的,只是她也很是无可奈何。 “嗯。”司徒羽轻轻地点头应了一声,没有人知道刚才花言说可是的时候,他是多么紧张。 “桑行,你今日假传圣旨劫囚,本是罪无可赦,但是朕 念在你身为御都府的都尉,勤勤恳恳,忠心耿耿的跟随了朕多年,立下大小功劳无数,而且,今夜之事,也是事出有因,只能说明是个重感情的人。朕也不是昏君,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取人性命。” “所以,朕不杀你,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就罚你暂卸官职,在御都府禁足思过三个月,不准外出,也不准任何人探视。” 司徒羽对桑行的发落说完,众人一个个汗哒哒。 假传圣旨劫狱,这样的大罪,竟然只换来禁足三个月,这惩罚未免有点太那啥了吧。果然,这御都府的都尉就是不一样,那都不能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那简直就是皇上心尖儿上的红人呐! 看来以后还是要好好的巴结一下御都府的人,这他娘的太有面子了。 莫说众人,连桑行自己都震惊不已,她以为司徒羽定会弃了她,把她打入大牢的,却只是禁足。 不过,一转念,又觉得无语。 三个月不准外出,不准人探视,这是打算把她完全与外界隔绝,重新培养利用,让她给他卖命吗? “至于你,”司徒羽微微转眸,扫向顾北烟,“你虽然曾经救过桑行,但是,你刺杀君王,仍旧是不可饶恕,看在桑都尉的面子上,朕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帝王声音凉凉,桑行眉心一跳。 第二百四十章 太后娘娘召见 “皇上!”桑行脸色一变,凝眸看向帝王,“请皇上放过她。” “她是来刺杀朕的刺客,你让朕怎么放?”帝王同样扬眸,与桑行对视。 桑行一噎,长睫轻垂,沉默了,这是事实,她无力辩驳。 司徒羽望着她,这一刻,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隐隐期盼着什么。 可是,桑行什么都没有说,倒是顾北烟,双手紧紧攥住桑行的手,“桑大哥,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来救我,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已经知足了,我不怕死,真的,没关系的。” 顾北烟竭力的想要对桑行笑着,可眼泪还是不由自主的从眼眶里滑下来。 桑行面色沉重的看着她,心里堵得发慌,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救顾北烟,求司徒羽,会有用吗? 且不说她原本在他的眼中就低如尘埃,刚才有对他好一番出言不逊,他会肯点头答应她放了顾北烟?这件事的几率几乎为零。 “来人,将桑都尉送回御都府,顾北烟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司徒羽威严霸气的一声令下,立即有无数的侍卫涌上来,七八把脚的将顾北烟紧握着桑行的手扯开,押着顾北烟往回走。 桑行眼睁睁地看着,人生中第二次,她感到如此的无能为力,明明知道那人即将从她的面前永远的 消失,她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上一次,是十年前,她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杀,她却只能躲着,甚至想哭都不能哭出来,直到那个天神一样的男人降临,把她救出炼狱场。 这个一刻,她也真的特别希望佟雨再像当年那样从天而降,把她和顾北烟带出这个火坑。 “且慢!” 就在桑行****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个清越熟悉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明知佟雨不可能会来,桑行还是本能的马上回头。 果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众人的拥簇之下步履翩跹的走进来,那人一身雪白,身姿绰约,俊逸不凡。 是……司徒毅! 佟雨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排场。 桑行虽然不知道佟雨的真正身份,但他和司徒毅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都那么相似,而且和司徒羽有一样的玉佩,这就足以说明,佟雨也是皇室中人,是司徒毅的孪生兄弟,至于他为何会流落在外。 桑行不知道,但想必这也是一件皇室的秘事,自然,她也不会表现出来。 眉眼极淡的扫了一眼司徒毅,她恍若未见。 在司徒羽的皇权面前,只要司徒羽不松口,司徒毅不过是个王爷,能做的了什么?难道还会为了顾北烟起兵造反不成?若是将顾北烟换 做了其他人,或许还有可能吧。 司徒毅的人脉那么广,在皇宫、相府、慕府都有他的人,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自保那么简单吧? 不过,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 因为,她要和他划清界限。 司徒毅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桑行,星眸瞬间被点亮,脚下步子一踉,他差点直接冲到桑行跟前去。 但终究是顾及到帝王在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大,他稍稍敛了情绪,走到帝王跟前。 帝王也正看着他,没说话,似是在等着他把刚才未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 “皇上,太后娘娘要召见顾北烟。”司徒毅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太后要召见顾北烟?要不是看到司徒羽的表情同样微微疑惑,桑行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听岔了,除了顾北烟假扮桑因的时候,曾在除夕夜和太后见过一面,其他几乎没有过任何接触。而且那时候顾北烟是假扮的桑因,并没有显出本来面目。 太后应该不认识顾北烟,那召见她做什么?难道顾北烟和太后私下还有什么交情? 桑行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顾北烟,见她也是一脸的迷茫,对上桑行的视线,顾北烟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告诉桑行她什么也不知道。 桑行默然收回视线 ,只见帝王唇角一挑,讥笑:“信王什么时候成了凤栖宫的下人了?竟然还负责帮太后来传达命令。” 桑行微微抿唇。 司徒毅却好似根本没有听懂司徒羽这句话中的言外之意一样,只是略略垂眸,“皇上误会了,臣弟刚才有事出府,恰好遇上了急急奔走孔德公公,孔德公公说要来刑部传太后娘娘的懿旨,怕皇上已经将顾北烟斩杀了,所以走的急了一些。臣弟正好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想着用轻功总会比孔公公快一些,所以才特来报信。” 司徒毅不疾不徐的说着,好像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一样。 当然,这些都是假的,他这么急着来刑部大牢,自然不是为了顾北烟,而是为了桑行。 大街上传遍了顾北烟被捕的消息,依着桑行的性子,不出现救顾北烟才怪。 可是,顾北烟的罪名在那儿摆着,桑行想要救人,也只有劫狱这一个办法,但凭桑行一人之力,又怎么能从刑部大牢将顾北烟救出来。 这简直就像是痴人说梦。 但桑行一直躲着他,他要直接找又找不到,明知司徒羽设了个陷阱等着桑行跳进来,他也只能顺水推舟。 但这舟推完之后,他又得想办法保住桑行和顾北烟,保住桑行不困难,难的是顾北烟。如今这天底下 除了司徒羽主动松口之外,能够保住顾北烟的,恐怕就剩下一个太后了吧。 于是在司徒毅匆匆忙忙的赶来刑部之前,他让人进宫给太后送了一个消息。 虽然,他也不知道那消息的真假,但是在没有办法之际,他还是要赌一把,万一,他赌赢了呢? “哦,”司徒羽眸光轻闪,“太后好端端的在凤栖宫,怎么还关心起刺客的事了,还要亲自审问不成?” “这就不是臣弟所知的了。”司徒毅微微垂首。 帝王默了一瞬,“好,既然是太后要召见,朕这个做儿子,又怎么能拒绝,来人,将顾北烟带进宫。” “是!”众侍卫领命,不过瞬息,又将原本要押入大牢的顾北烟,押着往外送。 “皇上,微臣……”桑行一看顾北烟被带走,就有些急了,鬼知道顾北烟进宫要面对什么。 帝王轻睇了她一眼,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可是他有他的顾忌,这么多侍卫看着,搞不好桑行今夜做的事已经传到太后耳朵里去了,太后若想趁机对桑行做些什么,也是顺理成章。 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桑行不去面见太后。 有这这一层想法,司徒羽都没有听桑行把话说话,直接将她的话打断,对着几个侍卫道:“将桑都尉送回御都府,看好她!”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不如早点解决 帝王说完,转身拾步而去。 桑行则被押着送回御都府,知道此刻反抗无效,而且说不定还会惹恼了司徒羽,桑行也就任由着侍卫钳制了她的胳膊。 在经过司徒毅身边的时候,桑行忽地脚步一顿,停住。 司徒毅眸光一亮,向前迈了一步,不过只一瞬,又反应过来什么,朝着离去的帝王觊了一眼,见帝王并未注意他们俩,才止了步子,静默的看着桑行。 因为两名侍卫钳制的并不紧,桑行微微一挣,就挣开了。 抬手从袍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朝着司徒毅伸出去,语气清冷,翦瞳浅浅,“这是昨日追捕刺客的见王爷掉的,当时太过匆忙,也没有来得及还给王爷,现在给王爷。” 司徒毅星眸中微微闪过一丝错愕,他的确是有丢东西,可是那也应该是和桑行分开之后才丢的,桑行不可能知道啊! 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伸出大手,去承了桑行递给他的东西。 当那个熟悉的瓷瓶入眼,纵然是不将喜怒摆在脸上的司徒毅,一张俊颜上也忍不住有了波澜,这个瓶子怎么会在她的手上? 桑行见他愣了,以为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这个瓶子是她早上在自己的床头看到的,应该 是佟雨放在那里的,刚开始她只是觉得眼熟,后来想想,好像是和昨夜银蛮给她的那个装解药的瓶子一模一样。 她不知道佟雨是从哪里得来的,本来还想问问,可是一直太匆忙,她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佟雨就失踪了。 她将瓶子给司徒毅,其实只是为了提醒司徒毅,她知道他和银蛮的关系非同一般,是他放走了银蛮。 说白了,她是想小小的威胁一下他,她不知道太后召见顾北烟所为何事,她现在又不能进宫,所以她想让司徒毅去保护顾北烟,纵然不能脱罪,但是凭着司徒毅的聪明才智,起码也能见招拆招吧。 忽然间就觉得有些悲怆,可是她也不像这样。 曾经,让她信任依靠的人,一个个欺骗她,利用她,她还能相信什么? “你的毒解了?”男人清越的声音虽然竭力的克制,但桑行却仍旧能够听出一缕不可思议的颤抖。 不可思议?怎么,是觉得她的毒不该解吗? 桑行眸光轻浅,只轻轻嗯了一声。 “解了就好。” “太后娘娘驾到!” 司徒毅的话音刚落,薄削的唇瓣轻轻蠕动,想要问的话还未出口,门口已经传来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孔德尖声唱喏的声音 。 太后来了! 桑行眸光一敛,司徒毅不是说太后要召见顾北烟吗?怎么还会亲自跑过来?而且还这么快? 司徒毅星眸仍旧凝落在桑行的脸上,欲言又止,似是完全没有听到太后来了,事实证明,他赌赢了,那张纸条上说的应该是真的,只是不知这个传纸条给他的人是谁呢? “参见太后娘娘。” 在众人山呼请安声中,太后一身华丽凤袍,步履轻盈的走入刑部大院。 “深更半夜,母后怎么还亲自来这种地方?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儿子就是了。”司徒羽黑眸略沉,眼梢不经意的扫过司徒毅,拾步上前,一边关切的说着,一边抬手虚虚扶住太后。 “原来皇上也在这儿,”太后似是有些惊讶,俄而又浅笑道:“皇上为**费神,已经是够累的了,昨夜抓到的刺客,事关皇上的安危,哀家又怎么能不挂心?在宫中也无事,就想着过来帮皇上盘查一下。” “哦,”司徒羽面色一动,“这么说母后是本来就打算直接来刑部审讯刺客的?” 太后微微一愕,司徒羽的这句话有些拗口,她有些没大反应过来司徒羽的意思,不过此时蹊跷,她心中本就心存疑惑,也不敢随便 接。而是稍微谨慎的反问了一句:“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自然没有。”司徒羽轻轻一笑,“只是朕听说母后要召见顾北烟,正准备带人过去,没想到母后却突然来了。” “召见?”太后本能的一声反问,不过马上又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反应过大,敛去了脸上的情绪。 但司徒羽还是将这一抹情绪收入眸中,瞥了眼太后身侧的孔德,“难道不是孔公公让信王来传达的懿旨吗?” 太后凤眸轻敛,扫了一眼司徒毅,心下已经了然,转眸看孔德,“你这奴才,倒是越来越会偷闲了,哀家交代你的事,却假托信王。” 孔德被本来就被司徒羽问的一头雾水,太后一斥责,就更加莫名了,但看到太后背着帝王对他使眼色,心下也明白了几分,怕是太后和信王有什么事,他不过是个下人,配合就是了。 “是奴才怠惰,请娘娘责罚。” “娘娘也不必责怪孔德公公,都是微臣自作主张,看公公走的那么急,所以才好心帮忙过来送信。” 司徒毅适时的开口,从从容容的把话接过去。 “老五一番好心,哀家又怎么会责怪。” “既然母后已经来了,不如就直接在这刑部审了 吧。”帝王施施然开口。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审的,”太后凤眸一旋,扫了下全场,最后眸光锁定在那个衣衫破烂,满身伤痕的女子,“这女子既然是刺客,在刑部待了一天一页,该问出来的早就问出来了,没问出来的,就算是早问下去,也是徒劳。” “那母后的意思是?” “敢来刺客的人,必定都是死士,哀家看这丫头早就没了什么价值,一直留着反而是个祸患,还不如早点解决了,也给那些****的人一些警示!” 太后字字有力,落地铿锵。 桑行瞳孔一缩,没料到太后的突然到来,反而是加速了顾北烟的死亡,不行,她不能让顾北烟就这么死了。 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双水眸急切的望向司徒毅,希望他能帮忙求个情,但见司徒毅一张俊脸面色极淡,好像顾北烟的生死跟他根本就没有关系。 难道这个男人就不怕她把银蛮的事情捅出来吗? 反正她和男人本来离得就很近,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太后和顾北烟身上,桑行不动声色的一寸寸挪向司徒毅,直到宽大的袍袖与司徒毅的袍袖轻触。 司徒毅沉沉地星眸似乎被风吹动了一下,薄削的唇角微弯了弯。 第二百四十二章 让你很失望 在桑行的手探入司徒毅的袍袖底下,刚准备使劲儿捏他一把的时候,司徒毅蓦地一翻手,将桑行的手捉在掌心,重重地握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神色闲定的朝着帝王走过去,朝着帝王微微一揖,“太后娘娘说的有道理,从昨夜到今夜,丞相大人几乎对这女刺客用遍了刑部大牢所有的酷刑,这女刺客不但没有招供,反而信口胡说。既然留着无用,倒不如早点处决,以儆效尤!” 什么? 桑行面色一僵,没料到司徒毅开口竟然不是求情,而是赞同太后。 这三个人是要集体逼她吗?她真想冲上去把银蛮是司徒羽和司徒毅两人放走的这件事给说出来,真是要气死她了。 心口一急,她拾步上前,朝着司徒羽抱拳,脱口而出,“皇上,此事急不得,另外一个刺客还没抓到呢!” “那又如何?杀了这一个刺客,并不影响继续捉拿另一个刺客。”帝王还未开口,太后就幽幽的把话接了过去。 桑行眉心轻动,她这是在暗示这两个男人啊,她就不信他们听不懂。 一咬牙,桑行也不理会太后,干脆挑明了,“银蛮郡主的事情,皇上就不管了吗?”说完,眼梢还有意无意的挑了下司徒毅。 终究顾全大局的理智还是站了上风,她无法直接说出来。 司徒毅抿了抿唇,星眸深深,这个女人 为了救顾北烟也真是什么都不顾了,竟然这样威胁他,威胁司徒羽,只是她是对他有多不信任?才会用这种方式来逼迫他。 “桑都尉现在还是管好自己吧,朕刚刚说的话,桑都尉都忘了吗?”司徒羽眸光轻敛,睨着桑行身后的两个侍卫,声音转凉,“朕刚才就让你们送桑都尉回御都府,怎么还不行动?” “是!”两个侍卫吓得眼睫一颤,作势又上前钳制住桑行的手臂,欲将桑行送回御都府。 桑行又要挣扎。 顾北烟红着眼眶,看着桑行:“桑……桑都尉,你走吧,别再说了,我已经死而无憾了,只希望你以后莫要将我忘记。” 桑行还要说什么,却是肩胛上一重,其中一个侍卫得了帝王的示意,出其不意的点了桑行的穴道,桑行动弹不得,话也说不出口了。 被侍卫押送着出门之前,桑行依稀听到帝王深沉微冷的声音:“既然母后和老五都觉得刺客当斩,传令下去,叶丞相为监斩官,明日午时三刻,将刺客顾北烟押送至东**楼,腰斩!” 已经是三更天了。 桑行郁闷的在房里走来走去。 在她的厢房门外几乎是排满了侍卫,除了砚心和景止过来给她送过一些吃的,再没有其他人来探视她,当然,她是不能出去的。 桑行自然知道这些都是司徒羽安排的,她简直就是 无语了,难道就打算这样困着她三个月吗? 天,这样下去,跟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不行,她绝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不说她自己,就是顾北烟明天就被腰斩,她就不能忍。 可是,外面守着那么多人,她该怎么办? 装个头疼脑热这样的小病根本就不管用,砚心会医术的,而且司徒羽也特地派了太医和医女过来,她随便喊一声,立马就会有人冲到她的厢房里来,她还是出不去哎呦喂! 脑仁都快想炸了,桑行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硬闯出去?点迷香? 不好不好,都不好,嗯…… 就在桑行坐在床沿儿上,一脚搭在旁边的矮凳上,一脚落在床上,姿势格外豪迈的托着脑袋冥思苦想的时候,屋子的一角忽然传来“沙沙”的声响,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桑行轻垂着的眼帘一掀,循声望去,只见墙边的书橱忽地像旁边一移,移出一扇一人宽的空隙。 正疑惑惊愕间,只见一个步履翩跹的影子缓缓从那扇空隙中走了出来。 当那张绝世的容颜出现在灯光之中时,桑行像看着神仙一样看着他,纤白的小手不可思议的扬着,声音中带着不确定,“你是司徒毅,还是佟雨?” 男人微微一怔,星眸微眯,将桑行上上下下扫了一眼,“佟雨?” 只这两个字,桑行就知道,这是司 徒毅。 旋即眸光一凉,脸色稍冷,放下手,意识到男人在看自己的坐姿,又有些不自然的正了正自己的坐姿,“你来做什么?还有,你什么时候在我房里挖的密道?” 桑行虽然有意的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但是第二件事还是让她震惊,甚至有点难以接受。太可怕了,这个男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在她的厢房里挖了条密道,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这条密道有多久了?什么时候开始挖的?挖这条密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司徒毅用过多少次了?她都想知道,可是心里又绞着气,不想纠缠那么多。 “本王来了,让你很失望?”男人虽然不知道她说的佟雨是什么人,但睇着她的反应,多多少少猜测了些什么,蓦地想到桑行和水沁凝成婚那夜,桑行失控的时候喊得那个名字。 眸中不自觉的氤氲起一层薄薄的阴霾。 桑行见他直接忽略自己的第二个问题,知道他不想说,也不再追问,“没有什么失望不失望,只是不知道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王爷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将顾北烟置于死地,难道就不怕我告诉皇上和太后,是王爷放走了银蛮吗?” 男人星眸一闪,忽地唇角一勾,“嗯,怕,可你不是没说吗?” 呵呵,他这是吃准她了是吗? 胸口起伏着,桑行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男人捡步,衣袍曳动,缓缓上前,“你就这么料定了,我不会救顾北烟吗?” “难道你想救吗?想救还要跟太后站在一条道上,让皇上尽快处决了顾北烟?”一提这件事,桑行就气儿不打一处来,马上接了过去。 “你呀,说你笨不行,说你聪明也不行。”司徒毅嘴上说的无奈,眸中却闪着微光,“你既然知道去求皇上救不了顾北烟,想到利用自己的身份偷偷将顾北烟带走,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桑行疑惑道,明日就要腰斩了,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叶坤做监斩官,怎么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男人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 “王爷打算怎么做?” “不是本王,是太后!”司徒毅一字一顿。 “太后?” “嗯。”司徒毅点点头,“你难道就不觉的奇怪,太后为什么忽然召见顾北烟,为什么要跑到刑部,为什么要配合本王撒谎。” 奇怪,桑行当然觉得奇怪了,在刑部的时候桑行就觉得怪怪的,太后和司徒毅本来也是不断较量,僵持不下的,忽然联手糊弄帝王,当然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桑行当时的注意力全放在顾北烟身上,哪还有心思深究这些。 “你是不是手上有太后的把柄?” “不,应该是顾北烟是太后的把柄。” 顾北烟?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逃都逃不掉 桑行有些懵懵的,她怎么被司徒毅越说越晕呢? “顾北烟是太后的私生女!”男人逐字逐句的将话说出口,像是生怕桑行听不明白一样。 桑行眸光一动,一脸的吃惊,比刚刚突然看到司徒毅还惊异,这信息量有点大啊!顾北烟是太后的女儿,还是私生女,这就意味着顾北烟不是太后和先帝的女儿,而是太后和其他人的女儿。 天!这简直就是个惊天猛料啊!她之前虽然也猜测太后和慕千识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真正冒出一个太后的女儿来,她还真是惊愕的不是一点点。 而且这个女儿还是顾北烟,桑行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稍稍收拢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桑行又觉得不对劲儿了,顾北烟既然是太后的女儿,看刚才的情形,太后应该也是才知道,不然不会到今晚才去刑部,可是怎么一上来又要将顾北烟急着处死呢? 置之死地而后生,难道……桑行蓦然瞳孔一敛,压低了气息,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惊问,“太后不会是想在刑场上动手脚,明天换人吧?” 司徒毅英气的眉宇无辜,薄削的唇瓣轻启,“太后又没和本王商量,本王自然也不知道。” 噗!这说话能不能负点责任。 “你都不确定太后会不会救 顾北烟,那怎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太后万一不相信怎么办?”桑行急道。 “这种事情本来就有风险,就像你去大牢劫囚,不一样会失败吗?” 桑行眼睫轻垂,沉默着,没再说话,司徒毅说的也的确是真的,这种事情就是一个赌,只不过赌上的是顾北烟的性命。 但是,万一赌输了怎么办? “好啦,你放心,太后那种多疑的性格,既然她今晚肯配合我在皇帝面前撒谎,就说明她已经信了七分,绝不会就这样让顾北烟丧命的。” 男人修长白壁的大手抬起,落在桑行的肩上,清越的声音稍显低沉。 “这里能出去吗?”桑行看似不经的转了一个身,将肩膀从男人的手下转出,一双翦瞳挑了眼书橱的方向。 眼波轻动,男人亦是转身,“桑行,你其实不用这样的。” “嗯?什么意思?”桑行没有回头,眸光一直凝着那扇书橱。 “我们谈一谈吧。”男人伸手轻轻捉住她的手腕。 “谈什么?” “银蛮、顾北烟,不管是哪一件,我们都可以摊开了说,那天我以为你……” “你不用说了。”桑行平静的将他的话打断,“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怪你。” “你不怪我?”司徒毅眼睛一亮,深邃的瞳孔中的闪过一抹难以 抑制的欣喜。 “是,那天的事情也怪不得你,毒是银蛮下的,飞镖也是我自己去接的,最后让银蛮逃走,也是我不够聪明,怎么能怪你?” 桑行说的泰然,司徒毅却是面色一僵。 眸中的欣喜早就敛尽,大手一扯,将桑行扳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桑行,不是,银蛮早就答应过我,不管她有什么行动,都不会伤害你的,我以为她已经把解药给你了,所以……” “所以,你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就骗了我,将矛头引到慕千晓的身上,放走了她?”桑行微翘着唇角,唇边挂着淡淡的笑,笑意却带着难以言说的悲凉。 司徒毅黑如濯石的眸子一痛,抿了抿唇,默了一瞬,似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我放走银蛮,不是因为我是她主子,或者我跟她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不,我和她是有一点特别的关系,但不是那种关系。”男人微微蹙着眉心,他从不刻意的向别人解释什么,所以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言有一些凌乱。 桑行眼眸中有什么东西一跳,唇瓣动了动,内心筑起的高墙让她想要阻止司徒毅说下去,但踌躇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银蛮本来是乾国皇宫中的一个小宫女,因为从小是个哑巴,所以遭人 排挤。我和母妃去到乾国以后,偶然遇到银蛮,母妃可怜银蛮,就偷偷将银蛮的哑疾治好了,银蛮感激母妃的重造之恩,后来一直为母妃做事。” “母妃在乾国去世之后,银蛮也就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乾国。我和她很久都没有联系过,直到上次在安居镇偶然遇到她,我才直到她这些年一直在召陵。” “我当时问她有无去处,她说没有,我就将她带回来帝都,没想到她现在有了新主子。昨夜我放走她,仅仅是出于昔日的情谊,毕竟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她被抓。” 司徒毅的话音落,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房间里似乎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司徒毅,我们两个还是算了吧。”默然了良久,桑行终于抬起眼眸,极力用淡然的语气说出了酝酿了良久的话。 她真的太累了,和司徒毅在一起,她不但看不到未来,两个人之间还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这样的感情,她真的是承担不住了。 “算了,是什么意思?”司徒毅的眸子蓦地一沉。 “算了,就是我们从今以后各走各的,你做你的信王,我……我做我的御都府都尉,我们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同僚。” “不可能!”男人直接低嘶一声,周遭 的气压骤然变低,吓得桑行眼帘一颤,“你是我的,我早就说过,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女人,逃都逃不掉!什么算了?你休想!” 男人口气灼灼,清越的声音沉郁而微带沙哑,带着一如既往的霸道和强势。 桑行抬起眼皮,水眸清冷的看着他,忽地一声轻嗤,“你对你的女人,总是这样吗?不讲道理,不问意愿,你不觉得自己像个强盗一样吗?” 男人深深地眸色一痛,长长的睫毛轻垂,掩去眸中情绪,沉淀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我从来没有想要逼迫你怎么样。” “从来没有?”桑行有些怠倦的轻笑,摇了摇头,“可你不是每一次都这样做了吗?按照你的想法,站在你的角度,不管我是不是愿意,你都能做主。司徒毅,我是独立的,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不想和你纠缠了,我很累,放过我吧。” 桑行模样决绝而又悲怆。 男人眸色慌痛的摇了摇头,双手捧住桑行的脸,“不,桑行,你别这样,你的委屈,你的难过,我都明白,我都明白。” “你不明白!”桑行蓦地情绪失控,大吼了一声,双手一抬,将男人的双手甩开。 喊声惊动厢房外守着的侍卫,敲门声响起。 “桑都尉,怎么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喊多少次都行 “都给我闭嘴!”桑行皱着眉朝着门口的方向,一声嘶吼。 守在门口的侍卫不知怎么了,但被桑行这不知来由的脾气一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推开门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桑行收回了视线,又转向司徒毅,一双水灵灵的眸中红色遍铺,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在强自压抑住眼眶中的泪。 “你什么都不明白!你不会明白毒气攻心却还要提着内力追人是什么感受,你不会明白一个人在雪地里快要毒死冻死是什么感受,你更不会明白,你拼了命的保护一个人,那人却把你当傻瓜一样骗是什么感受。” 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失控,怒气腾腾的模样,司徒毅又是心痛又是惊慌。 那种感觉就好像无形中有很多的锁链,一一将他捆绑,勒住他的脖子,他想要挣扎,却越挣扎越痛,到最后痛的要窒息。 一个人在雪地里快要毒死冻死,拼了命的保护一个人,那人却把她当傻瓜一样骗她。这些话,一字字,落在司徒毅的心上,就好像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将他的心一遍遍凌迟。 他本是无意骗她,当时他不知道她中毒,他甚至没有想过她困住 银蛮是为了不让帝王牵连于他,这些都是后来他才明白的。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难过。 他想象不到她一个人挣扎在风雪中是有怎样的绝望,就像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样才能安慰她,才能让她不再那么悲伤。 他看到她的一双好看的翦瞳中盈着两汪水,黑色的瞳孔越发的晶亮,却是那样气势汹汹,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男人漆黑深邃的瞳眸一暗,上前,大手将女人瘦瘦弱弱的身子揽进怀中,薄削的唇瓣循着她微凉的肌肤,一寸寸亲吻着她的唇。 缱卷的,温柔的。 桑行蹙眉,一阵隐隐地痛意从她的心底炸开,他们之间永远都只是这样的关系吗?无论她有多么的生气,多么的愤怒,他永远都是这样不问她的意见感受,强行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这样的方式,让她更生气,更难受。 是,司徒毅是解释银蛮只是报答他母妃的救治之恩,可是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这个男人不说?每次都是在事情发生以后才跑过来解释,而且有的时候连解释都是那么的让人无语。 桑行是真的倦了。 三年前,她认错了人,动错了情,好不容易从那段不匹配的感情中走出来,她以为自 己找到可以一起前行的人,却原来还是一个让人痛苦的深坑罢了。 大力的推搡着他,她拼尽了全力,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个男人是罂粟,是毒,她必须解掉。 她都不知道自己认识这个男人的这两个月是怎么了,她再也不是那个人前让人高高仰望,人后拥有着自己明确目的的桑行了,她开始计较,开始在意这些琐碎,这样的自己,她很不喜欢。 “桑行,没有,我没有把你当傻瓜一样骗你。”男人感受到她的推拒,松开她的唇,却并不放开她,唇瓣在她的脸颊边缘和耳边徘徊,低低地,柔柔地说着。 男人的力气终究是比她大,知道自己的挣扎不过是徒劳,桑行终于放弃了,软软地靠在他的怀抱中,她微微阖着眸子,放下双手。 “司徒毅。”她轻轻地呼唤男人的名字,语声嗡哑,好像刚刚睡醒的样子。 许是见她态度忽然柔和下来,也不反抗了,而是依靠着他,司徒毅星眸一亮,大手裹住她的肩,略略垂首,“怎么了?” 桑行翦瞳轻动,清秀的小脸上神色浅淡,“没事,我只是想喊一喊你的名字。” 女人的声音温润平静,好像刚才 生气发火的根本不是她一样。见她如此,男人星眸中光亮更甚,漆黑的瞳孔恍若琉璃,在灯光中肆意流淌着莹莹地光辉。 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男人绝艳的唇边也勾起了浅浅地笑,“好,你想喊多少次都行。” 女人闭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犹如穿花蝶翼,在眼窝处留下两排好看的剪影,却不再喊了。 静默了一会儿,才稍带疲惫的再度开口:“司徒毅,我好累。” 累? 司徒毅脸色一滞,也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心累还是身累,长睫轻动,他清越的声音流泻:“我抱你到床上休息?” 其实,他的尾音轻扬,带着稍稍的疑问,征询着桑行的意见,不过桑行却闭着嘴,不理他。 他不是喜欢帮她做决定吗?她不要的他强加,又何必再问呢? 司徒毅犹豫了一会儿,得不到她的回答,薄唇抿了抿,一扬手,有力的双臂将她抱在怀中,步履阔绰的朝床榻边走去。 将桑行平放在床榻上,又俯身帮她脱了鞋,扯过床榻里侧的被子,给桑行盖好了,男人这才站起身。 桑行虽然闭着眼睛,却能感受到男人并未离去,而且好像还在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桑行感觉到床 板一重,男人似乎是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桑行紧闭着大的长睫动了动,梦呓一般,格外自然的翻了个身,扯了扯身上的被子,留下一个背影面对着男人。 男人俊俏的容颜一僵,他知道她没睡着,刚刚她的睫毛一直在乱动。 可是他没想到她对他还是如此的排斥,纵然是闭着眼睛,也不愿意面对他是吗?她还是怪他的。 一翻过身,桑行就睁开了眼睛,一双大大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床榻里侧的墙壁,没有丝毫的睡意。 厢房外面虽然守了那么多的侍卫,但是在深夜里,仍旧是静悄悄的。 没有人去熄灭厢房的灯,灯座里的灯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烧干了,“噗”地一声,眼前一片漆黑,桑行似乎只能听到自己浅浅的呼吸,但她知道男人还没有离开。 桑行就这样不知时辰的迷迷糊糊睡过去,一觉醒来,天虽然还未大亮,但已经朦朦胧胧的显出了一丝曙色将至的意思。 桑行揉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的坐起来,伸了伸胳膊,这才感觉有什么不对。 她坐在床上伸胳膊,竟然没有任何阻挡? 转眸去看,果然,床榻上只剩下她自己,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也是个神人了 走了,走吧!走了也很好,她不是就想要这样的吗?若是男人在,两人又难免尴尬,可是为什么明明该开心的,她却一点都提不起精神,心底竟还隐隐地有些难过。 甩了甩头,桑行皱眉,她是对着自己,怎么她就这么不争气呢? 心烦意乱的叠被下床,桑行穿好鞋,想着砚心昨天送来的点心还有一些,她先垫吧着,一会儿从昨天司徒毅进来的密道里偷偷溜出去一趟。 不管怎么说,今天顾北烟被宣判处刑的日子,她必须要出去看一看,如果太后真的救下了顾北烟还好,如果没有,她就算是拼死劫法场,也决不能让顾北烟就这么丧命。 桑行走出内室,来到外厢,还没去掌灯,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负手站在窗边。 窗子关着,那人面对着窗户,一动不动,好像在认真的数窗户上的格子一般。 桑行眼帘一颤,手扶着内室的门框站着,定定地望着那背影,原来他没走。 心里原本某个空荡荡的地方忽然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当当的。 似乎是感受到有谁的目光在凝视着,男人忽然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内室门口的桑行。 虽然外厢没有掌灯,视线有些模糊,但桑行还是借着微弱的天光,看到男人黝深的眸中迸射出的那一瞬 的光辉,灿若星辰。 “你醒了?”男人先开口,声音中带着一抹沙哑,应是一宿未眠。 桑行轻掠了眼梢,反应极快的在男人回头的一瞬间,就做出刚刚从内室走出来的样子,在外厢穿行着,走到灯台旁边,掌了灯。 霎时,厢房内亮堂起来。 桑行从橱柜里取出了曾经煲汤用的砂锅,倒上一锅水,放到屋角的炉子上热着,又转身拿出砚心昨日送来的点心,摆到桌上,自顾自的吃起来。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司徒毅一眼,说一个字。 司徒毅站在那里看着她忙忙碌碌,一颗心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拧着,薄唇紧紧地抿着,他拾步走到桌边,一撩衣摆,在桑行面前坐下。 曾经他们也曾经以这样对坐的方式吃饭,只不过吃的东西不同,心境也不同了,这个倔强又带着些调皮的女人,曾是那样的不安分,吃个饭也总是闲不下来,吃相也是那么随性。 可现在,她似乎是在竭力的压抑着什么,一言不发的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那样子让他看着难受又心疼。 “笃笃笃!”内室里传来一阵小小的闷响。 桑行眼波轻动,却没有抬头,因为司徒毅已经站了起来,拾步朝内室走去。 眼梢睨着男人衣袍的袍角消失在内室的门口,桑行长吁了一 口气。 娘哟,可憋死她了,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这么憋屈的吃东西了,这到底是吃东西还是受罪啊! 吃的一点都不爽,好半天才吃了一块点心! 哼,对着桌上的那盘点心蹙了蹙鼻子,桑行小嘴一撇,抬手抓住一个点心,大口的就往嘴里塞,只两下子,就搞得脸颊上都是点心沫儿。 桑行也不管这些,反正吃完了擦一擦不就行了,吃完了一块,又去拿第二块,嘴里的还没咽完,另一块又送到嘴边。 就在桑行吃第三块的时候,背后响起一串轻缓地熟悉的脚步声,桑行一惊,这厮怎么还没走,刚想着用袖子擦擦嘴巴,继续装成一副斯文样子。 不过,一惊来不及了,男人拎着四个大大小小的食盒转到桑行面前,桑行刚强咽了一口嘴里翻不过身来的点心。 干巴巴的点心一下子把桑行给噎住,手边又没有茶水,桑行噎得差点翻白。 男人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桑行一副狼狈不堪,又竭力想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的样子,简直就是苦笑不得,又很无奈,怎么他就一个转身的功夫,她又变成了这种样子。 不过,现在的样子,也才是他喜欢的桑行,率性洒脱,充满了人间烟火味儿。 抬手将手中拧着的食盒放到桌上,男人打开其中一个,一股诱人的 鸡汤香味儿就瞬间在厢房里蔓延开来。 男人拿了一只小碗,盛了一碗汤,一手送到桑行的唇边,一手轻抚着桑行的后背,清越的声音犹如夏季的凉风:“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把自己噎成这样,你也是个神人了。” 桑行感觉自己噎得都快喘不过来气儿了,哪里还有功夫管他说些什么,汤碗一送她唇边,她就迫不及待的张嘴去喝。 可是还没喝道呢,男人忽地把手一撤,桑行就张着嘴喝了一个空。 心头瞬间涌上一股燥意,正想恶狠狠的给男人一个大白眼,男人又把汤碗送回来,还加了解释,“汤有点热,你慢点喝,别还没咽下去,又给烫着了。” 哦。 桑行眼帘颤了颤,虽然心里着急,不过听男人这样说,第二次就没有第一次喝的那么着急了。 连着小口小口的喝了好几口,桑行才勉强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 这汤,还真是有点烫,不过也真是好喝,嘻嘻嘻。 嘴里的东西虽然都咽下去了,但是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桑行还是把碗里的汤都喝了下去。 桑行既然喝,男人当然不会拒绝,而且还难得的极尽体贴温柔的一直喂着。 因为刚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姿势,桑行一直承着,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甚至心里还有些隐隐地 小雀跃。 不过,当看到面前的碗空了,她才察觉不妥,说好的要和这个男人保持距离的,她就因为这一碗汤妥协了? 而且,汤虽然好喝吧,但是还没有肉的说。 砸吧砸吧嘴,桑行微微愣神,似是有些意犹未尽,又似是在反思自己如此的经不住诱或,好像太没骨气了一些。 就在桑行七想八想的时候,男人已经站直了身子,自然闲定的将桑行面前的那一叠点心收了,将提来的那几个食盒中的食物都拿出来。 一一摆在桑行的面前。 天呀! 桑行默默地一声哀叹,司徒毅这是故意的吗?她昨天白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晚上砚心送饭菜过来的时候她又没胃口。这一大清早的,她好不容易有了点食欲,司徒毅就摆出这么多吃的。 要命了呦喂! “是不是饿坏了?吃吧!”男人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一边说着,一边将碗筷都放在桑行的面前。 桑行一闭眼,咬了咬牙,再睁开眼睛,眸光清冷,“我不吃。” “嗯?”男人眸中闪过丝丝错愕,看她刚才那迫不及待,狼吞虎咽的样子,不是应该很饿的吗?“怎么了?是不是不合胃口?” “不是,我吃饱了。”桑行几乎是趾高气昂的说出这句话,不过眼梢还是忍不住若有若无的瞟了眼香味乱窜的满桌子饭菜。 第二百四十六章 都活成鸡精了 男人星眸动了动,唇角轻勾,轻轻点头,“哦。” 说完,自顾自的拿起筷子和碗,自己吃了起来,丝毫没有再顾及桑行的意思,好像桑行真的吃饱了一样。 桑行气呼呼地咽了口口水,她还以为男人会多让两次呢,她昨天刚刚跟他说过一拍两散,哪里好意思再吃他的东西嘛。 粉嘟嘟的唇瓣动了动,桑行刚想再说点什么,辩解一下比较好,男人清越动人的嗓音再次响起。 “对了,这些都是砚心做了送过来的,要是知道你吃那么少,本王就让她少送点了。”司徒毅喝了一口鸡汤,眸光掠了眼一桌子的饭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是觉得自己吃不完有点浪费。 桑行一听这句话,一屁股坐下来,也不客气了,拿起面前的碗筷,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在她的头顶盘旋,桑行抬起头,嘴边还粘着一粒芝麻,但小脸绷的紧紧地,一脸正经:“堂堂信王,跑到我御都府来吃早餐,还吃的这么铺张,简直就是浪费,本都尉若是一点儿不吃,岂不是亏了?” 话音落,继续卖命的吃,她真的好饿哟! 男人薄削的唇瓣微微敛起一丝弧光,星目柔溺,扬手夹起一 条鸡腿,放到桑行的碗中。 桑行一怔,抬头看着他,依旧目光不善。 男人唇瓣动了动,开口解释,“这只鸡不是砚心做的,是我昨夜来之前吩咐王府里的厨子今早做了送来。那厨子是我从乾国找来的,做的一手好菜,这道九荀鲜鸡就是他的拿手好菜,你肯定没吃过,尝尝。” “九旬鲜鸡?”桑行皱着眉。 司徒毅不知道她又想到什么了,奇怪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一旬是十岁,九旬就是九十岁,九十岁的鸡都活成鸡精了,还是鲜鸡?”桑行一脸的惊愕,她那副又认真又震撼的样子,真是让司徒毅哭笑不得,嘴角一抽,口水差点把自己呛到。 忍了两下,没忍住,还是低低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不是你说的九旬鲜鸡吗?”桑行马上不满的抗议。 “是,是本王说的,”男人稍稍敛了眸中的笑意,“荀,是香草的名字,这些香草可以让人容颜美丽,九荀就是九种香草,而不是你说的九十岁。” “哦,原来是这样啊。”桑行悻悻地挠了挠脑袋,她就说怎么会有鸡能活到九十岁呢。 再次想到这件事,让桑行忍不住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的时候,她已经跟 着司徒毅出了御都府。 她这才知道,密道的出口是在砚心的房间里,而密道则是在他们去青州的日子,砚心找人挖的,以备不时之需,比如今日的事情,就用到了这条密道。 当然,这些都不是桑行问的,而是司徒毅主动解释给她听的。 除了早饭时听到那道奇怪的菜名,两人有了一番短暂的交流,其他的时候,大多都是司徒毅说的多,桑行并不怎么回答。 因此,司徒毅没说,砚心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在那么短暂的时间内,瞒着御都府上下那么多的耳目,挖出那样一道隐秘的地道来,桑行自然也不会问。 这个男人本就非凡品,总有一天会冲上云霄,手下养着几个能人异士,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在砚心房中,桑行带上砚心早就给他们准备好的人皮面具,又换了身不惹人瞩目的粗布衣衫,蒙了面,这才避开御都府守卫的巡视,出了御都府。 距离御都府不过百米远的一个小巷中,停着一辆早就准备好了的马车,桑行和司徒毅上了马车,车夫即刻驾车离开。 因为此时距离午时三刻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按道理来说顾北烟应该还在刑部大牢里没被带出来。 马车粼粼启动, 车厢里虽然一片寂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但是好在两人脸上都又面巾,纵然无意中撞上对方的目光,却看不真切对方脸上的表情。 桑行快速的将视线撇开,也不至于特别的尴尬。 “你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但是内伤还很严重,今天不管出什么事,你千万不要再动用内力。” 良久,男人的声音穿透静谧的空气,送到桑行的耳膜中。 桑行眼帘颤了颤,面巾下的薄唇轻抿了抿。 不出意外的,男人没有得到桑行的回复。 不过,男人也不气恼,修长的白壁的大手将马车的帘幔微微掀开了一角,从车厢内的矮几上,拿了一本书,捧在手中看着。 车厢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男人手指翻动书页的声音。 桑行一双翦瞳直直地望着前方起起伏伏的马车门帘,她有点恍惚,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和司徒毅产生关系的第二天。 也同样是两个人坐在马车里,什么都不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一直静默下去,马车不停的走,好像要走到时间的尽头。 不过,没多长时间,桑行的这种想法就被打断了。 马车的车轮应是压到了一个障碍物,猛地一个颠簸,桑行正出神,身子蓦 地朝前一栽,直接从座位上飞了出去。 正在看书的男人反应极快,手中的书一扔,长腿往前一跨,双臂张开,一下子就将扑倒的桑行抱了个满怀。 脑门撞上男人坚硬的胸膛,鼻腔里传来男人熟悉的浅浅幽兰暗香,桑行的心突地一跳。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能感觉到男人的胸膛透过衣衫传来的滚烫的温度。 “你怎样?有没有摔着?”男人关切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 桑行在男人的搀扶下,慌乱的坐好,摇了摇头,“没,我没事。” 想必于她的慌错,男人的反应则淡然多了,起身退回原位,俊眉微微一拢,朝着门帘外喊:“来福,慢点。” 赶车的来福反应了一瞬,才意识到主子是在让他车赶慢一点,忙不迭的应着。 纵然如此,桑行还是脸颊微烫,她猜测自己的脸应该是已经发红了,幸好还有面巾的遮挡。 “那枝腊梅,你一直带在身上的吗?”男人忽然出声,他还以为她把花送给了某人,因为元宵那晚,他在某人的座位旁边清楚的看到了一枝腊梅。 当时他还很生气,以为她借花献佛,还想问一问她的,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一急,也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完全是因为你 可是刚刚他扶她起来的一瞬间,她的衣袖轻轻拂过他的鼻尖,他还是闻到了那股已不易捕捉的芳香。 桑行微微垂了眸,默了一瞬,终于不再沉默,声音却很平静随意,“那天随手放衣袖里,后来就给忘了,所以就一直没拿出来丢掉。” 是一直忘了吗?男人面巾下的薄唇弯起一丝微弧,从那日到今日,她明明换了好几次衣服,就连刚才在砚心的房里也换了一次。 若是真的想拿出来丢掉,刚才为何不丢呢?还放进了新换的衣袖袖袋中,这样想着,心里忍不住有一丝甜蜜荡漾开来,他当然没有揭穿桑行漏洞百出的谎言,也没有再问那日捡到的那枝花是怎么回事。 心情愉悦的再次拿起那本刚才被他扔掉的书,倚靠在车厢里的软枕上,垂眸敛目的看着,可是看了好久,都没有翻一页。 桑行并未察觉到男人的心思变化,男人不再追问,她的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什么忘了,什么没有拿出来丢掉,她是不舍得罢了。刚才在砚心房中换装的时候,她还犹豫了一会儿,她想斩断和他的一切,可是那些美好的回忆,她又怎么舍得抛下? 想了想,还是将这枝已经有些干瘪的小小的花拢进了袖中。不 知道是不是有点心虚,她不经意的掀开窗幔的一角,让车外的冷风吹进来。 天已经亮了,街上来来往往的有赶早集的人,马车踢踢踏踏的走在大街上,在权贵遍布的京城,也不算打眼。 不过很快,桑行就发现不对劲儿了,顾北烟既然还在刑部,他们想要确认或者想要救人,应该是前往刑部才对,可是现在走的这一条并不是去刑部的路。 这个方向,这条熟悉的路线,是去……去皇宫! 得出这个认知,桑行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窗幔,扭头看司徒毅,直接反问,“我们现在去皇宫?” 男人完美无缺的侧脸笼罩在晨光之中,听到她的声音,英气的眉宇微微一动,扭头望向她,似是为她忽然开口有些动容,但很快的点点头,“是。” 像是想要桑行再多说几句话,男人说了那一个“是”之后,就不再开口,而是望着桑行等待。 果然,桑行心存疑惑,而司徒毅又不再开口解释,她就只能问,“我们不是应该去刑部吗?”本来后面还应该再问一句怎么现在是去皇宫,但桑行却省略了,她知道她的意思司徒毅是懂的。 “因为顾北烟此时已经不在此时已经不在刑部大牢了,我们去了也无用。 ”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一闪,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 “昨夜你走了之后,皇上为了避免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劫狱,就把顾北烟带出了刑部大牢,送到了皇宫中的天牢,今日辰时三刻再由叶坤押送往东**楼问斩,现在已经是辰时一刻了,所以太后若是有什么行动,应该已经采取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去皇宫探一探情况。” 桑行想了想,也是,太后聪明如狐,顾北烟若真是她的女儿,她要救也必定会在顾北烟赴法场之前。不然,叶坤做监斩官,法场又看守严密,太后想要将顾北烟换下来也不容易不是? “可是,太后若是已经把顾北烟换下来了,也一定是会安排到一个安全隐秘的地方,我们怎么才能找到顾北烟确定她的安全呢?”桑行再次提出疑惑,这样一去,他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总不能去问太后吧,恐怕就是问了,太后也必有防备,不会实话实说。 “找个人而已,你忘了你男人的本事了吗”男人微挑了眉梢。 桑行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来第一次听说男人感官可以改变的时候,自己说他是狗鼻子,面巾下的唇角忍不住弯了弯,可下一瞬又瞳孔一敛,“今日不是十五,你要 强提功力?不是又副作用的吗?” 男人微微一愕,不过马上意识过来,眸中闪过一抹浅笑,想要抬手戳一下她的脑门,可又怕她不悦,于是抬出的手就拐了一个弯,变成从袍袖里掏东西。 掏出一个透明的瓶子,瓶中是一只黄褐相间的蜂,在桑行面前扬了扬,“你忘了它吗?我昨天偷偷给了顾北烟一颗紫玉兰的种子,这只紫玉蜂会帮我们找到她的。” 心中的疑惑解除,桑行也就不再开口发问,轻垂了眉目,低头把玩着衣带上的一簇璎珞,心里却不由的暗暗感叹着男人的细心,看来他是早就决定了要救顾北烟的。 “本王和顾北烟非亲非故,要救她,也完全是因为你。” 男人骤然开口,桑行禁不住眼帘一颤,下意识的抬起头,仿佛被男人一眼看穿了心思一般,马上又低下头。 抿了抿唇,她心里有点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好在,男人也像是没有在等她的回应,而是随手将书翻了一页,低头继续看书。 马车在距离皇宫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来,皇城附近都有巡逻守卫,他们不能走的太近,否则容易被发现。 两人下了车之后,车夫就离开了。 司徒毅放出那只紫玉蜂,紫 玉蜂先是在原地转了两圈,就一振翅膀,朝着高空飞了去。 桑行足尖一顿,刚要提步追上去,却被司徒毅的大手一下按住肩膀。 桑行不悦的皱着眉头望他,“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不许用内力!”男人霸拽十足的说了一句,语气中依然是一如往常的不容置疑。 桑行撇着嘴,反骨上来,刚想怼他两句,蓦地看到男人朝她一伸手。 她以为他是要抱着她飞,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将男人的手避开。 男人眸色一动,星眸微凉,她现在是有多不想让他碰?他一伸手她就这么嫌弃? 虽然心里很受伤,但终究是顾全了大局,男人深深地压了一口气,朝她走了两步,再度伸出手,只不过这一次,在他伸手的同时,也飞快的说了一句。 “再不追,就真的来不及了。” 桑行一个愣神的功夫,男人已经擒住了她的手肘,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男人这次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将她抱入怀中,而是单手托住她的手肘,用强大的内力,将她清瘦的身子托了起来。 桑行感觉,自己就好像变成了一片云朵,和男人长在了一起,随着男人轻快的进入皇宫。 不过几个纵跃,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皇宫深处。 第二百四十八章 去凤栖宫 皇宫,天牢。 作为监斩官的丞相叶坤,奉命将顾北烟从天牢里提出来的时候,像是生怕顾北烟被掉了包一样。 当着众人的面儿,反反复复的检查了好几次,又找宫女细细地检查了一下顾北烟的脸,确定不是易容后被人冒名顶替的,这才摆开了阵仗,押着犯人朝皇城外走。 押送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皇城,桑行和司徒毅就在高出看着。 有风将桑行的衣袂吹起来,桑行的心里捏着一把汗。 叶坤如此的谨慎,既然让宫女检查了顾北烟的脸,看守自然也是格外的严,现在对桑行他们来说,除了跟着紫玉蜂的方向找,也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顾北烟虽然在进入大牢的时候就被搜刮了去身上所有的毒药毒针,但她既会研制可以易容的遮颜砂,那就是谁也不能判定这个被叶坤带走的顾北烟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过,现在让桑行最为担心的是,那只司徒毅放出去的紫玉蜂竟然一直跟着押送的队伍。这是不是就说明太后根本就没有将顾北烟给救出去。 抬头看向司徒毅,果见男人一向悠然自若的星眸中也浮现出一抹淡淡的不可思议,按照他的推理来说,太后不可能不出手啊,要不然昨夜根本就不必冒险配合他欺骗皇帝。 只是,紫玉蜂的辨 别能力绝对不可能出错,它既然一直跟着押送的队伍,就说明紫玉兰的种子一定还在押送队伍之中。 现在就产生了两种可能,一种是顾北烟没有被救出去,那粒种子还在她的身上,她真的是被押送着往东**楼。 还有一种可能是顾北烟已经被太后救了出去,只是把那粒种子放在了顶替她罪名的人身上。 两种猜测相较,后者的可能性显然要小一些,因为这没道理啊,顾北烟明知桑行会不放心她,一定会来看看情况,又怎么会把司徒毅交给她的东西随便交给别人。 那就只剩下第一种可能,太后没有行动,押送队伍中的顾北烟是真的。 “现在我们怎么办?”桑行焦急的看着越走越远的队伍以及已经追过去的紫玉蜂,她现在心里真的是一点底儿都没有,万一这个顾北烟是真的,她总不能就眼睁睁的看着顾北烟去死吧。 可是现在都快上法场,还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劫法场? 那可是东**楼啊,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全召陵最热闹的地方,三教九流,形形**的人都在那里聚集,而且又有众多的官兵把守,司徒毅和她两个人,又有多少胜算? 男人望去远去的人丛,星眸微眯,略一思忖,异常笃定,“去凤栖宫!” “凤栖宫?可 是顾北烟……” “桑行,你还愿意相信我吗?就像当初我们在雪海山庄一样。”男人张口把桑行的话打断,星目稍转,凝落在她的脸上。 在雪海山庄?桑行眸光轻顿,想起那次,也是因为她,也是因为顾北烟在,这个男人只身犯险,而且还为了救她,挨了一箭,差点丧命。 那时候她背着他逃命,也是凭着心底那股坚定的信念。 到后来,被慕晓捉了,她也一直不肯屈服,因为她相信他一定会出现,一定会救她,后来他就真的来了,屠戮之神一样,英勇无比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伤痕累累,却眼里只有她一个。 微垂了长睫,她也没再问什么,只应道:“好。” 听到她这一个字,男人薄削绝美的唇角微微一勾,再次托起她的手肘,两个人就朝着凤栖宫的方向而去。 凤栖宫。 太后一改往日的雍容贵态,脸色焦急在房中走来走去。 一个宫女端了一个茶盘进来,倒了一杯茶送到太后面前。 太后烦躁的蹙着秀眉,伸手准备去接,却不知是倒的太满了,还是不小心触到了滚烫的杯壁,宫女不小心手一抖,茶水就洒出一些落在了太后的衣裙上。 太后脸一沉,还没发作,宫女就已经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太后的面前。 “娘 娘饶命,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请娘娘饶命。” 太后一双凤眸紧紧地攫着跪在脚下的小宫女,声音冷冷:“你说你该死,却又让哀家饶命,你说哀家该怎么办?” 站在旁边的孔德眼观鼻,鼻观心,一看势头不对,连忙上前,虚虚地搀住太后,“娘娘切莫动怒,怒气伤身,娘娘可是凤仪天下的尊贵之躯,怎么能因为这种贱婢伤了自己的身体。” “你,还不快滚!”孔德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宫女,又快速地给她度了一个眼神,那宫女反应过来,知道孔德是在帮她,连滚带爬的又是退了出去。 眼梢睨了下太后沾染上茶渍的裙裾,孔德扶着太后坐下,“奴才听说尚衣局最近又做了一批新款式的衣服,娘娘去不要去看看?” 太后沉沉地叹了口气,“都下去吧,哀家今日没有心情。” 孔德怔了一下,自从二十多年前太后进宫做皇后的时候,他就跟随在她的身边,什么时候见过她这个样子,好像是从昨夜自刑部大牢回来之后就变成这样的吧。 也不完全是,在刑部的时候,太后莫名的让他配合着信王撒了谎,他当时觉得奇怪,后来回来的路上几次想问问,可是她是太后,他是奴才,太后不说,他就知道自己不该问。 他记得太后 当时特别的着急,而且还没有直接回宫,就去了慕府,找御史台台主慕千识,他不知道太后和慕千识说了什么,从慕府出来之后,太后一直就郁郁寡欢的,一会儿着急,一会儿叹气。 他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晓得该怎么才能安慰她。 讪讪地垂了垂眼帘,孔德躬身告退,刚准备带着几名宫女太监离开,高位上的太后忽地又出声,“孔德,你留下!” 孔德一怔,旋即又飞快的应道:“是!” 最后一个出门的宫女将门掩了,房中就只剩下太后和孔德两个人。 太后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她不说,孔德也不敢开口问,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孔德才听到太后幽幽的声音,“孔德,你是从几岁净身进宫的?” 嗯?孔德垂着头,眼皮子一颤,没想到太后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回太后娘娘,十六岁。” “你也是十六岁。”太后喃喃低语一句,她说的什么,孔德几乎听不清。 不过,太后又接着说下去,“本该是成家立业的年纪,怎么进了宫?” 听到“成家立业”这四个字,孔德心头一震,“回娘娘,奴才家里兄弟姐妹九个,太穷了,所以才入宫的。” “那……你会恨你的父母吗?”太后朱唇轻蠕,声音中带着一丝薄颤。 第二百四十九章 应该是她 恨?孔德也曾无数次的想过这个问题,当初父母若是没有把他送进宫,那他现在是像普通老百姓一样,娶妻生子,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还是因为挨饿受冻,早就死在街头,被野狗给饱腹了呢?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太后还在等着他的答案,虽然他没有抬头,但还是能感觉到太后的目光在他的头顶盘旋,略一思忖,他张口答道:“其实,这种事情不能简单的说恨不恨吧,父母当时也是迫于无奈,不然又怎么舍得将自己的孩子送走。奴才虽然失去了一些东西,但是也得到了很多,比如奴才能够服侍太后娘娘,这就是奴才这辈子最大的福分了。” 孔德的话音落,太后也不再说了,而是陷入了沉默。 好久,太后才朝他摆了摆手,“下去吧,哀家想一个人静一静。” 孔德看太后单手扶着额头,很是疲惫的闭着眼睛撑在桌案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终是只应了一声,就躬身退出去了。 孔德退出去没多长时间,慕千识就来了,而且还带着一个身穿宽大黑袍的人,那人脸上带着面具,头上又盖着巨大的帽子,几乎将脸遮的严严实实,只能从身形中依稀辨认,这应该是个男人。 在孔德通禀之后,慕千识和他身后的这男 人就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凤栖宫。 只是,两人还没走几步,太后就急急忙忙地冲了出来,她的身上仍旧穿着那件脏了的衣裙,并没有换下来。 慕千识眸光一顿,还未来得及开口,太后已经一把攥住他的袖襟,丝毫不顾他的身后还有一个男人。 “是她吗?她怎么样?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太后迫不及待的一连问出三句。 慕千识微微蹙了蹙眉,眼梢余光挑了眼身后站着的男人。 那男人也很有眼力劲儿,一看两人的情形,就很识趣的转身离开,走到殿外。 大殿中,就只剩下太后和慕千识两个人。 慕千识这才抬手裹着女人的小手,不过眉心依旧不展,“经过手下的婢女确定,她的左肩膀上的确有一个梅花形的胎记,又是从红衣教来,最重要的是她和你当年很像。” “所以,应该是她,只是在她身上没有见到当年留下的那只凤血玉镯,想来应该是没有带在身上。” “她这两天应该是太累了,我将她安排在了慕府的停秋院,大夫已经给她检查过了,都是一些皮外伤,休息十天半月的就好了。” 慕千识用半带着安慰性的语言和太后说着,太后眸中先是一喜,继而又是满满的心疼和担忧。 顾北烟是她的女儿, 真的是她的女儿。 虽然昨夜收到司徒毅送来的纸条的时候,她很是诧异又很怀疑,她也一度想过这可能是司徒毅想要利用她救人的计策。 可是忍耐了一会儿,她还是沉不住气,她的女儿,十八年没见了呀,她也是时时的牵挂,忽然间有了消息,她怎么还能坐得住? 所以,昨夜她就抱着去看一看的心态,去了刑部,去见一见那个她从未见过的顾北烟。 进大门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了院子里那个落魄瘦弱的小身影,当时她的心都颤了,虽然顾北烟的脸上有很多的污渍,蓬头垢面,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可是那丫头的模样,神韵,和她自己当年真的是有八分相似。 当然,她只看了那一眼,就不敢看了,她的心跳慌乱,她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更害怕让司徒羽看出什么来。 因此,她不得不配合司徒毅,不让司徒毅在司徒羽面前说出什么来。 她也知道,她这些年虽然权势强大,但是公然让皇帝释放一个行刺的刺客,那还是说不过去的,而且也容易招人怀疑。 又为了让顾北烟少在牢里受苦,她灵光一闪,反其道而行之,催促司徒羽赶紧处决顾北烟。这样一来虽然时间有些仓促,但她能让慕千识尽快将顾北烟换 出来,换个身份,少受些苦楚。 慕千识也的确没让她失望,她前脚出了慕府,慕千识后脚就开始行动,虽然慕千识找来帮忙的这个人让她有些意外,但对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只要能将顾北烟救出来就好。 现在,人是救出来了,身份也差不多确定了,但是她又该怎么面对呢?这一切,她给怎么跟顾北烟解释? “千识,你……你跟她说了吗?”太后仰着美眸,眸中情绪复杂。 “哎,”慕千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她说,现在只能让她先养着伤,这件事,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 “我想去看看她,昨晚我见到她浑身是伤,我……”太后眼眶微红,“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尽好自己的职责……” “青儿。”慕千识的眸光心疼地凝落在她的脸上,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女子一心的难过和愧疚,依靠着男人的胸膛,心里想的都是见到顾北烟该说些什么,怎么做才能弥补这么多年的缺失。 然,在女子看不到的地方,慕千识眼眸深凝,儒雅清冷的眸底一片幽沉。 凤栖宫外,大太监孔德站在凤栖宫的门口,手执拂尘,忠心耿耿地坚守在自己的职位上 。 黑袍男人从大殿里走出来,站在凤栖宫巍峨高高的台阶上,他实在是太过打眼,包括他的气质、打扮,都是那么的惹人注目。 幸好因为太后心情不好,凤栖宫这边的宫女太监都被孔德驱散了,不然被人看到他的这副打扮,肯定又会以为是有刺客来了。 对皇宫不熟悉,孔德直愣愣的站在那儿,似乎也没有想理一理这个黑袍男人的意思,时间一长,黑袍男人就觉得有些无趣,捡脚在外廊里来回踱步。 累了,就靠在一根距孔德有一段距离的一根柱子旁歇着,凝眸远眺着皇宫中高高低低的屋宇建筑。 正出神,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头上砸了一下,神识蓦地归拢,凝眸一看,是一块小石子。 他第一反应的看向孔德,因为这里除了他好像就剩下孔德。 可是孔德一脸正经的侧对着他,眸光凝视前方,连拿拂尘的动作都没有改变,哪里有拿东西砸过他的迹象。 他正看着孔德皱眉,脑袋上竟又被砸了一下。虽然隔着厚厚地帽子,并不是很痛,但是这让他很不爽。 好在这一次他没有出神,感觉到了石子砸来的方向,循着那方向抬头,骤然撞进一双漆黑如墨的深瞳。 黑袍男人先是一怔,继而眸中闪过一抹欣喜。 第二百五十章 一片痴情 黑袍男人淡瞥了一眼旁边无动于衷的孔德,足尖一踮,身子轻旋,轻灵的身影瞬息跃上了屋顶。 孔德听见一阵衣风,微微一愕,转眸望向黑袍男人刚才所站的地方,早就没有了人影。 摸了摸脑门,孔德一阵莫名其妙,既不知这黑袍男人的底细,也不知道这黑袍男人是来做什么,一转眼的功夫,竟然又走了。 不禁皱了皱眉,这慕大人一会儿要是再来找这男人可怎么办?告诉慕大人,黑袍男人走了? 黑袍男人跃上屋顶,却并未看到人,深邃的瞳微微一眯,扬目四扫,恰捕捉到一截不远处屋檐下即将消失的衣角。 青铜面具下唇角邪肆的一挑,提步追了上去。 司徒毅和桑行走的不快,寻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没多大一会儿,黑袍男人也跟了过来,停下来。 “司……徒毅?”黑袍男人看着眼前蒙着面的两个人,还不太敢确定,稍稍带着一些迟疑,他只是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觉得有些像。 “嗯。”司徒毅只轻应了一声,但不同于黑袍男人的是,他的声音笃定从容。 “还真是你啊!”黑袍男人甫一停住步子,就喜悦道,声音熟悉。 赫然是秦歌! “ 本王还没问你呢?怎么打扮成这样跑到皇宫里来?还在凤栖宫的门口。”司徒毅星眸轻挑,觑着秦歌。 秦歌有些不好意思的勾了勾唇,幸好有脸上青铜面具的遮挡,司徒毅这厮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我这还不是为了帮王爷救顾北烟吗?” “顾北烟?她现在在哪儿?你已经把她救出来了吗?”秦歌的话音还没落,旁边站着的桑行就忍不住激动的问出声。 “嗯?”秦歌似是没有想到司徒毅旁边跟的竟然是桑行,还以为是个小厮呢,乖乖顺顺,不发一言的。 “原来是桑都尉,你不必担心,顾北烟已经救出来了,现在在慕府呢。只是我听说桑都尉被皇上下令禁在府中,怎么……” “顾北烟在慕府?你送去的?”司徒毅自然知道秦歌想说什么,为了避免桑行尴尬,就不让他说下去,直接把他的话打断。 “是,”秦歌的视线从桑行脸上收了回来,转眸看向司徒毅,“昨夜慕千识忽然找到逍遥阁的人,说要跟我们合作,我恰好在帝都的逍遥阁分阁,一听是要救顾北烟,想着顾北烟和王爷关系匪浅,帮了他也算是间接的帮了王爷,所以就答应下来了。” 男人面具下俊美如 俦的容颜稍稍一沉,眼尾不经意的淡扫了一眼手边的桑行,见桑行听着秦歌的话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星眸稍冷,撇着秦歌,“什么叫顾北烟和本王关系匪浅,明明是自己觉得亏欠了人家,少把本王拉下水。” 仿佛被人戳破了心思一般,秦歌的眸光躲闪,底气不足的反抗了一句,“哪有,本阁主什么时候亏欠她了?” 司徒毅没再说,不过在场的另外两个人也都明白,司徒毅说的是上次在信王府,秦歌射杀了顾北烟的花蒲扇的事情。 “顾北烟现在怎么样?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见她?”桑行现在无心于其他的事情,她只想确定一下顾北烟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现在不行,逍遥阁和慕千识的合作还没有谈完,我一会儿还得去凤栖宫,走不开。”秦歌稍显为难道。 “顾北烟住在慕府的什么地方?”司徒毅直接问道。 “停秋院,那有很多侍卫守着,而且距离慕晓住的地方挺近的,你们要想进去估计不大容易。”似是了然了司徒毅的意思,秦歌稍显担忧道。 “走。”司徒毅捉了桑行的手肘,提步就走。 “喂。”秦歌都没来得及说,顾北烟重伤虚脱,现在正昏迷着,还 没醒呢,他们就算现在去了,也没什么用啊! 但是秦歌一抬头,两个人已经没有了影踪。 慕府。 慕盈听到逍遥阁阁主秦歌来的消息的时候,正倚靠在贵妃榻上,唉声叹气,心情不悦。因为早上她听随侍的婢女春兰说,今早她还没起床的时候,秦歌来了他们府上,和她父亲说了一会子话就出去了。 她正遗憾郁闷着呢,青州一别,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秦歌,有好几次出门路过逍遥阁分阁,她都特别想进去看一看秦歌在不在,可是又怕贸然前去,一是他不在,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不定反而会让他觉得她有些轻浮。 所以,当家丁跑来说秦歌前来拜访的时候,慕盈基本上是从贵妃榻上直接弹了起来。 秦歌来了?天呐,秦歌来了! 父亲进宫去了,二哥最近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反正进进出出忙的不得了,这会儿子估计也不在府上,所以家丁才会过来报给她。 是她的一片痴情感动了上天吗?才会给她创造出来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不行,她要克制一下情绪,慕盈激动的让家丁先好好招待着,又吩咐春兰赶紧把她那套两天前才做好的新衣服找了出来。 唯恐让秦歌等急了 ,慕盈认为自己只是简单的收拾打扮了一下,就匆匆的赶往招待秦歌的花厅。 但饶是如此,但跟在秦歌身侧的小厮在见到慕盈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叹一把,好乖乖,这个女人对秦歌还真是一片痴情啊! 就算是见秦歌,也不用穿的如此庄重华丽吧,慕盈那一身宝蓝色的衣裙,绣花纹样繁复,绣工精致,如果近距离仔细看,还能看到上面带着的隐隐的双层暗纹。 这华丽程度,恐怕都快赶上太后的凤袍了吧? 还慕盈的那张小脸,樱桃小嘴鲜艳欲滴,眉目如远黛,脸面上铺满了脂粉,小厮隔着好一段距离,甚至都能问道她身上的脂粉香。 最夸张的还要数慕盈的头上,小厮真是怀疑,慕盈是不是把自己所有的首饰都带了上去,看点翠的绾凤冠,小厮看一眼都觉得头重。 眼尾偷偷地斜觑了一眼旁边站着秦歌,只见对方面色无波,眸色无澜,淡然自若,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秦阁主,好久不见,慕盈有礼了。”慕盈对着秦歌施施然一拜,举止温雅,率先开口。 “慕小姐不必如此客气,是秦某唐突了,没有打声招呼就忽然来拜访。”秦歌亦是举止大方的虚虚扶了慕盈一下。 第二百五十一章 称呼都改了 慕盈又惊又喜,更是被他忽地倾身相扶,使她嗅到了他身上幽幽暗香搞得小鹿乱撞。 桃花粉靥,略带羞涩,攥了攥手中的丝绢,一边示意秦歌,“秦阁主请坐。”一边又扭头看向随她而来的春兰,“春兰,还不快把咱府上最好的茶奉上。” 秦歌拾步走到椅子边,一撩衣摆坐下,听见慕盈的话,抿了抿唇,没做声,倒是他身后的小厮,极快地无声无息的撇了撇嘴,不由得又想起当初在雪海山庄的时候。 没错,这个小厮就是桑行,而秦歌则是司徒毅假扮的。 想要从慕府带走人的确不容易,而且带出来带到哪儿又是个问题,想一想,顾北烟既然是太后的女儿,想必呆在慕府才是最安全的。 这样想着,桑行他们也不打算把顾北烟带走,只是来看看她,确认一下她现在的状况而已。 但他们若是以真实身份,难办慕千识或者慕府的人会否认,相较之下,用秦歌的身份就容易多了,毕竟是秦歌帮着慕千识把顾北烟救出来的,虽然他们不知道秦歌是怎么救的,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要利用秦歌的身份见到顾北烟。 此刻,慕千识和秦歌都还在宫里,秦歌说他们还有事要谈,所以应该不会很快回来,这就给了桑 行和司徒毅很好的机会,正好借此机会混到慕府,去见顾北烟。 他们来之前还有点担忧,虽然慕千识这个老狐狸不在,但慕千晓那个大魔王还是在的啊,还以为要想什么办法周旋一番,没想到慕千晓竟然也不在。 只剩下慕盈一个人在家守着,这事儿就容易多了。 可是看到慕盈一副千娇百媚的样子对着司徒毅,桑行就忍不住想起之前在雪海山庄的时候,她知道慕盈对秦歌的心思,心里就有些不爽。 不过说来也巧,两次了,在慕盈面前出现的秦歌都是司徒毅假扮的,不知道慕盈若是知道真相之后会怎么想。 眼看着慕盈和司徒毅在那儿聊起闲天来,桑行就有些心急了,哼,顾北烟现在什么情况还不知道,某些人倒是有心情和佳人举杯对酌。 一股莫名的小情绪混合着担忧涌上来,桑行的小手就好像控制不住一样,一抖,借着袍袖和司徒毅身形的阻挡,偷偷地在司徒毅的背上死命的拧了一把。 嘻嘻,死男人,看你还记不记得正事! 司徒毅正端着茶杯的白壁的大手一顿,眸光轻敛,薄削绝美的唇轻勾了一下,“慕小姐,本阁主好不容易来一次慕府,还没有见识过大名鼎鼎的慕府长什么样呢,慕小姐就不带本阁主 参观一下吗?” “啊,”正眼波款款,侃侃而谈的慕盈一愣,旋而又不好意思的笑道:“是,是盈盈疏忽了,只让秦公子在这儿喝茶,确实是应该带着秦公子四处转转,熟悉一下府中的环境。” 慕盈身姿袅娜的起身,冲司徒毅做着请的动作。 司徒毅星眸一动,优雅的站起来,在慕盈的带领下,玄黑的衣袍轻荡,拾步而行。 桑行悻悻地跟在两人的后面,勾着头直偷偷地撇嘴,心底里也是满满地无语,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连称呼都改了。 秦公子长秦公子短的,竟然还自称盈盈,啊呸!这是她的男人啊她的男人! 出门的一瞬间,慕盈特别自然的轻轻转了一下美眸,看了眼身侧的春兰,春兰几不可察的对着主子弯了弯唇。 慕盈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回眸光,纤纤玉手遥遥一指,“秦公子,你看,那边是我们慕府的正房大院,名叫紫宸院,是盈盈的父亲居住的地方。” “钟灵毓秀,气势磅礴,好宅院!”司徒毅随口赞道,慕盈却欣喜的不得了。 沿着小径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一个小亭子,被一片枝繁叶茂的常青树包围着,清雅的意境十足。 慕盈美眸轻动,旋即提议亭中休息一会儿,司徒毅欣然应了,桑行却 冥思苦想着怎么才能脱身,跑到停秋院里看一眼。 正惆怅间,却听慕盈吩咐春兰去取几盘点心来,春兰稍稍犹豫了一下,为难道:“小姐,那沁芳斋新送来的点心有而是多种呢,奴婢虽然知道小姐的口味,却不知道秦公子的口味,不如……让这位小哥跟奴婢一起去取吧?” 春兰那眼角瞟了瞟桑行,一副殷殷期盼的模样。 桑行虽然知道春兰是刻意的想给慕盈和司徒毅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但仍旧是正中下怀,只要能脱离开慕盈的视线,她就有机会去找停秋院。 司徒毅眼波轻动,看了一眼慕盈,似是见她也微微带着期盼,转而又看了一眼桑行,终于松口,“去吧。” 这两个字,在桑行和慕盈听来,简直都是宛如天籁。 她们都以为事情是在按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心情难免雀跃。 桑行是惯了内心惊涛骇浪,仍能做到表面波澜不惊的,所以看上去仍旧是的相当的平静,只是淡淡地屈了屈膝,应道:“是!” 慕盈的欣喜却是溢于言表的,桑行都随着春兰走出一段距离了,甚至还能听到慕盈婉婉地笑声。 “哎呀,瞧盈盈这脑子,”慕盈忽然小嘴一翘,责怪起自己来,“只让春兰端点心来,却忘了吩咐她送茶 ,这要是只吃点心,可不把人噎坏了。” 司徒毅抿了抿唇,修长的手指在石桌的桌面上轻扣,未语。 慕盈继续笑道:“秦公子在这里先稍等一会儿,盈盈这就去亲自给公子沏茶来。” “好。”这次,司徒毅特别痛快爽利的答了一个字。 慕盈起身,拂了拂裙裾,悠悠然转身,袅袅娜娜的离去,司徒毅始终面色浅浅,眼梢睨着慕盈离去的方向。 待到慕盈转弯消失,司徒毅眸光一沉,纵身离开亭子。 桑行随着春兰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四周无人,翦瞳中一抹光亮闪过,忽地一捂自己的肚子,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你怎么了?”春兰闻声错愕的回头,疑惑的看着桑行。 “春兰姐姐,我……我忽然肚子疼呢,你们府上的茅房在哪儿?哎呦,痛死了,忍不了了。”桑行装模作样的喊着,跟真的一样。 “啊,在那边呢!”春兰朝着某个方向指了指,话音还没落,桑行已经朝着那个方向一溜烟儿的跑过去。 背对着春兰,桑行弯了弯唇,终于把春兰甩掉,有机会了。 望着桑行狼狈而去的背影,春兰疑惑的眸一闪,蓦地现出一抹阴谋得逞的阴鹜。 这一切果然都在她家小姐计算之中,这一步已经成功,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必死无疑 离开了春兰的视线,桑行就开始东找西找,因为不知道停秋院在哪里,所以她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也不知道司徒毅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脱身。 转过一面山墙,桑行扫视了一圈,忽地眸光一顿,身子往后一缩,隐在山墙后面,偷偷窥视着。 视线范围内,正对着的,是慕千晓居住的地方,当然,让桑行惊异的不是这个院落,而是她和司徒毅来的时候,家丁说慕千晓不在府上,可她现在分明看到慕千晓正坐在庭院的门口。 慕千晓背倚着门框,手边放着一只酒壶,一条腿斜搭在门槛上,一袭月白色的软袍,低眉敛目,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那副样子,就给人失魂落魄的感觉。 这是借酒浇愁呢? 一想到慕千晓和母亲的关心,桑行心里就觉得怪怪的,母亲当初怎么就会看上这种虚有其表的败类呢? 算了,不管他,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找停秋院在哪儿。 避过慕千晓的视线,桑行在附近徘徊了一圈,果然就找到了传说中的停秋院。 不过,这不好进去啊。 院门口清一色的站了十二名护院家丁,一个个都是膀大腰圆,手执长枪,一看就不是吃素的。 远处的院墙边倒是没有 人守着,也能很好的规避家丁的视线,但是这院墙贼高啊,桑行站在墙角下朝上看,简直就觉得望不到头。 若单单是墙高一点还好,桑行虽然受伤,但提口内力,说不定还能翻上去,可是最让人无语的就是墙头上竟然还插着一簇一簇的密密麻麻的琉璃刺。 阳光下,那些晶莹透明的刺闪闪烁烁,看上去纯洁美丽,但这要是一下子扎上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怎么办? 桑行站在墙角下仰头望天,沿着墙根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能够轻松越进的突破口。 要是司徒毅在就好了,他的武功那么高,说不定可以飞过这道高墙呢?桑行正这样仰头想着,眼前忽然一花,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天上飞过去,速度快的连个眨眼的功夫都不到。 “咦,是我看错了吗?我怎么好像看到有什么人从院子里飞出去?”一个家丁同样觉得眼前一花,但似是又不相信人会有这么快的速度,扭头问值守的同伴。 “我好想也看到了,但是人有这么快吗?”另一个家丁接口。 “应该是只鸟吧。”又有人接口发表自己的看法。 “不管是什么,老爷让我们负责守在这里,就不能出任何岔子,丁七,你进去看看,里面的人 还在不在?”最先说话的家丁一脸的严肃认真,显然对于慕千识交给他的任务格外谨慎。 “是。”被喊的那个叫丁七的家丁当即转身进入院子。 桑行躲在不远处的墙角下,自然是将几人的谈话都听入耳中。 不过她却偷偷地松了口气,因为她确定刚才的确是有人从院子里飞出来了,而能够有次速度的人,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司徒毅了。 司徒毅从院子里出来,说明他已经见过顾北烟了,而慕千识对顾北烟看护的如此小心谨慎,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所以,桑行计较了一下,就决定不再进停秋院,而是折返回去,找司徒毅,问问他就行了。 一路上小心谨慎的绕开慕府的耳目,桑行沿着原路返回,约莫着快要走到她和春兰分手的地方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拿着扫把的小丫鬟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了一番,疾步朝廊檐下走,并且压低了声音喊:“春兰姐姐。” 桑行轻轻蹙眉,这个小丫鬟好像有点熟悉的样子,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这不就是刚才她去停秋院的时候,看到的在慕千识院子前打扫的小丫鬟吗? 顺着这小丫鬟跑的方向望过去,桑行果然看到廊檐下正端着两碟点心的春兰疑惑的回头 。 见是府中一个打扫庭院的粗使丫头,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态度不是大好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小丫鬟带着讨好的笑,低着声音:“春兰姐姐,那边的停秋院里是不是住着一个特别重要的人啊?” 听到小丫鬟提到停秋院,桑行当即来了精神,认真的偷听起来。 春兰脸色蓦地一边,紧张的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在,这才低着嗓子训斥道:“你一个粗使丫头,好好扫你的地就是,打听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小心老爷和小姐知道了,撕烂你的嘴吧。” 小丫鬟明显的被春兰恶狠狠地语气吓了一下,缩着脖子,垂着脑袋,但眼梢却抬着,有点委屈的说道:“春兰姐姐,不是的,我是看到刚刚有人偷偷进去了,所以才给您汇报一下的。” “有人进去?怎么可能?老爷明明是让少爷守在那里的,少爷武功高强,谁还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进入停秋院?”春兰显然不信。 桑行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慕千晓坐在门口喝酒,是因为要守着停秋院,不过就慕千晓那状态来看,恐怕也没几分心放在停秋院上吧。 容不得桑行多想,只听春兰又继续说道,“不过也没关系,就算有人能偷偷的混进院子 ,他也进不去正房,听小姐说正房四周可是有五十名精兵守着呢。那人若是想进入屋子,除非是从屋顶的天窗,不过嘛……” 春兰说到一半,忽然一顿,眸中掠过一抹阴鹜。 “不过什么?”小丫鬟好奇问道。 春兰继续下去,“不过此人也一定不能活着出去。” “什么意思?” “嘿嘿,听小姐说,少爷为了防止有人闯进去,就在那屋顶的天窗上涂了强效的**,接触到皮肤就能中毒,此人若是从天窗进去,可不就沾上了毒。” “这种毒半个时辰之内就会毒发,但是与众不同的是,这种毒药毒发起来当事人根本就不会察觉,而是会突然猝死。一般人纵然是知道了自己中毒,但是身体没有反应,又怎么会想到用那种方法解毒,所以,你说,这人是不是必死无疑?” 春兰的脸上不无得意。 小丫鬟显然是****的,听了春兰这样说,小脸微微发红,但还是觉得神奇的不得了,红着脸问春兰:“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神奇的药?”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何况咱们少爷本来就是制药的高手,调出这种药来也不为奇。”春兰一提到慕千晓,一脸的自豪和崇拜,好像慕千晓就是她的一样。 第二百五十三章 更重要的事情 “好啦,既然没有其他的事,你就先退下吧,小姐还在那边亭子里等着我呢。”春兰打发道。 “是。”丫鬟有些讪讪地,本来还以为通风报信,能到得到什么好处呢。 春兰瞥了小丫鬟一眼,端着两碟子点心婷婷袅袅的走了。 桑行却在原地惊得目瞪口呆。 娘嘞,司徒毅刚刚去了停秋院,不会中毒了吧?瞳孔一缩,桑行拔腿就跑,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她必须马上找到司徒毅。 桑行不知道,在她跑开的一瞬,背对着她的春兰眼梢一斜,扫了眼刚刚桑行藏身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她家小姐就能得偿所愿了吧,哈哈! 没错,这就是她们做的一出戏。 早上听到秦歌来的消息的时候,她家小姐虽然真的是很激动,但还是不是聪慧和理智。秦歌黎明前刚来过一次,这次又来做什么呢? 难道真的是单纯的来拜访慕盈?慕盈虽然有些自恋,但还算是又自知之明。 仔细一琢磨,就觉得事不简单,从黎明前秦歌来的那一趟,到现在,慕府发生的最大的事情恐怕就是停秋院里忽然多出来的那个人。 那人是谁,是男是女,是做什么的,慕盈和春兰都不知道,但是她们心里都知道这人绝对是 极为重要的。 不然慕千识不会将府中的百名精锐士兵拨去一半就守着一个停秋院小小的正房,更不会让人在停秋院**的墙头上装满了琉璃刺。 要知道停秋院的院墙本就是慕府中最高的院墙,防守极为严密,一般的轻功高手也不肯能一跃而过,但就是这样的院墙,慕千识还不放心。甚至他还让慕千晓也守在附近,无事不要出门。 虽然没有明说是让慕千晓保护停秋院里的人,但那意思却很明显了,停秋院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慕千晓还能坐视不理? 这样一系列的举动,都能让慕盈意识到,停秋院里的人,非同一般。 所以,在这个关头,秦歌突然到来,让慕盈不由得就往停秋院的方向去想。 慕盈在临去花厅见秦歌之前,就想了一个计策,她让春兰按照她的吩咐,先是引开秦歌的小厮,然后她再离开,给秦歌制造一个单独的机会。 秦歌若是真的是为停秋院里的人而来,一定会借此机会前去停秋院,停秋院正房四周都有人,若想进入,就只能从天窗。 这时候她让春兰再有意无意的在秦歌的小厮面前说秦歌中了毒,小厮听了之后,一定会赶快去通知秦歌,到时候她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出现 ,秦歌为了解毒,定会顺水推舟,一场好戏就这样成了。 果然,一切都顺着她原先预想的那样发展,秦歌也的确是不出她所料的那样,是为了停秋院的那人而来。 慕盈一边煮着茶,一边打着她的如意算盘,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成了逍遥阁的阁主夫人了,看到时候谁还敢欺负她,纵然是慕晓,也得给她几分尊重了吧。 越是回想,慕盈越是觉得自己聪明睿智,又有勇气和魄力。 想这事件,儿女情长,男女之事,十之八九都是男方主动,可她慕盈向来心气儿高,十多年来能入她眼中的,也就只有秦歌这一个男人。 缘分这个东西,它可不只是机遇,它还需要自己给自己创造机会,虽然秦歌已经有夫人,但是她也不惧,她相信,凭借她的实力,一定可以打败另外一个女人,成为秦歌的正室。 只是她和秦歌无法常见,接触的机会也不多,她就必须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快刀斩乱麻。 这么优秀的男人,这么让她心动的男人,值得她慕盈为之主动,她一定要牢牢的抓住。 这边,桑行还在疯狂的找司徒毅。 虽然她刚才没有看到那人的模样,但是她有种感觉,她几乎可以十分的确定,方才从停秋 院飞出来的人就是司徒毅。 他一定已经中毒了,她必须赶快找到他,告诉他这件事。 但是慕府这么大,桑行又是一个方向感不是特别强的人,想要绕开春兰,尽快赶往小亭子的方向,桑行越是着急,却越是找不到正确的路。 而且,司徒毅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回了亭子那里,哎,好麻烦。 就在桑行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快要急的疯了的时候,终于眼前一晃,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了她的眼帘。 桑行心头一跳,真的是差点喜极而泣了,飞快地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司徒毅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样?” 两个人本来还在闹别扭,桑行忽然出现,抱住他的胳膊就让司徒毅很惊讶了,又这样劈头盖脸的问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司徒毅更是一阵疑惑。 但虽疑惑,对于桑行这样忽然亲昵的举动,司徒毅心中还是很开心的,轻松的扬了扬眉梢,“我难道该有什么问题吗?” 桑行一怔,忽然想到春兰说中毒的人自己不会有任何察觉,心里面那个郁闷啊,她总不能直接说他可能是中了**?多尴尬,多奇怪呀。 转念一想,换了个说法,“你刚刚是不是进停秋院了?” 司徒毅星眸轻 闪,警惕地扫了扫四周,“怎么啦?你不是想确定顾北烟还好不好吗?” 桑行现在还哪有心思去管顾北烟,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一定是进去了,急急地问:“你是不是从天窗进入正房的?” 司徒毅眸中闪出一抹讶然,浅笑着看桑行,“你如何知道的?” 啊!那就真的是从天窗进去的了。 本来还抱着一线希望的桑行这下子彻底的傻脸了,怎么办?这个男人真的去了,真的中毒了。 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啊,不现在都不到半个时辰了,桑行皱着眉,心里急的抓狂,鬼鬼祟祟的侧首环顾四周。 司徒毅不知道她做什么,但见她眉头深锁,还以为她是担忧顾北烟的情况,薄削的唇瓣轻动,刚想告诉她。 没想到被她抱着的手臂一紧,桑行已经扯着他快速的朝一个偏僻的方向跑。 司徒毅心头莫名,想说的话也就咽了回去,“怎么了?是我被人发现了吗?” “不,不是,你没有救出顾北烟,他们应该不会发现你,但是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桑行说的急切。 两人说话间,桑行已经扯着他来到了一个厢房的门前。 这个地方偏僻,没有人守着,门上也并未落锁,桑行牙一咬,心一横,推门而入。 第二百五十四章 真的是你吗 门开,是一个小小的花房,里面放着花锄、花铲、花耙等杂七杂八的种花工具。屋角的位置还有几盆未开的不知名小花,应该是用来替补园中花卉的。 屋子里并没有人,想想也是,冬日里种的花并不多,而且刚下过雪,天什么时候晴都不知道,也不会马上把花搬出去。 扯着司徒毅进去,桑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一伸手,“啪”地一声把门关上,并且插上门栓。 微微喘西着,桑行都不及看一眼司徒毅一脸懵逼的表情,水眸一扫屋内,屋子很小,除了那些工具什么的,也没有剩下多少地方。 看来看去,唯一能让人容身的地方,就只剩下那几盆花旁边的一张榆木桌子。 桌上铺着黑白线条相间的桌布,还放着两只制作很粗糙的茶杯,应该是下人们平日打理花草累了,会过来稍稍休息一下。 将桌布和茶杯打包收起来,一股脑扔到了旁边的一张旧椅子上。 可是,那这张破破大的桌子还是让桑行很是嫌弃,紧抿着唇,微微蹙眉。 “到底怎么了?”司徒毅终于在她犹豫的瞬间,抓住了说话的机会。 “哎呀,快来不及了,先脱了吧。”桑行急的一跺脚,转回身,伸手就去解 司徒毅的腰带。 纵然是带着人皮面具,司徒毅俊美如俦的脸上还是难以掩饰的露出了震惊之色,先前还一直不愿意和他说话,就是说上一句也是冷言冷语的。这怎么一会儿功夫不见,一见到他先是抱住他,急着寻找偏僻的房屋,还栓了门。 然后又让他先脱了,还主动去解他的腰带,这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一颗心脏从未有过的失衡般的扑通扑通乱跳,但他也同样一头雾水,抬手捉住她的小手,又顺势反手去探她的脉象,“你到底怎么了?” 说话间,自然也探出她的身体状况,虽然身体仍旧虚弱,但是也没有中那种毒的迹象啊! 见他如此动作,桑行自然知道他是以为自己中毒了,一边迅速的解释着,一边又将手从他的手心抽出,“此事说来话长,我没事,是你有事,快点办正事,完了再跟你解释。” 桑行不知道还剩下都长时间,春兰说半个时辰,很快的,他们出来已经好一会儿了,她不能让他死,纵然她可以强迫自己离开他,强迫自己不爱他,但是她绝不能看着他出事。 她要他平平安安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一刻,桑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她甚至觉得 自己可以为了让他活着而放弃任何东西。 说话间,她已经不再去解男人的衣服,而是快速的扯下自己的腰带,甩掉自己的外袍。 司徒毅站在一边都看傻眼了,生平第一次,他看得到一个女人这么迫不及待的脱自己的衣服,没有矫揉造作,没有羞赧,脱的理直气壮,脱的义正言辞。 桑行虽然平日有时也会口不择言,但是还从未如此奔放过。 张了张口,司徒毅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语言,“桑……行,真的是你吗?” 正脱到一半的桑行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见他还没动,又问出这么一句来,她自然知道他是惊讶于她惊世骇俗的举动,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啊! 有点头痛的揉了揉脑门,桑行顺手将脸上伪装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随着脱下的衣服一起扔到了桌上。 “信了吗?”桑行无奈又急切的小声轻问了一句,手中动作不停,一件件的衣物尽数除去,当然也包括里层的束胸。 熟悉的美丽的容颜骤然出现在空气中,一件淡紫色的兜衣包裹着女子玲珑有致的身姿出现在司徒毅的眼前。 司徒毅喉头一紧,星眸晦暗,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潮的澎湃,长臂一展,将女子的纤细的腰身裹入 怀中。 “桑行,这次是你主动的,本王可没有强迫你。” 薄削的唇瓣轻擦着她的额头,滚烫的气息撩拨这桑行的面孔,像是怕她再秋后算账一样,男人把话说在了前面。 桑行缩在他的怀中,心跳踉跄,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不顾及女儿家的矜持,主动甚至是迫不及待的献身,但是她也是急着救他不是? 嗯嗯,她有道理她有道理。 男人轻啄了她的额头,并顺势流连而下,桑行却是眉心一皱,急了,在男人的唇将落在她唇瓣上的一瞬间,她的脑袋往后一撤。 男人一愣,星眸不解的凝着她,以为她忽然反悔了,刚要说什么,桑行却已经急急地开口:“你一大男人,就不能快点,别搞这些有的没的了,直接办正事吧。” 司徒毅简直都快当场石化了,唇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个女人到底是要做什么?俗话说人有三急,可也没见过她这么急的,连亲都不让了,直接单刀直入是吗?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那么想吗?” “不想。”桑行回的飞快,干脆而不留任何余地,小手却急切的探到他的身上,去解他的衣带。 司徒毅的脸瞬间就冷了,这是个什么意思,一边脱他的 衣服,嫌他慢,让他快点,一边又斩钉截铁的说不想。 大概是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不大对劲,桑行微微抬眸,就看到男人刚才还晦暗炽烈的星眸如今淡若秋水。 意识到自己那句不想可能让男人受伤,桑行一边脱着他的衣服,一边又眉眼一弯,讨巧的冲他一笑,脑子转的飞快,“刚刚逗你的,增添情趣,你不就喜欢这样吗?” 说着,一点脚尖,凑上去,小巧诱人的唇就恰好吻上男人的喉结。 男人星眸轻动,眸中的寒不过一瞬消融,只是俊俏的容颜仍旧是面无表情。 桑行这边已经将男人的衣带全部解开,手一抖,就将他的衣袍扯开下来。 见男人不动,她又展开双臂,水蛇一样缠住男人的脖子,温声絮语,“好啦,就是逗逗你而已,别生气,我……那个……” 纵然是理由充足,且是为了救这个男人,桑行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脸,“我很想你,所以,你快一点,好不好?” 男人何其聪明,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这句我很想你是为了让他不生气才说出来的,但饶是如此,心里还是相当的愉悦,唇角微微勾了勾。 “你想本王,当然可以,但是你现在先告诉本王,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五十五章 舍出自己 桑行心里都快急疯了,但是男人执意事情弄清楚,她也只能简短粗略的跟男人解释了一句:“停秋院正房的天窗上有毒,中毒的人需要在半个时辰之内行男女之事,否则就会毒发猝死。” 司徒毅星眸轻敛,“你听谁说的?”这世界上还有这种毒,而且好奇怪的是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偷听到春兰和一个小丫鬟说的,哎呀,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我这可都是为了救你才献身的,你就不能快点吗?”桑行皱着眉急道,她就奇怪了,这个男人听到半个时辰就会猝死,怎么就没一点反应。 她这边都要火烧眉毛了,男人那边却是黑眸若水,听到她这么说,倒像是来了兴致,轻挑了眉梢,星眸灿若琉璃,柔柔地望着她。 “你愿意为了救本王,舍出自己?”男人问的那么一本正经,柔情款款。 桑行都禁不住有点恍惚了,但是好在有急迫的事情压着她,容不得她走神,连连点头,反正她的清白之躯早就给他了,也不在乎这多一次少一次了。 而且,就心底而言,她这辈子,也只会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他了吧,至少和他在一起,她虽然痛苦矛盾,但是绝没有抗拒,甚至还是很愿意的,这一点她很清楚。 嘴上却不愿 说出来,桑行倔强的嘟囔着,“我不舍了自己,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男人忽地唇角一弯,低低地笑,甚至赞同的点点头,“没有。” “那赶紧开始吧!”见男人没有什么问题了,桑行又赶快催促道,毕竟时间真的不多了。 “嗯。” 司徒毅答得干净利落,大手拥着她盈盈一束的**,星眸一掠,扫了一眼这间花房,还真是狭小拥挤,连个合适的地方都没有。 稍稍蹙眉,他抱着她身子一旋,将自己的中衣铺展到桌上,让后把桑行放上去,让她坐在上面。 一手撑着桌面,司徒毅微微倾着身子,忍不住抱怨,“你寻的这是什么地方,一点也不宽敞,本王都施展不开。” 桑行无语,这又不是打架,还施展不开,真是的。 偷偷地腹议,桑行却不敢说出来,她太知道他是什么脾气了,这个时候要是一怼他,万一他的倔脾气上来,一拍屁股跑了怎么办? 眼帘颤了颤,桑行还真有点委屈,明明是为了救这个男人,却搞得跟她减价大处理一样,这个世界可真不公平。 也没功夫和他闲话,桑行伸手就去解他的裤带。 男人眸色一暗,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倾身压了下来。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春兰一 走进茶水房,慕盈就满脸喜悦,脚步轻盈的迎了上来。 “小姐放心,奴婢已经按着小姐说的,将消息透露给秦公子的小厮了,相信现在他差不多也要找到秦公子了。”春兰回报道。 “很好,现在本小姐只需要回亭中等着就行了。”慕盈得意地笑道。 “小姐可真是聪明,料事如神,竟然能将事情猜的这么准,这下子,秦公子中了毒,肯定会想办法找人解毒。放眼咱们慕府,也只有小姐这样高贵的身份,才能配的上秦公子了。过不久,小姐就要成秦夫人了。” 春兰讨好的笑着奉承道。 慕盈拎着茶壶,斜睨了她一眼,“本小姐算不上聪明,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主仆两人说笑着,莲步轻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先前的亭中。 亭中空无一人,四下寂静,想必秦歌也快回来了,慕盈就坐在亭中等着,春兰则侍立一旁。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秦歌和他的小厮竟然还没有踪影,慕盈就有些着急,在亭中坐不住,便站起来东张西望。 “这怎么还没有回来,春兰,快去找。”慕盈等不住了,命令道。 春兰和另外的两个小丫鬟得令,慌忙跑去寻找。 “还没有找到吗?”须臾,春兰一回来,慕盈就问道。 “ 停秋院附近都没有。”春兰大口的喘着气摇头。 另外两个小丫鬟也接连回来,“小姐,紫宸院那边没有。” “小姐,芙蓉楼那边也没有。” 慕盈紧蹙着秀眉,真是急死了,这个秦歌会去哪儿呢?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慕府这么大,他肯定是离开停秋院之后又去逛了别的地方,怎么办? 要知道就让春兰说一个时辰了,半个时辰实在是太赶了。 “对了,你们有没有遇到秦公子的小厮?”忽地想起来,慕盈问道,他的小厮可是早就去找了,应该是找到了吧。 “没有。”三个人异口同声的摇摇头。 “算了算了,再去其他地方找吧。”慕盈烦躁的冲三个人甩了甩袖,自己也信步出亭,开始寻找。 小小花房内,战斗场面激烈,如火如荼。 纵然是严寒的冬日,皮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之中,两人依旧是大汗淋漓。 桑行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紧紧地攀着男人的背,侧首,屋角的几盆花仿佛虚幻的一般,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她拼命的咬着自己的唇瓣,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传到门外去。 男人奋力的耕耘着,光洁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低落。 “司徒毅,好了吗?”桑行压抑着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出声。 “急什么,本王什么时候快过?” 呃…… 司徒毅说的轻飘飘的,桑行却无奈了,现在应该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吧,也不知道还有用没用,看司徒毅的反应,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了吧? 桑行觉得自己都快虚脱了,男人却仍旧没有罢工的意思,凭借着那股子舍身救恩的毅力,桑行硬是咬牙撑着,一直到最后,看到有一片绚烂在眼前炸裂,她才软软地往桌子上一躺,几乎昏昏欲睡。 眼眶里积蓄的水珠也在这一刻不自觉的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司徒毅紧紧地抱着她,唇瓣在她的脸颊眉梢处游走,抚慰着她潮汐之后的空泛,吻到她咸湿的泪痕,心头一惊,星眸急切的望着她。 “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桑行闭着眼睛没有说话,这一次她倒真的不是不想理他,而是根本就没有说话的力气了,鬼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每次都有本是折腾的她连头发丝都不想动一下。 她不说话,男人就以为她是生气了委屈,遂低垂了眉眼,唇瓣凑到她的耳边,暗哑的声音流泻:“都是本王不好,以后一定会温柔一些的。” 以后? 桑行眼皮子动了动,张了张口,还未及发出声音,窗口忽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声响。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你还能控制 司徒毅眸光一敛,扭头望向窗子的方向。 桑行亦是瞬间提了一口气,困倦和懈怠全扫,小手紧紧的攥着身下的衣物作势要起来。 司徒毅回头望了她一眼,又顺势在她的额上轻啄了一下,这才窸窸窣窣地穿自己的衣袍。桑行背过身去,也开始穿自己的衣物。 在两人更衣的过程中,窗外不时地传来那阵“哒哒哒”的声音,响的桑行心烦意乱。 整理好衣物,桑行回过头,脸上还带着可以的潮宏,一转眸,就撞进了司徒毅的深瞳。 男人早就整理妥当,站在窗边,回望着她。 娘嘞自己穿衣服的样子岂不是被这个男人看的干干净净,桑行忽地想到这一层,脸上的潮宏又加深了几分,忸怩的撇过视线,心虚的不敢再和司徒毅对视。 司徒毅却是一脸的正经,似是没有意识到桑行想到了什么,只是在桑行拾步朝窗边走过来的时候,眉心轻蹙,箭步上前,一把捉了桑行的腕子,扯着桑行护在了身后。 窗外“哒哒哒”的敲击声越来越热烈,好像有人在轻叩,不过却并未听到人声。 司徒毅小心翼翼地的刚将窗子拉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小小地影子呲溜一下子就钻了进来,落在了司徒毅的胳膊上。 桑行定睛一看 ,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百灵鸟。 “咦,这只鸟是你养的?”桑行看这只鸟与司徒毅如此熟络,不禁惊奇道,她刚刚一直以为是有什么人在窗外,没想到竟然是一只鸟。 “是秦歌的。”司徒毅抬手将鸟捉了,边回答桑行。 从百灵的退脚上抽出一张极小的纸片,司徒毅伸手将百灵放了,将纸片展开,眉目轻垂。 桑行这时也看明白了,这只百灵应是秦歌送信用的,只是她见过信鸽,这用百灵送信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信上写什么?是宫里出了什么是吗?”他们出来的时候,秦歌正好在宫里,如今这个时候秦歌个司徒毅送信来,桑行难免会想到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或者更具体的说应该是太后和慕千识有什么事情。 “逍遥阁和,慕千识的合作已经谈完了,慕千识现在就在回府的路上,所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慕府。”司徒毅简略的说了一下,又像是害怕桑行不相信一样,顺手将纸条递给了桑行。 桑行自是相信他说的话,所以也没看,只是把纸条攥在手中,“那我们现在走吧。” “好。”司徒毅嘴上答应的爽快,但脚下却没有移动的意思,一双倾世的星眸摄在她的脸上,忽地倾身抬手。 意识到了 他想要做什么,桑行反应特别快的脑袋一偏,避开。“我今天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救你而已,你别多想,我之前说过的话还是作数的。” 司徒毅伸出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眸光一敛,忽地钳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过来,“你是海边长大的吗?管那么宽,本王想什么,想得多还是想的少,本王自己都控制不住,你还能控制?” 桑行蹙了蹙眉,无话可说啊。 司徒毅睨着她吃瘪的样子,满意的勾了勾唇,松开对她下巴的钳制,捉住她的腕,“顾北烟现在好得很,只是外伤很重,需要好好修养,我们先回去吧。” 司徒毅拾步就要去把门来开,桑行却快步抢在他前面,且是将门先拉开一条缝,鬼鬼祟祟的探出脑袋张望了一番,见四周没人,才扭头冲司徒毅一招手。 那样子,就好像他们是组团来偷窃的小贼,桑行负责探路,司徒毅负责搬东西。 司徒毅心情大好,浅笑着由着她去,因为毕竟是在守卫森严的慕府,司徒毅也不敢一直用轻功,两人躲闪着慕府内的家丁丫鬟,兜兜转转的离开了慕府。 门口守着的家丁见是“秦歌”和他的小厮出来,虽然奇怪他家的主子怎么一个人出来想送,但还是非 常顺利放两人出了门。 司徒毅先送桑行回了御都府,对砚心交代了一番之后,才回了信王府。午饭的时候,砚心又送了些吃的来,吃了点东西之后,桑行就躺在床上休息。 凝眸望着帐顶,好一阵,都还有一种恍在梦中的感觉。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让她伤神,知道顾北烟没事,她的心也就放下了。 只是不知道秦歌和慕千识将顾北烟换下来,今日被拉倒东街斩首的是什么人,按照秦歌的性格,应该不会和慕千晓一样滥杀无辜。这样冒险换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叶坤和皇帝发现。 一想到慕千晓,眼前有陡然出现他坐在门槛上,失魂落魄的喝酒的样子,桑行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样七想八想的没多久,桑行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着的桑行绝对不会知道,她和司徒毅偷偷离开慕府之后,慕盈都快暴走了。 慕盈派人在偌大的慕府整整找了将近一个时辰,除了慕晓的院落和那个重兵把守的停秋院她不敢去,其他的地方被她恨不得翻个底儿朝天。 然,“秦歌”就好像从慕府蒸发了一样,死活找不到个人影。 直到慕千识回来,慕盈才停止了寻找,怏怏地去前院迎接 。 慕千识见她一脸的不喜,只当又是哪个下人惹了她,反正慕盈的脾气生来骄纵了些,他早就习以为常,也不当回身,只是淡淡地和慕盈招呼了一声,就径直拾步朝停秋院的方向去了。 慕盈站在原地望着慕千识远处的背影,越发的觉得自己委屈。 慕千识朝那个方向去,要么是看停秋院里的人,要么就是去看慕晓,前者还罢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可是后者,实在让她憋屈。 一母同胞,她几乎是从小就跟在慕千识的身边,大了些之后才去找慕晓,可是凭什么,慕千识对慕晓总是那么的偏爱,有什么好的总要留给慕晓,慕晓欺负她,慕千识也顶多是笑嗔一句,不痛不痒,从来不对慕晓发什么脾气。 可是对她,慕千识却严格了许。 还有就是这每次慕千识从外面回来,第一时间总要去找慕晓,看都不看她一眼。 难道就只是因为她是女儿他是儿子吗? 又加上几乎是到了手的秦歌又忽然消失不见,慕盈的心情简直就是差到了极点,凭什么老天就对她这么不公平,她不甘心。 愤愤地一跺脚,慕盈提了裙摆,拾步往外走。 “哎,小姐,你去哪儿啊,等等奴婢!”春兰眼见着主子往外走,连忙拾步追出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百试百灵 走到门口,两个守门的家丁讨好的和慕盈打着招呼,慕盈瞥了两人一眼,继续往前走,可是走了一步,又顿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可能是一直在府里找人找的习惯,看到个人她就想问一句。 “你们两个见到秦公子了吗?” “秦公子?”两个家丁相视一眼。 “小姐说的可是逍遥阁的阁主?”其中一个家丁问道。 “对,没错,你们见了?”慕盈一听两人似是见过的意思,立刻把身子也转了过来。 “一刻钟之前,秦公子和他的小厮已经离开了,怎么,小姐不知道吗?”那家丁莫名道,心里更觉得奇怪了,这客人走了,主人不出来送也就算了,这怎么都不知道? 慕盈蹙着秀眉,自然不会去回答家丁的问题,她就说怎么找遍了了慕府都找不到人,合着已经离开了,只是怎么也不和她打个招呼? 那小厮既然跟着他,就说明她想让他知道的话,那小厮已经传达给他了。 身上中了那样急性的毒,他难道就不紧张吗?不着急吗?还是他这样急匆匆的走了,就是为了回去解毒呢? 一想到后面这种可能,慕盈心里面就一阵抽搐,,她忙活了半天,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了,这让她怎么能不生气 ? 只是她离得那么近,秦歌怎么就不找她呢?她慕盈难道就这样的不堪吗?让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不声不响的离开,都不愿意要了她。 还是他猜出了那种毒只是她的谎言,他看出了她在撒谎,所以他生气离开了呢? 慕盈打心底里期望“秦歌”离开的理由是后者,那样她的心里还能好受一点,只是她不知道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她完全没有底儿。 “小姐,您到底要去哪儿啊,一会儿要吃午饭了,老爷见不到小姐会着急的,我们还是快回去吧。”春兰亦步亦趋的跟在慕盈后面,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都冲她和慕盈行起了“注目礼”,忍不住紧张,心里毛毛的。 也难怪,纵然是在权贵云集的京城,她家主子慕盈的打扮在人群里还是相当抢眼的,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尤其是慕盈又长得美貌,更是招惹了不少的目光,其中一些纨绔子弟竟然还冲着慕盈调笑。 春兰蹙着眉,为了尽快逃脱这让人厌恶的目光,她只能乞求慕盈。 不过走在前面的慕盈却完全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冷冷地笑:“着急?他会着急我吗?能让他着急的,恐怕只有他的宝贝儿子吧。” “小姐。”春兰自是听出了慕盈 这是在吃慕晓的醋,也不怪她家小姐这样,就算是在她这个丫鬟眼里,也看得出来,她家的老爷对二公子那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可是,在春兰的认知里,做父母的偏爱儿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女儿长大了迟早要嫁人,变成别人家的人,就连姓氏也要冠上夫家的,所以父母偏心,也没什么问题。 她家小姐又何必自寻烦恼? 春兰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慕盈不愿意回去,春兰也只能在后面跟着她在大街上闲逛。 “算卦改命,百试百灵,种下姻缘情蛊,保管有晴人终成眷属喽!”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个苍老衰弱的声音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传到慕盈的耳中。 慕盈忽地美眸一敛,侧首问春兰,“他说什么?” “嗯?”春兰一愣,正兀自烦躁着,何况大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她哪里注意到一个算卦的老头喊叫的声音,自然不知道慕盈问的是什么。 慕盈蹙了蹙眉,也不再问她,好在那老头又喊了一声,声音虽然弱,但慕盈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便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春兰紧跟在她的后面,不知道她又要唱哪一出。直到走近了,春兰才反应过来,她家小姐刚刚问她的竟然是 一个算卦的老头,亏她想了半天,还以为慕盈是问秦公子呢。 而且,这个算卦的老头也太磕碜了吧,衣衫破旧,周身一股子怪味儿也就不说了,他的长得也实在是有点……有点让人承受不住。 一头黑白掺杂的头发,乱蓬蓬的,就像是鸡窝,干枯的黝黑的皮肤,就好像是拿了一块树皮糊在了脸上,两只灰蒙蒙的眼睛上面一根眉毛也没有,塌塌的鼻梁上还顶着一个红彤彤的鼻尖,上嘴唇厚,下嘴唇薄,一张嘴才发现这老头还缺了一颗门牙。 春兰捂着鼻子,差点没把早饭给吐出来。 慕盈虽然也微微皱着鼻子,但显然比春兰是强多了的,“喂,你算卦灵吗?”慕盈冲老头问道。 老头仰头看着慕盈,嘿嘿一笑:“十卦九灵,不灵不要钱。” “好,你给本小姐算一算,若是灵了,本小姐付给你双倍的钱,若是不灵,本小姐宰了你。”慕盈面色冷冽的说道。 桑行是被景止给唤醒的,半梦半醒间,桑行微微眯着眼睛,眼前晃动的是景止朴素的脸,“都尉,醒醒啦,皇上来了。” 景止动作轻缓的晃动着桑行,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是轻缓的。 “嗯。”许是还没睡醒,桑行发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景止见 桑行翻了个身,似乎大有要继续睡的样子,禁不住抬眼望了望床边一身明黄的男人,却见男人低垂着眉目,格外专注的望着桑行翻过去的背影。 帝王没有任何表示,景止就只能继续喊,“都尉,都尉快醒醒,皇上来了。” “嗯?谁?”桑行哼哼着,表示着自己的不满,抗议着翻过身来,下一秒却又猛地一睁眼睛,噌地一下坐了起来。 景止的“皇上”二字就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皇上?”桑行反应过来似的,反问了一句,一扭头,就看到一脸错愕的景止和一身明黄负手而立的司徒羽。 桑行的唇瓣动了动,她本来是想打招呼的,可是又一想,如果按照她的性格,在帝王执意杀顾北烟的情况下,她是应该很生气的,也就不能乖乖地和帝王请安。 这样想着,桑行转头收回视线,一扯身上的被子,竟然又合衣躺了下去。 景止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这桑都尉是搞什么,刚才听清楚是皇上来了不是很震惊的吗?还坐起来要迎接的样子,怎么看了皇上一眼,又躺下去了? “你先下去吧。”帝王虽是对着景止的说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桑行的身上。 景止眼睫轻垂,朱唇抿了抿,对帝王鞠了一夏身子,退了出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 毁在她的手中 桑行扯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司徒羽,眼睫轻垂,阖上了眼睛。 她听到景止告退关门的声音,她也听到司徒羽提了步子,走到床榻边坐下,床板蓦地一沉。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的恨朕?”男人的声音幽幽地从背后传来。 桑行抿了抿唇,没做声,也没睁眼,她恨不恨重要吗?既然当初就决定了去护着另一个人,现在何必又如此虚伪的来问她恨不恨?若是慕千识和秦歌没有救人,那她现在恨,又有什么用处,能让死去的人起死回生? “朕知道你是个心地慈善的人,她救过你,你便想报答,可是这件事情朕也是身不由己,她是个刺客,你让朕如何能放了她?更何况,昨夜的情形你也不是没见到,太后和信王都那样说,你让朕怎么办?” 帝王说的这般义正言辞,诚恳不已,若是换了以前的桑行,肯定就信了。 可是,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她了,如何再信? 在太后和司徒毅到之前,她不是也求过吗?他又是怎么回复的,不还是婉言拒绝?现在又想把责任都推到司徒毅和太后的身上,然后他来装好人?这样的戏码她这些年看的也够多了。 嘴角挑起一丝冷笑,桑行睁开一双翦瞳,坐起身,略 带嘲讽的看着他,情绪半真半假:“皇上怎么办?皇上是觉得自己很无奈吗?” “自从皇上登基以来,不要就盼着能够脱离太后的桎梏,独掌天下吗?一个刺杀皇上的刺客,皇上要告诉微臣皇上没权处理,还要被太后和信王左右?是皇上是三岁孩童,没有辨别做主的能力,还是皇上把微臣当成三岁孩童,觉得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微臣就信了?皇上,做戏那么辛苦,微臣都替你觉得累!” 桑行一口气说完,眸光灼灼,气势十足。 司徒羽脸色微微一白,有一下子被人戳中伤处的感觉。 有好大一会儿,厢房里都保持着绝对的寂静,似乎整个世间只剩下桑行胸口起伏喘西的声音。 唇瓣蠕动了半天,司徒羽才找到自己的语言,“桑行,不是这样的。”司徒羽伸出手,去攥桑行的衣袖。 桑行眸光冷冷,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将他甩开。 猝不及防地,男人的手被桑行干脆利落的动作甩掉。 并随着男人衣袖垂落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在桑行面前一闪而过,跌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突兀,惊心。 桑行一怔,垂目看去,不过有人的动作比她的目光还快。 桑行只觉得的眼梢一抹明黄一晃,帝王 伟岸的身影已经将桑行的视线遮住,并弯下了腰将地上的物件捡了起来。 桑行虽然气愤于司徒羽的行为,但是她一扬手把司徒羽的东西甩掉了,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他的东西摔坏了。 眼波动了动,桑行想将司徒羽手中之物看清楚,可是司徒羽背对着她,她跟本一点都看不见。 微抿了唇,桑行张口,“还好吗?” 司徒羽知道她问的什么,但是默默地站着,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没事。” 大手倏地一拢,将断成两半的玉簪攥入手心,碎玉的茬口磨蹭着他的肌肤,攥的用力,便有些微微地痛。 这玉簪,终究还是要毁在她的手中,不管是当初银蛮送的,还是她后来补送的,都在她的不经意之下断成两半。 “朕现在,让你如此的厌恶吗?”帝王转过身,背负着手,语音微凉。 她刚刚甩开他的动作是多么的决绝,多么的不假思索。 “皇上多虑了,男女授受不亲,微臣方才的反应只是一种本能。”桑行眼睫轻垂,自然明白司徒羽问的是刚才她甩开他的事。 其实,这一点她还真的是没有撒谎,刚才的反应真的只是她的本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瞬她就是 生出一种抗拒。 可能是最近对他太失望了吧。 司徒羽眸光森森,男女授受不亲?本能?她现在难道就不是在找借口吗?昨夜在刑部,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和司徒毅的小动作,大庭广众之下,谁知道两个人的手在衣袖下做了什么。 他只知道当时司徒毅的眸中明显的有一抹得色。 那个时候这个女人怎么就不说男女授受不亲,现在,他也特别的想质问她。 可是想到她刚刚对他的态度,他又怕逼得急了,会适得其反,让这个女人更加的靠拢司徒毅。 司徒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明明他一直对桑行只是利用。只要桑行做的事情不妨碍他的利益,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为什么他那么的讨厌她和的男人接触,那么讨厌她把他拒之千里的感觉。 她那么的卑微,那么的傻,又有什么资格让他生气,让他发狂? 是因为她是他的属下,却背叛了他,倒向了司徒毅,所以他不服气吗? 他是帝王,哪里输给司徒毅? 是,一定是这样。 司徒羽在心中给着自己笃定的答案,深吸了一口气,他压下自己的怒火,他一定要把桑行再给夺回来。 “朕今日前来,并不是想和 你做争执的,只要你没事,朕就放心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的在御都府养伤吧,其他的事,暂且放一放。” “谢皇上恩典。”桑行面无表情的应着。 帝王眸光清冷,望着桑行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不再多说,转身拾步离去。 桑行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知道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关上,桑行才收回视线,若有所思。 宫里的太后若是假的,那她进宫有多少年了?真的是从十年前开始的吗? 十年前,司徒羽应该和她差不多大,假太后冒名顶替,难道司徒羽一点都没有发现? 还是司徒羽已经发现了,而是在等待时机?这些桑行都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母亲当年的失踪,必是和假太后有关。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又该去哪里找证据? 慕千晓好像知道这件事,但却不挑明,他又想借她的手做些什么?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墙壁上的书橱“哗啦”一下移开,一道颀长伟岸的身影自里面走出,清越的声音瞬间传到桑行的耳边。 桑行收拢了心神,忍不住蹙眉,这怎么刚送走了一个,竟又来了一个? 这些家伙都是整天闲的没事干吗?而且,她和司徒毅还是上午刚分开好吗?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是什么 她可是还打算对司徒毅避而远之呢?怎么感觉事情好像并没有朝着她期待的方向发展。冷冰冰的瞥了他一眼,桑行没搭理他,扯了被子继续睡。 司徒毅似是早就料到了自己会受到和帝王一样的“礼遇”。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眸光中甚至还潋滟起几分和悦的神色,像是只当桑行在对他撒娇耍赖,心情是说不出的愉悦。 “三个月呢,你就打算一直在床上养猪吗?”司徒毅英气的眉尖儿轻挑,一撩雪白的衣摆,在凳子上坐下。 没想到他刚坐好,一个物件就擦着他的脸颊“嗖”地一下飞了过去。 垂眸,是一个软枕。 唇角一勾,他拾目凝向桑行,只见桑行拢着被子,目光恶狠狠地看着他。 见他看过来,桑行凶巴巴的低吼了一句:“你才是猪,你们全家都是猪!” 虽然桑行是吼的,但声音却压的很低,像是生怕被外面的人发现了。 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信王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还是骂全家,这应该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吧,桑行还以为他要生气呢。 没想到司徒毅星眸皎皎,薄削的唇边弯起点点弧光,似乎还是被愉悦了。 桑行骤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男人就轻而易举的说出了让桑行语塞的话。 “你的男人是猪 ,那你是什么?”司徒毅一脸坏笑的看着她,还没完,薄唇一张一合,又吐出三个字:“母猪吗?” 噗…… 桑行干巴巴的眨着眼睛咽了一口气,她活生生生出一种自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的感觉。 桑行在这边郁闷,司徒毅却在那边乐不可支。 “你特地跑来,就是为了骂我的吗?”桑行皱着眉头,一脸的不爽。 “当然不是,”司徒毅终于敛了笑意,恢复往常的神色浅淡,“不逗你了,说正事。” 正事?他们俩还有什么正事好说的吗?桑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脸上装作不在乎,耳朵却听得很认真。 司徒毅轻勾了唇角,就知道这个女人口是心非。 空气中一阵沉默,桑行撇着眼没去看他,却满心的好奇,不是要说正事吗?怎么又不说话了? 忍不住扭头看向司徒毅,却一下子撞到司徒毅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是要说正事吗?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桑行眸光疑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本王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这难道不是正事吗?”司徒毅缓缓起身,向她走过来,一双星眸如梦似幻,摄人心魄。 俊美的容颜在暗淡的光影下更是恍如神只,高傲冷峻,让人不敢违逆 。 桑行望着他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有片刻的愣怔,等到男人已走到她跟前了,她才察觉,不禁又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沉溺在这个男人的美色中呢。 可耻! “没关系,没看够的话随便看,不用害羞。”司徒毅就好像一下子洞察了桑行的心事,浅笑着在她的身边坐下,非常慷慨的说出口。 桑行耳根子微红,撇着眼梢,不屑道:“谁看你了?” “你。”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本王就是看你了,所以知道你在看本王。”司徒毅大大方方的承认。 桑行就又无语了,她算是明白了一个真理,跟这个男人打嘴仗,她就没有赢过。 好嘛,既然说不过,桑行索性不说了。 司徒毅眉目轻动,只得继续,“本王知道你的伤只需要好好修养就可以了,司徒羽如今对你心存愧疚,暂时也不会做出什么为难你的事情,太后和慕千识忙着顾北烟的事情,也不会找你的麻烦,慕千晓和叶坤虽然不知道在忙什么,但是你现在禁足,你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所以想要加害你也不容易。” “你到底想说什么?既然知道我这么安全,那来做什么?”桑行问司徒毅。 “本王想告诉你,本王过来,和这些乱七八糟的 东西都没关系,只是单纯的想为你做一件事。”司徒毅凝视着桑行,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什么?”桑行一阵悸动,眼帘轻颤。 司徒毅离她很近,熟悉的温热的气息拍打着她的耳廓,桑行觉得耳根子有些发麻,可是司徒毅的话有些绕,她都没搞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 好在,司徒毅继续解释了下去,“你不是说,檐角下挂的风铃可以给离家的人指引方向吗?本王就是那个离家的人,而有你的地方就是本王的家。” “所以呢?”桑行有些震动的慢吞吞地问了一句。 “所以,”男人唇角一挑,“本王可是个顾家的人,又怎么能夜不归宿呢?” “你的意思是,你要住在这儿?”桑行睁大了眼睛。 “不,本王不是要住在这儿,本王是要你的一切。”司徒毅一字一句的吐出,笃定而又霸道。 桑行翦瞳闪了闪,长睫轻垂,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底。 “怎么啦?”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司徒毅自是以为她还在生气,大手握在了她的小手上。 “没,没事,”桑行有些心虚的摇了摇头,其实她最怕的就是这样,司徒毅可以欺骗她,骂她,那样她就可以心如冰霜,彻彻底底的离开这个改变她的男人。 可是,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他忽然从 冷厉变得温柔,忽然从高高的神坛走下,走到她的身边,对她低声絮语。 “是不是还在生本王的气?”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自己很累。”再度摇摇头否认,她是真的觉得自己累,身累,心累。 司徒毅眼波一动,何时见到过这个倔强要强的女人这样,心中一阵疼,他抬手,轻抚她的脸颊。 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桑行细腻的肌肤,激起一串涟漪,桑行心尖儿一抖,不动声色的避开。 “司徒毅,我曾经做过一件特别特别蠢的事儿,那么努力,那么拼命,到最后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应付不来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可能就坚持不下去了。我们两个就像是两条相交的直线,从来都不曾走在同一条轨迹上,片刻的交汇之后就是永远的背道而驰,坚持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冬日里的天色暗淡的比较早,屋子里渐渐没有了光亮,两个人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对方的脸。 司徒毅虽不能完全的捕捉到是桑行脸上的每一丝情绪变化,但是她的声音语调,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像桑行这样一个积极顽强的人,他几时又曾见过她颓败的样子,眸色一痛,他的心沉下,动作极为轻缓的张开双臂,将桑行揽入怀中。 第二百六十章 你看这种书 司徒毅身上温暖熟悉的味道席卷了鼻腔,桑行的鼻尖忽地一酸,眼睛发涩,她也不再推开他,将自己的脑袋一沉,额头抵在司徒毅的肩膀上。 疲惫的眼睛轻轻阖上,只落下一排犹如蝶翼般的长睫。 司徒毅修长白壁的大手柔柔地的抚过她的发顶,星子一般的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和煦温润,“桑行,你愿意给本王一次机会吗?” 男人的声音在桑行的耳畔流泻,轻轻地,像是怕惊扰了她。 再给他一次机会?一次什么样的机会?她还能给吗?能等吗?她太累了,若不是一定要报了父母大仇,她真的特别想要逃离这种生活。 躲躲藏藏,既怕自己的女儿身份露了馅,又怕哪一天被人扒出来她是晋承的女儿。 桑行皱了皱眉头,眼皮未抬,“司徒毅,你别说话好吗?我想歇一会儿。” “好。”司徒毅默了一瞬,唇瓣吻了一下她的发丝,道出一个字。 房间里的光一寸寸消失,屋子慢慢暗下来,直到两人只能看到对方的轮廓,嗅到对方的气息,但是两人却都没有起身去掌灯的意思。 桑行好像睡着了,倚靠在司徒毅的身上,连呼吸都是轻轻浅浅的。 司徒毅的一条 手臂早就发麻,却仍旧支撑在桑行的重量,一动不敢动,怕把她给惊醒了,扰了两人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清净时光。 直到晚饭时候,砚心来了,司徒毅才不得不把桑行给唤醒。 桑行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困,明明睡了半下午了,却在司徒毅肩膀上靠了一会儿竟又睡着了,是因为太累了吗? 砚心自然是早就知道司徒毅在桑行的厢房里,所以来送饭并没有让景止和秀云一起跟来,而是她自己拎着食盒送来的。 敲了一会儿子门,听到桑行在里面喊进,两个守门的侍卫这才让开道,让砚心走了进去。 砚心进了门之后就反手将门关上,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还是隐隐有些好奇,这天都这么黑了,屋子里俩人,怎么就没有一个去掌灯。 这黑灯瞎火的,两人在做什么? 不过,好奇归好奇,砚心还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她随着司徒毅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婢女,主子不说,她就绝对不会多嘴去问。 略一思忖,砚心还是问了一句:“都尉,需要掌灯吗?” 砚心觉得有必要问一下,毕竟实际上来说,屋子里的两个人都算是她的主子,两人都 没动静,万一不需要掌灯,她擅自做了,惹了两人生气就不好了。 砚心本是好心的一问,可桑行却是耳根子一热,总觉得砚心的话语里带着一丝琢磨的味道,好像她和司徒毅在屋子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 “掌上吧,本都尉刚刚睡着了。”桑行略带解释性的这么一说,她其实是不想让砚心误会来了着。 可是,在桑行的话音落了之后,砚心颇含意味的“哦”了一声,语调拖得老长,桑行忽然一下子觉得自己这么解释好像还不如不解释呢? 她刚刚说的是什么来着,睡着了,砚心不会以为她和司徒毅一起睡……桑行这么一想,忍不住去看砚心。 两人说话间,砚心已经将灯掌上,提着食盒往桌边走,桑行就恰好看到砚心眉宇中那一抹可疑的暧妹神色。 呃,好像是真的误会了。 都怪司徒毅这个死男人,没事儿跑来干嘛。抬起眼梢觑了司徒毅一眼,却见他也正好望着自己,眉眼无辜。 砚心将所有的食物都拿出来摆好,桑行和司徒毅净手之后也都各自落座,砚心便忙着给桑行和司徒毅布菜。 桑行几乎是睡了一个下午,所以也不怎么饿,随便吃了几 口菜,喝了点粥就不吃了。 饭后,司徒毅从书橱后面拿出来两本书,毫不客气的霸占了桑行的书桌,在那儿认认真真的看着。 桑行撇了撇嘴,搬了张椅子坐在司徒毅的对面。 砚心走过来,从袖袋中拿出一张纸,呈给司徒毅:“王爷,这是陈旸刚刚送来的礼单,还请王爷过目。” 司徒毅长睫一闪,从砚心手里接过,砚心便收拾了碗筷,退了出去。 这厮是打算在她这里办公吗?桑行翦瞳动了动,陈旸竟然把什么玩意儿礼单都送来了,回王府不能看啊,非要跑来她御都府检视,是想表达什么?有钱?烧包? 小嘴一弯,桑行随便从桌子底下抽了一本书立起来,阻挡住自己的视线,不去看他。 司徒毅刚刚将礼单浏览了一半,眼角余光忽然看到对面的女人将书立了起来,唇角一勾,抬手将她的书一抽,“你干什么?” 桑行眼波一敛,理直气壮的去抢自己的书:“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我看书呢,你干什么?” 司徒毅手一扬,将书拿过来,垂目,看了看书的封皮,嘴角忍不住一抽,扬手:“你看这种书?” 桑行正理直气壮的质问他呢,被他这么一问,忍不 住一愣,抬目看向那本黑桑皮封面上面用小楷写着的书名《如何俘获男人心》。 娘嘞,桑行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小脸蛋瞬间涨的通红,这桌子底下的书都是之前她生日的时候,御都府的一些手下听说她爱看书,送给她的。 但是因为她的书本来就挺多,而且平时也特别的忙,想着手下送的书无外乎就是那些探案录或者话本子什么的,所以她连拆都没拆,就直接堆到了厢房的书桌底下。 天地良心,这一捆书,她一次也没看过。她自己的书全部都在书房,这张桌子虽然是书桌,但她也就偶尔写写字才用。 刚才就是看不惯司徒毅,所以随便从桌下的抽了一本出来挡住脸,她连书名都没看,怎么就拿到一本这样的。 司徒毅隐隐带着一丝坏笑的眼神,让桑行更加羞愧了,她感觉自己的脸都冲血了。 麻麻滴,这是哪个败家的手下送的,容她好好想想,回头一定要收拾他一番。 然,就在桑行这边羞的无地自容的时候,对面的司徒毅忽然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在她面前站定,司徒毅垂眸看着她,星眸中的笑意越发的浓重,忽然,他将书朝桌上一扔,俯低了身子。 第二百六十一章 你原来是这样的 桑行垂着眉眼,根本不好意思看司徒毅,感觉到他倾身,眼帘一颤,还以为他有什么不良企图,做好了随时反抗的准备。 没想到司徒毅直接掠过她,弯腰将书桌下那一摞沾满了灰尘的书都抱了出来,放到了书桌上。 这一摞书大部分地方都被宣纸抱着,上面缠着红丝绳,只有桑行破封抽书的地方有一个崭新的茬口,可以隐隐地看到宣纸里面相邻的两本书的黑桑封皮,但是看不到目录。 桑行的心咯噔一跳,忽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司徒毅就做了一个让她差点崩溃的举动。 当着她的面,司徒毅把红丝绳解开,又将宣纸拆了,那一摞书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桑行的一颗心高高的拧起,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下去。 司徒毅随手拿了一本,垂目看了一眼,又扔到桑行面前,《闺中乐事》,桑行的脸刷地一红,司徒毅又拿了一本,继续扔,《风花雪月宝录》。 男人连扔了好几本,桑行觉得自己都快疯了,她感觉司徒毅每扔一下,那看过来的眼神都好像在说,桑行,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的。 啊啊啊。她不是这样的,这些书不是她的啊! 终于,忍不了了,在司徒毅扔第五本过来的时候,桑行犹如饿虎扑食一般,一跃而起 ,张开双臂将司徒毅还没来得及看封面的那几本书抱住,仰头看着司徒毅。 司徒毅伸出去的手就落在了肩膀上,星眸掩映着烛火,灿若琉璃,意味深长的落在桑行的脸上,神色不明,不言不语。 “别看了,这些书都不是我的。”桑行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她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告诉他这是她的手下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的? 咿,想想就有点刺激,一个男属下在她的女长官生日的时候送了一堆这样的书,司徒毅要是听到她这样解释,不把屋顶掀了才怪,虽然她的那名手下并不知道她是女的。 但是在司徒毅这里,不知者无罪这种理由成立吗?他那莫名其妙的暴躁脾气上来,桑行还真怕自己拦不住。 所以,保险起见,她是不能实话实说的。 “然后呢?”司徒毅落在她肩膀上的手并没有收回来的意思,潋滟的眸子里噙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淡声问。 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桑行眼儿微弯,“然后,我也没有看那本书,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司徒毅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似笑非笑,“可是刚刚本王怎么好像听到有人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在看书呢?” 要这样拆穿她吗?都看不出来她现在很不好意思吗 ?真是一点都不仗义,桑行暗暗腹议,脸上却仍旧挂着明媚的笑,“王爷听错了吧,本都尉可没说。” “嗯,有可能。”司徒毅特别虚假的点点头,伸手从桌上拿起砚心方才给自己的那张纸,送到桑行的面前,“喏,你看,这是六公主和乾国和亲,皇上让本王准备的皇室陪嫁的礼单,你帮本王看看,还缺什么?” 桑行因为猫着腰倒在桌子上,不得不斜着眼睛去看那份礼单。 司徒毅唇角一勾,落在她肩膀上的大手往上一移,随手抄起她的衣领,让她坐好,并快速的将桌上散落的书整理好,放在桌角上,这才将礼单展开,放在了桑行面前。 并将书桌对面的椅子搬过来,和桑行并肩而坐。 桑行的不自然少了许多,目光落在那份礼单上,这才知道原来这份礼单是给和亲的六公主的,并不是信王府要送给什么人的。 只是,她向来只是负责保护皇帝的安危,又没有给人家草办过婚礼,哪里知道皇室公主婚礼的规格,怎么知道少了什么,不过这上面写着的好东西可是真多。…… 金凤五只,嵌五等东珠二十五颗,内无光七颗,碎小正珠一百二十颗,共重十六两五钱;帽前金佛一尊,嵌二等东珠二颗…… 桑行顺着看下去,只觉得把自己看的眼 花缭乱,目不暇接。 “桑都尉,李公公求见。”门外忽然传来守卫的声音。 李公公,司徒羽的贴身大太监李执,大晚上的他来做什么? 桑行一愣,抬眼看司徒毅,司徒毅眸色深深,并未做任何言语,不动声色的收了桌上的礼单,转身,星眸微冷,步履翩跹的走到书橱后。 桑行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一闪,眼梢瞥到桌上的那一摞书,虽然这里里厢,李执不会进来,但她还是将书没有书名的那一面朝上,并用宣纸把书盖住,这才拾步走到外厢开门。 “这么晚了,李公公有什么事吗?”桑行将门拉开一条缝,双手撑着门框,堵在门口,并没有让李执进来的意思。 李执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只眉目一动笑了笑,将手中的笼子提上前去,“老奴奉皇上的口谕,来给都尉送样东西。” 桑行垂眸一看,只见李执手中的笼子里赫然是一只雪白的兔子。 桑行汗哒哒,这司徒羽也是够无聊的,大晚上的让李执给她送一只兔子来,是想做什么? 眸光动了动,桑行并没有去接,“本都尉向来没有养过什么宠物,兔子的习性又与猫狗什么的不同,到时候养不好只怕皇上怪罪,李公公还是带回去吧,替桑行谢过皇上的好意就是了。” 李执笑了,回的 很快,“皇上料到了桑都尉会如此拒绝,所以早就叮嘱奴才。这兔子很好养,桑都尉只需要按时喂它点吃食就行,它几乎不挑食,若是真有什么意外,皇上也言明了不会怪罪,桑都尉只管放心就是。” 桑行默然,没做声。 李执以为她还要想理由推脱,继续道:“桑都尉,皇上说了,若是桑都尉不肯接受,皇上就治奴才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桑都尉,您若真的不想要,可以择日送还给皇上,但求莫要为难奴才才是。” 桑行汗,这是把她的退路都堵死了,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她要是再拒绝,是不是就显得她特别的无情骄纵呢? 也罢,不就一只兔子吗?她御都府也不缺这一点口粮,而且这兔子也挺可爱的。 桑行伸手把兔子接了,心里一阵毛毛的,也不知道司徒羽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奴才就回宫复命了。”李执对着桑行颔首示意。 “好,李公公慢走。” 送走李执,桑行转身转身进屋。 司徒毅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书橱后面走出来了,桑行提着笼子一进内室就看到他提着茶壶在倒茶。 晶亮的星眸朝她看过来,似乎看到她手里的兔子,又似乎没有。 “司徒羽送的?”男人这次竟不再称皇帝,而是微扬了眉梢,直呼其名。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不小心掉床了 桑行一愣,似是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不过旋即反应过来,忐忑不安的点点头。 李执是司徒羽的人,李执送来的,可不就是司徒羽送的喽,她就是想否认也否认不成啊。 睨着男人淡淡的神色,桑行完全看不出男人的一丝情绪,将笼子放在了桌上,桑行把兔子放出来,轻抚着兔子雪白的皮毛,笑了笑,企图打破室内尴尬的气氛:“还挺可爱的。” 司徒毅轻勾了唇,没做声。 桑行便也没再说什么,低头逗引着那只兔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坐在桑行对面的司徒毅忽然起身。 眼前一片阴影晃过,桑行本能的抬起头望他。 “时候也不早了,你大伤初愈,还是早点歇息吧,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司徒毅开口告辞,桑行倒有些意外。 还以为他要说点什么呢,这就走了? 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呢。 “嗯,好。”桑行应了一声,司徒毅便转身离去了。 司徒毅走了之后,桑行将兔子安置好,就准备洗洗睡了,她最近一直受伤,本来就有些虚弱,上午又被司徒毅好一番折腾,下午虽然睡了,但还是觉得很累。 想着司徒毅刚才的反应有些怪怪的, 这个变化无常的男人难保不会有后招,可是不管了,有什么事也明天再说了。 唤来秀云和景止给她准备了沐浴用的热水,桑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便将自己完完全全的舒展开,扔到了床上。 躺在床上,不去想那么多事情,桑行将自己完全放空,其实她现在也应该感谢一下司徒羽,若是没有司徒羽将她禁足,她还真没有这么多的时间用来休息。 以前跟在司徒羽身边,整日都是从早忙到晚,她真的很少有自己的时间,就连查晋家的案子都是需要她自己偷偷摸摸地挤出一点时间去找资料,哪里还有大把的休息时间。 意识朦朦胧胧的没多久,桑行就睡着了。 约莫着快要黎明的时候,桑行醒了,只是她是被一阵动静给弄醒的。 更准确的说,她是被什么东西给抓醒的。 刚开始,她以为是那只兔子,因为她昨夜睡的时候并没有将小家伙给关起来。 “小东西,一大清早的,别闹了,我好困……”桑行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 翻身,伸出左手去抓那只在她右手腕上拨弄的小东西。 不过,一下子把那东西抓了个满手,桑行就忽地松开了,娘呀,不是兔子! 桑行一松手,那只小家伙似是也受了惊,从桑 行的手腕上跑开,纵身一跳,跃进了桑行的被窝,爬到了桑行的腿上。 桑行浑身一机灵,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啊”地惊叫了一声,一瞬间睡意全无,腰一弓,弯腰进了被窝,动作快速闪电,干净利落的将那只在她腿上蹦跶的小东西一把抓住。 看都没看一眼,用力的朝外一甩,只听“嘭”地一声,小东西也不知道被桑行给扔的撞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桑行还能听到它“吱吱吱”惨叫的声音。 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桑行根本就没有过大脑,完全是本能的自卫反应。 直到把老鼠抛出被窝,她才心跳砰砰的回过味儿来,一双手却还在发抖。 哟,她的被窝里竟然有老鼠,她刚刚都干了啥? “桑都尉,发生什么事了?”门外有侍卫推门惊问的声音,但是门从里面拴着,他们进不来。 桑行一震,脑子转的飞快,急急地朝外喊,“没事没事,本都尉不小掉床了而已。” 刚才那一声响动,估计外面都听到了,她可不想让她的属下传出去,她桑行大清早的被老鼠钻了被窝,她还被老鼠吓了一跳。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脱口而出就是这样的一个接口。 但是这个理由好像也不是很好哎,一个 大老爷们睡到一半掉床了,然后,再起来接着睡。 反正不管怎么样,外面的推门声是没有了。桑行长长的吁了一口浊气,才说一颗心放下来,外室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的是男人清越的声音。 “你没事吧?” 天,司徒毅怎么又来了,桑行一阵大骇,惊觉着反应过来的时候,脚步声已经走了内室,男人一手掌着灯,高大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了桑行的眼前。 “你怎么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桑行低低地惊呼一声,本能的用被子裹住自己,往后一靠,保持着戒备的姿势,皱着眉头问。 司徒毅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一系列迅疾并略带嫌弃的戒备动作,眉眼中有些受伤,他是在外室听到内室的动静,才过来看一看的,怎么这女人好像很不喜欢的样子,顿了顿,举步上前。 “你别过来。”桑行出声制止。 因为白天要穿束胸,要裹一层又一层,桑行都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儿来,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习惯插上所有的门窗,脱夏身上的所有束缚,舒舒服服的睡。 可是昨晚她怎么就偏偏忘了那个被打通的书橱,她现在身上可是什么都没穿,虽然和这个男人连最亲密的事情也做了,但她还是会很 不好意思啊! 司徒毅便再次顿住了步子,高高在上的睥睨着女人将被子毫无章法的裹在身上,只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在外面。 星眸流光,他轻嗤了一声,忽地就笑了。 “还捂这么严实,你身上那一寸地方是本王没有见过的?” 桑行耳根子微热,小嘴鼓鼓地,避开他的话,“你又来做什么?” “听到你房里有动静,就进来了。”男人眉宇淡淡,说的特别无辜。 说着,他也听到了房中的“吱吱吱”地叫声,眼波轻动,他寻向声音的源头,就看到了那只被桑行摔得半死的倒霉的老鼠。 男人便笑的越发的魅惑众生:“原来大名鼎鼎的桑都尉害怕这种小东西。” “这难道不正常吗?哪个女子不害怕老鼠?”桑行说的底气十足,而且这只臭老鼠是偷袭好吧,趁她睡着的时候偷袭她哎。 “那个……你能不能先出去,我还没换衣服呢?”桑行有些崩溃的对着这个还有空调侃她的男人说道。 王爷,您一大早的跑到一个女子的闺房嘲笑别人,真的好吗? “出去多麻烦,一会儿还要进来,本王背过身去好吗?”司徒毅带着商量的口气,恍如神只的脸上也拢上了一抹和色。 “不行,你万一偷看呢?”桑行马上拒绝。 第二百六十三章 偷工减料 “本王背对着你,怎么偷看?若是在外室,倒是还有可能。”司徒毅抬手捏了捏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桑行眼梢一掠,看了眼分割内外两室的墙,上面糊的都是可是轻松戳透的贴花面纸,倒真的是挺危险的。 一想到司徒毅很可能站在外室偷看她的画面,桑行脸颊一热,愤愤地骂了一声:“无耻!” 司徒毅一怔,桑行已经扬手指着他,“你快点转过去,不准偷看。” 司徒毅唇角一勾,带着一抹愉悦的神色,转过身去。 桑行慌忙将自己的衣服扯过来,扔了被子,三下两下将兜衣和亵裤穿在身上。 司徒毅转过身的时候,桑行刚刚将兜衣穿好,虽然将胸前的风光给遮住了,但还是露出大片的莹白如瓷的肌肤,玲珑曼妙的身姿被贴身的兜衣勾勒的淋漓尽致。 桑行一手攥着束胸,还没来得及穿上,男人便拾步上前。 桑行大惊,连忙去扯被子:“说好不偷看的。” 男人低低一笑:“是,本王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看。” 桑行汗,她真是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司徒毅来到她的身边,长臂一展,扯开她身前的被褥,大手扣着她的后腰,将她纳入自己的怀中。 “你做什么?”桑行惊恐的抬起眼帘。 “放 心,只要你不愿,本王就什么都不会做,只是想好好的看看你。” 桑行翦瞳幽幽,微微愣怔。 男人唇角一勾,低头吻住她,轻柔地、缱卷地,也很快的放开了她,桑行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抗。 “好了,起来吧,本王给你带了好吃的来。” “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桑行一件一件将衣服穿好,又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迫不及待的问司徒毅,自从上次吃了吃了司徒毅带来的那个九荀鲜鸡之后,她就一直念念不忘。 信王府的厨子可真是不赖,她在皇宫里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鸡,更何况大早上她刚起来,没吃早饭,吃点也是正好。 司徒毅讳莫如深的一笑,“当然是你没有吃过的。” 带着桑行走到外室,司徒毅扬手指了指碳炉上的一个大的织金砂锅,“喏,看到了吗?” 一进外室,桑行就闻到了一股肉的香味儿,离得近了,她还能听到砂锅里“咕嘟咕嘟”收汁的声音。 司徒毅眼梢一斜,就能看到女人两眼发光馋的要流口水的样子,弯了弯唇,他上前拾了放做桌上的笼布,将织金砂锅包着端过来。 “早上过来的时候见你还没醒,怕凉了,就放在炉子上热着,你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司徒毅一边说,一边贴心的 拿了两个茶碗和筷子,在桑行面前摆好。 掀开砂锅的盖子,更加浓郁的香味瞬间蔓延了整间屋子。 桑行眉眼弯弯,看着锅里的肉咽了一口口水,又抬眸看了眼司徒毅。 司徒毅好像读懂了她的心思一样,唇角一勾,“不用客气,吃吧。” 桑行嘻嘻一笑,她真的觉得这个时候的司徒毅才是最可爱的,怎么就那么善解人意呢? 一屁股坐下来,桑行抄起筷子,夹起一块肉作势就要往嘴里塞。 “小心烫。”司徒毅微微皱眉,睨着她迫不及待的样子,急忙提醒。 桑行刚送到嘴边,又急忙刹住了车,司徒毅不说,她都差点忘了,嘻嘻!小嘴微微嘟着,吹了几口气,送到嘴里,还是有些微微烫口。 这是,司徒毅也已撩袍坐下,深深浅浅地凝着她:“好吃吗?” “嗯,好吃……皮……肉鲜香,肥而……不腻,特别好吃。”桑行嘴里吃着,有些含糊不清的说着,并随口客气了一下,“王爷也吃。” 司徒毅点点头,修长的手指执起筷子,温雅内敛的夹起一块肉,慢条斯理的吃着,一半是吃,一半是看着桑行的吃相。 桑行傻傻地笑:“王爷的吃相可真好看,我这辈子恐怕都比不了王爷了。”桑行嘴里说着,又不客气的夹起 一块肉来。 嘴上虽是赞美,心里却在暗暗地骂,哼,斯文败类,装什么装,脱了衣服,还不是个衣冠秦兽。 司徒毅可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正吃着,忽地顿住,眸光朝她脖颈见看了看,想起什么事情来,“对了,还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呦,这即送吃的还送东西啊?桑行小脸一喜,咬了一口,“什么东西呀?” 司徒毅轻勾了唇,起身走到屋内的一个架子旁,取了一个包裹下来,又回身走到桑行的身边,将包裹解开,取了一条围脖出来,拢在桑行的脖颈上。 微微一笑:“虽然已经过了年,但是天气还是挺冷,常常见你冻得脖子耳朵发红,所以就让人做了一条围脖送给你。” 桑行的白皙的手指滑过围脖上柔顺洁白的皮毛,心里真是感动的一塌糊涂,这个男人优秀起来简直就是不像话,怎么可以这么贴心。 心里满意,桑行嘴上却仍旧倔强着:“你看看人家六公主嫁人,你们皇室送了多少东西,怎么一到我这儿,偷工减料了这么多,一点诚意都没有。” 司徒毅星眸皎皎,大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有意无意的揩掉了她溅到脸上的一点汤汁,“本王娶你之日,定超她百倍。” 桑行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却美滋滋的 ,只当他这句话是用来哄她的,却未想过经年之后,司徒毅真的兑现了这一诺言。 “这是什么皮做的,还挺舒服的。”桑行脸颊蹭着围脖,抬眼问司徒毅。 司徒毅松开她,坐到椅子上,眼波轻动,“兔皮。” “兔皮?”桑行一愕,她听说过狐皮、熊皮,还没听说过兔皮也能做围脖呢。 “兔子比较小,皮毛也不好剥下来,所以一般很少那它的皮毛做取暖的衣物,不过,本王挑的这只兔子长得的大一些,裁缝的手艺又不错,才能给你做出这么一条围脖来。”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没有听说过呢! “司徒毅,谢谢你。”看在自己对这条围脖很满意,男人也格外用心的份上,桑行自元宵那夜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对司徒毅露出笑脸。 “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男人也回了她一个倾城的笑,又催促她快吃。 好,继续,桑行自然不会客气。 不一会儿,一大砂锅的肉就全部被消灭了。 当然,是桑行吃得多,男人吃的少。 “吃饱了吗?”司徒毅问。 “好饱,好好吃,”桑行心满意足的回答,紧接着眉眼一动,“对了,这是什么肉啊!” “兔肉。” 司徒毅边泰然自若的和她说着,边收拾桌上的残局。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口是心非 兔肉? 桑行瞳孔一震,脸色大变,纤手触到脖子上的围脖,瞬间反应过来什么,惊慌失措的转眸寻找,没有,没有看到昨夜她睡前放开的那只兔子。 不会真的是让司徒毅给炖了吧,一想到自己刚刚吃的是昨夜司徒羽送来的那只兔子,桑行的心中一阵翻江倒海。 她错愕的抬眸,指着司徒毅:“你……” “本王今日还有事,就不陪你了。”司徒毅根本就没有让她把话说出来,收拾完东西,直接转身走了。 桑行木木地坐在椅子上,愣了好一会儿,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简直就是欲哭无泪。 就在桑行在那儿抑郁的时候,有一团白色的绒绒的东西从书橱旁边的帘幔下钻了出来,从内室跑到外室,跑到桑行脚边,温顺的蹭了蹭桑行的裙边。 “你……小兔子,是你吗?你没事啊!我还以为那个臭男人把你炖了呢,对不起,对不起。”桑行的一颗心被失而复得的情绪充斥着,弯腰把小兔子抱起来,差点喜极而泣。 不过欣喜之余,桑行也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无论她怎么想,她都觉得今日的事情是这个男人故意的,警告也好,提醒也罢,他无非就算是要她撇清和司徒羽的关系。 想想他昨夜走的时候问的问题,说的话,所有的反应都太平静了,她当时就觉得怪怪的,只是说不上哪里怪。 而今天早上他来这么早,难道就只是特地给她送早饭送围脖?然后什么也不多说就走了?这根本就不像是这个男人的做事风格嘛。 不管怎么样,桑行意识到,这只兔子还是不能在她这里留下去,现在都不是她想要不想要的问题,留下去,指不定明天真的就被司徒毅给炖了。 这样想着,桑行就抱着兔子又装进了笼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外面的天也大概亮了。 桑行提着笼子拉开门,还没走一步,守门的两名侍卫立刻将手中的兵刃在桑行面前一横,“桑都尉!” 桑行眼睫动了动,不喜的蹙着眉,她就知道她想出去不容易,本来她也想过让秀云或者景止帮她把兔子送进宫。 可是转念一想,听着昨夜李执将兔子送来的时候说的话的意思,司徒羽是早就料到了她会不要这只兔子,把兔子送回去的,李执身为司徒羽身边的红人,尚且害怕司徒羽的怪罪,更何况她这御都府的两个小丫鬟了。 到底是她的事情,她也不愿无辜牵连别人,还是自己亲自送比较好。 “本都尉有事要 进宫见皇上,你们若是不放心,可以随本都尉同行。”桑行正色道。 “可是,皇上让都尉在府中思过。”一个侍卫颇显为难道。 桑行轻哼一声,“你不是也说了,皇上只是说让本都尉思过,又没有说本都尉不能进宫面圣,再说了,皇上让本都尉思过三个月,这只是期限,万一不到三个月本都尉的思过结果就让皇上满意了,皇上给本都尉减时也说不定啊!” “都尉说的对,反正都尉是见皇上,到时候把话跟皇上说清楚就是了。”另外一个侍卫瞥了眼桑行手中的笼子,想起昨夜桑行和李执的对话,又联想到今天早晨桑行在房中发出的惊叫,心里觉得自己已明白了大半,遂对自己的同伴使眼色。 桑行闯刑部大牢劫刺客,却只反思三个月,从帝王这样的处罚态度上,就能看出帝王对桑行的重视程度,所以,桑行不是他们这些小兵能得罪的。 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事情,他们也只能尽力满足就是了。 先前的侍卫一见同伴这样的态度,知道自己也强拦不得桑行,万一,不,不是万一,是一定,桑行日后翻了身,再找他的麻烦怎么办?到时候他可吃不消。 不管各人心中有着怎么样的盘 算,桑行最终还是如愿坐上马车进了宫,只不过,她这马车的阵仗实在是有些吓人,怕是太后和帝王出行都没有她这么显眼。 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上坐着桑行,马车周围前前后后跟着三十多个侍卫,真的是把桑行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一上街,这辆马车就吸引了大街上男女老少的目光。 知道的,认识这是御都府的马车,以为御都府出门办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达官贵人夸官游街呢。 桑行自然知道这样的阵仗太惹眼,一路上她抱着兔子都有点战战兢兢,真怕哪个不开眼的刺客大佬把她当成仇人,忽然冒出来对她行刺一通。 好在,桑行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顺顺利利的抵达了皇宫。 因为宫城内苑是不能行马车的,所以桑行到了宫城门口就下了车。 通常情况下,帝王下了早朝之后就会去寝宫,所以桑行就在众人的拥簇下前往龙毓宫。 今日天已放晴,积雪都开始在融化,途径御花园,见到许许多多的宫女太监正在打理那些在大雪中凋残折断的花草。 御花园的这些花花草草,很大一部分都需要经常更换,尤其是在冬日,天气不好,花草也需要精心护理,但遇上大雪的 时候,再好的花匠也无可奈何。 可主子的心思谁也猜不透,不定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就出来逛逛,总不能让主子们看这些残花败叶吧。 所以大雪后的御花园里还算是格外的忙,格外的热闹,有的花草需要换上新的,有的花草需要修剪,所以花木司的人几乎都没有闲着的。 现在时辰还有点早,想着帝王兴许还没有下朝,故而桑行脚下的步子也赶得不急,散步一样不紧不慢的在御花园里走着。 行经她曾经折过一枝的那棵腊梅树下,桑行忍不住驻足,树上的花还没有谢,郁郁葱葱的散发着诱人的香。 忽地又想到一件事,司徒毅去找她的时候,应该正是上朝的时辰,怎么他今日没有上朝?当时她只顾着兔子肉的问题了,竟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 还记得他说有事要办,莫非帝王又交代了他什么事情,所以连朝也不用上了?既然都不上朝了,应该是还挺急的,竟还有闲工夫去给她送兔子肉。 这样一想,桑行心中就更加确定司徒毅给自己送那一锅兔子肉和兔皮围脖的用意了。 哼,这个口是心非、阴险狡诈的男人,桑行暗暗地骂,唇角却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浅笑。 “啊!救命啊!”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不要我了吗 “公……公主,啊,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公主饶命,奴……奴才两个,真的……真的什么也没做,唔,公主英明,放过奴才吧。” “呜呜……公主……” 耳朵里蓦然传来一阵凄凄惨惨的哭叫求饶的声音,桑行的思绪被扯回现实,唇角的笑意瞬间敛去,眉心微拢,循声望去,却被枝繁叶茂的花草以及一群忙碌的宫女挡住了视线。 视线一转,桑行本能的就想过去看看情况。 跟随着桑行的领头的侍卫看出了桑行的意思,生怕招惹事端,当即一伸胳膊,将桑行拦住,“桑都尉,皇上就快下朝了,咱们还是赶紧去龙毓宫吧。” 桑行眼波轻动,收回视线。 那边忽地又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厉刺耳的惨叫声! 桑行被惊得手一抖,笼子里的兔子似乎也是也惊到了,在笼子里猛地一跳,桑行一个不稳,手中的笼子就跌落在地上。 也不知道笼子的门没有合牢还是受了惊的兔子本来就劲儿大,它在笼子里那么一窜,竟然把笼子门给撞开了,离弦的箭一般,嗖地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桑行扬手指着兔子逃窜的方向,急的大叫:“兔子,我的兔子。” 说着,撒丫子就朝着兔子逃窜的方向追去。 桑行这一追不要紧,身后跟着的三 十多个侍卫唯恐桑行丢了,也急忙追上去。 “小白,你去哪儿啊,我们说好一起去见皇上的,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你不要我了吗?”桑行随口编纂了一个名字,越跑越快,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她在追兔子,还是兔子在追她。 反正到最后,偌大的御花园里,三十多个人跟着,愣是兔子不见了,桑行也不见了,就连桑行喊小白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看着那三十多个笨笨哒哒的家伙在御花园里乱窜找人,桑行躲在一个假山后面偷偷地掩嘴笑。 她现在虽然不敢动用内力使轻功,但是她可以迈开腿跑啊!要知道,她小时候和一般大的男孩子女孩子赛跑,可是跑遍京城无敌手的哎呦喂! 嘻嘻,御花园里树木也多,而且常年都保持葱郁的状态,所以她想借机甩开这些烦人的家伙也不难。 当然,这还得感谢一下她的那只弃她而去的“小白”,她现在真想喊一句,小白,干得漂亮! 她当时听到那一声惨叫,真的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兔子也吓了一跳。 知道那群恼人的家伙不会让她去看情况,所以她就将计就计把笼子松了,放走了那只小家伙。 将计就计,好像不对哎,借力打力,也不对,顺藤摸瓜?哎,反正就那个意思吧。 只可惜,那个小家伙现在 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算了,先不管它,反正这在皇宫里,就算有人捡到,在没弄清兔子的身份之前,也没有人敢擅自把兔子杀了或者据为己有。 她还是先是看看那边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样想着,桑行躲躲闪闪地避开搜寻她的侍卫的视线,快步的跑向叫声传来的方向。 当然,在桑行前去的这个过程中,惨叫声一直没有停止。 惨烈的一幕入眼,桑行惊得瞳孔一缩。 只见在御花园的一处小石子路上,一个头上盘着宫女发髻,身上只穿着一件兜衣和亵裤的女子,和一个赤条着上身的小太监,背对背捆缚在一起,双双光着脚,走在冰凌遍布的石子路上。 且在他们两人的旁边,还有两个手持着长鞭的太监,面无表情一下下将鞭子打在二人裸露的肌肤上,驱使着他们在石子路上行走。 原本被大雪和冰凌遮盖的洁白的十字路,刺客已经完全看不出底色,而是显出一条血迹斑斑的小径。 冰天雪地,虽有刚出来的太阳,但空气里的温度还是冻得人瑟瑟发抖,更别说两人穿的那样少, 也不知是打的还是冻得,两人身上可见的肌肤除了乌青就是殷殷地红。 “住手!” 在一个太监手中长鞭再一次要落下去的时候,桑行怒喝一声,她都 没有看清前方高坐上做的人是谁,就纵身冲了上去,劈手夺过太监手中的鞭子,并反手狠狠地甩了那太监一鞭。 “什么人?” “有刺客,快保护公主!” 场面骤然混乱起来,另一个持鞭的太监离得最近,一声暴喝,扬鞭朝桑行抽了过去。 桑行的武功在司徒毅面前虽然显弱,但她能做到御都府的都尉,也非泛泛之辈,一个小小的宫中太监又如何是她的对手。 她都没有使出手中的鞭子,眸中寒光一闪,手腕一翻,动作快的让那太监直花了眼。 都没有看清桑行是如何出招的,太监手中一凉,紧接着胸口一阵剧痛,身子已经飞了出去,等反应过来低头看时,才发现虎口上被划出一道深深地口子。 “你们两个怎么样?还好吗?”桑行踹飞了那个太监,就迅速回身冲到那个两个挨打的宫女和太监面前。 两人其实早就撑不下去了,但一直被鞭子抽打,心中也就提着一口气,此刻心里一松,腿脚瘫软,双双跌坐在地上,低低地喘着气儿,浑身瑟瑟发抖,连回答桑行的力气都没有。 桑行眉心紧蹙,伸手将两人身上的身子解了,纤手触碰到两人伤痕累累的胳膊,就好像触到了两块冰,不禁一阵阵心惊。 想都没想,桑行当即将自己的披风和外袍 都解了下来,披到两人的身上,手指触到那条崭新的兔皮围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解下来。 “谢……谢……公子,公子不要管我们,快走吧!” 那宫女已是奄奄一息,说不出话来,小太监稍稍回了一口气儿,仰脸对着桑行道。 他不认识桑行,只当桑行是那个朝中官员的家的公子,只怕桑行惹不起他们的主子,反倒受了牵累。 “好好歇着,别说话。”桑行低低地对两人说了一句,本还想拍一拍小太监的肩膀以示安慰,可一想,又无处下手,只得忍住。 站起身,冲着天空中大声喊了一句,“小白,我在这儿,你在哪儿?” 她不知道那些跟着她的侍卫的名字,但知道他们就在附近找自己,也在找兔子,所以干脆冲着天空中这么一喊,想必那些侍卫就会过来。 果然,桑行的话音落,四面八方想传来一阵阵异流涌动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而公主那一方的侍卫因为不认识桑行,以为她是刺客,在召唤自己的同伴,都提高了警惕,拔出刀对着桑行,将公主团团围在身后。 桑行一手一根长鞭,威风凛凛的站在包围中央,还未来得及回身看看这位众人口中的公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只听背后一声惊呼。 “啊!该死的畜生,竟敢偷袭本公主。” 第二百六十六章 皇帝哥哥座下的一条狗 桑行一惊,拾目望去,只见她的那只白兔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且还一口咬住了一个女子的脚踝。 那女子又惊又怒,抬脚将兔子踢出去,怒骂了一声。 立刻就有侍卫冲上前去,擒杀那只兔子。 桑行眼波一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提了内力,纵身跃到那位公主面前,干净利落从侍卫手下抄了兔子,转了一个弯,又回到了原地。 饶是如此,这只兔子还是被那位公主踢地嗷嗷直叫,红红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桑行,就好像小孩子在诉苦一样。 桑行拿手挠了挠它的小脑袋,一转脸,面色冷厉的看着对面的女子。 那女子也惊呆了,护着脚上的痛,慌乱的指挥着左右,“快,快把这个刺客拿下。” “是!”众侍卫纷纷领命上前。 “且慢!” 空气中一股股强烈的异流奔涌而来,一人的声音响在空中,“莫要动手,都是自己人。” 话语声中,众人纷纷仰眸,只有桑行,丢了长鞭,抱着兔子,微抿了唇瓣,盯着那个公主。 随着桑行进宫的那些侍卫络绎不绝的赶过来,落在了桑行和僵持的侍卫中间,领头的侍卫看了眼前方的公主,暗暗叫苦。 他刚刚找桑行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想着桑行不会是故意放了兔子 ,然后借机跑到这边来吧,可是若是这样,那兔子配合的也太好了。 没想到,这倒是成了真的。 “六公主,这位是御都府的桑都尉,不是刺客,怕是双方有什么误会。”领头的侍卫虽然讪讪,但还是主动开口解释道,打着圆场,毕竟双方他都惹不起。 呵,原来这位就是六公主,桑行微微眯了翦瞳,早就听说过司徒羽的六妹刁钻蛮横,没想到还出手这么歹毒狠辣,对待宫女太监如此残忍,简直就是和慕千晓有的一拼了。 啧啧啧,真是可惜了那么多的好嫁妆,也不知为何,桑行脑袋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六公主司徒令月怒不可遏,太后只有皇帝司徒羽这一个儿子,她虽不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但在后宫所有的公主之中,她却是最得太后眷顾的一个。 司徒令月平日里骄横惯了,宫里面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是身为兄长的司徒羽,大多是时候对于她的作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虽然也曾听闻过桑行的名声,但从未与桑行打过交道,凭着一股子心高气傲的劲儿,想着桑行就算再厉害,也还是个下人,自然是不把桑行看在眼里。 于是,领头侍卫的话音一落,司徒令月便是一声冷哼,趾高气昂的斜觑着桑 行:“本宫还当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狗胆,敢来阻止本宫教训下人,原来还真是皇帝哥哥座下的一条狗啊!” 司徒令月的话说完,那些常年跟在她身边,眼睛早就长到天上的婢女嬷嬷就附和着嗤嗤地笑了起来。 领头侍卫的脸一白,转眸望向桑行。 桑行却好似什么也没听见,纤手轻抚着兔子的皮毛,转头冲一个保护她的侍卫道:“快去找太医过来。” “是!”那侍卫领命,作势就要转身离去。 司徒令月一见自己完全被桑行忽视,登时气儿不打一处来,美眸一瞪,恶狠狠地冲着那个要离去的侍卫道:“你给本宫站住,不许去请太医。” 那侍卫讪讪地停住步子,看了看桑行,又看了看司徒令月,左右为难。 桑行眉心一蹙,并不去看司徒令月,而是凝着那侍卫,“怎么,本都尉用不动你?他们两个要是哪个有了意外,你信不信本都尉宰了你?” “本宫说了不许去,这两条狗命若是能活过今日,本宫定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司徒令月跟桑行较上了劲儿,桑行要救那一对宫女太监,她就偏偏不让桑行救。 桑行终于抬眸瞥了司徒令月一眼。 司徒令月一直怒视着桑行,所以桑行这一抬眼,两人的眸光就撞个正着, 桑行的眸色森冷而卷着一股戾气,司徒令月竟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惧意。 但长年累月的傲气占据着上风,她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在桑行的一个眼神下缴械投降,挺了挺胸脯,她拿出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姿态。 “本官记得,你们可都是皇上的御前侍卫,你们是听皇上的还是听一些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人的?皇上让你们跟着本官,你们就要服从皇上的命令,怎么?本官现在用不动你们吗?”桑行的声音冷了几分。 “不,不敢。” “那还不赶快去请太医?” “是,属下这就去。” “不许去!”司徒令月急了,一跺脚,吼道,可却忘了自己的脚踝上刚刚也被兔子咬了一口,这么一动,痛得她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 “公主。” “公主快坐下歇一歇。” “公主小心,要不也让赵嬷嬷去找个太医给公主瞧一瞧吧。” 在一片宫女太监的关切声中,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声音格外的突兀。 桑行一震,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若是这女子不说话,她还真是没注意,这么一看,桑行才发现,叶蓁竟然也站在司徒令月的身后,提议去给司徒令月找太医的,正是叶蓁。 司徒令月嘶叫了一声,在叶蓁和一 个宫女的搀扶下坐下来,挥手示意那个赵嬷嬷去找太医。 桑行轻蹙了眉,没想到叶蓁会和六公主是好朋友,不过也算是绝配了,这两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没有心情再去理会这些,桑行和一个侍卫将地上的宫女和那个小太监扶了起来,并顺手探了一下已经昏厥过去的宫女的脉搏,不容乐观。 遂朝侍卫吩咐道:“你们两个,先送他们两个回御都府,把太医也请到府上去,其余的人,随本都尉去龙毓宫。” 众人领命。 桑行抱了兔子,想了一下,又交代了一句,“砚心夫人是懂医术的,回去先让她给这位姑娘瞧一瞧。” “是。” 众人自然明白桑行的顾虑,宫女虽然是下人,但终归还是个女子,太医院虽然有医女,但也是少数,而且不是皇室中人生病,太医院的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得动的。 桑行一声令下,太医院能去个太医就不错了,想要找个好点的医女,恐怕不容易。 砚心夫人既懂医术,又是女子,给这小宫女治伤,还是很适合的,只是这身份有些高了,但这也体现出了桑行的仁慈宽厚与心思细腻。 那受伤的小太监忍不住对桑行投去感激的一瞥。 众人正要离去,身后的六公主司徒令月却又爆发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不三不四 大庭广众之下,桑行公然阻止她教训宫中的下人,又打了她的人,还放兔子咬了她,这样轻轻松松的就让桑行把人带走,那她六公主以后还怎么混下去,岂不得名声扫地?让人觉得她好欺负。 所以,不行,绝不能让桑行就这么走了。 “都给本宫站住,本宫的人,岂是你们说带走就带走的?”司徒令月底气十足的冲着桑行的背影喊道。 桑行顿住了步子。 搀着那两人的侍卫亦是一愣,回眸看向桑行。 司徒令月说的的确又有道理,不管她怎么对待这两人,这两人的的确确是她的下人,桑行纵然是出于好心,但是这样把两人带走,好像的确说不过去。 司徒令月一声令下,她的随侍侍卫立刻上前,拦住桑行等人的去路。 桑行微微抿了抿唇,扭头朝四周扫了一圈,看到不远处有一处凉亭,亭中放着三张供主子们吃茶玩赏时用的座椅,便大踏步的拨开身边的侍卫,走过去搬了两张椅子过来,让那受伤的宫女和太监先坐下。 紧接着又从身上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先是给晕厥的宫女身上能看到的伤痕上撒了一些,又去给那小太监上药。 小太监仍清醒着,知道对方是桑行,虽然以为桑行是“男人”,但却觉得自己承受不住这样的厚恩,执意不让桑行帮忙,桑行只 得让一个侍卫帮忙。 虽然给他们用了药,但这也只是看得见的伤口,两人的身体没有经过仔细的检查,也拖延不得。 桑行起身,第一次正面着六公主司徒令月,严肃道:“敢问六公主,不知道公主的这两位仆人是犯了什么错,让公主如此的大动肝火?” 司徒令月先是见桑行视若无人的给两个奴才治伤,又听桑行话虽然说的客气,但语气却一点都没有示弱的样子,不由得怒起来:“这两个**才是本公主的人,就算他们没犯错,本公主大骂他们也是理所应当,还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 麻麻滴,这是完全不讲理撒泼的节奏啊! 桑行微微拢了眉,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站在司徒令月一边的叶蓁却抢了先。 只见叶蓁微微一笑,甜甜糯糯的开口:“桑都尉,那个小宫女是公主的贴身侍婢,可是竟然贱兮兮的勾搭上了那个浣衣局的小太监,两人偷偷摸摸地在御花园里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情,恰巧被公主撞见了。公主作为主子,自然要管教下人,都尉身为朝臣,且还在反思期间,还是最好不要插手后宫的事为妥。” 叶蓁说的不紧不慢,声音轻柔,配合着她羸弱的身姿,越发显得楚楚可怜,一番话下来,既是向桑行解释前因后果,又好像在好心的规劝桑行。 其实,这番话下来,却是在暗暗地为六公主增添底气,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六公主的所作所为并不过分,因为她是在管教自己的宫人。 反倒是桑行,反思期间不但乱跑,而且还随意插手后宫之事,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定下个祸乱后宫的罪名。 果然,司徒令月眉眼一喜,经过叶蓁的提醒,这才想起来这位传说中的桑都尉还在思过期间。 倨傲的看着桑行:“呦,这位桑都尉看来不只是皇帝哥哥养的一条狗,还是条不太听话的狗,逮着人就乱咬一通,怪不得皇帝哥哥要将她关起来呢!” 众侍卫脸色一僵,这位传说中的六公主果然不是个一般的主,这张口闭口骂桑都尉,一般人能敢吗?她难道不知道桑都尉是连皇帝也敢怼的主儿? 众人纷纷朝桑行看过去,虽然还是隐隐地有些担忧,但此刻却完全被想看戏的情绪压下去了。 然,桑行面色无波,眼睛却没有看向嚣张的六公主而是一直盯着叶蓁,张口:“叶姑娘说的不三不四的事情是什么?” 叶蓁一愣。 司徒令月一愣。 众人皆是一愣。 完全没有想到受了大辱的桑行关注点竟然在不三不四这四个字上。 叶蓁眨了眨眼睫,想了一下,她好像的确说了不三不四这四个字,可这不是委婉的说一些那些见不得人 的事吗?桑行的关注点难道不是应该在公主的羞辱或者怎么摆脱自己介入后宫之事上? 怎么会问她这些? “叶姑娘?”见叶蓁不答,桑行只得又喊了一句。 众目睽睽之下,叶蓁微微红着脸,只能回答桑行的问题:“就是那些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 叶蓁说完,都觉得自己臊地慌。 在场众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言而喻的表情。 跟在司徒令月身后的几个宫女微微红了脸,低着头。 坐在椅子上的小太监脸色一白,动了动,刚想解释点什么,声音却被桑行捕捉到。 桑行回头,浅浅地却又很有威严地低低说了一句,“别动。” 那小太监一颤,抬头看了桑行一眼,就好像被施了定身的魔法,坐在椅子里一动不敢动了。 桑行缓缓地收回目光,在众人的期盼和注视中,倏地一笑,对着叶蓁:“敢问叶姑娘,你都说他是个太监了,本都尉倒是好奇,他如何行苟且之事?莫非叶姑娘看到了?还是公主看到了?不知道能不能跟本都尉描述一下,也好让本都尉长长知识。” 桑行说着,转眸朝着众侍卫扫了一圈,“相信众位兄弟,也都比较好奇吧。” 没有人知道,桑行看上去坦坦荡荡的说出这番话,内心是怎样的颤抖和紧张,幸好有围脖的掩盖,没有人 看到桑行红的都快出血的耳珠子。 这些年她几乎整日和御都府的那帮大老爷们在一起,闲下来的时候自然没少听那些家伙说荤段子。 以前,她不懂,可是后来和司徒毅在一起,历经了人事,她也就懂了。 她知道,某些东西,****的女孩可能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些什么,但却都会害羞,桑行就是要噎死她们俩。 果不其然,叶蓁和司徒令月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她们现在是说看到了也不对,说没看到还不对。 桑行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六公主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人消遣。就算那个小宫女和小太监有些什么,那人家也是你情我愿,又没有逼迫,六公主这个做主子,不成全也就罢了,还这样活活要将打死。 这不是横行霸道,嚣张跋扈是什么? “不是的,桑都尉,奴才和清苑真的什么也没有……”挨打的小太监以为桑行真的是误会了,慌忙张口解释。 “你别急,”桑行回头宽慰他,撞见他轻浅地眸中一阵紧张,瞬间明了他是在维护那个名叫清苑的宫女的声誉,便笑了,“本都尉知道,只是想当着大家的面拆穿某些人的谎言,让她们自己都站不脚。” 桑行这句话说出来,众人自然也都明白了,桑行这是在让叶蓁和司徒令月自己打脸。 第二百六十八章 是来谢恩的 小太监这才松了一口气。 桑行的话却还没完,抬眸又朝六公主看过去,“六公主口口声声说别人是狗,只是不知道六公主这整日与狗为伍的,到底又是个什么东西呢?是人?是狗?还是人狗或者狗人?” 众人惊愕,好家伙,这桑都尉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竟然敢这样回给六公主,不过见识过刑部那日发生之事的侍卫,震惊就小了一些,毕竟桑都尉可是一个脾气上来,连皇上都敢得罪的主。 相比之下,六公主也就不算什么了。 叶蓁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桑行,好像桑行忽然间变成了神话故事里的妖精。 六公主司徒令月气的肺都快炸了,纤手指着桑行,也顾不上脚踝的疼痛,霍然站起,“你……你再厉害,也不过是皇兄养的一个奴才,你竟然敢骂本公主,本公主跟你拼了。” 司徒令月说着,“唰”地一声从身边的一个侍卫手中拔出一把宝剑,凶神恶煞的朝着桑行斩了过去。 她打小是学过些功夫的,和宫里的这些侍卫太监练招,她从来没有输过,虽然也知道这些人是刻意想让,但想着自己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吧。 这一剑出去,就算杀不了桑行,也肯定能伤着她。 叶蓁和站在司徒令 月身边的宫女都吓了一跳,纷纷惊呼起来,但眼眸中还带着丝丝得意。 一旁的侍卫自然是知道司徒令月和桑行的差距的,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被剑尖直指的桑行翦瞳微冷,只身子微微一侧,右手食指瞬间擒住剑身,借着司徒令月送来的巧劲儿,轻轻超前一扯,司徒令月立即被带了出去。 桑行眼疾手快的在司徒令月的腕上一戳,司徒令月霎时痛的直冒冷汗,当即把剑松开了。 迅捷的将剑朝地上一撇,桑行反手一甩,一巴掌打过去,直接将司徒令月打的眼冒金星,跌坐在地上。 “公主!” 平日里跟着六公主飞扬跋扈的宫女太监们,一见自己家的主子挨打,慌里慌张的冲上去,胆子都吓破了。 司徒令月被一巴掌掴的牙龈肿痛,歪头啐了一口血沫子,眼眸猩红的瞪视着桑行,“你竟然敢打本公主!” “打的就是你!”桑行一声轻嗤,“你以为你是公主,就可以高高在上,草菅人命了吗?今天这件事,本都尉管定了。” 说完,桑行扬袖转身,冲着随她而来的侍卫道:“将他们二人即刻送回府,派人好好保护着。” “不许走,来人,快将桑行这个忤逆犯上的叛贼给本公主拿下。”司 徒令月咬着牙,在宫女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 司徒令月的一众侍卫再度拦住桑行的去路,拔出长剑。 桑行眸光一愣,足尖一提,将刚刚撇落到地上的长剑纳入手中,沉声吐字:“本都尉今天倒要看看,你们哪一个有这个能耐!” “桑都尉。” 跟着桑行的领头侍卫轻喊了一声,几乎急的满头大汗,他若是知道跟桑行出来会招惹了六公主,打死他也不出来了。 现在倒好了,桑行他惹不起,六公主他同样惹不起,双方若是打起来,闹到皇上哪里去,到最后倒霉的肯定还是他。 桑行眼梢瞥了他一眼,好像料到了他要说什么,并不等他说下去,而是直接将他的话打断,“本都尉已经说了,不管是什么六公主也好,六驸马也好,本都尉最见不得就是某些人自以为高高在上,作贱别人的生命,今天的事本都尉管定了。你们若是害怕受到牵累,大可站在一边看戏,皇上怪罪下来,本都尉一力承担就是了。” 桑行说着,已经提了剑,快速的朝阻拦的侍卫冲了去。 她刚刚给那受伤的两人粗略的查看过伤势,两人虽然没有受内伤,但是外伤却很严重,而且天气严寒,两人又穿的淡薄。 宫女清苑已经晕过 去了,一直拖下去只会耽误救人的时间,所以她的速战速决,不能再和这个无理取闹的六公主纠缠下去。 那群奉了皇命跟在桑行身边的侍卫甚是为难,尤其是桑行说的那一番话,好像他们特别害怕承担责任一样。 领头侍卫看桑行孤军奋战的背影,终于一咬牙,打了个手势,一群人蜂拥而上,不过须臾,就将六公主的人打的落花流水。 桑行也没功夫再跟六公主耗下去,按照原先的打算,她把手下的人分成两拨,一拨护送受伤的两人回御都府,一拨随自己去见帝王。 砚心的医术,桑行还是信得过的。 一群人顷刻离去,撇下六公主气闷地坐在原地,冲着桑行的背影不服气的大喊:“姓桑的,你别得意,本公主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桑行遥遥地听到司徒令月的声音,只冷冷地一笑,她既然打算从司徒令月手中救下那两人,就没想过这件事能够善终。 龙毓宫。 桑行抱着兔子浩浩荡荡地走过来的时候,帝王恰好刚刚下了早朝回来。 在李执通禀过后,桑行便拾步走进了大殿。 虽是刚下早朝,帝王还是一回来就坐在奏折堆积如山的龙案前,几乎是一刻也不得闲。 看着那几乎淹没在奏折中的明黄 身影,桑行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既然做皇帝这么辛苦,为何还有那么多的人挤破了脑袋也要争抢那张龙椅,坐上去,真的很舒服吗? “微臣桑行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桑行上前,一撩衣摆,在帝王面前落落施礼。 帝王闻声,微抬了眼眸,扫了她一眼,面色平静,兴许是李执通报过了,也或是他早就料到了桑行今日会来,所以眉眼中丝毫不见讶异之色。 “平身。” 过了一会儿,帝王沉沉地声音才从一堆奏折中传出来。 “有事吗?”在桑行还未开口之前,帝王率先出声,并合上了手中批注过的奏折,凤眸若有若无的掠了眼桑行怀中的兔子。 桑行眼睫轻动,她来之前,一直都在琢磨怎么样才能既把兔子还给司徒羽,又能让司徒羽不发火的好办法,可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出好点子。 可是刚才,她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好的说辞:“回皇上,微臣是来谢恩的。” “谢恩?”帝王眼波一动,显然没料到桑行会这么说。 “是,微臣多谢皇上,在微臣受罚期间,还如此的体恤微臣,派李公公送了这只兔子陪伴微臣。”桑行边用轻轻抚了一下白兔的皮毛,边拿眼梢偷瞄了一下帝王的反应。 第二百六十九章 光明磊落的大傻子 果然,不出桑行所料,帝王眸中的讶异之色越发的浓重。 司徒羽暗自惊奇,他昨天将这只兔子送给桑行的时候,就想过桑行极有可能回绝,但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才对李执交代了那些话,让桑行一定要收下这只兔子。 他想着桑行若是真的不喜,今日定会重新把兔子送回来,没想到桑行的确是抱着兔子来了,只是,竟然是来谢恩的? 这真是大出他的意料。 不过,也好,想着桑行喜欢他所赠之物,司徒羽的不知怎么地,忽然一下子心情大好。 白壁的大手撑着桌案,司徒羽款款地从龙椅上起身,朝着桑行走过来,浅笑,“只要你喜欢就好,也不必这么麻烦,非要跑到宫里来谢恩。” 桑行垂着脑袋,眼角的余光看到帝王的一截明黄袍角在眼帘中晃动,微微抿了抿唇,“其实微臣进宫,也不是单单为了谢恩,而是想见一见皇上。” “想见朕?”司徒羽倏地顿住步子,眸光一亮,反问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欣喜。 桑行眉心一动,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不解他为何这么大的反应,不过很快又低垂了眉眼,回道:“是,昨日皇上走了之后,微臣想了很多,皇上有皇上的苦衷,微臣不应该步步紧逼, 更不应该责备皇上什么,毕竟微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出劫囚之事,皇上也没有要微臣的性命,可见,皇上对微臣是极其宠爱的,微臣不应该不知进退。” 桑行低着头说出这一番想了半个早上的说辞,这番话说的是多么违心,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知道司徒羽有苦衷,可她却不能理解司徒羽的坐视不理,且在事后各种各样的找借口。 她知道司徒羽对她的处罚很轻,可她绝不会再自恋的认为那是司徒羽对她的眷顾和宠爱,自己在他的心中有几斤几两重,她现在是很清楚的。司徒羽不动她,说白了还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他现在想除掉太后,除掉司徒毅,身边人手紧缺,又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擅动身边的人? 如果司徒羽杀了她,不但会在朝堂上削弱自己的力量,而且还会让御都府的军心动摇,毕竟御都府也算是桑行一手带出来的,她若死了,那些曾跟她出生入死的兄弟多少都是会动容的,说不定还会让有心人趁机而入。 而如果司徒羽不杀她,只是简单的处罚一下,不但不会损失力量,还会很大程度上的在这个关键时刻收买人心,让下面的人都看到,帝王是多么的通情达理,有人情味,体恤下属。 桑行想,如果 自己还是当初那个不明真相的自己,一定也会特别感激司徒羽,更加的对司徒羽死心塌地,只是现在,再也不会,她已经都明白了,在司徒羽的眼里,她不过是一个不需要感情的可供利用的棋子,他只需要她为他冲锋陷阵就够了。 可是,现在她累了,她再也不愿做那颗棋子了。 “你真的这么想吗?”帝王再度捡步,走到了桑行的面前。 “当然,皇上一番苦心,微臣怎么能够践踏。”桑行眉目轻轻,眸光浅浅。 “桑行,你能这样想,朕真的是太高兴了。”帝王双手扶住桑行肩膀,喜悦道。 “不过,微臣现在还有第三件事要和皇上说。”桑行似是犹豫了一下,低着头微微一顿,才慢吞吞地开口。 “第三件事?” “嗯。”桑行抬起头,对着帝王格外认真的点点头,并且不动声色的将帝王落在她肩膀上的手挣开。 “本来是没有第三件事的,可是在微臣来龙毓宫的路上,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帝王凤眸微眯,转身走在桌案边坐下,并对桑行扬了扬袖,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 桑行也不客气,“就是微臣在抱着兔子来的路上,途径御花园,不小心让兔子受了惊,跑掉了。” 接下来,桑行就把在御花园发 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边,当然,她没有说是自己故意然兔子跑掉,然后去看发了生什么事的。 她只说是自己寻找兔子,无意中撞见了六公主虐待下人,她看不过去,就出手相助,而后兔子无意中咬了六公主,六公主现在非要跟她算账不可,可是兔子是帝王所赐,她可不敢随随便便交给六公主。 “六公主甚是得太后娘娘的欢心,她说一定不会放过微臣,所以肯定会去找太后娘娘帮忙,微臣和这兔子当真是岌岌可危了。”桑行惆怅的叹气。 “令月一向仗着太后的宠爱,刁钻任性,现在竟然敢在御花园如此的折腾下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司徒羽眉心微拢,脸现怒色。 “不过,你也是,怎么就改不了爱管闲事的毛病,”司徒羽转眸掠向垂头丧气的桑行,语气中半是无奈半是微嗔,“朕看你迟早是要吃亏。” “呵呵,”桑行眉眼一弯,笑了笑,强忍着心里的一股子恶心劲儿,“皇上,桑行这不也是在发扬皇上打抱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精神吗?想当年,若是皇上也爱管闲事,从强贼手中救下桑行,桑行今日哪里还能为皇上效劳呢?桑行就是看不惯别人恃强凌弱嘛。” 虽然已经知道了司徒羽不是当年救自己的人,桑 行还是带着一点试探的意思这样说着。 这些年来,司徒羽虽然从未承认过当年救下自己的人是他,但是也从未否认。 她不明白,既然司徒羽明明没有救过她,为何每次都能利用伤害的那么坦坦荡荡,这一次,她试探,她不愿错过他任何的微末表情。 果然,司徒羽的面色微微又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就消失了,薄薄的唇边漾起一抹看似宠溺的笑:“你呀,放心吧,有朕在,绝不会让六公主和太后对你怎样的。” 那一瞬间,桑行似乎听到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彻底断掉的声音。 她一直觉得他是有苦衷,所以在他第一次否认之后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现在想来,好在她这样以为,也没有再多透露什么,不然若是被司徒羽知道自己是晋家后人,指不定司徒羽会怎么做。 桑行知道自己这样的试探很不光明磊落,可是她忽然发现,曾经的自己就是个光明磊落的大傻子,真的是被人家拐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钱。 她晶莹润泽的嘴唇微微一翘,卷起动人的笑,那笑意遮掩着她内心的情绪:“谢皇上的恩典,微臣能有皇上的保护,真是三生有幸,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它怎么吗?”桑行为难的扬手指了指怀中的兔子。 第二百七十章 真的很喜欢 帝王英眉微蹙,似是未解桑行之意。 桑行适时的开口解释道:“它咬了六公主,公主若是请了太后给她做主,她拿不得微臣,可这只兔子必然要遭殃。” 也是,帝王微微抿了唇,六公主虽不是太后亲生,但却很讨太后的喜欢。桑行和御花园里和六公主大闹一场,此刻必定已经惊动了太后,纵然他能竭力的护住桑行,可依着六公主蛮横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到时候拿这只倒霉的兔子出气的可能性倒是极大的。 这样一想,帝王也显得有些为难了,他总不能护着这只兔子而舍了六公主吧。 桑行似是看出了帝王的难处,有些失落的弯了弯唇,“算了,反正兔子也是皇上送的,微臣再喜欢又有什么用,皇上尚且保护它不得,微臣又能做什么?只能算它倒霉,没找到个能够保护它的主子,到时候让六公主把它扒皮抽筋好了。” 说完,桑行丧气的站起身,对着帝王鞠了鞠,“微臣也没有其他的事了,就先告辞了。” “且慢。” 桑行刚走出一步,就听到背后传来帝王的声音,微翘的唇角极快的弯了一下,又迅速被失落的表情掩盖。 转过身,翦瞳凝着帝王,眸色疑惑:“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 你真的很喜欢这只兔子吗?” “自然。” “好,既然这样,你就先把这只兔子留在朕这儿,公主若是问起来,你就说兔子又跑丢了,等到这件事过去,朕再把兔子送还给你。” “真的?”桑行眸光一亮,紧接着盈盈下拜,像是怕帝王会反悔,“微臣多谢皇上恩典。” 帝王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料到桑行的反应会这么快,就好像早就等着他说这句话一样,他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桑行好像就是要借这件事把兔子送还给他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御花园里桑行和六公主发生的冲突却是偶然,何况六公主也不是桑行能够指使的,这样想着,心下也宽了。 拾步上去,接了桑行怀中的兔子,又虚虚扶着桑行的手臂起来,凝眸望着她:“你的内伤未愈,地上凉,没人在的时候,不必行如此大礼。” 司徒羽与她离得很近,又是弯着腰扶她的动作,桑行几乎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拍打在她的额头上。 眼睫颤了颤,她很自然抽出了被司徒羽虚扶着的手臂,“多谢皇上关心,微臣的伤无碍的。” 帝王的手微微一僵,点点头,“好,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呆在府里,如果有什么事,就让他们汇报给朕。” “是,微臣 告退。” “嗯。” 走出龙毓宫,桑行抬头看了看明媚的天空,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事情真是比她预料的还要顺利。 她太了解司徒羽了,司徒羽爱面子,又一门心思的想要收权,想要压太后的威风,这只兔子就是一个好机会。 太后若来寻事,碍于面子,桑行就算不受处罚,到最后也不能不把这只兔子交出来,可这只兔子却是皇帝所赐,一旦交出去,将意味着帝权再一次向后权妥协。 她刚刚那样说,就是为了故意煽动司徒羽,让他把兔子留下来,这可是一个向太后抗争的好机会。 果然,不出桑行所料,司徒羽顺利的把兔子留了下来。 虽然司徒羽说是暂时留下,但是暂时这个东西,谁也不知道它暂到什么时候,日后若在有什么问题,她再找个理由推脱就是了。 还掉了这只烫手的兔子,桑行的心情一阵愉悦,带着众侍卫大踏步的往回走。 在宫门口乘了马车,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回了御都府。 在府门口下了马车,桑行一想到从宫里带回来的那两个伤员,又忍不住皱了皱眉,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砚心再加上宫里的太医,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 心里装着这件事,桑行脚下的步伐 就不由的加快了一些。 低着头往前走,刚进门,差点撞上急急从府里走出来的秀云。 桑行一把攥住行色匆匆,脸上还带着明显泪痕的秀云:“这是要去哪儿?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桑行眸光轻凝,对着秀云三连问。 秀云骤然看到桑行,连礼都没顾得上行,鼻尖一酸,眼眶却更加红了。 “没人欺负奴婢,奴婢是去药铺了给哥哥和清苑姑娘拿药。” “哥哥?”桑行更加疑惑了,说起来秀云跟着她也有两年多了,怎么不知道她有个哥哥? 她们是当年在三王府里认识的,后来桑行做了御都府的都尉,司徒羽说分配给她一个丫鬟,照顾她的衣食起居,说是照顾,桑行心里面也明白,那就是监视。 司徒羽这个人多疑,放任她做御都府的都尉,若是没个人看着她,司徒羽肯定不放心。 所以在御都府中,秀云虽然是她的随侍丫鬟,但桑行始终和她保持这一段距离,两人不算疏远,但也不像别的主仆那样亲近。 这也是当初她去青州,为何带着初来乍到的景止,却没有带着秀云,因为她知道秀云是帝王的人。 “是,刚才都尉派人送回来的杨凡就是奴婢的亲哥哥。”秀云说着,眼眶中的泪珠子再一次不 听话的滚落了下来。 她派人送回来的人?不就是那个叫清苑的小宫女和一个小太监吗?桑行一怔,这才意识过来,秀云说的杨凡极有可能是那个小太监,也就明白了秀云为何哭的这般悲痛。 这世上,无论是谁看到自己的亲人伤成那样,都会伤心落泪的吧。 虽然有一些惊讶,没想到自己偶然救下的小太监竟然会是秀云的兄长,桑行还是拍了拍秀云的肩膀,“快去拿药吧,本官去看看他们。” “嗯。”秀云点点头,便拾步出门了。 桑行穿过庭院,沿着回廊朝后院走,走出回廊的时候,不知为何,本能的朝着天空看了一眼。 阳光恍若金丝,万里无云,偶尔有一只飞鸟过境。 收回了视线,桑行带着人继续走。 转了一个弯,快到客房的时候,正好遇上景止端着一盆水迎面走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遇上桑行,景止眸光一跳,慌忙将手中的水盆放下,对着桑行施礼,许是蓦然看到桑行有些毫无防备,又许是本就毛手毛脚,景止一个激动,竟然把盆中的水撒了一地,还有一些溅在了桑行的衣摆上。 景止有点讪讪地抬头,朴实的脸上都是歉疚,“都尉,奴婢不是故意的。” 桑行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你呀!” 第二百七十一章 她也是女儿身啊 终究,也没再说什么,拾步朝着客房走去。 客房,桑行进去的时候,房中只有砚心一人。 砚心已经给清苑上好了药,正绞了一条帕子,放在清苑的额头上。 听见动静,砚心抬头,就看到桑行推门走了进来。 砚心赶忙起身行礼。 桑行摆了摆手,见清苑未醒,便压低了声音:“她怎么样?” “回都尉,”砚心的声音同样细碎,“都是些皮外伤,只是这姑娘身体弱,挨了这些打,又在冷风里一吹,经受不住才晕了,妾身已经让秀云去给她抓药了,好好休息一下,应该没有问题的。” “嗯,这就好,”桑行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一些,又想起那个叫杨凡的小太监,“另一个呢?看过了吗?” “妾身把他安排在那边闲置的耳房里了,他的伤好像比这位姑娘要重,不过宫里的花太医来了,应该也不会有事,都尉要不要去看看?” 砚心替清苑掖了掖被角,提议道。 “走。” 桑行扫了一眼,拾步朝外走。 砚心当即提了裙摆,为桑行带路。 相比之下,花厅这边的耳房可是比客房要热闹多了,因为挨打的时候杨凡虽然被捆绑着,但是竭力的去护清苑,所以身上的伤也比清苑要多一些。在雪地 里又经冷风那么一吹,现在又是鞭伤,又是发热风寒,搞得惨不忍睹。 因为六公主下令,不许太医院的太医和医女去给御都府的两人治伤,所以除了花言之外,太医院的太医都没敢过来。 虽然有御都府的侍卫帮忙打下手,但侍卫终究不是医侍,花言别扭的要死,只能亲自给杨凡上药。 白色的药粉倒在血肉外翻的伤口上,没有晕过去的杨凡一阵阵发出嘶叫,床上新换的床单都快被他给撕烂了。 桑行带着砚心一进来,手忙脚乱的花言当即眸光一亮,“快,你们快过来帮忙。” 桑行和砚心见他满头大汗,却又忙着拿药,消毒,上药,包扎的样子,赶紧走过去。 还没走到近前,花言忽地又想起什么,瞳孔一缩,大喝一声,“别动!” 两人都吓了一跳,本能的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花言慌乱的扯了一件衣服,盖在杨凡的身上,虽然杨凡是个太监,且现在还是趴在床上,但砚心到底还是个女子,这终究不方便。 桑行和砚心看到他的动作,也反应了过来,桑行轻咳了一声,和砚心双双背过身去。 “是桑都尉来了吗?”杨凡听到动静,轻轻问了一句。 “是。”花言随口应了一句,想到砚 心虽是女子,可桑行却是“男子”,便抬起头,随口对桑行道:“桑都尉,砚心夫人过来不方便,你过来帮忙吧。” 啊? 桑行瞳孔一敛。 砚心眼波微动。 两人还未说什么,只听床上的杨凡急急开口,“使不得,使不得,都尉大人救了奴才的性命,奴才已是三生有幸,又怎么敢劳烦都尉大人照顾奴才。” 花言似是有些不服,“怎么?本太医给你上药,你就心安理得,让桑都尉帮个忙,你就觉得要折寿了?” 杨凡无力却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花太医说笑了,能得花太医医治,也是奴才的荣幸。” 花言这才轻哼哼了一声。 桑行在这边也是纠结的要死,娘嘞,她也是女儿身啊,杨凡虽然是太监,可是……哎,怎么办?怎么办? 抬眸见桑行迟迟未动,甚至连身子都没有转过来,花言就有些不悦了,他这怎么说也是在帮桑行救人,这人手不够,让桑行过来帮个忙都不行? 张了张唇,正准备再唤桑行,却听得砚心忽然“哎呦”一声,朝桑行身上歪了过去。 “怎么了?”花言和桑行齐齐出声。 花言反应飞快的弹了起来,见砚心倒下去,本能的就要去扶她,可是有人比他更快,自然是桑 行。 因为桑行就站在砚心的边上,而且砚心还是朝着她倒下去,所以桑行一把就将她扶住了。 怀中的砚心秀眉紧蹙,小脸煞白,光洁的额头上一会儿就有冷汗冒了出来。 “砚心,你怎么了?”桑行见她捂着腹部呼痛,身子还微微颤抖,抬手就探上她的脉搏,却并未见有什么异常。 “妾身肚子好痛,都尉能先扶妾身去休息吗?”砚心眸色痛苦的解释道,并且落在桑行手腕上的小手不动声色的拧了桑行一把。 桑行眼波一动迅速反应过来了,砚心是司徒毅的人,应该知道她的女儿身份,所以这是在装病帮她。 果然,花言不再让桑行帮忙了,注意力全移到了砚心的身上,“怎么会肚子痛?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让我给你探探脉。” “不用。”砚心坚定的避开花言伸出的手。 花言被她利落的拒绝搞得一愣,不解的看着她。 砚心怕他起疑,慌忙解释,“本夫人这是正常现象,不是什么疾病,不用劳烦花太医,让都尉扶本夫人去歇一会儿就好了。” 花言怔了一瞬,反应过来什么,抿了抿唇,颇为不善地睇了桑行一眼,讪讪地道:“好吧,你去休息,注意不要太劳累了。” 桑行莫名奇妙 的承了花言的那一个眼神,她也没做什么对不起花言的事吧,砚心不就是说腹痛吗?女人月事来了的情况下,腹痛难道不是很正常? 叮嘱属下好好照看杨凡,桑行便陪着砚心走出了耳房的门。 走出去好一段距离,桑行见左右无人,这才对砚心低低道了一句:“多谢了。” “都尉是要谢妾身帮忙救治了清苑姑娘,还是谢妾身方才装病帮都尉脱身?”砚心微仰着脑袋,眉眼弯弯地看着桑行。 桑行亦是眉眼一弯,“都谢!”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你是不是知道我……”桑行压低了声音,顿了一下。 砚心似是知道她想说了什么,忽地点了一下脚尖,嘴唇凑到桑行耳边,温热吐息:“妾身知道都尉是女子。” 纵然是早就猜到砚心可能知道这件事,桑行还是微微一震,凝眸望向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都尉和王爷从青州回来之后。” 的确,从青州回来之后,司徒毅的确已经知道她是女子了,只是这对砚心好像不大公平。 “你怪我吗?对不起。” “这件事不是王爷告诉我的。”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双双愣住,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两人又笑了。 她们原都是在为对方考虑。 第二百七十二章 顾北烟醒了 两人再度笑了。 还是砚心先开了口,“都尉又何须说对不起,当初都尉和妾身成婚不也是王爷一手撮合的吗?” 提起此事,桑行不由得苦笑着弯了弯唇,“不管怎么说,还是我欺瞒了你,不能给你幸福,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成全你。” 砚心眉眼流露温柔的感激,心头却涌上一股难言的苦涩:“那妾身就先行谢过都尉,若他日妾身有了心头之人,一定会告诉都尉。” 桑行点了点头,“对了,你刚才说……” “妾身刚才说的,难道不是都尉心里所想的吗?”砚心仰着脸反问。 桑行没说话,的确,她一直都觉得这件事应该是司徒毅告诉砚心的。 “除了当初进府之前,王爷曾经叮嘱过妾身万事小心,其他的,不管是关于都尉,还是关于御都府,亦或者是关于皇上,王爷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件事,是妾身自己猜出来的。”砚心的语气里不乏一抹骄傲得意。 “你猜出来的?”桑行眉目一动,要知道她在外行事一直都是很小心的,和御都府的人相处了好长时间,都没有人发现,怎么就一上来被砚心看出来了。 “都尉不必如此惊讶,”砚心解释道,“都尉的伪装能 力的确一流,刚开始妾身真的是被都尉瞒过去了。不过,有一件事,都尉却是怎么也装不了的。” “什么?” “男女之事啊!”砚心压低了声音,凑到桑行耳边。 桑行蓦地耳根子一热,想起来她曾和砚心单独相处的时候,砚心有那么三五次有意无意的撩拨她,她都打马虎眼糊弄过去了。 原来,是这件事上露了馅。 桑行讪讪,这件事她还真是没法装。 不过,下一瞬,她忽然又想到一件事,“糟了,这件事你猜到了,那水沁凝会不会也有所怀疑?” “应该不会吧,”砚心微拧了秀眉,“妾身会这样猜,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王爷。” “司徒毅?” “对啊,妾身刚开始还以为王爷喜欢上男人了呢,可把妾身吓了一跳。”砚心喃喃道。 桑行“咳咳”起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原来不止她自己这样认为过。 好吧,她竟然是因为司徒毅暴露了。 “记得妾身当时委婉的探了一下王爷的口风,王爷那样子差点没把妾身给吓死,”砚心小声嘟囔着,“不过都尉尽管放心,妾身是王爷的人,也就是都尉的人,绝对不会乱说的。” 她的人? 是吗? 桑行眼睫动了动,“不 管怎样,还是应该谢谢你。” “都尉太客气了。” 凤栖宫。 太后坐在寝殿中的凤椅中,一身杏色的衣袍,虽然素净,却不乏华贵脱俗。原本就不显老的脸上妆容精致,衬托的她愈发的年轻靓丽。 只是,现在被一众宫人围绕着打扮的太后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端庄平静,秀美的面容上反而多了焦躁和迫切,甚至眼神中还有隐隐的期待。 太后记得上次有这种心情,好像还是二十年前,初次和慕千识在西南甸山脚下偷偷约会的时候。当时那种既怕被人撞见,有欣喜激动的心情,和现在倒是如出一辙。 只是那时候是为了见心上人,现在是为了见女儿。 没错,慕千识一大早就派人来通知她,说顾北烟醒了。 太后就按耐不住了,顾北烟伤势惨重,不能进宫,太后就打算主动去看她。 做下了这个决定,太后就开始手忙脚乱的梳妆换衣,可是哪件衣服她都看着不合眼,她要给她的女儿留个好印象,平日里穿的那些衣服怎么可以? 好不容易挑了一件素色的衣服,妆容也成了大问题。 一群宫女忙前忙后的给太后打扮,发髻也是梳了又拆,拆了又梳。 “哎呀,笨手笨脚的,沁凝不在,你们 梳个头都梳不好。”太后心中挤压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了。 “算了,都给哀家退下吧,哀家自己来!”太后皱着眉头,一把夺过宫女手中的梳子,自己梳起发髻。 梳一个什么样的发髻好呢?平日里配着凤袍梳的发髻都是比较端庄贵气,看上去会多些威严冷傲。可今日的这身衣服是不能再梳那样的发式了。 “呜呜……母后,有人欺负儿臣,你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六公主司徒令月哭哭啼啼的冲进凤栖宫的时候,太后刚刚将头发绾好。 她梳了一个较为简单的飞天髻,也只用了一根白玉簪子,再无其他的装饰,这样的打扮,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少了锋利,温和了许多。 “你这丫头,平日在宫里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还敢欺负你?”太后边对着镜子照着自己的妆容,边头也不回的扬袖示意宫女放司徒令月进入内殿。 太后寝宫的内殿,除了慕千识以外,只要没有太后的允许,纵然刁蛮如司徒令月,也不敢擅入的。 “母后!”司徒令月娇嗲嗲好了一声,带着撒娇的意味,蹲坐到太后的脚边。 “还是那个御都府的桑行,仗着自己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都管到儿臣宫里来了,儿臣教训自 己的下人,她都要横插一杠,不但带走了那两个奴才,还打了儿臣,母后,你看。”司徒令月仰着脸,被桑行打过的那张脸肿胀发红。 太后这才朝着司徒令月投来视线,两人目光相撞,皆是微微一怔。 只不过太后意外的是桑行竟然会打司徒令月,还打的这么重,桑行不是被帝王禁足在御都府吗?怎么又跑到皇宫来管司徒令月的闲事了。 而司徒令月惊讶的是太后今天的妆容竟会如此朴素,完全不同于以往的风格,不但妆容,就连衣服的颜色也一下子素了下来。 “母后今日是有什么事吗?”司徒令月心里藏不住事,便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太后意识到她是在问自己的打扮,一时间又被去见女儿的欣喜充斥着,便站起身子,让自己的衣着完全展示在司徒令月面前,“你觉得哀家这身打扮怎么样?好看吗?是不是显得温和了许多?” 太后略带期待的问。 司徒令月一心盼着太后为她做主,找桑行的麻烦,一听太后这样说,自然是忙不迭的连连称赞。 “母后本就生的国色天香,肌肤若脂,巧手纤纤,是个十足的美人,这么打扮,简直就是天仙下凡了一样,没看到儿臣刚刚都惊呆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慕大人有请 太后自然也知道她是在恭维自己,但心里还是乐开了花,“你这丫头,惯会捡好听的说,哄哀家开心。” 司徒令月相当了解太后的脾气,不管她在外面多么的胡作非为,到了太后面前,她始终都是摆出一副柔弱的小女儿姿态,这也是她一直在太后面前得宠的原因。 见太后开心了,她也顺势说出此行的目的。 “母后,您虽不是令月的生母,但是令月从小跟着您长大,这世上,您是最疼爱令月的人了。令月知道母后对令月的疼爱,所以令月也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今日那个桑行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她带走令月宫中的奴才,打了令月也就罢了,竟然还公然对母后出言不逊,这分明就是不把母后放在眼里,令月自然气不过,这才和她争执起来,母后,这种事情咱们不能忍啊,一定得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母后的厉害,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仗着皇上的威风,胡作非为。” 司徒令月脸不红心不跳的添油加醋的说着,太后虽然宠她,但并不是是非不分,何况她惩罚那两个奴才本就是另有隐情,借机开刀而已,若是实话实说,恐太后不肯帮忙,她就胡言桑行对太后出言不逊,反正她手下的人和叶 蓁都听她的,肯定能给她作证。 按照太后以往的性格,听了这些之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表示,或者直接带她去找对方讨回公道。 然,今日太后听了之后却是表情淡淡的,就好像是听见她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一脸的漠不关心。 见太后没有及时的做出反应,而是垂首认真的挑选耳饰,司徒令月就有些急了,撒娇似的喊了一声:“母后!” “嗯,哀家知道了,”太后没有抬头看她,而是顺手拿起了一对月白吊坠耳环,在耳珠上比了比,漫不经心道:“好啦,丫头,哀家知道你受了委屈,也知道你对哀家的那份孝心,这件事情哀家会处理的,你先回去,让太医瞧一瞧你脸上的伤。” “母后。”对于这样的结果,司徒令月显然不满。 “跪安吧。”太后已经将耳环带上,语气也凉了一分。 “是。”司徒令月虽然不高兴,但也看出了太后已经不悦了,只能讪讪地跪安。 司徒令月刚愤愤地从凤栖宫里走出来,宫门外等候的叶蓁就立刻迎了上去,“太后娘娘怎么说?” 叶蓁急切的问,她现在也巴不得太后马上处理掉桑行这个眼中钉。 司徒令月没回答她,只冷哼了便拾步离去。 叶蓁瞬间 就知晓了结果,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马上跟了上去。 慕府派人来请桑行的时候,桑行正在后院和泪眼婆娑的秀云说话。 和秀云的一番交谈,桑行才知道,秀云和杨凡兄妹二人,因为家境贫寒,父母又去世早,两人便双双进了宫,杨凡做了太监,杨秀云做了宫女。 后来杨凡被分去了司徒令月的秋实宫,杨秀云则被分去了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司徒羽的步云宫,之后秀云就一直跟着司徒羽,直到御都府成立,司徒羽把秀云赐给了桑行。 而秀云的哥哥杨凡,则因为四年前乾国太子祁宿出使召陵,在六公主的秋实宫宴饮之时,杨凡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了祁宿的衣袍上,烫伤了祁宿。 祁宿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六公主还是当场把杨凡打的半死,事后将杨凡贬到了冷僻的浣衣局。 本想这件事就这么了了,没想到今年六公主忽然和祁宿定了亲,又恰好撞见了先前和杨凡关系一直不错的清苑接济杨凡。 清苑为人耿直,平日了说话做事便不太得司徒令月的欢心,甚至是常讨司徒令月的不喜,司徒令月早就想将清苑换掉,又忽地想起当年的事来,便打算将杨凡和清苑一起除掉,然后再让太后赐两个丫鬟过来 。 谁知道半路里杀出一个桑行来,将二人救了。 桑行这才算知道这件事情完完整整的始末。 原只想着司徒令月作威作福,拿下人消遣,没想到还是个如此记仇的人,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护着那个也不知道人品如何的乾国太子,这要是嫁过去,还不得疯了呀? 收敛了情绪,桑行自是对秀云好一番安慰。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仪椿带着慕府的管家朝二人走了过来。 “参见都尉。” “何事?”桑行转眸,问道。 “禀都尉,小人乃是慕府的管家慕忠,奉了我家老爷的命令,来请桑都尉到府中一叙。”慕忠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对桑行说道。 “慕大人请本都尉?”桑行微感讶异,她和慕千识可没什么交情,不单单没交情,说不定还有点仇恨,慕千识请她做什么?难道发现昨日她和司徒毅假扮成秦歌闯入慕府的事情了? 不对啊,她和司徒毅就只是看了看顾北烟,其他的什么事也没做啊,不对,好像是稍微做了一点其他的事,但那时他们自己的私事哎,跟慕千识又没什么关系。 “管家可知慕大人找本官何事?” “这……小人不知。”慕忠顿了一下。 “那劳烦管家转告慕大人,本官 如今尚在禁足期间,无法离开御都府,所以不能赴慕大人的邀请,慕大人若是有什么其他的要紧事,还请劳驾慕大人来御都府。” 桑行想了一下,她现在毕竟是在禁足期间,已经招惹了一个六公主,还不知道六公主搬来了太后她该怎么对付呢,慕千识这条老狐狸更难应对,她还是最好不见的为妙。 而且她隐约觉得慕千识找她肯定是来者不善,说不定就是太后让他帮六公主出头的,到时候她带着几个小侍卫去了慕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可就要搞笑死了。 不去不去哟! “可是,我们老爷说,无论如何,都要让桑都尉去一趟。”慕忠面露难色,“而且太后娘娘也在,他们两位都等着都尉呢。” 桑行一听,太后竟然也在,心中更加吃惊,也更加断定慕千识把自己找过去肯定就是要和自己算账的,她就更不能去了。 扬了扬手,这次桑行将责任推给别人,“管家还是且先问问他们,”桑行指了一下守在自己周围的三十多个侍卫,“他们是皇上派来看着本官的,本官纵然想去,也出不了御都府的大门,所以……” 桑行没有把话接着说下去,但是那意思却是很明显了,是在下逐客令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一见倾心 慕忠抬眼扫了一圈,果然一群侍卫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眼皮子颤了颤,慕忠只得起身告辞。 桑行还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的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慕忠竟然又来了,而且这次来的还不是慕忠自己,竟然还有慕千识。 娘嘞,司徒令月在太后面前到底是有多受宠啊,这不但把太后搬到了慕府,竟然还让慕千识亲自出面来御都府找她算账。 桑行的心咯噔一跳,那么多侍卫守着她,打眼的很,而且她也和慕忠说了,她出不了御都府,这下子好了,她想躲都躲不掉。 怏怏地出了房门,桑行只能带着一大群人去客厅见慕千识。 出乎桑行意料,慕千识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怒气冲冲,也没有带许多人,而是面色从容平静的站在厅中,负手等着桑行。 两人一番客气的寒暄之后,慕千识就直奔主体。 “不知可否能请桑都尉前往府中一叙?” 桑行就有些奇怪了,难道慕千识不是来找她算账的?怎么还非要她跟着去慕府,有什么问题难道还不能在御都府解决吗? 想着来者不善,桑行自然是用拒绝慕忠的理由来拒绝他。 “慕大人应该也听说了,本都尉奉皇上的命,在府中思过三个月,不得离开半步, 所以,还请慕大人能够见谅,若有什么事,直接在御都府言明即可。” “这……”慕千识儒雅的面容上显出一丝难色,旋而婉转道:“是慕府中有一个人想见你。” 慕府中有人想见她? 桑行一怔,马上想到莫非是顾北烟醒了,想要见她?张口想问出来,可又觉得不妥,不说顾北烟现在理论上应该是已经被处决了,就算是被慕千识救了,明面上她也应该是不知道的。 如何问? 水眸一扬,桑行扫了一眼客厅中的下人,“你们先下去。” “是!”御都府的人和慕千识带来的人各自得了自家主子的命令,退了下去。 那些负责监视桑行的侍卫则守在客厅的门口,知道这些人会把她大的情况随时汇报给帝王,桑行也不好将他们驱逐开。 若是被帝王知道她见慕千识,还避开这些侍卫,恐怕又要招来帝王的什么猜测,桑行倒是不怕帝王怀疑什么,她怕的是帝王再借这件事出其他的幺蛾子。 她现在可没功夫跟帝王折腾这些有的没的。 瞥了一眼门外站如青松的人影,桑行起身走到侧厅,从柜子里取出备用的纸和笔,在经过慕千识身边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将纸笔放到慕千识身侧的矮几上。 并随口 道:“慕大人尝尝,这是皇上新赐给御都府的上等好茶。” “多谢。”慕千识眼波动了一下,并不惊讶于桑行根本就没有递任何茶给他。 桑行落座,眸光清亮,“不知道是府中何人想见本都尉?” 慕千识唇角一勾,眸中一抹幽光闪过,吐字,“是犬子慕晓,阿晓如今也不小了,却还没有成婚,上次有幸在宫中见到桑都尉的妹妹,可谓一见倾心,只是当时令妹被太后和皇上做主,许配给了信王。如今,令妹和信王的婚约已被取消,阿晓也就动了心思,希望能见见桑都尉,让桑都尉做个介绍人。” “噗!” 桑行刚刚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全数喷了出来,还差点把自己呛到。 这是个什么鬼?不是应该是顾北烟吗?怎么变成了慕千晓要见她?有没有搞错?还对“桑因”一见倾心? 呵呵,“桑因”可不就是顾北烟,她现在上哪儿再找一个“桑因”出来。 失算了失算了,慕千识找她竟然不是为了司徒令月也不是为了顾北烟。 难道司徒令月没有找太后告状?这不可能啊! 麻麻滴,现在怎么办?拒绝?说“桑因”不见了?还是说“桑因”又和人家定亲了?而且慕千晓不是 一直心有所属的吗?他不是喜欢她的母亲吗?怎么忽然又对“桑因”感兴趣了?难道是有什么阴谋? 就在桑行在这边无限抓狂的时候,慕千识垂眉一笑,快速的在白纸上写了一个“顾”字,在桑行再次抬眸朝他看过来的时候,很自然的避过门口守卫的视线,给桑行看。 桑行这下子是真的愣了一下,当然不是因为知道顾北烟在慕府,而是慕千识的这个忽然转折,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顾北烟吗? 顾北烟要见她? 桑行搞得都有点糊涂了,忍不住皱了皱眉。 慕千识却依旧笑着,好像被桑行的表情给逗到了,浅问:“桑都尉听懂本官的意思了吗?”慕千识掂了一下手中的白纸。 桑行这下子算是明白了,所以这还是顾北烟要见她,顾北烟醒了吗?虽然特别想问,但桑行还是忍住了,因为她还要装作一切都不知道啊! 好吧,桑行弯了弯唇,“可是,本官现在不能出御都府。” “这无妨。”慕千识眉梢轻动,随手将那张写有“顾”字的纸装入袖中,并顺手拿出一张锦帛,起身走到门外,将手中锦帛高高举起。 “这是太后娘娘的懿旨,邀请桑都尉前往慕府,与慕家二公子慕晓详谈和桑小姐的婚 事,现在本官请桑都尉赴约,你们就放行吧。” 桑行一脸懵逼的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她也是服了,慕千识竟然还带来了太后的懿旨,这是铁了心的要把她带到慕府去啊! 一众侍卫面面相觑,这看管着桑都尉真是不容易啊,一会儿要进宫,一会儿要管六公主的闲事,这边刚消停,又有太后的懿旨传过来,让桑都尉前去慕府。 不过,除了服气,他们还能说什么?招惹的都是一些他们惹不起的人物。 一番计较之后,领头的侍卫一边遣人去宫里给帝王报告消息,一边陪着桑行胆战心惊的赶往慕府。 进一趟皇宫都要闹出六公主那等事情来,何况是慕府,要知道慕大人可是太后派的得力干将,谁知道会不会替六公主出头呢? 桑行有些忐忑的上了慕府的马车,一群人就朝着慕府走了去。 本来桑行还想在路上问一问慕千识顾北烟的情况,可是根本就没有机会。 不一会儿,一行人就来到了慕府的门前,下了车之后,果如桑行所料,慕千识直接带着她前往了停秋院,看来真的是顾北烟想见她,不是慕千晓,所以慕千识说的那些话,也都是说给那些守卫听得吧。 莫名的,桑行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自求多福 还未走近,桑行一抬眼,就看到慕千晓一袭绛紫色的衣衫迎风而立,身影高大清瘦,姿容昳丽,但却给人无比落寞的感觉。 若但就如今的相貌而言,桑行还真不相信慕千识和慕千晓是兄弟,就算是说是父子,看上去也有些牵强,因为这两人实在是太不像了。 慕千晓身材高大,相貌俊秀,可以说是一个十足的美男子,慕千识却是身材矮小,容貌虽看上去儒雅斯文,但和俊秀二字实在是不沾边,只能算是长得一般罢了。 桑行胡乱的想着,人已经走到了停秋院的门前。 慕千晓转过眸来,清冽的眸光淡淡地扫了桑行一眼,朝着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并未有过多言语。 桑行被请进了停秋院,随着她过来的那一众侍卫自然是被勒令守在门外。 停秋院中的布置和守卫果然是和司徒毅向桑行所说的那样,门前屋后的守卫真的可以说是人挨人,似乎不会漏过一点的风吹草动。 桑行一进入院中,见四下已无帝王的人,也就不再顾忌,直接朝慕千识问道:“慕大人现在可以直说了吗?请本都尉前来,到底是来见什么人?” “桑都尉聪明过人,既然知道避人耳目,不是应该早就猜出来本官让桑都尉见的是什么人了吗?” 桑行 没说话。 慕千晓这时已在前面推开了正房的门。 桑行随着二人进去,还没走入内室,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子虚弱却藏不住兴奋的声音,“是她来了吗?” 是顾北烟! 桑行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忽地莫名的一顿,她从顾北烟的那句话里听出了一种期盼,偏偏那种期盼是她所给不了的。 一起走进来的慕千晓好像也感受到了什么,转眸朝桑行看了一眼,那眸光深深浅浅,带着一丝沉沉地意味。 倒是慕千识,饱经世故的脸上并未有什么起伏,一如往常的淡然平静,率先走了进去,慕千晓和桑行紧随其后。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桑行感觉到慕千晓和她一起进门的时候袖子好像撞了她一下,她朝慕千晓看,对方却已经先她一步离开,进了屋内。 桑行也就没太在意,一进内室,就看到顾北烟在两个婢女和一个妇人的搀扶下挣扎着要坐起来。 不对,准确的说,那个背影熟悉的素衣妇人不是在搀扶顾北烟,而是在低低地柔柔地安抚着她,让她别激动,先躺下。 可顾北烟一看到桑行进来,哪里还躺的下去?直接冲着桑行喊道:“大哥。” 顾北烟的声音还很虚弱,那声音夹杂着浓浓地委屈和心酸,刚喊出来,就染上了浓浓 的哭腔,眼眶也瞬间红了起来,有泪珠顺着伤痕累累的脸颊滑了下来。 素衣妇人听到顾北烟喊,这时候也回过头来,竟然是太后。 桑行真是万万没想到,太后会是这样的一身朴素柔和的打扮来见顾北烟。她在这样的气氛中有些慌错,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捡步上前,站在床边,微翘的嘴唇蠕动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你没事就好。” “好啦,人你也见到了,乖乖地躺下,乖乖地吃药好不好?”太后难得一见的耐心抚着顾北烟的后背,略带着讨好和宠溺的语气对顾北烟道。 顾北烟看了一眼太后,又巴巴地望着桑行,那意思好像希望桑行也赶快说点什么,安慰安慰她。 被顾北烟这么一看,桑行瞬间觉得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这里,搞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你……没吃药?”桑行正了正自己的神色,眉眼微微显得有些严肃。 顾北烟有点气虚地点了点头。 “别人那么努力的救你,你却连药都不肯吃,你对得起谁?”桑行语气转冷,她不是不知道顾北烟在撒娇,她也不是不知道顾北烟对她期盼着什么,可是她不能给予顾北烟什么,她能做的只有逃离开。 可是这个时候,她若是好言安慰, 顾北烟势必会陷得更深,所以她只能反着来。 太后凤眸一动,精致的容颜瞬间变得微寒,刚想说桑行两句,她的宝贝女儿一醒过来,就巴巴地盼着桑行过来。 桑行倒好,不但不安慰,一来就开始训斥,凭什么?她都不舍得呢? 背后忽然传来顾北烟虚弱无力的声音:“大哥,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任性,我吃药。”顾北烟说着,扯了扯太后的衣袖,示意太后帮她把桌上的药端过来。 太后一愣,想说的话就瞬间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桑行眼睫轻颤,没再说什么。 顾北烟好不容易吃了药,桑行又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叮嘱她好好休息,这才起身出了内室。 慕千识派慕千晓出来送她,他自己则和太后仍在房中守着顾北烟。 桑行才从太后和顾北烟的反应中看出来,太后应该是没有将顾北烟的身世告诉她,想想也是,顾北烟刚刚苏醒,她的身世里还不知道又怎样的故事呢?身为太后的亲生女儿,却是在红衣教长大,还做了来刺杀帝王的刺客。 这样的事,无论是谁,忽然一下子都接受不了吧,何况是重伤刚醒的顾北烟,太后应该也不好开口。 “终于见到她了,放心了吗?”走到院子里,慕千晓骤然开口,倒是吓了桑行 一跳。 桑行的思绪被拉回来,反应地一下慕千晓的话,停住了步子,警惕的望着慕千晓:“你什么意思?” 慕千晓一声轻嗤,也止住了步子,坦然地与她目光相接:“本公子最不屑的一件事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顾北烟在慕府,并且偷偷地来看过她吗?” 桑行清亮的瞳孔骤然一缩,竟然被这家伙发现了。 “你……” “本公子既然没有说出来,就永远不会说出去,天窗上被涂了三日寒,中毒之后三日内毒发,若无解药,就会血液凝结而死,本公子刚刚已经将解药给你了,自求多福吧。” 嗯?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啊!桑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天窗上涂了三日寒,不是**?那她那日那样给司徒毅解毒,岂不是…… 还有,慕千晓已经将解药给她了?什么时候给的,她怎么不知道。 脑子里瞬间有无数过念头闪过,桑行却一个也抓不住,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将要转身离去的慕千晓。 似是没有料到桑行会忽然拽他,慕千晓一直袖子被桑行抓住,又被桑行大力的一扯,他的身子竟然失衡了,本能地,他就伸手去抓身边能够稳住自己身形的东西。 毫无防备的,桑行一下子就被慕千晓抱了一个满怀。 第二百七十六章 是她活该 两个人都是当场愣住,一脸错愕的望着对方。 内室,走到窗边倒茶的慕千识,一抬头恰好看到院中相拥的两人,先是一惊,接着一抹不明的意味在精锐的眸中闪过。 还是桑行先反应过来,两手将慕千晓推开,面色尴尬的轻咳了一声,“那个……慕世子没事吧,对不起,本官不是故意的。” 慕千晓的胸腔一阵震荡,似乎有一股奇异的东西在他的血液里乱窜,搞得他烦躁不安。敛了敛心神,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撇了眼梢,“是本世子唐突了,桑都尉请吧。” 慕千晓朝着门口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你刚才说天窗上涂了三日寒?确定吗?”桑行还记挂着自己的问题,并不拾步往外走,而是站在原地,压低了声音。 慕千晓微拢了眉,似乎是在对她的不信任表示不悦,“本世子自己下的毒,自己还不能确定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只下了三日寒,没有其他的毒?”想到自己干得那件蠢事,桑行也不开心了。 “是,只有三日寒,刚才塞你袖袋里的就是解药,回去赶紧服了吧,游戏才刚刚开始,本世子可不希望你或者其他的某些人出了什么意外。”慕千晓说着,已经撇下了桑行,举步往外走了。 剩下桑行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真的没有其他的毒,所以那天她是上当了吗?慕盈和春兰联手欺骗了她? 怎么可能呢?春兰那天和丫鬟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她啊! 不过,想一想,那天的事情的确是太顺利了,她和司徒毅就那么得偿所愿的见到了顾北烟,而且全身而退,说起来就好像有人故意在给他们创造机会一样。 难道真的是慕盈?那天那个和春兰说话的丫鬟也是慕盈安排的?所以从一开始慕盈就猜到了他们来慕府的目的,但是慕盈安排那个丫鬟和春兰说那些话的让她听到的目的是什么呢? 说司徒毅,不,应该是“秦歌”中了那种毒,还需要速解,当时他们可是在慕府啊!所以……桑行眸光一亮,忽然想到,慕盈不会是想自己献身给“秦歌”解毒吧。 秦歌是逍遥阁的阁主,如果在那种情况下要了慕盈,不管是出于道义还是良心,纵然是已经有了夫人,也势必要给慕府一个交代,慕盈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上位了是吗? 得出这个认知,桑行真的是特别的无话可说,她都不知道是该为慕盈这种锲而不舍,舍身忘我的精神而感动,还是该庆幸她那天截了胡,侥幸的和司徒毅一起开溜了。 这样一想,估计秦歌以后可有的麻烦了。 摸了摸袖袋中,桑行果然找到了 一个本不属于她的小瓷瓶,掰开瓶塞,里面有一颗褐色的药丸,这应该就是慕千晓说的解药了。 虽然慕千晓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桑行相信这颗解药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若慕千晓真的想害死她或者司徒毅,大可不必将这件事告诉她,直接放任下去,反正她和司徒毅也不知道司徒毅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所以,慕千晓应该是没有骗人。 手里面捏着那颗药丸,桑行觉得很不是滋味,慕千晓杀人无数,作恶多端,她一直都是希望能将他正法,可是现在他又主动给她解药,不管慕千晓是出于什么目的,她接受了,便是受了他的恩惠,这样的牵扯,并没有什么好处。 何况慕千晓还和她母亲生前有过里不断的纠扯。 微抬了翦瞳,桑行望着慕千晓已经走到门口的背影,那种遗世独立的落寞再度让她生出恍惚,她忽然冲着他大喊了一声:“慕晓!” 慕千晓听到她的声音,站住,缓缓回头,疑惑的望着她,以为她还有什么问题。 桑行倒真是问出了一个问题,声音低低地,“你现在还那么爱她吗?” 慕千晓清冽的眸子倏地一敛,脸色转冷,说话的语气也宛如刀锋,“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说完,扭头就走。 桑行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怎么想 的,她提了衣摆,快步追了上去。 一直站在窗边远远看着院中两人的慕千识微微勾了唇角,虽然除了桑行大喊的那一声慕晓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没听见,但还是觉得甚是愉悦,终于端了那杯早就倒好的茶,走回到床榻边。 “你既然爱她,就应该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为什么你还要一点一点变成她讨厌的样子呢?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她若泉下有知,能得安宁吗?” 桑行一连串的追着慕千晓问,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看到了慕千晓仁慈的一面,就期望着他能够幡然醒悟,能够回头赎罪。 亦或者是她看到了他对母亲的痴情,也想到了母亲的“习悦颜”这三个字的深层含义,她不愿意母亲也在乎着的这个男人一错再错下去。 虽然,她知道,这样似乎对父亲很不公平。 “慕晓,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你若真的在乎她,就不应该这样辜负她,为了你自己的不惜一切手段的去牺牲别人,你得到的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一直在前面大跨步的走着的慕千晓忽然顿住步子,胸口震荡起伏,清冽的眸染上一层阴鹜和厉色。 桑行未料到他会忽然停下来,猝不及防的一下子撞到她的后背上, 搞得她鼻尖酸疼。 不过,也不在乎这些,桑行以为他是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翦瞳一动,刚想绕到他身前说些什么,慕千晓豁然转过身。 眸光骇人的凝视着她,一手抄住桑行的衣领,直接将桑行提了起来,让她的视线和自己平视。 桑行吓得一惊,跟随着桑行的侍卫也全都围拢过来,“慕世子,你这是做什么?快把桑都尉放下。” 慕千晓自是全然不理会他们,直勾勾地凝视着桑行,几乎是咆哮着:“我不该辜负她?到底是谁辜负了谁?她说过等我,结果呢?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就是我自己想要的吗?还不是拜她一手所赐,我想证明,可她却连机会都不肯给我!她凭什么来怪我,她不得安宁,那是她活该!” 桑行眼睫轻颤,在慕千晓的手下,就好像是一只待屠宰的小鸡,对于他们的故事,她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她不知道他们过往的点点滴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慕晓。 她只知道自己的母亲,绝不是慕晓说的那样。 母亲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习悦颜,把自己的名字之前委婉的冠上这个男人的姓氏,把自己和这个男人之间的信物手帕一直随身携带着,这就说明她是深深的在乎着这个男人的。 母亲若是仍在,定然不愿意看到慕千晓这样。 第二百七十七章 自己可以的 无奈又无力的摇了摇头,桑行并不在慕千晓的手下挣扎,“不是的,你们之间肯定是有误会的,她不是你说的那种女子。你这样下去,有朝一日必回万劫不复的,这定然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结果。” 慕千晓忽然将唇往前一凑,靠近桑行。 男人呼出的灼人肌肤的气息拍打在桑行的脸颊上,酥酥麻麻的,桑行心口一颤,双手撑住他的胸膛就想将他退开。 慕千晓俊颜微侧,薄凉的唇瓣贴近她的耳珠,声音倾吐,不容第三者听见。 那软软轻轻地声音,就好像万千条小虫子爬进桑行的耳廓,让她觉得浑身都痒痒地,不过她听到的话语,却让她禁不住浑身一僵。 “你是她的女儿晋柔吗?” 桑行的小脸一白,连忙矢口否认,小脸往后一拉,眸中的惊惧也不知是真是假,“你疯了?” 慕千晓眼波一动,忽然唇角一勾,笑了。 他松手,将桑行丢到地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桑行,“既然你不是,那你跟她又是什么关系?你拿什么来教训我?你有这个资格吗?” 慕千晓轻蔑的笑着,那眼光就好像在看着一只随随便便就能碾死的蚂蚁。 桑行有些浑浑噩噩的坐上回御都府的马 车,她真的被慕千晓最后问的那一句话给震住了,她甚至都开始怀疑慕千晓是不是查到了什么,在试探她。 又或者是她的表现太过激动,让慕千晓起疑了呢? 想想好像也对,如果站在慕千晓的立场上,她和桑婉婷应该只是故人的关系,而且桑婉婷在世的时候,她应该还不过只是个小孩子,哪里来的如此深厚的情谊? 是她冲动了,怎么刚刚就把这些事情全给抛到脑后了呢? 幸好刚才慕千晓没有多问,不过,恐怕这也多多少少会让慕千晓产生些怀疑,以后还应该多多注意才是,慕千晓心性难定,着实是个危险的存在。 回到御都府,桑行攥着手中的药瓶又开始犯难了。 现在摆在面前的这件事也让她很是尴尬呀,那就是司徒毅真的中毒了,明天就会毒发,但她昨天已经告诉司徒毅,司徒毅中的是那种毒,而且她还相当主动的给他“解了毒”,现在她若是再告诉司徒毅,她当时是被骗了,司徒毅会不会笑死。 天呐,想想都觉得丢脸。 桑行抓耳挠腮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着该怎么和司徒毅说呢? 是夜 ,桑行早早地用了晚膳,就吩咐景止给她准备了沐浴的热 水。 司徒毅跟她说了,会来看她,那她就提前收拾好,然后等着他。 景止放好了热水,看桑行忙前忙后的在那拿沐浴的东西,眼睫动了动,好心道:“都尉,要不奴婢服侍您沐浴吧。” 桑行正抱着一叠干净的衣服走过来,吓得她手一抖,差点把衣服给丢了,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本都尉习惯了自己洗,不用别人伺候。” 景止只能鞠了鞠身子,退了出去。 桑行掩好了门窗,确定无误,才起身走到屏风后,脱了衣物,下到浴桶中。 热乎乎地水包裹着了整个身子,桑行惬意地将脚丫子搭在桶沿儿上,心情愉悦和放松,也只有每日沐浴的时候,她才能真正的放下所有的烦恼,舒舒服服的享受属于自己的时光。 若不是怕水凉了,桑行真相在浴桶里好好地睡上一觉。 半是是洗澡,半是玩水,桑行脑袋靠在桶沿儿上,不一会儿,竟然真的迷糊起来,有些困倦了。 不过,她并没有睡着,就被窸窸窣窣的响动又给惊醒了。 那声音很轻,桑行以为又是哪个老鼠出来闹腾了,鼻音浓重的嘟囔了一句:“你还真是打不死啊,看我明天把你的窝给端了。” “你要端谁的 窝?”伴随着一道清越的声音,男人轻盈稳健的步伐,绕过屏风,潇潇洒洒的走了进来。 桑行吓得一惊,意识到自己的脚丫子还在桶沿儿上搭着呢,慌忙收了回来,整个人都蜷缩着在浴桶之中,有些无措的道:“你怎么来了?快出去,快出去!” 司徒毅无辜的撇着眉眼,“本王昨夜不是说了,晚上会来看你吗?作何还如此震惊?快出来,小心别呛着水了。” 司徒毅不说还好,被他一说,桑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浴桶里的水忽然就漫过鼻尖,被她不小心吸了一口,呛得她刚忙从浴桶中弹出来,咳咳个不停。 司徒毅又是好笑又是无可奈何,摇了摇头,拾步朝她走了过去,“你呀,本王不是说了让你小心吗?” “还不是怪你?你不说还没事呢,你一说就呛到了。”桑行一边憋红着脸咳嗽,一边颇有些无理取闹的朝他道。 “好好好,怪本王,快出来,水都凉。”司徒毅说着,已经走到了浴桶旁边,大手在浴桶中试了一下水温。 桑行瞬间羞的耳根子通红,推着他的手把他往外送,“你快走,你出去了,我就出来。” “嗯。”司徒毅点了点头,转头拾步。 桑 行以为他要走出去来,微微松了一口气。 没行到司徒毅却没有出去,而是拾步走到屏风边的搁架上,取了一条干净的浴巾,又转过头来,走到浴桶边上,直接将桑行从浴桶里抄了出来,裹上浴巾直接走出屏风。 桑行惊诧的差点叫出声来,小手紧张地攥着浴巾,“你做什么?快放开我,我要穿衣服,我自己可以的。” 司徒毅薄削的唇角邪肆的一勾,直接将她放到床榻深处,倾身而来,“本王想要你,你自己也可以吗?” 啊! 听到男人这样说,桑行忽然一阵心虚,她想到昨天她自己主动帮男人“解毒”的时候,脸颊就不由得发烫起来。 司徒毅黑眸晶亮的睨着她脸颊慢慢晕染的如同一只熟透的红苹果,唇角轻勾,大手扯开自己的腰带,缓缓地向桑行移来。 “等一下。”桑行眼看着男人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急忙喊了一声。 司徒毅俊秀的眉轻轻蹙了一下,旋即又舒展开,手中的动作不停,“有什么事情,等做完了再说。” 做? 桑行眼波一动,“不行,必须现在说。” 司徒毅将外袍朝床榻内侧一扔,停下进一步的动作,盘起长腿,坐在桑行面前,“说。” 第二百七十八章 现在很受伤 桑行眉眼弯弯,却并不急着说,将身上的浴巾裹好,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翻身从床头柜上拿下自己先前放在那里的药瓶。 拔了瓶塞,桑行将瓶中的药丸倒入掌心,又伸手递到司徒毅的面前,“呐,把它吃了。” 司徒毅一愣,俊俏的眉眼中满是疑惑,垂眸望着桑行掌心的那颗药丸,未接。 “这是什么?” 桑行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说辞,只能含含糊糊地回答:“就是很常见的药丸啊,嗯,对身体有好处的……就是一种补品。” 桑行竭力的解释着该怎么形容一种毒药的解药,既不能直接说这是解药,就只能绕着用其他的词来形容吧。 毒药的解药应该是很常见的,解药又是解毒的,所以是对身体有好处的,它能够修复人体的创伤,所以说是一种变相的补品,应该是也是正确的。 司徒毅绝美的脸却蓦地一沉,沉吟了片刻,才重新抬起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颇感受伤的看着桑行,“本王让你很不爽快吗?” 嗯? 桑行一脸懵逼的拿着药丸怔住,不爽快?什么意思?不是让他吃个补药吗?怎么又和她扯上关系。 他最近没有得罪她啊! 有点奇怪的摇了摇头,桑行翦瞳如秋波,“没,没有啊!”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司徒毅眼梢掠了一眼 桑行手中的药丸。 “我……让你补身体啊,对你好啊!”桑行一脸无害地柔声说着,心里已经有些抓狂了,不就让这厮吃个药吗?她还能害死他不成,怎么就这么磨磨蹭蹭的。 要不是她昨天受了人家的骗,用了那种方式给他解毒,她才不会这么低三下四的骗他吃解药呢,哼,毒死他好了。 桑行心里愤愤地这样嘀咕着,却完全忘了,昨天拼了老命要给人家解毒的人是谁。 “你觉得这还是为本王好?你对本王这么不满意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难道她不是为了他好吗?这跟对他满不满意又有什么关系?桑行更加迷糊了。 “你到底吃不吃?”桑行也有些不耐了。 “不吃,本王现在很受伤。”司徒毅一口回绝,一撇头,不看桑行。 有一瞬间,桑行忽然就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像一个撒娇耍赖的大孩子,忍不住低低一笑。 司徒毅忽然回头来,不可思议的觊了她一眼。 桑行连忙敛了笑容,噤了声,也一甩头,扯着被子将自己裹住,背对着司徒毅。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好长一段时间里,谁也不说一句话,厢房中,只有火炉中的炭烧到炭结时发,出的“哔啵”声。 终究,还是桑行先忍不住,毕竟她知道这个男人身上还中着毒呢? 偷偷 地翻了个身,桑行的眼睛从被子里探出来,偷偷地看着男人伟岸的背影,心头有莫名的情绪在一点一点的氤氲。 好吧好吧,还是她输了,谁让她昨天误信了别人的话,现在又拉不下脸说她昨天被骗了,相对于跟司徒毅实话实说,她还是宁愿选择服个软,她才不愿意让司徒毅知道昨天她的主动都是一场乌龙,她会丢人丢死的。 拥着被子坐起来,桑行气鼓鼓地瘪了瘪小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男人的后腰。 背对着桑行,司徒毅薄削的唇角微微一勾,并不回头。 桑行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讨好主人的小狗砸,怎么每一次都是她急着救人,每一次都还得她主动拉下面子呢,不公平啊不公平。 心里面呐喊着,桑行伸出手,从背后环住男人的要,仰着小脑袋蹭司徒毅的肩膀。 “生气了吗?” “不然呢?”司徒毅终于回了她一句,不过语气却冷冷地。 “那我又没做什么坏事,都是为你好啊,你还生气,你做的事,我还生气呢。”桑行郁闷的嘟囔着。 “你对本王不满,可以直说,何必非要用这种方式呢?你知不知道,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简直就是侮辱。”司徒毅转过头来,面对着桑行。 两人的面孔正对着,司徒毅呼出的气息全打在桑行 的脸上。 桑行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她不明白这怎么又扯到侮辱上了,“不是,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桑行脑中一道亮光闪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半梦半醒的问。 “误会?”司徒毅眉梢一扬,“你不是要给本王吃那种药吗?” 那种药……这怎么听起来感觉怪怪的,桑行眼波一动,一下子明白过来男人真的误会了什么,脸颊瞬间滚烫起来,当真是苦笑不得。 睨着她那种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表情,司徒毅亦是一怔。 只听桑行笑着道:“你的脑子里是不是天天都想着那种事情?这真的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补药,我是见你经常又是中毒又是受伤,才好心拿来给你吃的,你都在想什么。” 司徒毅星眸一动,也不禁哑然失笑,这笑话闹得。 司徒毅服了解药之后,在桑行的半推半就中,两人又是好一番缠棉,桑行才沉沉地睡过去。 日子流水一般过去,桑行原本还以为,凭着司徒令月的脾气,怎么着也会来御都府大闹一番才肯罢休。 然而,许是太后把心思都花在了顾北烟身上,并没有要为司徒令月出头的意思,所以司徒令月没有仰仗,也就不敢冒然跑到桑行的地盘上撒野。 桑行倒是顺风顺水的在御都府里度过了一段逍遥日子,不过 一个多月,桑行身上的旧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不过今年的倒春寒似乎格外的长,眼看着就要迈入农历三月份了,召陵的天空依旧是浓云不展,寒意冷得逼人。 农历三月初三,是六公主司徒令月和乾国太子祁宿举行订婚**的日子。 乾国国力雄厚,和召陵的关系一直很紧张,这也是当初司徒毅会被送去为质的一个主要原因,这次的联姻是改善两国邦交的绝好机会,所以帝王和太后都格外的重视。 皇宫上下被装饰的焕然一心,到处都是彩架、布幔、灯笼,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桑行在府中闷了一个月了,帝王想着让她散散心,凑凑热闹,所以特别批准,桑行可以带着府中的夫人参加这次的订婚**。 桑行本是不想去的,想一想,这可是六公主司徒令月的订婚**,她和司徒令月又过节在前,以司徒令月的性格,必定对她恨得咬牙切齿的。 上次因为太后的重点全在顾北烟身上,司徒令月没能给她重重一击,这次她若进宫,司徒令月肯定会抓住机会,找她的麻烦。 所以,安全起见,她还是不进宫比较好。 可是,一向清心寡欲的砚心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桑行明显的看到,在她拒绝大太监李执之后,砚心眼眸中升起的那抹难以掩盖的失落。 第二百七十九章 等了你小半天了 因为桑行是御都府的都尉,所以御都府的行程自然是桑行为主导。桑行若是不去参加这场订婚**,名义上身为桑行的夫人的砚心和水沁凝自然也是不能参加的。 李执一走,桑行就问砚心,是不是想去参加订婚**。 可砚心只是淡淡地笑说了声没有,什么也不再解释,就退下了。 砚心越是这样,桑行就越是觉得有问题,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砚心,平常的砚心虽然也是清清淡淡,话语不多,但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计较了一番,桑行虽然有些不愿,但还是让人传信儿给帝王,说她愿意参加订婚**。 砚心跟着她的这几个月,着实没少帮她的忙,尤其是在和水沁凝周旋的方面,屡屡帮她,解围,又帮着照顾清苑和杨凡。一想到自己委屈了砚心,桑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 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还是希望能够满足砚心。 既然砚心想要去参加,那她就参加好了,虽然她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砚心不说,她也不会多问,这样就挺好。 至于六公主司徒令月,桑行虽然觉得不爽,有些麻烦,但也不怕她的纠缠。当初救下清苑和杨凡的时候,桑行就没想着这件事能够善了 ,早来晚来都是来,她也就无所谓了。 既是打定了主意,桑行也就马上派人把这件事告诉了砚心,也好让她开心开心。 听说主子要去参加订婚**,景止、秀云、清苑以及杨凡,都自告奋勇的要跟着服侍,尤其是秀云、清苑和杨凡三人,因对桑行充满了感激,更是积极的不得了,恨不得马上为桑行肝脑涂地,以报桑行的大恩大德。 桑行简直就是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以前她出门的时候,因为府上只有秀云一个丫鬟,还需要打理一些内务,所以她基本上不带人。 现在倒好,还需要挑一挑了。 考虑了一下,桑行决定带着秀云,一来清苑和杨凡身上的伤刚好,不宜劳顿,而且这次是去宫里,面对的主角还是六公主司徒令月,带上这两个人会增添危险。 而景止,她自然又有另外的原因。 就这样,时隔一个月,桑行又带着她庞大的侍卫军团,以及两位夫人,浩浩荡荡的入了皇宫。 不同于以往的宫宴,这次的订婚**是在皇宫中轴线上占有主要地位的奉天殿举行。 用秀云的话说,奉天殿是常年不用的,唯有举行国家级的**时,才会动用,可见这次帝王和太后对这桩婚事 的重视程度。 为了迎接这一盛事典礼,整个奉天殿早就布置一新,不但是装饰,就是建筑上的许多小木作,能够换新的全部重装了一遍。 绚烂的彩架布幡,大红的灯笼绸子,奢华而大气,铺满了视线,纵然是冷飕飕如利刃的倒春寒,也好像在这样一派喜气的气氛中,不知不觉的收敛了许多。 因为奉天殿本就是举行盛大仪典的地方,所以,在大殿的主要位置,早就有多年前辟出的高台,以及给帝王、太后、皇后这样位尊的人准备的龙椅凤座。 在宫人的安排下,高台也被布置的华美精致。 台下,软座、矮几也都排布的错落有致,矮几上面还放着各种各样的新鲜瓜果、点心、果脯蜜饯、茶水。 且内务府还很贴心的在每一处坐席上都进行了标示,以防各人坐错了位置。 桑行和砚心等人一路走来,大家似乎都被这种欢欣的气氛所感染了,眼角眉梢都是暖洋洋的喜气。 唯独砚心,一路上默默不语,眉眼也是浅浅地,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 桑行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得悄悄的靠近她的身边,不动声色的伸手重重握了一下她水袖下的手背。 砚心一怔,抬眼望桑行,双目对视 的那一刻,一股暖在心中洋溢,微微一笑。 桑行这才松开手。 却不知,桑行的这一举动,落在后面的水沁凝和秀云的眼中,却有了别样的意味。 尤其是水沁凝,新婚那也撞到的事情,本就让她颇有忌惮,她喜欢桑行,却又带着顾忌不敢靠近桑行,搞得她和桑行都成婚三个月了,都还没圆房呢!想起这个她就觉得憋屈。 可是再看看砚心,平日里和桑行出双入对也就罢了,这种场合两个人还这般恩爱,让她怎么能忍? 不行,她的找机会,好好跟桑行“沟通”一下,把桑行的心给抓回来。 桑行带着砚心等四人进入大殿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到了。 因为每桌上都有标示,且像她这种成了家的,都是一府一桌,所以也非常好找。 其他的一些没有成家的官员,就是按辈分和官职来排,三人一张案几。比如,司徒毅,桑行大眼一扫,就看到了司徒毅和两个大理寺的官员一席。 见桑行带着砚心来了,司徒毅似乎微微有些惊讶,因为他昨晚还听桑行说今日不来的。 两人的目光穿过人群相撞,桑行自是看懂了他的疑惑,那眼梢睇了睇砚心,意思是想告诉他,她其实是陪着砚心来 的。 也不知道司徒毅懂了她的意思没有,反正桑行看到司徒毅淡淡地朝砚心瞥了一眼。 桑行带着砚心水沁凝在御都府的那一席坐下,秀云则侍立在桑行的身侧。 这边桑行刚刚坐稳,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忐忑,因为她也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 忽然,一抹淡绿色的身影,如同花间蝴蝶一般,一下子跳了起来,热热闹闹的朝着桑行飞了过去,惹得好些人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桑大……都尉,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了你小半天了。”女子笑盈盈地在桑行面前站定,满脸的欣喜。 桑行错愕的抬眸,是一张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脸。 而且,有人叫她桑都尉、有人叫她桑大人、也有人叫她桑行,这桑大都尉四个字,她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有些不明所以的笑了笑,桑行出于礼貌的站起身,冲女子道:“这位姑娘,我们认识吗?你等本官,是有什么事吗?” 女子兴奋的小脸微微一僵,嘴唇动了动。 随后跟着女子过来的丫鬟,气息未平,已经先女子开口解释道:“回桑都尉,我们小姐御史台慕大人的义女,久仰桑都尉的大名,所以一见到真人,难免有些激动,还请桑都尉见谅。” 第二百八十章 真是不矜持 慕大人的义女? 桑行这一桌的四个人闻言都好奇的看向了这位淡绿色衣衫女子。 御史台的慕大人可不就一个慕千识吗?所以这是慕千识的义女。 桑行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慕千识又岂是那种随随便便会认义女的人,这些天她虽然一直都没去慕府看望顾北烟,但也多少听说了顾北烟在慕府生活的还不错。当然,这还不错的前提必定是太后和慕千识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顾北烟。 不然,依着顾北烟的脾气,还不得直接炸了锅。 太后具体怎么说的,桑行不知道,不过她只明白了一件事,为了能让顾北烟出来,太后和慕千识是给顾北烟换了个身份,换了张脸皮,这样也好。 桑行这般想着,便非常客套的和顾北烟打了个招呼。 由于害怕生什么事端,而且刚才顾北烟的大动作,已经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负责跟着顾北烟的丫鬟,在顾北烟张口和桑行交谈之前,就小声了提醒了一下顾北烟,扯着顾北烟走了。 砚心眉目浅浅,好像并没有太在意这个小插曲。 水沁凝则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在桑行刚坐下来的时候,一把挽住桑行的胳膊,话里有话的说着,“现在的小姑娘,可真是不矜持,还未出阁呢,啧啧啧。” 这话说的,搞得好像水沁凝自己有多矜持一样,当初大婚的时候,不是还对她下蛊来着吗?一样的急不可耐,嘁!桑行无语地笑了笑,不着痕迹的撇开了水沁凝的手。 一抬头,感受到有谁的目光好像在她这里盘旋,本能的循着那目光望过去,就撞进了一双清冽的眼眸中。 是慕千晓! 桑行心头一动,想起上次和他见面时说的那些话,她差点都把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也不知道慕千晓听进去了没有,又没有怀疑她。 正胡乱的想着,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王爷,对不起,小的该死!” 声音有些熟悉,桑行眸光一撩,就看到陈旸拿着一块手帕,手忙脚乱的帮司徒毅擦拭衣袍。是酒水洒到了司徒毅的身上,使得司徒毅胸前的衣服上被濡湿了大片,想是司徒毅在举杯的时候陈旸不小心碰了一下。 陈旸一脸的惊恐紧张,司徒毅倒是眉眼淡淡,神态自若,好像没什么事儿发生一样,平静的任由陈旸给他擦拭,黑如灈石一般的眸子淡扫着前方。 忽然一下子扫到桑行这里,两人目光轻轻触了一下,桑行莫名地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因为她从那个男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警告? 桑行一头雾水,但还是有些没 有来由的心虚,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啊。 刚想撇开司徒毅那能杀死人的眼光,男人却先她一步,看向了别处,那双星眸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没有丝毫的情绪。 是她的错觉? 由于来的早,那边叶蓁并没有坐在相府的席位上,而是热情洋溢的和几个小姐妹聊着天,听到陈旸的一声惊呼,自然是把这一切收入眼中。 本来她还想上去给司徒毅送个帕子什么的,可又觉得太过莽撞,只是殷殷地坐在那里望着。 “叶蓁,信王就算长得好看,你也不至于看傻了吧?”礼部侍郎的女儿韦芳拿手肘轻轻捅了一下发愣了的叶蓁。 “人家哪是看傻了呀,那是芳心暗许,心心念念呢!”太常寺卿的女儿李琦笑着揶揄道。 叶蓁回过神来,被这两人说的红了脸,也不肯示弱,马上还嘴,“你们两个还好意思说我,还不是一个时刻关注着慕府二公子,一个见天想着要嫁给皇上?” “慕二公子怎么啦?你看他长得多俏啊,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那双眼睛简直能把人的魂给勾了去。”李琦痴痴地望着慕千晓,一脸的仰慕。 “我看你的魂儿已经被他勾去了。”韦芳推了一下李琦微微歪着的脑袋,和叶蓁一起笑,但她却并不说自己。 就在众 人吃茶聊天的时候,李执尖细的唱喏声响起:“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闻声,慌忙都从座位上站起来,匆匆归位,全部都跪地行礼。 因为桑行在官员中,还算位尊,所以跪拜的位置也比较靠前。伏地跪拜中,她稍稍抬了眼梢,就看到帝王明黄色的伟岸身姿从眼前走过。 在经过她眼前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桑行的错觉,她感到帝王好像放慢了一些步子。 在帝王的后面,是一袭华丽凤袍,妆容隆重而精致的太后以及今日的绝对主角六公主司徒令月。 帝王和太后在前,司徒令月在后,因为桑行就在第一排,所以这些人的步履就是在桑行面前走过去。 上次在桑行那里丢人现眼,吃的亏,司徒令月可以说是时时刻刻都记着,尤其让她愤怒的是,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太后,在这件事情上竟然一直保持沉默。 她不能冲着太后发泄,就把这些积郁的愤怒全部都转移到了桑行的身上。 一进大殿,她就看到了桑行的身影,她现在真是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将桑行撂倒在地,再狠狠地打她几十个打耳光。 现在,她当然不能,因为这么多人看着,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尊贵的六公主,怎么能和这种人像是泼妇一样失了颜 面,尤其是,今天她的未婚夫祁宿也会来。 要知道祁宿可是强大的乾国的太子,她做了他的太子妃,就是乾国未来的皇后,到时候位尊身贵,恐怕当今召陵的太后也不及,想到这儿,司徒令月又昂了昂高傲的头颅。 祁宿一会儿就来,所以,她必须给祁宿留下一个好印象。 但是……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桑行好过? 柔粉色的绣鞋在大殿中央行经,路过桑行的手边,司徒令月嘴角扬起一抹阴笑,如果能伤桑行一千,她不介意自损八百。 那只脚就那样在桑行面前,看似缓缓,实则是重重地落在了桑行的手背上,而且在得逞了之后还有意无意的使劲儿转了两下。 桑行收手不得,眸光一敛,紧蹙着眉头,被司徒令月狠狠地踩了一下。 就在桑行旁边跪着的慕千识自然是将这一切收入眼中。 “啊!” 就在慕千识意料中的,司徒令月惊叫了一声,踉跄着朝地上倒去,旁边跟着司徒令月的宫女一惊,赶忙去扶。 慕千识还以为桑行会赶快站起来去扶司徒令月,或者道歉,毕竟这表面上看去,是桑行的缘故,导致了公主摔倒受惊。 然,出乎慕千识的意料,桑行只是**着手背,低敛着眉目,一动不动,保持原状跪在地上。 第二百八十一章 怪不得她 已经走上高位的帝王和太后闻声纷纷回头,错愕的看着被宫女们围拢着的略显狼狈的司徒令月。 帝王蹙眉,率先出声,“怎么啦?” “皇兄。”司徒令月刚刚站稳,就“扑通”一声跪在大殿中央,全然忘记了刚才思考时的理智,气愤地指着桑行,“她想谋杀臣妹。” 谋杀?帝王和太后以及还未起身的众臣一脸懵逼。 慕千识也有点没太摸清司徒令月的套路了,刚才他明明看到是司徒令月先踩了桑行,这怎么又跟谋杀扯上关系了,就算是她想说桑行故意将她绊倒,这谋杀二字也来的太牵强了吧。 跪在桑行对面的司徒毅星眸一掠,看了眼桑行微垂的小脑袋,根本就看不到桑行此刻脸上的表情,更不知桑行在想什么。 眼梢瞥过她跪伏在地上的小手,漆黑的瞳孔蓦地一敛。 “大家先起来吧。”帝王扬了扬手,示意众人先起来。 司徒令月却仍旧不屈不挠的跪在地上,简直就是气死她了,她今天非要桑行一点颜色看看。 秀云飞快的爬起来,非常又眼力劲儿的上前,去扶桑行。 帝王与太后落座,见众人都已归位,当然也包括桑行,这才拾眸望向大殿中央跪着的司徒令月。 “到底怎么回事?” 一瞬间,众人都将目光放到了大殿中央的司徒 令月和御都府席位上坐着的桑行身上。 “皇兄,母后,这个人她妒恨令月,在刚刚令月经过的时候,她竟然进行偷袭!令月的脚都受伤了。”司徒令月可怜巴巴的望着高位上的兄长和母后,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那模样的确惹人心疼。 也有前些日子听说了桑行和司徒令月过节的人,这时候都拿着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司徒令月。 毕竟平日了他们没少听人说,御都府的都尉是怎样的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前次和六公主闹不愉快,听说也是因为干预了六公主教训宫中的下人。 想来也真是多管闲事,人家六公主教训自己的人,又关着她御都府什么事了。 当然也有同情桑行的,都是吃过司徒令月的亏的人,大家都知道司徒令月的张狂,桑行惹了她,肯定不好过。 还有一部分,是站在中间看热闹的,乐的看桑行和司徒令月撕起来,就好像这两人一人代表了帝王的势力,一人代表了太后的势力。 他们要看一看,这两派到底是谁撕得过谁,也好让他们日后战队,比如丞相叶坤,此时就是眸中带着一抹阴笑,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 司徒令月的一番话,惹得众人的目光都朝桑行望过来,包括帝王,目光直直地射在桑行的脸上。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这个人就是司徒毅,他的一双星眸,几乎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桑行的垂落在地上的袍袖。 “桑行,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帝王问道。 桑行终于耐不住站起了身,却没有看向帝王,而是迎着司徒令月的方向,豁然抬起衣袖,露出那只被踩的破了皮的红红紫紫的手,“敢问六公主,是哪个愚蠢至极的王八蛋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去偷袭别人。本都尉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从来不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方式。” 桑行轻飘飘的说,将手放下,一脸的淡定。 大殿中的众人自然都听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合着是六公主主动去踩人家,假装跌倒,然后再来个恶人先告状是吧。 这下子倒好,状没搞成,反倒是被人冷嘲热讽了骂了一通。 殿中的不少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就连一向沉稳的慕千识,都忍不住轻勾了唇角。 司徒毅不但没笑,一张俊美如俦的脸,反而越发大的沉了。 帝王轻咳了一声,众人赶紧止住了笑,这话不能细细地琢磨,不然还有了骂帝王的嫌疑,帝王不管怎么说,可都是六公主的哥哥。 “你,”六公主小脸一红,有些语塞,“本公主虽然不小心踩了你,但是你用暗器刺本公主的脚又怎么说?” 用暗器? 众人又是一怔,这 个可厉害了。 却见桑行眼睫动了动,翦瞳流转,再度扬手,拿出手中之物,呈现在众人面前,“六公主说的是这个吗?” 众人定睛望去,见识一枚小巧大的银梳,长长的手柄,细细密密的梳齿,制作很精美,只是在某一两个梳齿上还沾了一星两点的血迹。 桑行微扬了眉梢,解释道:“这把梳子是本都尉收藏了很久的,因其制作精良,价值不菲,本都尉打算今日进宫,找给机会送给皇上的,就一直拿在手中。刚才皇上进来的时候,本都尉匆忙之间忘了收起来,没想到硌了六公主的脚,真是一场意外。” 桑行看似无限惋惜的说着,其实她就是故意的。 这个梳子的确是她要给皇帝的,不过是她要还给皇帝的,因为这是前几天,皇帝派人给她送去的,她今日带来,只是要还给皇帝。 没想到,还派上了用场。 她桑行虽然富有同情心,但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烂好人,既然司徒令月先出脚,那她凭什么就要司徒令月客气。 所以,在刚才司徒令月踩她的时候,她就故意将梳齿从指缝间竖了起来。 梳齿上有血迹,肯定是刺破皮了。 而且,这个银梳好像并不是全银,只是外面裹了一层银,里面应该是其他的材质,要不然刚才司徒令月那般狠命的 踩下去,若是银的梳齿,肯定会弯掉。 可现在根根挺立,一根弯掉的迹象都没有,想想这一脚下去桑行就觉得肉疼。 哼!这可怪不得她哦! 司徒令月跪在地上,看着桑行那无辜的模样,简直就是气的要吐血了。 帝王看着桑行,看着桑行手中的银梳,脸色铁青,难道无论他送个什么东西,这个女人都要送回来吗? “好啦,令月踩了桑行,却被桑行的梳子给硌了一下,你们两个也算扯平了,两不相欠,这件事就算了,乾国太子马上就要到了,令月快起来,莫要让人家看笑话。”太后沉吟了片刻,摆出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 司徒令月本来还想和桑行杠一下,可一想到未婚夫马上就要到了,只得讪讪地的作罢,在宫女的搀扶下,整了整衣装,一瘸一拐的走向她的位置。 这边,桑行也已落在,翦瞳不经意的在大殿中央扫了一圈,恰好看到顾北烟满意的朝太后做了个鬼脸。 桑行一愕,看向太后,果见太后脸上眼角眉梢都是绵长的笑意,那笑意,是桑行从未见过的。 桑行就说太后现在怎么这么好说话,原来是因为顾北烟。 微微垂了眼睫,桑行心绪不明,一个司徒毅就够她受得了,她如何再能和顾北烟纠缠,她一点都不想接受顾北烟的恩情。 第二百八十二章 认识祁宿 一切恢复正常,帝王敛了情绪,传令给李执,订婚**就正式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原有的轨迹,按部就班的进行。 李执站在高台上宣旨,宣召乾国太子入殿。 桑行随手将手中的那只银梳扔到案几上,水沁凝和秀云一边唏嘘的帮桑行简单处理一下伤口,一边低低地咒骂着六公主的蛮横无礼。 一向稳重沉静的砚心此刻却多少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的。 终于,伴随着李执一声高宣,众人纷纷举目朝店门口望去,那高坐上的帝王和太后此刻更加显得庄重无比。 司徒令月坐在太后下首,美眸殷殷望着,一颗心砰砰砰乱跳个不停,这虽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祁宿,不过却是在两国定下联姻之约后的第一次。 像祁宿那样毓秀绝美,不可多得,又身居高位的男子,可真是举世无双,就是这样的男人,要成为她司徒令月的丈夫了,她能不开心吗?一时间,她激动的连和桑行的仇都忘了。 不过桑行却没看,低垂着眉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一场风波,心情不太好,兀自捻起一块糕点,自顾自的吃着。 坐在她对面的司徒毅,也是眉目淡淡,但视线的焦点却一直都没有改变。 慕千晓则是微 眯了眼眸,打量了一眼那在六名侍卫拥簇下走入大殿的身影。 “本宫乾国太子祁宿,拜见陛下和太后娘娘,此次奉皇命前来贵国联姻,实乃本宫之幸,还要多谢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成全。为了表达乾国的诚意,特地备下礼品,还请陛下和太后娘娘笑纳。” 祁宿不紧不慢地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高位上的帝王和太后微微一鞠,声音郎朗,虽然不大,却足以传到大殿中的每一个角落。说话的语气更是不卑不亢,颇有一国太子的风范。 话语说完,又自袍袖中拿出一份精心准备的礼单递给边上的李执。 李执接过,回步呈给帝王。 帝王含笑扫了一眼礼单,其实看不看都不是特别重要,不管乾国准备的聘礼是什么,这门联姻早已成了定局,现在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 “多谢太子厚意,也多谢贵国陛下,还请太子代朕和太后转达谢意。”帝王说着,对着边上的李执扬了扬衣袖,“来人,给太子赐座。” “是!”李执颔首。 砚心微抬着眼梢看着那高台边端坐的男子,也掠见了与其座位相对的六公主司徒令月,心中滋味不明。 三年前一别,却万万没想到再次见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他和另一 个女子订婚。 他们是相爱的吗? 砚心不知道,她忽然有些难受,她有点后悔,今日是不该来的,当初既然决定做下了那件事,也就意味着他们之间不可能回头了,相见倒不如不见。 这样想着,砚心颇感失落的低着头,只希望借着人多掩护,他看不到她。 “你认识祁宿?”桑行的声音忽然轻飘飘的响在耳边,砚心吓了一跳,浑身一震,手中刚端起的杯盏就发出一声脆响,落在了地上。 恰逢李执刚刚宣布完什么,整个大殿一片寂静,这一声脆响就格外的突兀。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就朝她们这个方向集中而来。 桑行有些无语的坐在众人的视线中央,真的是特别的尴尬无奈,她看出砚心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就是那么轻轻一问,怎么就还惹起了这么大的反应。 砚心早就顾不上桑行跟她说了什么,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嗡嗡,极力的垂着头,躬着身子,好像那样就能把自己缩小隐形,让别人都看不到她。 司徒令月看着桑行撇了撇嘴,这个桑行还真是个事儿多的主,自己都能找出动静来,这是见这一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未来夫君的身上,所以故意来找找存在感吗? 就在众 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桑行他们这里的时候,没有人看到,坐在前方祁宿瞳孔蓦地一缩,脸色惊变,他几乎都忘了呼吸,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个在众人视线中央,低垂着螓首,看不清眉目的女子。 可是,就那女子的侧颜,他看过无数次,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让他爱让他恨。 他相信,那就是她。 可是,她又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该被父皇发配到遥远的南疆了吗?她不是在南疆失踪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召陵的奉天殿。 若说那不是她,他又绝不肯相信,他对她的感觉,从来都不会错。 有一刻,他甚至生出一种马上冲过去跟她问个清楚的冲动,可是,这股冲动终究还是被他按捺住了。 他知道自已已经没有任何立场再去质问她什么,他们已经分开了,那件事也是他亲眼所见,而且她当初已经把话说的很绝了,他们早就说过了,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任何的瓜葛。 他若是再去问她,岂不是太剑了。 且,今日还是他和召陵联姻订婚的日子,容不得他胡闹。 好在,让桑行庆幸的是,这样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被一场歌舞给冲破了。 司舞房的舞姬们在女官的带领下盈盈地走入大殿 ,先是对着帝王和太后一鞠,随后便是娴熟的玉臂舒展、柳腰款摆、纤腿轻扬,献出引人目光的舞姿。 桑行终于偷偷地松了一口气,果然这个皇宫就是和她犯冲,恨不得她放个屁都能引来一连串的大事,得赶快喝口茶压压惊。 “都尉,对不起。”砚心不敢抬头朝前方看,只是眼梢掠了一下众人,见众人似乎都沉浸在优美的舞蹈中,这才凑近桑行,面带愧疚的说道。 “没事,你还好吧?”桑行似是完全没将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有些担心这样失魂落魄的砚心。 “没事儿。”砚心摇了摇头,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失落。 桑行看她的样子,知道她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只是默默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座位上,祁宿眸中闪过一抹阴鹜,微转了眸光,朝身边的一个侍卫示意,那侍卫当即走上前去。 舞跳到了一半,桑行忽地眸光一亮,侧首在砚心耳边轻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 砚心一怔,这宴会还没完呢?“去哪儿?” 桑行眉眼弯弯,语气中透着一丝狡黠:“如厕!” 砚心听到这两字,不知为何,本能的不大相信,就拾目朝对面看了过去,果然,对面的司徒毅已经不见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离得近点 弯唇笑了笑,砚心笑靥如花的看了看桑行,脸上是一副都懂了的表情,“快去吧。” “嗯。” 桑行可不管她懂了什么,尽量低着身子,撤离战场。 砚心一直目送着桑行提着衣角走了出去,才缓缓收回了目光,眉眼中依旧是散不去的笑意和艳羡,她知道桑行和司徒毅活的都很辛苦,可是像她们这样,能够相互扶持着,并肩作战,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假山后。 桑行蹑手蹑脚的走到司徒毅的身后,张牙舞爪的刚做好鬼脸,还没跳到司徒毅的面前吓给他一下子,司徒毅霍然转过身来,俊逸的眉目沉冷,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好像在冰中淬过。 “怎么现在才来?” 桑行反倒是被吓了一下,轻拍着心口:“忽然转头,吓死人了。我不是一接收到你的眼神,就马上出来了吗?” “慢了。”司徒毅不悦地吐出两个字,伸手捉住桑行按在心口上的那只手,将包扎在上面的帕子解开,淤青红紫的手背入眼,忍不住蹙眉,“痛吗?” 嘻嘻,这个死男人明明就是在关心她,还非要装出这么一副寡淡薄凉的样子。 桑行唇角一勾,玩心上来,忽然绷住脸,一本正经地看着司徒毅,“如果我说特别痛,你打算怎么办?” 司徒毅黑眸一动,深入袍袖中掏化瘀膏的手不停,也 回答的一本正经,“那你把本王的手也踩成这样好了,同甘共苦。” 噗…… 桑行差点把早上喝的谁都给喷出来,司徒毅的这个回答真是绝了,她还以为他要说点安慰她的话呢。 “疼在你受伤,一时半会儿缓解不了,本王也不能替你分担,唯能做的,不就是陪你一起伤着,感受着你感受的痛。” 司徒毅掠了一块药膏,轻轻在桑行手背上涂抹着,低低地说。 桑行本来还想揶揄他几句,却又忍不住笑了,就连手背上的伤也不觉得那么痛了吗? “痛吗?”司徒毅再度问,清越的声音蕴上一抹柔缓。 “不痛,所以不用再费劲儿把你才成这样了。” 司徒毅默了默,没做声。涂好了药膏,又从身上拿出一块干净的锦帕,给桑行重新包上。 包好之后,司徒毅轻轻把桑行的手放下。 “蠢货,她踩你,你就不会躲吗?还有功夫去偷袭她,本王看那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王八蛋,就是你吧。” 桑行刚打算对司徒毅说声谢谢,还未说出的两个字就被司徒毅堵到了嘴边。 “谁蠢啦?我明明是躲不及了,才顺手还了她一下。”桑行不服气的小声辩驳道。 司徒毅一声轻嗤,没再说什么。 奉天殿内,一舞完毕,帝王拊掌,太后浅笑,众人也都跟着拍手,一时间,奉天 殿内掌声雷动。 女官和舞姬们躬身谢礼,随后翩然退出。 帝王扬目扫了一眼殿下,扫过御都府的案几,眸光微微一敛,又转眸,扫了眼信王府的案几。 宫宴继续,**仪式也继续。 桑行和司徒毅说了好一会子话,紧赶慢赶的跑回来,小脸红扑扑的,订婚**的各项仪式也进行的差不多了。 在砚心身边坐下,桑行看了一圈,“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除了都尉如厕的时间有点长之外其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砚心若无其事的说着。 桑行却好似忽然一下子被人戳破了秘密一般,有些不好意思了。 “都尉,你刚刚去哪儿了,也不和妾身打个招呼,妾身都有些担心了。”另一边的水沁凝扯了扯桑行的衣袖,略带着撒娇意味地娇嗔道。 呃……桑行微微一尬,意识到自己似是冷落了水沁凝,微弯了唇,侧首,“为夫只是去如厕了,夫人不必挂碍。” 说着,桑行亲自倒了一杯茶水,递到水沁凝面前。 水沁凝接了,心里一甜,端起茶水,举止端庄的呷了一口。 这个时候,已经有许多人陆陆续续地上前去给帝王和太后,祁宿和司徒令月敬酒,表示对这桩婚事的祝贺。 先是慕千识和慕千晓,慕千识带着平日里就有的领头大臣风范,举步上前,紧接着 是太后派的太常寺卿李大人带着其女儿。 然后便是信王司徒毅。 叶蓁平素就和六公主司徒令月交好,这个时候自然也不甘落后,且最重要的还有一个和司徒毅近距离光明正大的接触的机会,马上就怂恿着父亲上前。 叶坤疼女儿,而且他身为丞相,这也是不能避免的事情,便跟着起身。 桑行看着叶蓁一脸绯红的朝着司徒毅走过去,心里就有点酸酸的,尤其是在从帝王的方向转向太后的方向时,桑行分明看到叶蓁冲司徒毅说了句什么,而司徒毅这个死男人的呢,竟然还非常配合的笑了笑。 刚刚出去的时候可是一直都在嫌弃她蠢,一直在批评她哎。 不爽,非常不爽! 桑行气鼓鼓地霍然站起身,俯视着砚心和水沁凝,“走吧,我们也去敬酒。”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应,就径直端着杯盏离席,朝着高位处走去。 水沁凝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桑行愿意带着她,那是抬高她的身份,她求之不得,连忙端了杯盏跟上去。 砚心这边却是一颗心宛如擂鼓一样,噗噗咚咚地跳个不停。 桑行已经去了,她若是不跟去,免不了招来非议,桑行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可她若是去了,就距离那个男人更近了,尤其是桑行万一去给那个男人敬酒,那个男人认出她来怎么办? 纠结了片刻,眼看着桑行和水沁凝已经走出了好几步了,砚心心一横,端着自己的杯盏追上来。 这边,前面的慕千识和慕千晓已经敬完了酒,返身往回走,两路人擦肩而过,慕千识忽地唇角一勾,步子顿住,对桑行道:“桑都尉,一个月之前本官对桑都尉说的那件事,还希望桑都尉好好考虑考虑啊!” 慕千识说完就走了,桑行则是一阵懵怔,一个月之前?慕千识跟她说什么事了吗? 容不得桑行这边多想,人已经走到了帝王的面前。 “恭喜皇上。”顺应着众人的话,桑行三人齐声道。 帝王凤眸轻动,点了点头,应了桑行的酒,仰脖一饮而尽,而后,趁着桑行还未离去,压低了声音:“手上的伤严重吗?” “劳皇上挂心了,微臣无碍。”桑行淡淡地应着,带着另外二人转向太后。 帝王的眸光却有一瞬若有若无的落在桑行缠着锦帕的手上。 终于,敬完了太后,桑行和司徒令月既然结怨已深,她也不打算再去敬司徒令月,而那位乾国的太子祁宿,看砚心那副魂不守舍,迫切想见的样子,应该是砚心的故人,砚心那么想见他,此人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索性,也就借这个机会,遂砚心的愿,让她和祁宿离得近点,这样想着,桑行就拾步朝祁宿走了过去。 第二百八十四章 相互喜欢 砚心呼吸一滞,脚下的步子不由得慢了几分,躲在桑行的身后,桑行倒还真的是给祁宿敬酒了。 “恭喜太子殿下和六公主喜结连理。”丞相叶坤笑着和祁宿举杯。 叶蓁站在旁边,一双美眸流转,不时地瞟向旁边的司徒毅。 司徒毅则是淡定从容,神态自若,纵是看到桑行带着水沁凝和砚心走过来,也只是掠了一眼,没有任何的反应。 祁宿含笑起身,举起杯盏,“多谢叶丞相,本宫先干为敬。” 说完,祁宿举起杯盏,一饮而尽,相当的豪气。 砚心跟在桑行后面,虽然不敢正眼看祁宿,但眼梢瞥见祁宿喝酒的样子,心里还是莫名地不是滋味。 她记得祁宿以前有段时间身体不好,不能饮酒,后来好了,但太医也一直叮嘱,尽量少喝酒。所以,祁宿在乾国纵然是参**宴,大多是时候也都是以茶代酒。 怎么,这来了召陵就不知道节制了呢?难道就不怕旧伤复发吗? 这时候司徒毅上前,优雅的举起杯盏,清越的声音犹如五月山风,“恭喜太子殿下,希望太子殿下和六妹能够白头到老。” 六妹六妹,叫的多亲切啊,也不知道人家那心高气傲的公主有没有把他当成哥哥。 司徒毅在乾国的冷 宫里生活了十几年,祁宿和他自然是相识的,扭头示意边上的宫人给自己的空杯盏倒上,对着司徒毅举杯:“多谢信王。” 桑行眉眼一弯,连忙上前,“等一下,等一下。” 司徒毅和祁宿正举杯的手都顿住。 “这位是?” 祁宿脸上微带着疑惑,黑眸却不经意地扫过桑行背后的砚心,眸底闪过一抹幽凉。 叶蓁在一旁微弯了唇,掩不住一抹嘲讽之色,看吧,桑行那么热情的上来敬酒,人家根本就不认识她,什么帝都之狼,还不是上不了台面。 桑行可不关心这些,她常年工作在幕后,被帝王调出来也没多长时间,祁宿不认识她也是正常现象。 遂连忙解释道:“在下乃是召陵御都府的都尉桑行,本官见这么多人来给太子殿下敬酒道贺,想着殿下今日必定要饮不少,但是酒喝多了必定伤身,所以本官就想着和信王殿下一起敬了得了,也让殿下少喝一杯。” “哈哈,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桑都尉,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本宫就多谢桑都尉的好意了。”祁宿笑着说道。 “殿下不必客气,本官就在这里预祝太子殿下和六公主多多努力,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在场的众人都被桑行的这句话震了一 下。 尤其是司徒毅,忍不住侧首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人家这才刚刚订婚,她就祝人家早生贵子,还儿孙满堂,尤其是还让人家多多努力,这可是还当着几个女子的面呢,而且叶坤的女儿叶蓁可是还未出嫁的黄花闺女呢。 祁宿更是眸光微敛,眼梢瞥了下桑行背后的砚心。 砚心垂着眉眼,看不清眸中情绪,只是微微抿了唇瓣。 桑行自然是将众人的骇然都尽收眼底,尤其是祁宿的反应,呵呵,看什么看,吃喝拉撒,谈谈感情,这不都是人之常情吗?人家只要能做出来,就没有她不敢说出来的。 直觉告诉她,祁宿和砚心绝对是认识的,而且关系还不简单,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是现在的局面,砚心“嫁”给了她,祁宿却在这里和司徒令月订了婚。 她就是要刺激刺激他们,一是为了砚心,另外也是因为司徒令月,那个女人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想着报复她,那她也顺手整一下那个女人好了,万一砚心和祁宿真的被刺激出什么火花呢? “桑都尉还真是性格爽朗,率真直言,本宫很是欣赏。”祁宿笑,忽地将眸光一转,望向桑行的背后,“不知道这两位是……” “哦,”意 料之中的,桑行见他提及砚心和水沁凝,遂飞快的一闪身,将两人推到面前,好像献宝一样,“这两位是本官的夫人,这个叫砚心,这个叫水沁凝。” “原来是砚夫人和水夫人。”祁宿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眸光扫过砚心的脸上,恍若寒冰。 砚心猝不及防的一下子被推到前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桑行却还嫌不够,眉眼一弯,朝着司徒毅挑了挑眉梢,右手再次把砚心往前推了一把,“对了,砚心可还是信王殿下的义妹呢?不知道太子殿下有没有听说过。” 砚心冷不防又被桑行这么一推,脚下步子一踉,超前一扑,真的是差点没栽到祁宿的手臂上,好在桑行又及时的抓了一把砚心的肩膀,将她稳住。 吓得砚心胆战心惊,鼻尖儿在祁宿的手臂上晃了一圈,她甚至闻到了那久违的熟悉的属于男人的味道。 “是吗?本宫倒是还不曾听信王说起过。”祁宿扬目看向司徒毅。 “本王是在回到召陵之后才结识砚心的。”司徒毅非常简短的解释了一下。 “不管是什么时候结识的,相识即是有缘,大家都一起敬太子殿下一杯吧。”站在边上的叶坤提议道。 “好,喝酒喝酒。”桑行懒得搭理叶坤 ,遂胡乱的应付道。 一群人在这样的提议之下一同举杯。 “砚心夫人难道不打算单独敬本宫一杯吗?”祁宿蓦然出声。 桑行一怔,忽然笑了笑,悄悄瞥了一眼司徒毅,司徒毅却根本无动于衷。 “太子殿下和砚心认识吗?”桑行面带疑惑的问。 祁宿轻笑,终于正大光明的将视线落在砚心的身上,“何止是认识!”这句话几乎是带了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好像两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砚心知道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尤其是桑行,只得勉强笑了笑,“都是多年前的旧事了,不提也罢,砚心祝太子殿下和六公主永结同心。” 说完,也不理会祁宿的反应,举起酒杯,一仰脖子一口喝了下去。 辛辣入喉,砚心觉得堵在心口的那一团情绪似乎也就这样被冲下去。 桑心睨着她的反应,又有些心疼,忽然有些后悔是不是不应该带着砚心过来。 就这样,几人告辞,纷纷散去。 桑行在回座位的路上,悄悄靠近司徒毅,压低了声音问他。 “砚心和祁宿是不是曾经相互喜欢?” 司徒毅眸光轻动,侧首看她,却少见的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谁都帮不了他们,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不然只会添乱。” 第二百八十五章 竟然是个女人 桑行怏怏地回到座位上坐下,虽然仍旧有些好奇,她是衷心的希望砚心能够幸福,但也不好意思直接问砚心。 宫宴继续进行,临近中午的时候,订婚**的程序仪式都已经完成。鉴于乾国太子是召陵的六驸马,就好久没来过召陵了,帝王便提议众人陪着祁宿在皇宫里四处转转。 说是提议,但是既是帝王开口,众人当然也只能应声附和。 然,就在帝王率领着众人移步出殿的时候,不知道到从什么地方“嗖”地一声窜出一支飞镖,迅疾地朝着某一个方向而去。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电光火石之间,藏在暗处的隐卫甚至都来不及拔出武器,飞镖已经擦着帝王的面颊飞掠而出,冲向的目标竟然是桑行! 桑行瞳孔一敛,刚刚从座位上站起来,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飞镖已经划过她的头顶掠了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众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纵然是身手迅捷如司徒毅,也只是提了内力,还未将那支飞镖打落,桑行头上的发冠就被打落了下来。 瞬间,满头青丝散落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桑行,都当场愣住,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披头散发的桑行身上。 然而,还没完,就在众人同时惊诧之际,一直站在桑行背后的秀云忽然一道掌风 劈出,直直地击向桑行。 这一次,司徒毅和当事人都有了反应,同时提掌,作势就要和背后的秀云对掌。 终究还是晚了一些,桑行刚一侧了身子,秀云的掌风就已经打在了桑行的身上。 不过,让众人更加错愕的是,那掌风并没有伤了桑行,而是拿捏得当的落在了桑行的官袍上。 原本桑行背对着秀云,这一掌想要将她的衣服撕开还有些难度,可是桑行侧身回掌,一侧的衣襟正好对着秀云的掌风。 这样一来,那来势汹汹的掌风就恰到好处的将桑行的衣带尽数撕开。 桑行身上穿着的水蓝色束胸就一下子暴露在了空气中。 啊!众人目瞪口呆。 这边,眼皮子还没眨一下,一抹高大的身形迅速的一闪而过。 只听一身惨叫,那个偷袭了桑行的秀云已经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而众人再回头去看桑行的时候,桑行的身上已经裹了一件宽大的披风,几乎将她整个人盖住,而在桑行的身边,站着的,是信王司徒毅。 帝王脸色一变,太后眸现惊诧,顾北烟满脸难以置信,祁宿眸光轻敛,显出几分宽慰之色,慕千晓则微微眯了清冽的眸,神色不明。 慕千识倒似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微抬了眼梢,朝着太后使眼色。 “她……她是个女人,她欺君!” 大殿内骤然响起一个尖利的女人的声音,把众人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 是六公主司徒令月,她高声喊着,语气中是慢慢地喜悦,她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对付桑行呢,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堂堂御都府的都尉,竟然是个女人,欺君罔上,这是多大的罪名,根本就不用编织,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桑行满脑子慌乱,一颗心跳的早就失去了节奏,她都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而且撕开她的伪装的竟然还是秀云。 秀云不是皇帝的人吗?是皇帝要拆开她的身份吗?可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脑子里好像走马灯似的,各种各样的念头乱跑,桑行却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司徒毅站在她的身侧,黑濯一般的星眸深深浅浅,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除了那眉心微微的褶皱让他有了丝丝表情,再无其他。 “桑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竟然是个女人?”太后虽然接收到慕千识的眼神,但还是不敢相信,甚至是带着愤怒。 她清楚她的女儿顾北烟喜欢着桑行,她原本还想着就算桑行是帝王的人,但只要桑行对顾北烟好,她也愿意成全她的女儿,结果她的女婿梦还没有做成,就被这样打碎了。 而且,就刚才慕千识给她使得眼色来看,慕千识显然是事前就知 道些什么的,但是这个男人竟然不告诉她,然她一点点的心理准备都没有。 这一个月以来,难道这个男人就看不出来他们的女儿对桑行的喜欢吗?为什么连一点点的劝告都没有,就这么任由事情发展下去,让他们的女儿深陷。 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将他们的女儿放在心上? 太后越想越气,有对桑行的,也有对慕千识的,不过此刻尽数都发泄在了桑行的身上。 一撩衣袍,桑行在太后面前跪下。 “请太后娘娘恕罪,我并非是有意欺瞒,我自小无父无母,流落江湖,为了安全起见,一直都是女扮男装,后来偶然遇到了皇上,皇上见我身手还行,欲将我纳入麾下,我推辞不得,也不想再过流浪的生活,所以才随皇上回了三王府,一直到后来做了御都府的都尉,我想说,已经来不及了。” 司徒毅星眸淡淡,没有说话。 帝王亦是一言不发。 毕竟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大多数人都不敢帮桑行说话,而人们更多的带着幸灾乐祸甚至是落井下石的心情看热闹。 比如,六公主司徒令月。 眼见着太后对着桑行发怒,她便在宫女的搀扶之下,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脸上仍旧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 轻声嗤笑:“哼,你以下犯上,罪犯欺君,还敢让母后恕罪? 你哪儿来的狗胆?” 桑行低垂着眉眼,她真的有一种冲上去狂扇司徒令月十个大嘴巴的冲动,呵呵,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会见缝插针呢? 太后没再理会桑行,也没看司徒令月一眼,凤眸冷厉,扫向旁边的水沁凝和砚心,“砚心,沁凝,哀家想听一听你们两个怎么说?” 砚心脸色苍白,水沁凝眼神慌乱,两人双双在太后面前跪下。 “太后娘娘,妾身从嫁给都尉,都尉就一直推说有隐疾,妾身……妾身从未与他圆房,妾身也不知道啊!”水沁凝委屈的解释,她当初可是奉了太后的命令嫁给桑行的,还以为自己总算能够有个幸福的归属,却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这样的。 “你呢?哀家记得信王当初可是说你们是原本就相爱的。”太后又转向默然的砚心。 司徒毅微微抿了抿唇,俊美如俦的容颜越发显得沉冷。 祁宿眸光轻轻一动,落在砚心的发顶上。 砚心微微扬了螓首,本就白皙的小脸越发显得没有血色,“妾身认识都尉的时候,她……她就一直是都尉,妾身并不知道都尉是女子。” 太后轻嗤,睥睨着砚心那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显然不信。 “皇上,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太后转脸看向一直未说话的帝王。 帝王深深看了桑行一眼,启唇。 第二百八十六章 是朕的人 “这件事情,朕知道,所以,她并非欺君。”帝王薄唇轻启,一句话,声音很轻,却犹如惊雷一般炸响在众人的耳边。 就连正准备撩袍跪下的司徒毅都不由得动作一僵,愣在了当场。 一直垂眉敛目的桑行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和错愕,仰眸看着帝王,她真的没有料到帝王会这样说。 就算是帝王本就知道她是个女人,但依着帝王的性格,也没有帮着她,而却惹了太后的道理。 要知道,桑行的女儿身既然暴露了,依着召陵的律法,是断然再没有女子做官的道理,所以桑行也就无法再做御都府的都尉,也就不能再帮帝王做什么了。 对于这样无用的棋子,帝王一直以来的做法不都是毫不犹豫的舍弃吗? 这样一来,桑行就不懂了。 帝王轻掠了眼众人,继续说道:“当年桑行入了三王府没多久,朕就知道她是女子了,她一个女子漂泊在外,的确不易,朕念在她也是一心一意为朕办事,所以,就替她瞒了下来,这也算不得欺君。” 帝王轻飘飘的说着,众人也都露出恍然的表情。 不过,太后却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桑行,“皇上此言差矣,这只能说是皇上睿智, 没有被这个女人给骗到,却不能成为这个女人脱罪的理由。她女扮男装,潜入皇上身边,谁知道她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欺君罔上,就是死罪!” “母后说的有理,像这种胆大妄为的女人,谁知道她藏着什么心思,万一她是想慢慢的谋害母后和皇兄呢?” 司徒令月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抓住太后的话头,就在一边帮腔。 太后昂着高傲的头颅,冷觊了桑行一眼,“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欺君就是罪无可恕,来人,将桑行打入死牢。” “且慢!” “母后!” 太后的话音刚落,两个男人的声音争先恐后的响起。 一个清越,一个沉郁。 一个是信王司徒毅,一个是帝王司徒羽。 太后凤眸微凉,沉沉的扫了二人一眼。 一旁默然的慕千识微微蹙眉,慕千晓则是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 “信王也要为这个女人求情?”太后知道帝王开口,定是会为桑行辩驳,所以便先问了司徒毅,而且一句话先堵住司徒毅,那反问的语气就是,你若要求情,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不是。”司徒毅回的干脆,太后倒是颇感意外,却没想到司徒毅接下来的话 让太后的心猛地一跳。 “儿臣知道,这在场的人之中,除了桑行,还有至少三个人,也罪犯欺君。按照召陵的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后娘娘既然今日要正法,也请把这三人一起办了吧,好让天下人都知道,召陵皇室绝不会徇私枉法。” 司徒毅不带一丝情绪的说着,深邃的眸子冷若寒潭,有寒气吞吐。 太后凤眸与之相对,竟禁不住背后一凉,瞬间,她想到了一件事,保养的姣好的容颜一白,她瞥了一眼站在慕千识身后失魂落魄的顾北烟。 司徒毅知道她和慕千识的秘密,知道顾北烟是她的女儿,也必然知道她救下了顾北烟。 这是在拿顾北烟的事情威胁她呢。说什么不是为桑行求情,还不是在拐弯抹角的帮着桑行开脱。 三个欺君的人,可不就是她、慕千识和顾北烟吗?而且顾北烟还是帝王下令斩首的刺客,罪名可比桑行重多了。 司徒毅这一出手,果然够狠,一招就钳制的她动弹不得。 众人见太后不语,知道这背后肯定还有更加重大的秘密,一个个伸长了脑袋,等着司徒毅说下去。 可是司徒毅像是在故意吊众人的胃口一样,默然不说了。 帝王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凤眸轻睇了一眼司徒毅,又转向太后,知道二人定时在较量思忖。司徒毅手中必定捏着太后的把柄,太后投鼠忌器,现在不敢轻易说了。 这样想着,司徒羽眸光轻凝,打破了沉寂对峙的局面。 “好啦,桑行本就是朕的人,御都府也是朕一个人的御都府,桑行只能算是朕的家奴。况且当初朕成立御都府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明确要求过,女人不能进入御都府,她就算是对朕有所欺瞒,也是有苦衷的,她从来没做过什么有损召陵利益的事,甚至还屡次救朕于危难。原不原谅她,取决于朕,而不是召陵的律法,不要动不动就把祖宗的律法搬出来。朕就问一句,在场的各位能保证对朕从未说过一句谎言吗?” “而且,今日外宾在场,有人却故意拿飞镖偷袭桑行,分明就是有意想让朕治桑行的罪。朕,偏偏不要让这些心思叵测的人如愿。” “李执,传旨下去,御都府都尉桑行,跟随朕多年,为朕出生入死,巾帼不让须眉,从今日起,解除桑行禁足三月的惩罚,官复原职,加封从一品侍骑,继续执掌御都府。” 帝王一口气说完,没有一丝一 毫的拖泥带水,显出无比的威严。 话音落,不但是在场的众人大吃一惊,就连桑行这个当事人都有一种被馅饼砸晕了头脑的感觉。 她没有听错吧,司徒羽不但赦免了她的罪行,还给她升职,难道他就不怕触怒了太后了吗? 转眸再看向太后,只见太后一张脸红红白白,显然是又气又憋屈,目光更是刀子一样剜着司徒毅和帝王。 桑行一怔,马上就明白了,司徒毅为了救她,不惜冒着把一切都捅破的险威胁太后,而帝王司徒羽大概是猜到了什么,知道太后不敢再多说什么,索性顺水推舟,保住她的性命和官职,不但动不了御都府,也反而使她的地位更加巩固。 甚至,她应该对帝王心怀感激,可是,她为什么就是感激不起来呢?是早就对他心灰意冷了吗? 果如桑行所想,太后被司徒毅捏着把柄,不敢将顾北烟的事情捅出来,自然也就不再追说桑行的罪名之事,便由着帝王下令,李执前去拟旨。 就在李执捧着圣旨要交付给桑行之后,帝王忽地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再拟一道旨,宣去御都府,从今以后,御都府再招聘人才,只要合格,可以任用女子。” 第二百八十七章 换点有意思的 太后满腹的怨言,但碍于司徒毅在这儿站着,明知道司徒羽这是在趁机打压她,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干瞪眼看着。 忽然有了这么大的转机,站在一边正等着看桑行倒霉的司徒令月可就不乐意的,她还以为太后能够处死桑行呢,没想到她的皇兄几句话,竟然不但不处死桑行,还给桑行升了官。 这个女人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啊,怎么可以不但不罚,反而嘉奖呢?她想不明白,而且她也不知道顾北烟的事情,只能急躁的看着帝王和太后:“皇兄,母后,你们……你们都是怎么了?这个女人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啊,你们怎么可以不但不罚她,还奖赏她,这是什么道理,令月不服!” 太后轻抿了唇瓣,没说话。 帝王剜了她一眼,同样是将她忽视。 祁宿冷眼打量着这突发的一切,忍不住暗暗腹议,司徒令月这个女人也着实不会察言观色,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她不服顶个什么用。 最终,依着帝王的旨意,御都府的都尉桑行恢复了女儿的身份,并升职加了官,未受到什么惩罚,且还解除了三个月的禁足。 “多谢皇上!”虽然心中绞着众多的情绪,但桑行还是心潮起伏的对着司 徒羽说出了这四个字。 不论司徒羽要救她是真情也好,是假意也罢,终究,他还是帮了她一把。 一旁,司徒毅黑濯一样的眸子越发的深沉。 因为乾国太子祁宿还在,这一突发事件虽然打乱了原有的计划行程,但后续的事情已然按照视线安排好的进行。 可能是被这件事情影响了兴致,太后的兴致不高,帝王似乎也颇有心事,最后的游园就在略感低沉的气氛中进行中。 祁宿或许也是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也或许是因为其他事,没有多久就提出了告辞,一场订婚**也就这样草草结束。 桑行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都还有些回不过味儿来。 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她刚开始还不明白秀云既然是帝王的人,想要揭开她的身份完全不用这样,可是在订婚**结束之后,她随着何唐去审问了那个在背后给她一掌的“秀云”。 撕下一层人皮面具,那根本就不是秀云,而是一个面容陌生的女子。 经过一番严刑拷打,女子也只是招供了将真正的秀云藏到了城北的关帝庙里,却死活不肯供出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无奈之下,桑行只能先派人去救秀云,然后又与负责此事的何唐 讨论了一会儿,才折返回御都府。 她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参加订婚**的人群早就散了。 “都尉,到了。”车夫一拉缰绳,在外面喊道。 桑行撩开车幔,看了一眼御都府的烫金黑底匾额,手一松,放下窗幔,“去信王府!” 车夫一愣,不知道桑行意欲何为,但主子吩咐,下人就只管听着,更何况他的主子是桑行这样一个人物。 桑行根本就不知道,在短短的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里,她的“丰功伟绩”就传遍了帝都的角角落落,声名大涨。 帝都的男女老少,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知道了桑行这个响当当的名字,一个女都尉,召陵的第一个女官,曾经欺瞒了皇上入御都府,却在女儿身份被发现后,不但没有定罪,反而升官加职 ,甚至还为御都府创下了可以招收女子的先河。 这,是何等传奇的一个人物。 车轮粼粼,马蹄哒哒,马车走在大街上,还未到信王府,就在一个瞬间,桑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地生出一种冲动,抬手将马车的窗幔打开,探出头去朝后看。 与此同时,刚刚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一辆马也忽然停了下来,车窗被打开,一张俊美如俦的容颜就这样出 现在桑行的视野当中。 桑行眉眼一亮,赶忙喊:“停车停车。” 这边车停住,那边马车上的男人已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信步朝着桑行走过来。 桑行就坐在车厢里,靠着车窗,撩着窗幔看着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的白衣男人,眉眼轻弯,坐着不动。 “要去哪儿?”司徒毅在桑行面前站定,扬目看着桑行。 桑行微垂了眼梢,不答反问:“你呢?” “御都府。”司徒毅回的干脆痛快。 “去信王府。”司徒毅的话音落,桑行笑着答他。 “去王府做什么?”司徒毅微挑了眉梢,星眸奕奕的望着她。 “当然去找王爷,谢王爷的救命之恩。”桑行的回答更是干脆,直接开门见山。 司徒毅薄削绝美的唇角忽地一勾,身子一转,拾步走到车门边弯腰打帘上车,并对车夫吩咐道:“去信王府。” 车夫先是一惊,毕竟他们都尉桑行现在在可是个女子了,而且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这一男一女单独待着同一个马车里,好像是不太好。 可是转念又一想,桑行以前也不是没有和信王坐过同一辆马车,更何况两人还屡次一起合作办案,想必桑都尉女扮男装这么久,应该也习惯了和男人 的想出模式,所以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何况,好像信王进去,桑都尉也没有吩咐什么或者有什么举措,应该是默认了吧。 就这样,马车再次粼粼地朝着信王府的方向驶去。 “不是说要谢本王吗?怎么又一直不说话?”司徒毅坐在桑行的对面,两人一直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司徒毅先开口打破了静默。 “说出来的感谢多没意思啊!”桑行弯着眉眼,她记得在她跟帝王说感谢的时候,这个男人可是满眼的不爽。 其实,她真的该好好谢谢的的确是司徒毅,若不是司徒毅忽然拿顾北烟的事情威胁太后,让太后偃旗息鼓,她一时半会还真是想不起顾北烟的事情来。 这样想着,桑行又开始有些担忧,“你这么做,会不会得罪了太后?让太后想要除掉你?” “你觉得太后之前对本王有好感吗?” “没有。”桑行摇了摇头。 “本来就没有好感,本来就想除掉,那本王威胁她或者是不威胁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咦,好像是哦。 “好了,不要说这件事了,你不是要谢本王吗?既然说嘴上感谢没有意思,不如换点有意思的?”司徒毅英挺的眉一扬。 “有意思的?”桑行一愣。 第二百八十八章 难道不该死吗 司徒毅唇角一勾,大手握住桑行的手腕,用力一扯,桑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已经跌入了司徒毅的怀抱中。 “你做什么?”桑行脸色勃然一变,却不敢大声吵嚷,恐怕惊动了外面的车夫,只是压低了嗓子,扭头怒视着司徒毅。 “不是要好好地谢本王吗?”司徒毅星眸晶亮,大手紧紧地揽着她不放。 “我……我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谢你,不要这样。”桑行挣扎着,满脸的不情愿。 “别动,本王什么也不做,就只抱抱你。”司徒毅轻声说着,脸颊贴着桑行的后背。桑行身子一僵,也就听信了男人的这句话,不再动了。 马车不停的向前,车身摇晃,使原本就紧紧相贴的身子不停地碰撞摩擦,桑行的一颗心好像也在随着马车不停的乱晃。 司徒毅微阖着星眸,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动,心绪激荡,好像一块珍宝,刚刚失而复得一样。 “司徒毅,你说今天要揭穿我身份的人会是谁呢?”桑行坐在男人的腿上,不一会儿就明显的感觉到了男人身体的变化。 唯恐发生什么,桑行就故意找个话题跟他聊天,但却一直僵硬着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就连声音都说轻轻弱弱的,好像说的重了,就会不小心触动什么开 关。 “嗯?本王也不知道,我们暂时先不谈这些好吗?”司徒毅没有睁眼,鼻尖轻嗅着桑行的发香,语气中少有的带着一些低三下四的味道,“你还不肯原谅本王吗?” 不肯原谅吗?桑行眼波一动。 她好像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小手攥着自己的衣襟,桑行微垂了长睫,“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怪过你,真的,又何谈原谅呢?” 司徒毅蓦地睁开眼睛,黑眸一痛,抱着桑行腰身的手越发紧了几分,“那你为何还要对本王如此抗拒。” 他刚才抱她的时候,她可是反应极大,强烈的不情不愿的样子。 “我……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并不好,明明知道没有结果,又何必要苦苦纠缠下去呢?”桑行微叹了一口气,因为背对着司徒毅,所以她看不到司徒毅脸上的表情。 “桑行,本王知道你很辛苦,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个人扛着,你要记得,你还有我。” 桑行的指尖一颤,她似乎感觉到司徒毅呼出的温热的气息穿透厚厚地衣衫,喷薄在她的后背上。 她还有他吗? 桑行抿了抿唇,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车厢里就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徒毅揽在桑行腰际的大手缓缓松开,游走到她的腰 身两侧,攫住她的腰身,蓦地一旋,将她转成面对着自己的样子。 一个抬着星眸,一个垂着翦瞳,两人的目光相撞,就好像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一种熟悉而奇怪的感觉在两人的心中肆意蔓延。 司徒毅伸手,修长的手指轻抚过桑行的额头、眉心,落在她高高的鼻梁上,带着几分亲昵熟稔的意味,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动作很轻,这是第一次,他刮她的鼻尖,她不觉得痛。 五指忽地移到她的脑后,轻轻地往下一扣,他微扬着头,将她紧闭的唇瓣一点一点吻开。 桑行眼睫一颤,心跳又开始乱了起来,她发现她跟司徒毅呆的越久,就越没有拒绝他的能力,他就想了罂粟,刚开始还能抗拒,可接触的越多,越难以戒掉,明明知道会被毒死,却还是在沾染的瞬间,所有的理智灰飞烟灭。 原本落在他胸膛上,想要把他推开的手,终究在他撬开她唇齿的瞬间,顿在了那里,化作了无尽的柔情。 “咣当!” 一个价值连城的翡翠琉璃花瓶被太后瞬间推到在地,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脆响。 凤栖宫所有的宫女太监,包括大太监孔德,都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低垂着脑袋,好像屠宰场上待宰的羔羊,大气儿都不敢喘。 “ 嘭!” 在太后怒气腾腾地将一张花梨木桌子掀翻在地,桌上的茶水点心撒了一地的时候,慕千识终于姗姗来迟,拾步走进凤栖宫。 “慕千识!你还敢过来。”太后怒吼着,她自从和慕千识一起从故土逃出来之后,从未又一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双凤眸猩红,好像承不住的怒气马上就会喷涌而出。 慕千识儒雅的脸上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斯文平静,他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战战兢兢地下人们,微微蹙眉,道了声:“你们都下去吧。” “是!” 慕千识早已是凤栖宫的常客,这些宫女太监虽然都是太后的人,但也知道慕千识和太后关系匪浅,慕千识下令,也就和太后下令差不了多少。 一群宫女太监登时如蒙大赦,一个个慌里慌张的从地上爬起来,快速的退出去。 不消片刻,凤栖宫中就只剩下慕千识和太后两人。 两人对视着,连空气都变得焦灼。 “慕千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就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解释什么?”慕千识好像完全没有理解透太后的意思一样。 太后怒极反笑,“哈哈,解释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现在别告诉我你先前不知道桑行是个女人!你在奉天殿给我使眼色,不就是想让我 救桑行吗?” 慕千识忽地也是一声轻笑,只是他的脸上没有怒,而是一种失望,“我以为你没看懂我的意思呢?还说这二十年的默契怎么就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原来你是故意不救,故意落井下石。” “怎么?你难道觉得我做的不对吗?桑行难道不该死吗?她明明是个女人,却欺骗我们女儿的感情,烟儿百般维护她,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你,身为烟儿的父亲,明明知道桑行是个女人,明明知道烟儿喜欢桑行,你却连一点点的提示都没有,放任着女儿沉陷下去,你还是烟儿的父亲吗?”太后简直就是怒不可遏,一口气说下来,胸口急速的起伏着。 自从宴会上桑行身份暴露,她看到顾北烟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到顾北烟眼眶通红,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不敢想象,她的烟儿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尤其是宴会结束以后,她看着顾北烟木偶一样被慕千识送回慕府时的背影,她真的好像冲上去抱住顾北烟,让她的烟儿好好的哭上一场。 可是,她不能样做。 她怏怏不乐的回到凤栖宫,好不容易等来了慕千识,却没想到这个男人一点解释都没有,甚至还把话说的那样理直气壮,那样不讲道理,这让她怎么能受得住。 第二百八十九章 借刀杀人 “提示?”慕千识语调轻扬,好像觉得这两个字说的很无理取闹的样子,唇瓣一掀,他的声音在凤栖宫中流泻:“你想让我怎么提示?在我们找到她之前,她就已经喜欢上桑行了。我提示的委婉,她根本不会相信,我如果直说,或者让她求证了,她不是还一样会伤心吗?那跟今日的情形又有什么区别?” 慕千识的声音不大,但话语却明显很有道理。 太后虽然仍旧是怒气未平,但理智已经恢复了一些,她没有说话,慕千识就只好继续说下去。 “而且,你难道就没有发现,桑行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疏远这烟儿,她应该也是不希望看到烟儿知道真相后伤心,所以才会那样。我本来想着,如果能让烟儿主动不喜欢桑行,然后再把这件事情告诉烟儿,她或许就更容易接受一些,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忽然被人提前捅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太后利索的出声质问慕千识。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烟儿养伤和准备六公主的订婚**,以及不久之后的送冬节,见你的机会本来就不多,见了之后又一直在说其他的事情,哪里还能想到这些,何况之前我也只是怀疑,并不能完全肯 定。”慕千识解释着。 “那你为何又要让我帮忙救桑行?”太后道出心中最为疑惑的一点,既然已经知道了桑行是个女人,何况又是帝王的人,如果能借机除掉桑行,岂不是更好?为何还要救呢? 太后说到这一点,慕千识不由得皱了皱眉,竟然还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太后思忖了一下,不明白两人正说着桑行,慕千识为何忽然跳跃了话题,但还是十分肯定道:“帮助阿晓走出那段感情的阴影,让他重新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是,”慕千识点点头,“我和阿晓从小相依为命,阿晓虽然脾气一直不太好,但对我这个兄长却是百依百顺,肝脑涂地,我这个做哥哥的,让他陪我吃了那么多年的苦,我有能力的时候,就一定要让他幸福。” “这些年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桑婉婷负了他,他却忘不了桑婉婷,这件事你是改变不了的。”太后理解慕千识的一片苦心,但听着慕千识说出这些话,她还是只能无力的这样说。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慕千晓却始终走不出那一道死结。 “是,这件事,我改变不 了,但是有一个人却可以改变。”慕千晓十分笃定的说道。 “谁?”太后凝眸问出,不过话一出口,她的心中就有了答案。 “桑行!” 慕千识的回答,也恰好验证了太后心中的答案,只是她有些不解,“桑行怎么能改变?” “阿晓……好像喜欢上了桑行!”慕千识微微眯眸,道出这么一句。 太后却是为之一震,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这么可能?”不说桑行以前都是女扮男装,就算是慕千识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但两人的实际年龄相差那么大,慕千晓服的那些药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副作用,且两个还是对头,桑行那般的嫉恶如仇,两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似是猜到了太后的所有疑虑,慕千识唇角一勾,“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事情都有可能。就像,谁会想道,二十年前**镇上一个穷的叮当响的破小子,会在二十年后成为权倾朝野的御史台台主,而他的妻子,还是当朝的太后。” 缓缓倾身,慕千识伸手勾住太后尖尖地下巴,声音压低,晕染上一丝邪魅。 太后的怒气显然已经消了大半,还是娇嗔着轻哼一声,一把挥开慕千识的手,“太后那婆娘是你的妻子,那 你就去找啊!” 慕千识倏地笑了,两手抱住她的腰,将她扣在胸前,“好好好,我的妻子不是太后,是你,我的青儿,可以了吗?” 舒青娇俏地一笑,双手攀住慕千识的肩膀,踮起脚尖,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这还差不多。”不过笑完之后,又是一阵惆怅,“烟儿现在怎么样了?还好不好?” “现在在府中,闷闷不乐的,一直不说话,我让慕盈去找她聊一聊,开导开导她,有丫护卫守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嗯。”舒青心中稍安,仰头看着慕千识,似在隐隐地期盼着什么。 慕千识眸光轻动,一弯身,将舒青打横抱起,捡步朝内殿走去。 一场酣畅过后,舒青慵懒的闭着眸子,伏在慕千识的胸口上,一边在余韵的潮汐中起落,一边听着慕千识强有力的心跳。 忽然将想到了什么,她朱唇轻动,“对了,我们得尽快除掉司徒毅了。” “嗯?”慕千识随口应了一声,似是没将她的话听进去。 “他知道烟儿的事情,今日还拿来威胁我,这个把柄落在他的手中,恐怕以后咱们的日子 不好过。”舒青顾虑道。 “这件事的确是势在必行,”慕千识张开了眼眸, 望着花纹繁复的帐顶,眸中一抹精光闪过,“不过,我不能亲自动手,最好是能够借刀杀人。”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舒青登时来了兴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慕千识轻轻抚过舒青的发顶,又闭上了眸子。 桑行从信王府回来,已经是晚饭之后的事情了,因为她知道信王府的厨子做的一手好菜,就磨磨蹭蹭地坐了晚饭的点才恍然大悟一样,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司徒毅也不知道看没看出她的小心思,反正是顺理成章的将她留了下来,好好地吃了一顿。 所以,桑行回来的时候,秀云已经被平安的送回来了。 经过今日的事情,秀云对桑行的感激之情更加浓重了,在她被打晕掉包的时候,她还以为她再也回不来了,没想到她的主子还会派人去救她。 秀云兄妹以及清苑对着桑行好一阵道谢,才恋恋不舍的放过桑行。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下午司徒毅又说是要带她熟悉环境,就在信王府来来回回的逛游,桑行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快跑断了。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桑行换好了干净的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拾步尚床,可刚坐到床沿上,又想起有什么事。 第二百九十章 已经怀了臣弟的孩子 是夜,召陵帝都城南,南禅寺。 瑟瑟夜风吹动禅院后一片凄惶的竹林,泛了黄的竹叶沙沙作响,只衬托的竹林中负手而立的一个黑衣身影越发的落寞萧索。 忽然,黑衣身影的背后“嗖”地一声响,刮来一道疾风,黑衣身影眉头一凛,身体快速的往后一仰,右手一抄,就将背后那枚来势迅猛的竹叶给夹在了两指之间。 轻轻松松的将竹叶抛掉,黑衣人站直了身子,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慕千晓清冽的眸光一冷,自高出踏叶落下,飘飘然旋落在黑衣人的身后,面色沉沉。 “慕公子来就来了,何必送这么大的礼呢?”黑衣人背对着慕千晓说着,隐匿在黑色袍袖下的两根手指不知不觉中,早就被刚开那枚竹叶划出了小小的口子,红色的血珠在黑暗的夜色中无声的淌。 “派人揭穿桑行身份的人,是你?”慕千晓张口,寡淡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深渊,虽是疑问,口吻中却带着八分的笃定。 黑衣人嗤笑,终于转过身来,面对着慕千晓,不过仍旧看不清他的容颜,只能看出他的身形高大,眉宇英挺,气度不凡,以及他露出的一双深邃不见底的黑眸。 对上这样一双眼睛,慕千晓隐约有一种熟悉之感,不过这种熟悉感却是令人厌恶的,让他莫名地烦躁。 “这样做难道不是遂了你的愿吗?你没看到太后今日险些将桑行给杀了,你不是一直期望着桑行死吗?” 黑衣人没有直接答慕千晓的话,不过他这样的回答,对于慕千晓的问题,显然是肯定的。 “可结果是没杀,桑行不但没死,反而升了职,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这就是你帮本公子做的吗?”慕千晓唇角勾起一丝阴冷。 “唉,”黑衣人阴阳怪调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恶狠狠地道:“太后那个臭婆娘,还真是不够硬气,被司徒毅抓住一个小小的把柄,就一个屁也不敢放了。” “呵,小小的把柄?”慕千晓睇了他一眼,“这件事抖出来完全可以让她远离政事,退居后宫,你就那么头脑简单的觉得,她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桑行,放弃奋斗了二十多年的地位?” “你急什么?”黑衣人显然对慕千晓评价的头脑简单四个字很是不悦,“这才只是一个开始,太后必定会因为这件事迁怒于司徒毅,司徒毅还在调查他母妃的死因,这两个人肯定会斗起来,我们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好了。 ” “我不管你到最后要收什么利,总之桑行的命是我的,你以后不可以擅动,否则,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慕千晓说完,也不等黑衣人作答,转身拂袖而去。 不过一瞬,人就没了踪影。 黑衣人眯眸望着慕千晓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他和桑行到底是什么关系?” “主子,这慕千晓也太嚣张了点吧,明明大家只是合作关系,他凭什么理直气壮的来质问主子?”一个娇俏的女子身影提着风灯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站在了黑衣人的身后,噘着嘴,略显不满道。 昏黄的风灯照着女子的容颜,赫然是失踪了好些天的银蛮。 黑衣人回头,看了眼银蛮,“慕千晓这个人心性残忍复杂,按理说他和太后明明是一伙儿的,却背地里算计,他和桑行明明是对头,却让我不要擅动桑行,真是奇怪!不过,不管怎么说,只要能达到我们最终的目的,他就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对了,让你办的事情怎么养了?” “回主子,银蛮已经见过祁宿了……” 第二天早朝,虽然众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一身崭新官服出现在早朝上的桑行时,还有震撼的不得了。 桑行的官服是帝王让尚衣 局的人连夜赶制送到御都府上的,不用于男式的官服,新官服相对的较为柔美一些,比男式的官服收身效果要好许多,颜色上偏为素净。 这使得桑行在一众官员之中格外打眼。 在李执尖细着嗓子喊了一声有事早奏无事退朝之后,有一个人快速的穿过众人的视线,一撩衣摆,上前跪在大殿中央。 是司徒毅! 而司徒毅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在场的官员一震,就连桑行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启禀皇兄,既然桑行已经恢复了女子身份,臣弟恳请皇兄将桑行赐婚于臣弟。” 司徒毅的话音刚落,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帝王更是大手一抖,手中捏着的朱砂笔差点掉了。 就在帝王张开要回答的时候,只见朝臣中又一个人影走了出来,不过没有跪下,而是笑望着地上的司徒毅,“信王这次恐怕行动有些迟了吧,昨日本台主已经请求太后娘娘,将桑都尉赐婚给本台主的二子慕晓了。” 慕千晓的话说出来,引起的震动更大。 当事人桑行就好像听天书一样听着前面两位“神仙”说话,有没有搞错?太后什么时候把她赐婚给慕千晓了,她怎么不知道。 而且,就算不考虑慕千晓比她大了那么 多,两个人还是仇敌,兼慕千晓还是她娘曾经喜欢的人这些外在条件,她答不答应还是一说呢? 怎么这些人就想把她像白菜一样赐来赐去了?开什么玩笑? 而龙椅上的帝王终于面色一变,手中的朱砂笔跌落在地,弄脏了衣袍。 “朕的桑行,还真优秀的没话说啊,惹得老五和慕台主都出面,太后虽然同意赐婚,但是桑行终究是朕的,你们说,朕该怎么办?” “皇兄,这件事自然是要看桑行的意见,桑行与臣弟早已情投意合,太后赐婚之事,她恐怕不知,所以臣弟还是恳请皇兄成全。”司徒毅十分肯定的说道。 不过这一次,帝王却笑了,“老五,你和桑行情投意合?朕好像不久之前也听你说过类似的话吧。” 司徒毅面色微微一僵,自然而然的想起当初从青州回来的时候,他为了拒绝太后的赐婚,拉出了桑因。 慕千识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唇角微微一勾,不言不语。 “禀皇上,桑因就是桑行,桑行就是桑因,所以与臣弟相爱之人始终都是桑行,而且,桑行已经怀了臣弟的孩子,请皇兄务必成全。” 再一次,司徒毅说出请帝王成全的话,不过他前面的话却是引起了一场波澜。 第二百九十一章 就是小气 桑行怀了这个男人的孩子? 帝王眸光一震,脸色大变,当即转眸看向桑行。 一旁站着的慕千识也是面色一僵,目光朝桑行射来。 桑行抿了抿唇,真的是疯了疯了,司徒毅这个男人真的够了,她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这个男人不但请求帝王赐婚,竟然还说她怀孕了? 她什么时候怀孕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真的怀孕了?” 被众人凝视着的桑行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帝王忽地拾步朝桑行走了过来,凤眸灼灼,染上斑斑红丝。 桑行这样被他看着,心口撞上一寸一寸的不安,她撇了眸,不敢看他,转向司徒毅,恰好撞到司徒毅朝她投来的目光。 袍袖下的五指紧攥成拳,桑行鼓起勇气,心一横,“是!” 眼梢瞥过那一抹明黄的身形,她似乎看到帝王高大的身形微微一晃,又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桑行,你到底还欺瞒了朕多少事情?你是不是觉得朕可以赦免你一次,就可以赦免你无数次?”帝王隐忍的怒终于爆发了出来,他厉声说着,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皇上,我们就是无意于要欺瞒皇上,才会选择和皇上坦白,当初正是因为桑行不能以自己真正的身份出现,所以才会捏造了桑因的存在,这件事情也算是情有可原,而桑行的感情则是她的私事,这种事情应该不需要时时刻刻的汇报给皇上吧。” 桑行还没说话,跪在地 上的司徒毅已经挺直了腰板,娓娓道来,一番话说的条理清晰,又霸气十足。 帝王一噎,冷笑道:“好,就算你和桑行两情相悦,可是古人说的好,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也不需急在这一时。” 桑行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冷,忍不住朝司徒毅甩了个眼神儿,示意他不行就算了,帝王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他们。 可是司徒毅也不知道是没有看见,还是根本就不打算听桑行的劝告,仍旧倔强的辩驳。 “昨日已经有人对桑行动手,若不是皇兄深明大义,桑行就几乎丢了性命,臣弟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还请皇兄能够理解臣弟的心情。” “但桑行已经被太后赐婚给了慕晓,这件事就不是朕一个人能够决定的,朕需要和太后商量一下,过些日子再说吧。”帝王眯眸摆了摆手。 众人算是看明白了,这君臣二人是较上劲儿了,一个非要请求赐婚,一个是非要找借口拒绝。 慕千识眸光微敛,瞥了一眼桑行,始终未在说什么。 就在众人猜测着司徒毅还会爆出什么猛料请求帝王赐婚的时候,司徒毅却出乎意料的垂首一拜:“皇上所言极是,是臣弟考虑不周,未先打听清楚状况,这件事就劳烦皇兄记挂着,还有另外一件事,请求皇兄能够交给臣弟去做。” “何事?”帝王不愿都在赐婚这件事上纠缠,直接忽略到司徒毅前面的话 ,简洁的回了两个字。 “请皇兄将调查昨日那个假秀云的事情,交给臣弟。” 帝王眼波一动,此事原本他是交给何唐负责,但是审问了好长时间,也没有什么结果,交给司徒毅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遂点头同意。 一直到下了朝,众人都还在品评着早朝上发生的事情,真的是这两天大新闻一件接着一件,让这些看客们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桑行走在人群里,司徒毅就走在她的旁边,两个人并排走着,谁也不说话。 就这样相对无言着快走到了宫门口,桑行才忽地顿住步子,扯了一下司徒毅的衣袖。 司徒毅也同样止了步子,回头,垂眸看了一眼她落在他衣袖上的手,又抬眸看着她,“桑行,我的心,你懂了吗?” 在桑行开口之前,司徒毅先说出了一句。 “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你就不怕把我给吓死?”桑行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微嗔道。 “事先跟你商量了,你会同意吗?”司徒毅浅笑着,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可是,你这样说了,皇上还是没有同意赐婚啊!” “他是没有同意赐婚,可是现在所有的朝臣都知道你怀了本王的孩子,本王要那些人都不能再打你的主意。”司徒毅弯了弯唇,英挺的眉梢轻轻扬着,就好像一个在耍无赖的大孩子。 绕了一圈,原来重点在这儿啊! 桑行就无语了,这个男人的目的 竟然是在朝堂上昭告天下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种占有方式,也真的是绝了。 “司徒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本姑娘好不容易恢复了女儿身份,难道就不能再多挑几个好的吗?”桑行狡黠的弯了弯眼睛,揶揄道。 司徒毅也不生气,反而大方的承认,“本王就是小气,本王的女人,谁也别想多看一眼!” 说完,司徒毅攥住桑行的手,拉着她拾步出宫。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桑行的心中荡漾开来,泛着甜蜜的涟漪,这么久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没有什么顾忌,没有什么忧虑。 “司徒毅,可是我没有怀孕,你这样算不算是也在欺君,过一段时间,若是看不出来,皇上会不会治你的欺君之罪?” 走在路上,桑行忽然就想到这个问题,忍不住问道。 “所有,为了不让本王获罪,我们两个都需要像你说的那样,好好努力,争取早日子孙满堂。”司徒毅把头微微一低,唇瓣凑到桑行的耳边。 灼灼地热气入耳,桑行的耳朵酥酥麻麻的,尤其是听到好好努力,子孙满堂这八个字,可不就是她昨日送给祁宿和司徒令月的吗? 桑行从外面回到御都府的时候,水沁凝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在管家仪椿的安排下,正在把行礼往门口的马车上搬。 看到桑行回来,水沁凝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有,就哼 了一声,扭头去提包裹了。 其实,她的心情,桑行也能理解,毕竟当初是欢欢喜喜的嫁了人,结果到最后发现,自己嫁的竟然是个女人,这种事,怕是谁都接受不了。 继续拾步往里走,却看到砚心站在屋檐下,愣愣地在看着一张纸发呆。 桑行走过去,脑袋很自然的往砚心跟前凑,“在看什么呢?” 砚心似是猛然回过什么来,略显慌张的将手中的纸一收,藏在身后,“没,没什么。” 这样的反应,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桑行眼波轻闪,瞥了一眼她的背后,也没再继续,而是转换了话题,“你不打算走吗?我看水沁凝都在搬东西了。” “妾身回到王府也只是继续当丫鬟,还不如在这里来的自在,所以,妾身想留下来继续照顾都尉。”砚心心口微微一松,回桑行的话。 桑行笑:“我都不是你的桑都尉了,你怎么还自称妾身?” 砚心蓦地想起桑行已经恢复了女儿身份,不由得脸颊微微泛红。 “而且,你看这御都府只有我一个主子,有秀云、景止、清苑,还有一个杨凡,哪里需要那么多下人伺候?你呀,还是先回王府吧,也省的外面的人说闲话,平常无事,我会去看你的。” 砚心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一个道理,桑行已经恢复了女儿身份,她这个做“夫人”的再继续留下去,难免会惹出非议,尤其是在水沁凝已经走了的情况下。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太过张扬 也罢,砚心微垂了眼眸,“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信王府离得也不远,奴婢日后有时间,一定会常来看都尉的。” “嗯。”桑行点点头。砚心转身离去的瞬间,桑行又看到她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那张纸拢进袍袖。 微眯了眸光,桑行拾步离开,却有些想不明白,刚才她凑过去看的那一眼,其实已经看到了一些,那不过是一张药方,看前面的几味药材,应该是用来治疗心疾的。 难道砚心有什么心疾吗?就算有,也没有必要这般躲着吧。 身份忽然一下子正大光明起来,桑行还有些不太适应,原本那些裙衫、兜衣、月事布等藏着的女儿家的物件都可以放进衣柜里了,也不用再穿束胸了。 桑行在厢房里收拾了大半天,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真的是说不出的愉悦和放松。 衣柜里能穿的女式的衣裙几乎没有,有时间,她还得重新买几套才行,还有漂亮鞋子,珠花,耳坠,这些在她小的时候每一年母亲都会为她添置,可是自从晋家抄斩,她就再也没有买过用过这些了。 现在想着,这一切,就好像是做梦一样。 想到母亲,又忍不住想到慕千晓,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不知道她看到今日的慕千晓会作何感想。 下午,桑行刚吃完饭,就听仪椿走进来说,信王殿下来了。 不知道这个男人此刻又来做什么,桑行就慌忙迎了出去。 在二进院的垂花门处,两个人碰个正 着。桑行一抬眼,就看到了一身雪白,气度非凡的男人朝她步履翩跹的走了过来,她便顿住了步子,站在原地等着。 “有什么事吗?你怎么又来了?”桑行好奇的翦瞳轻闪,这个男人基本上每天都要往御都府跑上个一两趟,不过每次基本上都是夜里才来,白天来的时候不多。 所以,他大白天的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桑行才觉得有些好奇,猜测着应该是有什么事。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本王吗?”司徒毅黑如濯石的眸子微沉,显出一丝受伤。 桑行一怔,旋即讪讪地的笑了笑,“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像王爷这般位高身贵,没事又怎么会随随便便来御都府呢。” 桑行扫了一眼司徒毅身后跟着的随从们,明显的是话中有话。 “嗯,也是,能让本王纡尊降贵的人的的确不过。”司徒毅星眸皎皎,唇角一勾,切入正题,“去刑部。” 只说了这三个字,也在不再往前走,扭头就走。 咦?怎么又变得这么惜字如金了?生气了吗? 也不知道刑部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很急,司徒毅的脚步明显有些快,加上他本来腿就长,桑行不过一个愣神的功夫,他已经走出好远了。 皱着眉头撇了撇嘴,桑行低低地吐槽了一句,“矫情!” “桑行,快点。”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听到了她的低声吐槽,在她话音刚落的一瞬,司徒毅忽然回过头,眉目沉敛地催促着。 “来了来了,” 桑行高声嚷着,却在司徒毅回过头去的时候,又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小气鬼,还不让人说了。” 女式的衣裙不像男式的衣裳那样简单随便,裙摆繁复而又多变,加上做了许多的装饰,又比男式的衣衫沉重了许多。 桑行有将近十年的时间,没有穿过这种女式的贵族衣裙,所以穿起来做各种动作都显得有些笨拙,生怕一不小心裙摆把自己绊倒了。 索性一弯腰,两手将裙摆提的老高,一路小跑着朝司徒毅追了过去,反正里面穿的有裤子,她也不怕走光,哼! 司徒毅站在高高地台阶上等着她,听见后面噔噔噔的脚步声,便回头瞥了她一眼,一眼就看到她提了裙子一路跑过来的滑稽样子。 嘴角抽了抽,他真是哭笑不得,就没见过比她更不注重自己形象的女人。 旁边,跟着司徒毅的陈旸等人自然也看到了桑行跑过来的样子,不过陈旸显然没有司徒毅的好定力,忍不住笑出声来。 司徒毅脸一沉,拿眼梢剜了陈旸一眼,吓得陈旸连忙噤声,低头憋住笑意,不敢去看桑行,更不敢去看司徒毅。 “你走那么快干嘛?搞得我都追不上了。”桑行气喘吁吁的跑上台阶,小脸微微泛红,两只手却仍旧抄着裙摆。 垂眸看了一眼她手中沉重而繁复的裙摆,司徒毅一转身,在她面前微微蹲下,“上来。” 嗯?这是要背她吗?桑行迟疑着没动,这样做不太好吧,虽然 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是就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她背出府去,似乎,还是有些太过张扬了。 “怎么?你是打算让抱你吗?”司徒毅眉尖一挑,侧首仰眸,斜睨着她。 明明是她站着,他蹲着的姿势,桑行还是感觉到一股不容拒绝的威压迎面扑来。 娘嘞,让他抱着似乎更尴尬,在这两个选项之间,桑行果断的选择了前者,背就背吧,反正也不是没有背过,他都那么脸皮厚的在朝堂上造假,说她怀了他的孩子,毁了她的清誉了,让他代个步,也算讨回一些便宜了。 这么一琢磨,桑行就不犹豫了,一抬腿,攀上司徒毅的脊背,双手特别配合主动的勾住他的脖子,双腿微曲,任由他的双手勾在的腿弯处。 虽然桑行本来就不重,相比与两个月之前在青州背她,这一次她好像比上一次更轻了,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心力交瘁了吗? 桑行的下巴落在司徒毅的肩上,司徒毅微微侧首,灼热的唇瓣就擦着桑行的脸颊扫过去,桑行还没来得及将脸抬起来,就听到司徒毅的声音传入耳中。 “回去多吃点,好好补一补。” 桑行还有些没回过味儿来,司徒毅的脸已经转过去了。 司徒毅的一众手下和御都府守门的守卫,看到司徒毅和桑行就这么旁若无人的从御都府里走出来,甚至还间歇的来一个亲密小互动,简直就是惊愕的阖不上嘴巴。 对于御都府 的众人而言,他们三年来几乎朝夕相处的桑都尉是个女人,本来就够他们震惊的了,没想到竟然还和信王如此亲近,这根本就是了犯了身为隐卫的大忌啊! 而司徒毅的手下则更多的惊讶于他们一直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信王殿下,竟然会纡尊降贵的背起一个女人,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然,除了陈旸,他是在暗自的庆幸,还好,他们家王爷还是正常的,这个人间还是直的,要知道他当初一直以为桑行是个男人,以为他们家王爷变了。 桑行被司徒毅从御都府的二道门背上了大门外的马车上,一路上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就连厨房里正忙活着的清苑,一抬眼看到这神奇的一幕,都忍不住转身去叫景止和秀云,“你们快看,那……那不是桑都尉和信王殿下吗?” 另外两人听到清苑的呼声,都匆匆忙忙的跑过来,隔着窗子往外看。 时隔一个月,桑行再一次来到了刑部大牢,不过这次的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毕竟上一次她是来这里劫狱的,这一次却是来和司徒毅一起审犯人的。 上次她过来的时候,那几个看守的狱卒还在,一个个热络的对着桑行行礼打招呼,只是那看着桑行的眼光明显的不同了。 一路上担心自己可能会不小心被绊倒,桑行只得提着裙摆跟着司徒毅往前走,只是还没有走到关押假秀云的牢房,走在前面的司徒毅却忽然停住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口味略重 桑行也赶紧刹住步子,手不由得一松,步履真的是差一点踩到裙摆栽倒,桑行踉跄的稳住身子,有些抱怨的抬头看转过身来的司徒毅,“你干什么?没人告诉你突然停下来,是会撞死人的吗?” 司徒毅睇了一眼她身上那恼人的衣裙,一言不发,忽地扯住她的手腕朝着大门口狱卒值班休息的地方走去。 “都出去。”司徒毅推开那扇薄薄的小木门,冲着里面的两个狱卒冷冷地说道。 两人虽然不知道司徒毅要做什么,但还是言听计从的躬身退了出去。 司徒毅扯着桑行走进去,又回头对陈旸等人道:“你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啊?陈旸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司徒毅已经反手把门关上了。 因为为了防止犯人逃脱,刑部大牢几乎很少设窗子,就算是狱卒值守用的这件小木屋,也是只有一个特别高的小窗,也不过只有四分之一的八仙桌那么大。 四周都是严严实实的,屋内也燃着取暖用的火,所以纵然有些阴暗潮湿,味道不大好闻,但是这件屋子也还不算冷。 “你到底要做什么?”桑行蹙着眉心,司徒毅带着她来刑部,不是应是来审问那个假秀云的吗?怎么忽然把她带到值守室来。 “把衣服脱了!”司徒毅漆黑如墨的眸子打量着她浑身上下, 眸光深深浅浅,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桑行错愕的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但是桑行,就连站在门口守着的陈旸和另外两个信王府的侍卫也以为是他们听错了。 因为这间值守室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而他们王爷的音量又不小,所以他们在外面就听得清清楚楚。 青天白日的,他们王爷把桑都尉带到刑部大牢,然后让桑都尉把衣服脱了,有没有搞错?这未免也太会玩了吧?确定里面是他们王爷? 两个侍卫都一脸懵逼外加难以置信的看着陈旸,陈旸也是被看的三脸懵逼,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他们王爷是要来监禁吗?这口味略重吧。 就在面外的人胡思乱想的时候,里面的司徒毅见桑行迟迟不动,有些不悦了,拧着眉心,沉声:“没听懂吗?本王让你把衣服脱了。” “王爷。” 司徒毅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陈旸很轻的声音。 桑行还沉浸在司徒毅这是要做什么的情绪中,司徒毅已经反应过来,陈旸这是在提醒他,外面能够听清楚他们的声音。 所以,他们这是以为他是在做什么? 这样一想,又看桑行一脸莫名的表情,司徒毅就乐了,忍不住勾唇低低地笑。 桑行看他一会儿冷脸,一会儿在陈旸叫了他一声之后,又低低地笑,更加 的糊涂了。 “你到底怎么了?”桑行疑惑的看着他,伸出手去,准备探探司徒毅的额头,却被司徒毅一把捉住了手腕。 司徒毅敛了笑意,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扣。 桑行一惊,司徒毅低头把唇凑到了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你身上的衣服,是不是司徒羽给你送来的?” 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问这件事,但还是马上诚实的点了点头。 “所以,脱下来,不许穿!” “为什么?”桑行有些不服气。 “本王的女人,怎么能穿别的男人送的衣服?”为了让外面的人听不到,司徒毅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却说的义正辞严。 桑行就无语了,撇撇嘴,“就算要脱,也等我回去买了新衣服吧,现在脱了,你让我穿什么?” “穿本王的。”司徒毅说着,便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大氅和外袍。 桑行更无语了。 抬手无力扶额,人家都行动了,她还能说什么? 身上的这身新裙子因为是帝王给她赐新官服时一起送来的,她当时没有新衣服穿,就勉强穿上了。 只是这裙子是宫里主子们穿的式样,所以结构复杂,桑行穿的时候就费了好大劲儿,现在想脱下来,也不是特别容易。 桑行一边解着扣子,一边愤愤地瞪司徒毅,“司徒毅,你真是我见过最小 气的男人。” 司徒毅眉眼无辜的看着她,唇角牵了牵,未置可否。 许是见她解一个扣子解了老半天,司徒毅在那边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一伸手,攥了她的衣襟,直接一用力,粗暴的将她的衣衫给撕破了。 要不要这么暴力? 桑行心疼死了,有点生气的在男人的胸口上捶了一下,“这可是新的哎,就算不能穿了,也能拿出去卖钱吧。” “你很缺钱吗?”司徒毅挑了一下眼皮。 “这不是缺钱不缺钱的问题,就算有钱,也不能这浪费吧,简直就是吃饱了撑得,心烧。” “你说本王吃饱了撑的?”司徒毅撤下她的外袍,皱着眉,直接将外袍团成一团,扔到一旁的炭火盆里。 干燥的衣物遇到明火,不一会儿就燃了起来。 “喂!”桑行一跺脚,急了,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皇帝御赐的衣服,可是能换好多钱的哎,这家伙就这么烧了,真是要气死她了,“王八蛋,烧钱啊!” “你说什么?”司徒毅的脸一沉,一手扣住她的腰,阻止她朝炭火盆旁边跑。 桑行听他的声音骤然冷下来,大手又沉稳有力的扣住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在她的气势下,瞬间气虚了几分。 回过头来,看着他俊美如俦却又黑沉如锅底的脸,深邃的星眸流光焕彩,看不清眸底的 情绪,但却不像真正发怒的样子。 随即尴尬的一笑,但心底又着实不服,张嘴弱弱的吐出两个字,“骂你!” 说完,又恨不得马上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司徒毅竟然没理她,大手在她的腰间粗暴的一扯,就将她罗裙上的腰带扯开,紧接着快速的弯腰将她的裙子扯掉,一并丢进了火堆里。 桑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中衣,为了防止司徒毅又会有下一步的什么东西啊,吓得她在司徒毅分神扔裙子的时候,赶紧用力往后一挣,环抱住自己。 “中衣和里衣都是我自己的。”桑心的声音弱弱的,带着一丝颤抖,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拔了一根老虎须。 司徒毅只平静的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弯腰去拿放在凳子上的自己的外袍和大氅,又在桑行的不安中,一一给桑行套上。 因为他的身材比桑行高大许多,所有桑行穿上他的衣服,纵然衣摆可以在腰身的地方往上提一些,但是袖子还是特别的宽大,桑行穿上去,活脱脱一个戏台上的小生。 尤其是在披上大氅以后,桑行整个人都被那宽大的狐皮大氅给遮住了,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那样子,又娇俏,又滑稽。 尤其是她那粉嘟嘟的嘴唇,微微翘着,在雪白的大氅映衬下,越发像一枚成熟的果实。 第二百九十四章 比死更可怕 司徒毅心头一动,飞快的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并且在桑行反应过来之前,快速的撤离,又抬手在她的鼻尖上重重地刮了一下。 “唔!”桑行低呼了一声,抬手捂住酸痛的鼻尖,她就知道这个小气吧啦的男人不会轻易放过她。 “鼻子要掉了。”桑行哭丧着脸,把手拿开,鼻尖通红。 司徒毅眉心轻动,没想到她的小鼻子那么不禁刮,虽然心疼了,但嘴上却仍旧不服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桑行理亏,不去与他辩驳,但还是扬起宽大的袖子朝他腰上甩了一下。 两个人从值守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桑行一直小心翼翼地勾着头走在司徒毅的身后,第一,她需要司徒毅带路,第二,为了防止衣摆掉下来自己不小心踩到,所以,她得时刻当心一点。 然,桑行这样的举动,落入众人的眼中,都以为桑行是害羞。尤其是桑行进去前后还换了装。 进去之前明明穿的是一身崭新的衣裙,这一出来,竟然换上了司徒毅刚才身上穿的衣服。 再看司徒毅,虽然仍旧是一身雪白,衣着精致华贵,但是仔细一看就能看出他身上穿的只是一件做工极为考究的中衣,并不是外袍。 桑行身上完全被大氅覆盖着,看不出里面穿的到底是什么,可 是越是这样的看不到,越能引起人们的想象力,对于两人刚才单独在屋内做了什么,众人更是猜测纷纷。 桑行可没心思想这些,不一会儿,就跟着司徒毅来到了关押假秀云的牢房。 “死了?”桑行抬眼看到躺在牢房的地上,仰面朝上,一动不动的女人,第一反应地问出这么一句话。 不过,那女人的样子也真的像是死了一样,手上、脸上一片一片的淤青,嘴唇发紫,腹部一点起伏都没有。 “不可能!”司徒毅声音冰冷干脆。 此人是他上午从何唐那里接手过来的,双手双脚一直绑着,身上的武器和毒药早就被搜走了,而且此人还是在铁皮制作的地牢里单独关押。 为了防止她咬舌自尽或者口内**,昨日太医院的毒医花言就来给她检查过口腔,并且用药物软化了她所有的牙齿。 这女子也很有骨气,从昨日到今早一直不吃不喝,想要饿死,但是司徒毅来了之后,安排人特地准备了流食。 所以只要提审官不打死她,这女子绝不会这么快就死了。 “来人,将她弄醒,准备刑具,本王和桑都尉现在就要审她,敢动本王的女人,本王要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桑行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他必定是早有打算,只 不过是让她来陪审听着。昨日她观看何唐审理,何唐也用了不少手段,刑部里的大刑何唐几乎用了遍。却仍旧是死活撬不开这假秀云的嘴巴。 难打司徒毅还能有什么好主意?桑行有些好奇了。 不过,她听着那一句敢动本王的女人,总感觉心里面的感觉很奇特。 转眸看着他棱角分明,线条近乎完美的侧脸,桑行很自觉地退到他的一边,充当一个看客的角色。 当然,她也很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结果。 现在想着,原先知道她女子身份的人不少,司徒毅、司徒羽、慕千晓、砚心,还有只见过两次的佟雨,至少就有这五个,可是至于这五个人有没有传播,她就不得而知了。 其中司徒毅和砚心还好一些,算是她这一面的人,应该不会出卖她,而佟雨几次救她性命,没有出卖她的必要,剩下的司徒羽和慕千晓倒是很大的变数。 桑行有些拿不准。 就司徒羽而言,一般情况下,对他没有益处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从昨日在奉天殿上的情况来看,司徒羽显然是很被动,所以这件事也不像是她捅破的。 那就只剩下一个慕千晓。 从昨日事发,他好像一直都很平静,看不出什么,但是戳破她的身份,对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处,仅仅是因为想 置她于死地吗?似乎有些牵强,因为不就之前慕千晓还给过她一份解药,若是想除掉她,完全可以在那个时候无声无息的动手。 又何必拖到现在,麻烦而又迂回。 可是,若不是这些人的其中之一,又是什么人这么迫切的想要揭穿她的身份呢?此人是男是女?此人还知道其他的什么事情吗?会不会和当年晋家灭门的事情有关? 桑行的心中划过一连串的问号。 思忖间,狱卒已经搬了两把椅子过来,司徒毅在主位坐下,又朝着一边愣神的桑行看了过来,也没说话,就一直看着。 没一会儿功夫,桑行就反应过来了。 不过司徒毅仍旧是没有说话,而是微抬了下巴,示意她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 桑行同样是非常默契的没说什么,点点头,也不客气,走在司徒毅旁边的座位前,依着习惯刚想撩衣摆坐下,可在垂眉的一瞬间,看到身上穿的是司徒毅的衣服。 无奈的弯了弯唇,怕把收住的衣摆撩开了,也不敢使劲儿,就轻轻的拂了一下,便坐下了。 而司徒毅带来的那些侍卫则搬过来了一个巨大的水桶,不对,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推过来,因为这个大水桶的底部安装了好多个小小的轮子。 在两个侍卫打开了牢房的铁门之后,水桶 由陈旸和另外五个侍卫推了进来,从桑行的角度看过去,这个水桶至少也得有两人高。 因为陈旸往水桶前一站,还不到水桶的一半高。 这是个刑具吗? 难道是要把人泡进去淹一下,还是要放进去给煮了? 她听说过温水煮人的刑法,但是一般都是用大铁锅,添上半锅水,再慢慢地煮,可是这个大木桶该怎么煮?这人扔进去就看不到了吧?而且下面也没有放柴火的地方啊!这就是司徒毅说的比死更可怕的刑法? 桑行挠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通,这种刑具到底该怎么用。 此时,狱卒已经把假秀云给弄醒了,两个狱卒将假秀云粗暴的提起来,押着让她跪在桑行和司徒毅的面前。 许是体力早就透支了,加上心中的不屑与傲慢,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几乎根本就跪不住,完全是趴伏在地上。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谁派你来的?”司徒毅的声音寒彻,幽幽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俊美如俦的脸上也是桑行从未见过的严肃冷厉,恍如从自地狱而出的判官。 “哼,”地上的女人冷笑起来,虽然模样落魄,但语气仍旧狷狂,“司徒毅,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不要白费力气了,昨天的刑法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死了活该 司徒毅唇角一勾,扬起一抹冷笑,并没有再说话,而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朝着陈旸摆了摆手。 陈旸颔首领命。 桑行还以为司徒毅是让陈旸启动刑具,于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倒要看看这个奇怪的刑具到底是怎么用的。 没想到陈旸竟然转身走出去了。 嗯?不是要审讯的吗? 跪在地上的女子眸中同样闪过一抹莫名,不知道司徒毅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片刻之后,当看到陈旸拎着另外一个女子走进来的时候,假秀云眸中的惊讶就被错愕所取代了。 “门主!”新进来的女子扑倒在地上,面容憔悴,衣衫破败,同样是狼狈不堪。 “怎……怎么会?你怎么会被他们抓进来?”假秀云瞳孔一缩,满脸的震惊,像是在问那女子,又像是在问站在他们边上的陈旸。 “除了没有回来的三姐,昨夜门中的其他姐妹都被司徒毅绞杀了。”女子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对着司徒毅说道。 假秀云脸色骤变,跌坐在地上。 桑行在一边偷偷扯了扯司徒毅的衣袍,没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司徒毅抓到这女子的同伙了吗?她也需要司徒毅赶快给她解释一下。 司徒毅星眸淡扫,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转向了陈旸,陈旸当即从袍袖中掏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张,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将那纸张递给司徒毅 。 司徒毅长指随随地捻了那张纸的一角,将纸张完全抖开,垂眉敛目,将纸张上的黑字一一读了出来。 “天葬十三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杀手组织之一,共由十三名女子组成,成立五年之间,杀人共二百三十七名。” “洛萍,天葬十三门门主,年龄三十六岁,善用飞镖暗器,五年间共杀人八十七名。” “肖韵,天葬十三门排名第七,年龄二十八,善用长枪,五年间共杀人二十三名。” 司徒毅一字一顿的读完,将纸张随随往旁边放茶水的桌上衣袍,清越的声音倏地转冷,让室内的温度都不由得骤降了好几个点。 “行刑。” 司徒毅不再给她们辩驳的机会,直接微扬了一下下巴,示意陈旸从那个叫肖韵的女子开始。 不但地上的女子震撼,就连桑行都有些震撼,她还以为是哪个有头有脸的主子随便派出来的一个忠心的仆人,没想到这竟然还有组织。 天葬十三门这个组织她也是听说过的,这两年在江湖上还有不小的名气,换而言之,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能耐请动她们的,尤其是她们的门主。 所有,背后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呢?竟然能有这般的能耐,想必也不会是个小人物。 桑行愈发的好奇了。 当然,能够在一下午的时间,且假秀云没有招供的情况下,就能够查到天葬十三门,并在当夜就将 她们团灭的司徒毅更是不简单。 桑行忍不住又朝着一脸严肃的司徒毅看了一眼,她的男人果然是很优秀的说。 却冷不防司徒毅像是感觉到了,也忽然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就撞个正着,一瞬间,桑行就好像是做贼被人抓到了,赶紧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假装专注的看陈旸他们怎么行刑。 司徒毅沉沉地收回视线,薄削的唇忍不住唇角轻牵,潋起点点弧光。 那边,陈旸手脚麻利的从水桶的底下抽出两根细细地管子,并将肖韵提了过去。 桑行这才注意到,在水桶的底部,不但有两根长长细细的管子,在管子和水桶相接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小的阀门,应该是用来控制放水的。 就在桑行心中隐隐不安地猜测着陈旸会怎么用这两根小管子的时候,另外有两个侍卫,一人按住肖韵的胳膊腿不让肖韵挣扎,一人则抓住肖韵后脑上的头发,将那两根管子插在了肖韵的鼻孔中。 而陈旸,则在水桶边搬开了阀门。 就这样,水桶中的水在巨大的压力作用下,源源不断的流向肖韵的鼻孔。 要知道,人的七窍其实都是相通的,从鼻孔灌水,只要源源不断的灌下去,最后会均匀的流到全身各处。 当然,这种方式会导致人的死亡,但却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有的人可能冲水一两吨都不会死掉,而是在痛苦之中挣 扎。 鼻腔呛水的滋味显然不好受,肖韵一上来就嘶叫怒骂:“司徒毅,你这个混账王八蛋,你不是人,有本事……你就一刀杀了本姑娘,折磨女人算什么本事……咳咳咳……” 陈旸眉心一皱,快速的拿了一块毛巾塞到肖韵的嘴里,并协助那两个侍卫按住肖韵,不让她挣扎。 桑行在一边看的头皮发麻,她平常喝个水或者洗脸的时候呛到鼻孔,那种感觉还特别不好受呢,何况是这种在重压下不断地向鼻孔中灌水。 不但是鼻孔中呛水,时间一长,全身各处的皮肤里层,器官全部被充水发涨,桑行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要发疯了,那种感觉真的是比中任何毒药都难受,毕竟中毒可解,但这充进去的水就算是可救,一时半会的也不好解决啊! 尤其是那种想死都死不掉,疼痛肿胀却又摸不着看不着,真的是让人生不如死了。 桑行不自觉的蹙着眉,攥了手心。 刚开始的时候肖韵还不停的挣扎,眼睛里是喷**来的仇恨和愤怒,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的眉眼的所有情绪完全被痛苦所取代。 “司徒毅,你这个奸诈狠毒的小人,你这么为难女人,你还算是个男人吗?”许是快被同伴的惨像折磨疯了,又许是想到下一个就是自己,一旁的洛萍撇过眼不敢去看已经在发涨的肖韵,转而对着司徒毅开火。 “ 呵,奸诈狠毒?”司徒毅眸中掠过一抹讥讽,轻嗤,“同样是个人,你们在剥夺那二百三十七人性命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自己今天会造报应吗?在这二百三十七人中,四十五人未满十五,十六人未满十岁,七人未满周岁,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你们都下的了手,现在跟本王说残忍?” 桑行心一惊,她本来看肖韵那样痛苦,还想着是不是该跟司徒毅求个情,毕竟有的人做杀手可能是被迫无奈的。 可是一听到司徒毅这么说,她当即就把自己这份同情心收了回去,她是同情弱者,但绝不会同情这些滥杀无辜的人,尤其是竟然还杀小孩,那些无辜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他们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啊,就被残忍的终止。 太可恶了,这样的人,受个酷刑算什么,就算让她们下地狱拔舌头都不为过,死了活该! 桑行愤愤地想着,越想越觉得生气,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什么斩草除根、连坐这样的话,纵然这世上有人真的犯罪,可是并不是所有和他有关系的人都会犯罪,凭什么就一刀把一船人都杀了。 噌地一下子站起来,桑行撩开大氅的两襟,阔步朝着跪在地上的洛萍走过去,动作之大,差点把身后的椅子带翻。 洛萍一眼迷茫的看着桑行,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桑行要做什么的时候,桑行一脚朝她脸上踹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 用刑太轻 “像你这种歹毒的女人,还好意思说别人,你杀那些孩子的时候,手就不会抖吗?”桑行厉声质问,原本柔和美丽的眸中骤然显出多日未见的冷厉和盛怒。 洛萍被桑行踹倒在地上,完全有些傻眼了。 陈旸和站在一边的侍卫们亦是一怔,完全没想到桑行会突然冲过来。 司徒毅眉眼淡淡,看着桑行气呼呼的背影,不知何为每次看到这个女人正义感爆棚发怒的时候,他都觉得她有点傻的可爱,就算是明知自己不敌,还是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去,完全不管那样的做的结果是不是会伤害到自己。 就在桑行这边踹洛萍的时候,那边肖韵已经明显的承受不住了,她不停地挣扎,眼眸中流露出求饶哀告的神色。 司徒毅面沉如水,大手一挥,陈旸当即关了阀门,将肖韵松开。 三个人一松手,肖韵当即像死鱼一样仰面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西着,一直灌水的鼻腔里也因大量空气的涌入瞬间愈发疼痛,可她根本就顾不得。 因为灌水的时候那种想要窒息,却又窒息不了的感觉更加的难受。 “怎么样?打算老实交代你们背后的人是谁了吗?”司徒毅如同一尊神一样高座前方,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冷冷地打量着瘫倒在地上的肖韵。 肖韵只翻着白眼喘气,却不说话,显然是在拖延。 桑行 皱了皱眉。 司徒毅却不着急,不紧不慢的开口,“不想说也没关系,本王有的时间陪你们耗着,本王曾经见过一只雪獒被人用这种方式杀死,足足注了两吨的水,杀一个人的话,水量应该也差不多。” “按照这两根管子的流水速度,估计需要一天一页的时间,但是,本王不会就让你们轻轻松松的死了。”司徒毅略带残酷的说着,有对手下的侍卫吩咐道:“去太医院找几个太医过来,差不多了就施救,救回来再继续。” “是。”侍卫领命而去。 肖韵躺在地上听的肝胆都颤了,她憋足了力气,“不,不要,司徒毅,我说,我说。” 司徒毅静默,等着她说下去。 桑行也在一边屏住了呼吸,等着肖韵接下来开口说出的话。 “肖韵,你敢说,主子是不会放过你的,她会用更残忍的方式,让你中毒,让你生不如死。”罗平疯狂的嘶吼着,试图阻止肖韵说出什么。 司徒毅旋过一个眼刀,示意陈旸,“用刑!” 司徒毅话音落,陈旸和两个侍卫当即上前,抄起洛萍,如法炮制,对洛萍施刑。 洛萍昨日就经受过刑部的十八般大刑,身上早已伤痕冷冷,被水这么一灌,显然比肖韵更痛苦。 肖韵眼梢瞥着受刑的洛萍,刚才那种窒息的感觉瞬间又遍布全身,忍不住再次战栗起来。 “ 说!”司徒毅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我说……我说。”肖韵撇过眼睛,不敢再去看痛苦挣扎的洛萍,但她眸中的畏惧和惊恐神色丝毫都没有减少。 “我……我也不知道我们的主子到底是什么人。”肖韵垂着头。 “嗯?”司徒毅轻疑了一声,就这么一个轻轻的鼻音,却带着摄人心魄的寒,让人不敢逼视。 “我说的是实话,我们的主子每次出现都是一身黑衣蒙面,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什么样子,但是依他的声音和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人。”肖韵说着,眼珠子转了转,在监牢里打量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司徒毅的身上。 “他和你的身高相仿,比你更显清瘦一些。” “他有多大年龄?”司徒毅微微蹙眉,问道。 “听声音很年轻,应该也只有二十多岁吧,他的头发都是黑的,眼睛……”肖韵顿了顿,视线在司徒毅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却又快速的撇开,好像被什么东西灼了一下一样。 “眼睛怎么样?”看出肖韵在犹豫,桑行接口。 “眼睛很深邃。”肖韵无力的说了一句。 桑行就无语了,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让她说司徒毅的眼睛还很深邃呢!肖韵这么一顿,搞得她还以为那人的眼睛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说道最后,还不是跟大海捞针一样? “你知不知道他的住处? 平常怎么和他联系?” 肖韵眼波一跳,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平常不会主动和他联系,都是有什么任务了,他才会主动联系我们。” “原来是这样。”司徒毅眉梢一挑,淡看了陈旸一眼。 终究是常年跟着司徒毅的人,陈旸算是很懂司徒毅的心思,司徒毅只看那一眼,他就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旋即伸手管了阀门,示意另外两人将洛萍松开。 洛萍甫被丢到地上,浑身战栗抽搐着,还未稳住身子,就铆足了全身最后的力气,破口大骂,不过这次骂的不是司徒毅,而是肖韵。 “肖韵,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儿狼,主子培养了你那么多年,你竟然一转眼就把主子给卖了。” “竟然还有力气骂人,看来还是用刑太轻啊!”司徒毅云淡风轻的轻叹着。 边上,肖韵再次被架了起来,朝着刑具拖去。 肖韵登时大惊失色,慌张道:“司徒毅,我已经说了,为什么还要对我用刑?” 桑行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两个作恶多端的女人,刚想接一句因为你们二人死不足惜,可转念一想,这种话可能会影响招供的效果,遂也没有说,而是继续听司徒毅说下去。 司徒毅薄唇一挑,眸底映过了如指掌的沉稳,“本王再问你一次,你知不知道他的住处?” 肖韵脸色一白,她说了那么多句 ,的确只有这一句撒了谎,可是司徒毅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他还这能一眼看穿人的心思?不可能,这不可能。 若他能看穿,何必再费力气逼供。 肖韵遂死咬着牙关,坚决道:“我都已经说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主子,来无影去无踪的,怎么可能会把他的住处告诉我们!” 嘶声竭力不过换来司徒毅的一脸冷漠:“继续。” 话音落,陈旸等人再次施刑。 司徒毅又转眼看着地上的洛萍,轻飘飘的落了一句,“给她加刑。” 桑行就看着侍卫们又将洛萍抄了起来,另有一个侍卫拿来了一个小小的两端开口编制不是很细密的麻袋和一个藤笼。 这又是做什么用的? 桑行好奇的打量着,司徒毅却缓缓地朝她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一抬手,大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别看了,太血腥,对我们的孩子不好。” 桑行汗哒哒,这个时候,司徒毅竟然还有心情说这些话,认真的吗?他们还没有孩子呢?而且他很好奇他要做什么啊! “你要怎么用刑啊!你的这些刑法我还从来没见过呢。”桑行嘴里嘟囔着,却并不抬手去掰开司徒毅的手,而是任由他将自己的眼睛捂着,她知道他是怕吓到她。 因为刚刚在开始给肖韵行刑的时候,她的身子就明显的一抖,司徒毅当时就不动声色的握了她一下。 第二百九十七章 就是银蛮 在桑行看不到的空间中,陈旸和另外两个侍卫停了对肖韵的刑,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的主子现在是要杀鸡儆猴,所以就必须让猴子清楚的看到这一幕。 一个侍卫钳制住跪在地上的洛萍,而拿着小麻袋的侍卫则快速的将麻袋往洛萍脑袋上一套,将麻袋口的带子在洛萍脖子上系牢,洛萍的脑袋就被套在了小麻袋中央。 “司徒毅,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怕你的,你休想从我口中听到一个字。”洛萍扯着破败的嗓子,像是说给司徒毅听,却又像是在坚定自己的决心,可是她的声音却明显带着一丝颤抖。 司徒毅完全不做理会,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侍卫将麻袋系好之后,便双手撑开另一端的小口,而旁边提着藤笼的侍卫则适时的走过来,打开藤笼顶端的小门扇,将藤笼一翻,里面的东西尽数倒进了困着洛萍脑袋的麻袋里。 而撑着麻袋的侍卫则快速的将麻袋封了口,单手提着,口中吹出一阵口哨声。 浑身肿胀痛苦的肖韵刚开始还没有看清腾笼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可是那些东西都倒进了麻袋之后,透过麻袋稍显稀疏的孔洞,她清楚的看大了麻袋中洛萍狰狞痛苦的脸,以及麻袋中在洛萍脸上撕咬爬行的五毒。 洛萍惨叫着,眼珠子凸出,眼眶崩裂,浑身抽搐,双手被捆着,挣扎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反而使得嗜血的五毒更加的疯狂。 不一会儿,充水的 皮肉被毫不留情的一层层撕裂,牢房里就被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充斥着。 “准备说了吗?”司徒毅神色淡淡地转向面色惨白的肖韵。 肖韵许是被吓傻了,看着惨不忍睹却仍旧还有一口气的洛萍,眼睛发直,她似乎感觉到那些蛇、蝎子、蟾蜍、壁虎、蜈蚣都爬到了她的脸上。 直到司徒毅不悦地皱了皱眉,一旁的侍卫在她肿胀的小腿上踢了一脚,肖韵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的裤子都湿了,她惊恐的看着司徒毅,“我说,我说,我们有事都是在城南的南禅寺见面,主子都是在那里等我们,其他的我真的都不知道了,我说的是真的。” “你们主子叫什么名字?”司徒毅微眯了寒眸,大手仍旧盖在桑行的眼睛上。 “不……不知道,我们都喊他主子,我只是一个杀手,主子只会把要杀的人和要做的事情交给我们,其他的也不会多说。” “天葬十三的老三真名叫什么?最近她去了哪里?”司徒毅继续问,昨夜他手下的人查到天葬十三门,他当即带着人赶了过去,交战中那些女子有被他们斩杀的,也有眼见逃不掉自杀的,活捉控制住的就剩下这个肖韵。 可是到最后清点人数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一个人,除去在牢里关着的洛萍和被捉的肖韵,那还应该有十一个人,但现场只有十具尸体。 他当时问肖韵另一个人在哪儿,肖韵不肯说,他也没有时间和肖韵在那里 磨蹭,索性将肖韵带走,让手下的眼线逐一辨认那十具尸首。 最终,发现少了天葬十三中的老三。 根据眼线提供的消息,这个老三代号平秋,常年都在外执行任务,几乎很少回天葬十三门,而其他门人跟她的来往也很少,所以收集此人的资料格外困难。 但毕竟肖韵算是最后一点线索,所以司徒毅还是顺带问一下。 “三……三姐?”肖韵猜想着司徒毅定然不会放过她们,打听“平秋”的下落恐怕也是想把天葬十三门一网打尽。 也好,同属天葬十三门的人,其他的人都死了,凭什么老三能独活着,况且以前也就老三和她们主子走的最近,关系最好。 本来就心存妒忌,加上现在受了酷刑,心中不平,肖韵也就抱着拖老三下水的心态,对司徒毅实话实话,指望着司徒毅也能把老三捉来,好好折磨一下,也不枉大家“姐妹”一场,这样才算公平不是? 动了动疼痛虚浮的嘴唇,肖韵开口:“三姐的代号叫平秋,真名叫银蛮,她跟我们主子的关系最好,几乎是常年跟在主子身边,所以很少和我们一起去执行任务。基本上主子在那儿,她也就会跟着在哪儿,如果主子还在南禅寺的话,银蛮应该也在。” “你说什么?”牢房内有一个人骤然开口,语调中带着惊愕。 声音是从司徒毅所站的方向传过来,不过却不是司徒毅,而是被司徒毅捂着眼睛的桑行。 “你 说什么?她叫银蛮?”桑行直接激动的扯开司徒毅的大手,看向肖韵所在的方向。 肖韵一愣,似是没想到这个名字会引起桑行这么大的反应,确定的点点头,她回答桑行的问题,“是,就是银蛮。我们加入天葬十三门之后虽然会取新的代号,但是对于会中人原本的名字还是知道的。” 桑行没再说什么,翦瞳轻凝,她转眸朝着司徒毅看过来。 司徒毅星眸蓦地一敛,皱眉,“你看着本王做什么?你不会怀疑本王是他们的主子吧?” 听他这么一说,桑行心口一噎,她怎么可能会怀疑这个男人是这些人背后的主子,虽然这个男人的确有那个实力,但是她相信他不会害她。 虽然心里相信,但是一提到银蛮这个名字,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司徒毅和司徒羽这两个人,恰好司徒毅就在旁边,她就本能的朝着他看过来喽。 “我什么都没说,王爷心虚什么?”桑行阴阳怪调的调侃他。 “哈,本王什么都没有做,用得着心虚吗?”司徒毅星眸一转,掠向肖韵。 “你说的这个银蛮,可是新封的召陵郡主银蛮?” “我没有见过召陵郡主,我也不知道。”肖韵摇了摇头。 嘁,还说没有心虚,桑行拿眼梢瞟了司徒毅一眼,若不是心虚,干嘛那么快的转移目标,又去问肖韵,还问这么能够证明他自己的问题。 “你们是如何知道桑都尉是女子的?揭开桑都尉女子身份的 目的又是什么?千万别告诉本王只是为了杀掉桑都尉。” “这些我不知道,莫说这次的任务是门主接的,就算是我,我也只能听主子的吩咐,他让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敢多问这些的。”肖韵无奈的摇了摇头。 司徒毅垂眸瞥了一眼躺在地上面目全非,只剩一口气的洛萍,默然地抿了抿唇。 桑行好像才看到地上的洛萍一样,小脸一变,瞳孔骤缩,蓦地一把抓住司徒毅的手,又盖在自己的眼睛上。 司徒毅一愣,转眸看她,须臾,唇角一勾,何时见过她这样的小女儿撒娇模样,一颗心骤然柔软起来。 朝着身后挥了挥手,示意陈旸等人将肖韵和洛萍带下去。 不过一会儿,这间仍有血腥味儿的牢房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走了吗?”桑行虽然没看,但是耳朵却听到了动静,她听到有离去的脚步声,就猜测着司徒毅应该是让人把她们带走了。 “没呢!”司徒毅唇角一挑,皎皎星眸中蕴上一抹兴味。 “是吗?可是我听到脚步声了啊!”桑行攥着司徒毅的手。 “嗯,走到门口了,洛萍被拖在后面,特别难看,你还是等一会儿再睁眼。”司徒毅一本正经的说着。 桑行感到他的声音好像有些近了。 “那个,我们是不是要去一趟南禅寺?”桑行仍旧闭着眼睛,却想到肖韵刚才说的这个地点。 “嗯,现在就去。”这一次不是感觉,温热的呼吸分明就在耳畔。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一个荒寺 桑行一惊,睁开眼睛,刚把司徒毅的手拿掉,唇瓣就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样,倏地一麻,一股温热沾染,又蜻蜓点水一般,快速的撤离。 在桑行抚着唇瓣,兀自沉静在被占了便宜的懵逼中时,身子又蓦地腾空,双臂被带着缠在了司徒毅的脖颈上,而司徒毅则是足尖一点,背着她飞快的离开牢房。 从刑部的牢房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刻了,天色黯淡下来,估计过不了多长时间,天就会完全黑了。 带着大部队的人马速度太慢,而且也不知道南禅寺那边是什么情况,所以司徒毅也就没有带陈旸他们,而是只有他和桑行两人。 这样一来,靠着司徒毅卓越的轻功,速度倒是比乘马车要快的多。 可这样一来,伏在司徒毅背上的桑行就不得不埋首在司徒毅的后背上,还得用下巴施力紧紧压住大氅的带子。因为刚出门的时候,她身上的大氅被疾风一带,差点从身上掀掉。 纵然是这样把脸完全贴在司徒毅的后背上,桑行还是觉得傍晚的冷风犹如刀子一样,毫不留情的刮在她的脸上,脖子上,更有甚者,通过袖口钻到她的衣服里面去,凉飕飕的,又特别疼。 司徒毅只是轻勾了薄唇,倒是乐的享受能为她遮风挡雨的感觉。 这样走了一会儿,桑行忽然想到什么,两只小手将宽大的袖子一攥,紧紧地裹住,然后抬手贴到了司徒毅的两颊上。 那透过温热的衣衫传来的温度,果然是冰 凉的。 “你做什么?”司徒毅眼眸轻漾,清越的声音被冷风一吹,也变得没有任何的温度。 “这样捂着,你的脸就不会那么凉了。”桑行微微从他的后背上抬起头,小脸微侧,贴着他的脖子,她一张口,一股热气就洒在司徒毅的皮肤上。 司徒毅一直在飞,她靠近有近,唇瓣不小心就撞到他的脖子。 桑行眼珠子转了转,抿了抿**的唇,又主动的凑过去,吻上他颈间的肌肤,并且嘴唇僵硬笨拙的开口,“这样会不会热一些?” 司徒毅喉头一动,眉心微蹙,漆黑如墨的眸子沉了几分,晦明晦暗,让人愈发的看不穿猜不透。 “别闹了,本王没事。”薄削的唇角牵了牵,司徒毅轻声回应桑行。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她这样的小动作有多可爱,有多让他心动,无疑是在他身上点火,若不是现在还要去南禅寺,他真怕自己按捺不住。 桑行脸上的表情好像一个得手的小贼一样,嘻嘻笑着,并不理会他的话,就这么七手八脚的把他缠住。 刑部在帝都偏北,而南禅寺则在帝都城南,两个人从刑部赶往南禅寺,虽然不说是横跨整个帝都,但是也算的上的横跨了大半个帝都,所以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距离的。 司徒毅的速度就算再快,也不是神,也还需要一段时间。 桑行保持着这种姿势,没有多长一会儿,就撑不住了。 她的手虽然是隔着厚厚的宽大的外袍挡在司徒毅的脸上 ,但那些无孔不入的冷风就好像是无数个细细密密的针,噼里啪啦的透过布料和棉絮,打在她的手上。 而她的脸因为没有了司徒毅后背的阻挡,更是直面疾风。 所以没多长时间,她就双手冰冷,外加面部僵**。 讪讪地缩了缩头,她又将脑袋藏在了司徒毅的背后,不会双手却始终没有放下来。 “把手也放下去。” 感觉到她的脸和唇再次抵到他的后背上,知道她必是冻坏了,司徒毅张了张唇,开口说道。 “司徒毅,人家说夫妻是风雨同舟,你为我遮风,我也要为你挡雨。” 桑行从他背上冒了一下头,好像很有道理的说着,不知是冻僵了,还是夜风的原因,她的声音有些模糊。 说完,又快速的将脑袋缩回了司徒毅背后。 在桑行看不到的前方,司徒毅弯唇一笑:“王妃说的有道理,本王甚是赞同,的确应该由本王遮风,王妃挡雨,所以现在没下雨,理应交给本王负责。” 司徒毅说着,抽出一只手,将桑行已经冻得僵硬的手从他的脸上拿开,放到他的脖颈下。 呃……好像是自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而且,王妃是个什么鬼?自己的目的没达到,反而又被这个死男人找机会占了便宜。 知道拧不过他,桑行也不强求了,说不定她再说什么,又被他揪住了话头。算了,她也真的挺冷的,索性就让这个男人给她挡挡风吧。 两人曲曲折折的到达南禅寺的时候 ,冬日的天黑的早,此时已经完全黑透了。 桑行本来还想着,这南禅寺既然是在召陵帝都城内,就算不是香火鼎盛,这个时候也应该灯火通明吧。 然而,他们落在南禅寺山门的屋顶上朝后俯瞰的时候,桑行才发现,这个寺院竟然是完全黑灯瞎火的,连个照路的风灯都没有。 “这是个什么情况?南禅寺的僧人都休息的这么早吗?”桑行从司徒毅背上欠身下来,一脸奇怪的打量着眼前景象。 司徒毅抬手捏了一下她冻得红扑扑的脸蛋,清越的声音压地低低的,在黑夜中蒙上一层神秘的阴影。 “你难道不知道召陵帝都的南禅寺是一个荒寺吗?” “荒寺?”桑行睁大了眼睛,她还真没有听说过。她平常不信佛不礼佛,说实话她连召陵帝都的大佛寺有多少个都不是很清楚,更不用说这些小型的寺庙,更何况还是一个荒寺。 司徒毅点点头,解释道:“五年前南禅寺曾经发生过一起凶杀案,南禅寺的方丈遇害,僧侣们报了官,却始终没有查出凶手是什么人,而从此之后南禅寺一直闹鬼闹得很凶,没有人再来烧香朝拜,僧侣们也都解散了。” “五年我不在帝都,没有听说过。”桑行摇了摇头,“对了,当时你不是还在乾国吗?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本王之前有一次在御史台整理卷宗,无意中看到的。”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这黑灯瞎火的,怎么能确定那个人还在儿 ,而且咱们现在也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桑行微微拢了眉心,有些话她没有说出来。 南禅寺既然是个荒寺,那就是有四五年没有人住过了,里面到底破败成什么样子无法想象,而且根据肖韵所说的,她们的主子既然每次接头都是在这里,说不定这下面还有什么机关。 这黑乎乎的一片,他们又不能点灯,这可大大增加了查找的难度。 南禅寺虽然不大,但是毕竟是寺院,一间间的厢房着实不少,这样找下去不是个好主意。 “这么多间厢房,角角落落,如果是你,你会躲在哪一间?”司徒毅并未回答桑行的问题而是做出假设,让桑行回答。 桑行一怔,知道司徒毅定是有他的思考,便凝眸借着极为微弱的天光,扫视着下面的一排排房子。 不过,桑行没看两眼就无语了,因为天真的好黑,她根本看不清啊看不清。有点郁闷的揉了揉眼睛,桑行定睛再去看,脑海中却忽然有一个念头闪过。 她的眼睛一亮,不再去看脚下,而是转眸望向司徒毅,喜道:“我知道。” “说说看。”虽然是在夜色下,但司徒毅的一双眼眸还是乌黑发亮,灿如夏夜星子。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躲到方丈被杀害的那间屋子里去,因为这里既然闹鬼,按照世人的心态,必然不敢擅自前来,就算大着胆子来了,也必定有所忌讳,不敢往那间屋子里去,这样一来,被发现的几率就小了很多。”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有些熟悉 “嗯,不错,刚做了本王的王妃人就变聪明了。”司徒毅眸中潋起一抹赞赏,顺手就刮了一下桑行的鼻尖。 “谁是你的王妃?”桑行微翘着嘴巴,小声嘟囔着。 寒风猎猎,吹得两人的衣袂在空中翻飞作响,长发在背后痴痴地纠缠。 虽然看不清,但桑行还是放眼朝着下面快速的扫了一圈,“就算我们能猜到他们会躲在方丈被害的那一间,可是这下面那么多房子,到底哪一间才是我们要找的呢?” 桑行微拢了眉心,面上显出难色。 “本王记得案底上写的案发地点是方丈的厢房,方丈既然作为一寺之主,那他的厢房肯定会是全寺等级最高的。” “我知道了。” 司徒毅刚说了一半,被桑行打断,于是便默然的看着她。 “僧侣的厢房一般都是在大殿的后面,而根据召陵的等级制度,不同身份的人所居住的房屋,屋顶是不同的,方丈是全寺地位最高的人,所以他居住的房子屋顶也必定是等级最高的。”桑行喜悦的说着,这样一来,只要他们能找到那个等级最高的屋顶,就能找到那间厢房了。 “不笨,走吧。”司徒毅语气不咸不淡的吐出四个字。 大手揽住桑行的腰,飞身往禅寺内部而去。 桑行靠在司徒毅的胸口,撇了撇小嘴,她这么一番推论,还以为这个男人会夸她一下 呢,就说了不笨两个字,真是的,刚开始还说她变聪明了呢,多夸一句会死吗? 转眼间,两人就来到了禅寺的后院,一排排的厢房罗列眼下,虽然视线不好,但是屋顶的目标比较大,他们离得又比较近,所以找个特别的屋顶还是很容易的。 司徒毅带着她飞,两人浏览的速度特比快,所以几乎是片刻功夫,他们就锁定了目标,找到了那间象征等级最高的悬山顶厢房。 禅院里的地上已经长满了荒草,而且距离厢房不远处就有一片竹林,一阵阴风吹来,卷起森寒阵阵,桑行虽然靠着司徒毅,但还是不禁有些背后发凉,头皮发麻。 这位神秘人竟然会把根据地选在这种地方,也真的没谁了。 虽然地上满是荒草干枝,他们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加上有风吹树叶声的干扰,也就将他们的声音完全掩盖住了。 借着这一点微弱的天光,只能模糊看到厢房外尽是破败景象,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 桑行思索间,感觉耳边一阵戾风穿过,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见眼前一片白光闪过,穿透对面厢房的窗上的小格子射了进去。 是司徒毅发的暗器对立面进行的试探,如果里面有人,司徒毅暗器射进去,里面肯定会有动静。 感觉到司徒毅揽在自己腰间的大手又紧了几分,桑行耳朵紧贴 着司徒毅的胸膛,精神紧绷,四周都静悄悄的,她只能听到两人的心跳怦然。 等了好一会儿,厢房里面却没有任何的动静,一丝丝的声响都没有。 难道里面没有人?若是有人,又怎么会如此平静? 桑行微微蹙了眉,抬头看司徒毅,却见司徒毅眸色沉沉,薄唇紧抿。 桑行脑袋快速转了几圈,双手在司徒毅怀中稍稍腾挪,从中衣的袍袖中掏出了一截蜡烛,一个瓷瓶。 从瓷瓶中倒出两枚药丸,桑行自己吃了一个,又抬手将另一个喂给了司徒毅。 司徒毅微微错愕,但还是很快张口,将那枚药丸承了。 周围除了风声还是风声,司徒毅刚要开口,桑行已经从袍袖中掏**折,将那一支蜡烛点燃。 “等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进去看看。”桑行压低了声音,提议道。 司徒毅点点头。两人便借着蜡烛照出的火光,朝着那间厢房走去。 厢房的门上挂着一个生锈的锁头,却并没有上锁,门上贴着的封条早就裂开跌落,不只是人为拆下来的,还是被风刮下来的。 “吱呀”一声。 司徒毅一手推开门,一手将桑行护在身后。 门被推开,火光照入,室内登时亮堂起来。 果然,完全不同于室外破败的模样,厢房内虽然布置简陋,但却收拾的整整齐齐,一看就是有人居住的样子,而司徒毅 刚才扬手打入的十四枚飞针则深深地嵌落在床柱上。 只是,室内空无一人。 桑行和司徒毅在房间里盘查了好几圈,除了从还未干涸掉的墨迹能够判断出此人刚离开不久,其他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 “可恶,被他们早一步跑掉了。”桑行生气地的跺了跺脚。 “嗯,意料之中。”司徒毅淡淡地应着,并未见什么情绪,那语气好像他们若是没有跑掉才会不奇怪呢。 “嘁,你若是早就料到了,那还带我来干什么,兜风啊!”桑行一脸的不服,这个男人根本就是在做事后诸葛亮,他刚刚进来之前,那般试探,那般小心翼翼地样子,根本就是不确定嘛! 司徒毅站在一个垃圾篓旁边,垂眸望着,弯腰从里面捡出一个纸团来。 不疾不徐地说道:“刚夸过你聪明,一会儿就变笨了,天葬十三门作为此人的一部分手下势力,昨夜本王就把她们灭了。你觉得此人到今夜还收不到消息,等着本王查出南禅寺来抓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呃,有道理哦,此人既然能知道她的女子身份,又能不动声色地将秀云掉包,潜到她的身边,必是有不小的本事,能够迅速的迁移也很正常。 只是…… “本王那般小心,是因为害怕此人留下什么机关暗器,我们若是不小心中了埋伏,岂不是亏大了?” 似是一眼就看透了桑行的心思,在桑行开口之前,司徒毅就把她想说的说了出来。 好吧,到底还是没有他那般心思细腻,桑行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你拿的什么?”见他垂眸看一张纸,桑行转换了话题,向他走过去,并探头去看他手中的东西。 借着蜡烛照出的火光,能看清这是一副水墨画,山水流畅,意境盎然,工笔不错,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觉不觉得,这幅画有些熟悉?”司徒毅微微蹙了眉,问桑行。 “熟悉吗?”桑行摇了摇头,“山水画不都差不多吗?我看不出来有什么熟悉的,你看,这有好大一块墨渍,应该是画毁了,所以才扔掉的,不过是人家闲来无事的打发时间之物,不见的有什么深意。” 桑行说着,用手指了指画中一处山水相交的地方的一大团墨渍,像是无意中墨水滴落上去的,当然,也因为这一点,整张画都被毁了。 毕竟是从垃圾篓里捡出来的东西,若是什么有用的东西,又怎么会不带走,难道还故意留下来让他们发现?而且还扔到了垃圾篓里,一看就是没用的。 “也许吧。”司徒毅应了一句,随随将那一张纸叠了一下,塞进了自己的袖袋中。 桑行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在房间中又搜查了一会儿,也没找到什么异样,便离开了南禅寺。 第三百章 一如往昔 离开南禅寺之后,桑行想到肖韵说天葬十三中排行老三的“平秋”名叫银蛮,便忍不住的提议司徒毅,他们却郡主府看看。 因为上次的事情,司徒毅虽然和银蛮闹得很不愉快,并不打算再参与涉及银蛮的事情,可是这件事毕竟又关于桑行,而且桑行和银蛮的关系又很微妙,他若是断然说不去,桑行必定会胡思乱想,反正去一趟也没什么坏处,司徒毅索性就陪着她去了。 不过,两人在郡主府却并没有如愿见到银蛮。 据郡主府的下人说,银蛮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过郡主府了,银蛮是主子,主子不说,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敢多问,所以这个郡主府倒是有名无实,只有一个空架子,却没有了郡主。 两个人从郡主府走出来,也已经深了,郡主府门口的风灯将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桑行走在司徒毅边上,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一阵“咕噜噜”地声音却率先打破了寂静。 桑行的脸蓦地一红,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晚上没吃晚膳,又和司徒毅一起东奔西走,虽然一直都是司徒毅背着她,但她的精神却仍是疲惫,肚子早就饿了。 “想吃点什么?”司徒毅的声音很轻,桑行侧首看他。 司徒毅俊美如俦的脸好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脸部的棱角线条都柔和了许多,恍然间增添了几分温情的味道。 当然,如果桑行此刻正对上他的眼 睛,依然可以看到他那漆黑如墨的眸子中蕴藏的千年不变的深邃,令人捉摸不透。 “现在街上应该也没有什么吃的了,你跟本王回王府吧。”在桑行开口回答之前,司徒毅快速的扬眸扫视了一圈附近的饭庄、客栈,这个点,基本上都已经打烊了。 桑行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这个点她回御都府,负责做饭的那个几个丫头估计早就睡下了,她不好意思把她们再叫起来,就只能自己随便搞点吃的。不过,她的手艺,只是达到了毒不死人的水平,做出来的东西,通常是自己都下不了口。 但是跟着司徒毅回信王府就不一样了,就算混不上信王府特级厨师做出来的好吃的,怎么着也比回御都府强吧。 这样想着,桑行就跟司徒毅回了信王府。 两人回到信王府司徒毅所居住的沁芳斋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了。 虽然在南禅寺并没有查到什么有利的线索,而且也没有见到银蛮,但是不知为何,桑行感觉司徒毅的心情还不错。 一路将桑行带回他的卧房,并且贴心地给桑行准备了茶水,还示好了水温,然后又去吩咐下人准备吃的,搞得桑行都有点不适应了,嘴上一直说着让他不必太麻烦。 司徒毅随随应着,但是看那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王府的效率的确很高,不一会儿,就有下人端着热气腾腾地饭菜送上来,好闻的饭 菜香味在空气中肆意蔓延,一下子就钻进桑行的鼻腔。 若不是碍着司徒毅和几个下人在,桑行感觉自己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不是她贪吃,而是真的好香,她好饿。 而且,肚子饿这件事情吧,它就是越叫越饿,越饿越叫,尤其是美食当前,那简直就是把她浑身上下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吃吧,不用客气了。”司徒毅抬手挥退下人,示意他们不必伺候,就柔光满满地看向桑行,睨着她那一脸早就忍耐不住的饥饿之色,真的是觉得又好笑又可爱。 “你也吃!”桑行抓起筷子,看着没有动筷的司徒毅,终究 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是主人,他没动,她怎么好意思动呢? “在王府就像在家里一样,不必这么拘谨,你和本王还需要这么客气吗?”像是一眼就看透了桑行的心思,司徒毅直言道。 桑行翦瞳一闪,都有点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什么神通妙法,怎么他每次都能看穿她心里在想什么,并且一口说出来呢?而她,总是怎么都看不透他。 不管怎么说,能开动吃饭的心情还是大于好奇心的,司徒毅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不跟他客气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一如往昔,毫无吃相可言。 人们常说,吃饱了就困,这句话印证在桑行的身上,简直就是真理。 司徒毅吃完饭之后,不过是走出卧房的门,吩咐下人进来收拾 一下残局的功夫,桑行竟然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司徒毅回身过来,先是一愕,眼眸中又是满满地疼惜和宠溺,他站在熟睡的桑行的椅子前,凝眸落在她眼睫紧闭的面容上。 纵然是闭着眼睛,这张脸也是绝美倾城,风华万千,右手的食指忍不住微曲,轻轻在她挺拔小巧的鼻尖上蹭了一下。 司徒毅的动作很轻,所以桑行并没有醒来。 负责收拾残局的下人进来,司徒毅转眸,悄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这些人动作小声一点。 “桑行,起来洗澡了,洗完了再谁。”瞥了一眼屏风内准备好的热水,已经沐浴完毕的司徒毅那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桑行的脸上。 “唔……好困。”桑行皱着眉头回应了一声,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显然是困极了,不愿意起来。 “桑行。” 司徒毅又戳了她两下,不过这一次,桑行还不如前一次呢,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陷入睡梦中,她连应答都懒得张口了。 司徒毅星眸一掠,也是很无奈,眼看着热水一会儿就凉了,他站起身,将桑行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桑行是被一阵温热湿润的感情给弄醒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一片水气氤氲朦胧,仿佛梦中之景。 桑行眼皮子动了一下,又继续阖上,不过下一瞬,她却又忽地睁开眼睛,差点跳起来。 不对,这次就算她真的很吃惊,她也不会跳起来, 而是继续朝水中缩一缩。 因为,她竟然看到了司徒毅的脸上,俊美如俦,器宇轩昂,一身洁白的寝衣,高高撸起袖子,正在……正在给她洗澡? 天呐!桑行扑通一声荡起一个巨大的水花,身子骤然往下一缩,一下子呛了一口水。 司徒毅眼疾手快,马上抄着她的肩膀,将她从水中提了出来。 “怎么啦?怎么一醒过来就往水里跳?本王有那么可怕吗?”司徒毅的一张俊脸上全是被桑行甩上去的水珠,他微微拢着眉心,有点不开心的看着小脸憋得通红,正在卖力的咳嗽着的桑行。 信王殿下,你不可怕,但是你给一个姑娘洗澡就比较可怕。 意识完全清醒过来的桑行警惕的环抱住自己胸前的风光,撤着身子往后腿,“司徒毅,你……你怎么能给我洗澡呢?你快出去,我自己会洗。” 睨着她窘迫又迫切的赶他出去的样子,司徒毅勾了勾唇,“本王是你的丈夫,给你洗澡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而且明明是你怎么叫都不醒,本王才会亲自的动手的,现在怎么能怪本王?” “哎呀,这不是怪不怪你,好啦,我知道了,你快出去。” “被你这么一折腾,水都凉了,上来吧,别洗了。”司徒毅站直了身子,立在浴桶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眉目略沉。 “我自己会上去,你别看我。”桑行皱着眉,心底的羞赧让她保留着最后一份顽抗。 第三百零一章 已经晚了 不过,司徒毅却并不理会这些,他微微侧身,从屏风上取下一条干净的浴巾,直接将桑行一裹,从水里抄了出来,抱起来。 又来! “啊!”桑行惊叫着,表达着自己的不爽。 “别叫了,你身上哪个地方是本王没有看过的?”司徒毅并没有直接将她送到床上,而是抱着她,把她放到一张宽大的椅子上,替她擦干身子,声音愉悦地说道。 “我自己来好不好?”桑行从浴巾里露出一个小脑袋,眉眼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司徒毅,语气中稍稍带着乞求的意味。 司徒毅大手顿了一下,旋即松开,将手上的浴巾交给她,转身走了。 咦? 桑行稍微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这一次会这样顺利。不过,司徒毅一走,她就冲着他的背影吐舌头,做鬼脸,这个死男人,趁她睡着就扒她的衣服,真的是太可恶了,有机会,她一定要讨回来。 哎,不对,这种事情怎么讨回来,难道要把这个男人的衣服也给扒了?咦,她才不要,扒掉他的衣服,肯定还是她吃亏,她才不会做这么笨的事情呢,哼! 就在桑行胡乱想着,把身上的水珠擦干了,司徒毅拿着一套崭新女式服装走了过来,从兜衣到外袍、罗裙,一件不少,而且做工精良,采用的都是上等的布料,一看就是好东西。 司徒毅从里面抽出一套里衣,递给桑行,“给你做了几套新衣服,先换 上这套里衣试试,看看大小怎么如何?” “嗯嗯。”桑行眉眼一弯,点点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呢,她迫不及待地将衣服接过去,不过并没有马上往身上穿,而是仍旧用那条浴巾裹着自己,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司徒毅。 了解她的脾性,司徒毅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这一次,他特别配合的转过身去。 桑行飞速的将身上的浴巾一扔,三下五除二把一套里衣在身上套好,别说,司徒毅买的衣服还是挺合身的,不大不小,刚刚好。 “怎么样?穿着舒服吗?”许是听到了背后没什么动静,司徒毅蓦然回过头来,却恰好撞见桑行站在椅子上,张牙舞爪的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司徒毅眼色无波,面色无澜,平静地打量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嗯,大小还不错。” 桑行这就无语了,竟然没吓着他。 讪讪地从椅子上跳下来,桑行的脚还没占地,就想到自己的鞋袜不知道被司徒毅放到 什么地方去了。小女子心性上来,她干脆直接将自己斥裸的脚丫子才在司徒毅的脚面上,双手环住他的腰身,面对面看着他。 “你刚才就没有被吓着吗?”桑行仰着脸问。 “你很希望本王被吓到吗?”顺着她的力道,司徒毅也伸出手臂环住她,星眸与她注视,不答反问。 “这倒不是,只是我那么认真的逗你,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 有,多无趣啊。”桑行不满的嘟着嘴。 司徒毅唇角牵了牵,“那你觉得本王该有什么反应?” “惊吓、震惊、害怕?”桑行微微仰着脑袋,眼珠子转了几圈,想象着正常进受到惊吓时的反应。 “哇!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好吓人,本王好怕!”司徒毅忽然特别浮夸的喊出这么一句,桑行一愣,继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翦瞳若水,照着那一张沉稳俊美的脸上,桑行忍不住的笑,“真正的害怕哪有你这样的?” “本王没有的害怕,装出来的害怕你又不喜欢,你说本王应该怎么办?”司徒毅说着,身子微微朝下一曲,双手环在桑行的腿弯处,稍稍用力,将桑行抱了起来。 “哈哈哈,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女人心海底针嘛。”桑行开心的笑道,她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司徒毅未语,而是抱着桑行走到了卧房的内室,轻轻地将桑行放在床榻里侧,又扯了被子过来,自己脱鞋尚床,躺在她的外侧。 替桑行掖了掖被子,司徒毅大手落在桑行的腰间,“已经不早了,睡吧 。” “嗯。”桑行应了一声,甜甜地弯唇一笑,朝着司徒毅的胸口蹭了蹭,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就窝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 司徒毅扬袖,袖风将内室的灯火熄灭,瞬间,周围陷入一片寂静黑暗。 黑暗中,桑行似乎只闻得到司徒毅身上的味道,只听得到 司徒毅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这种有人可以依赖的感觉,是桑行多年都不再有过的,幸福和喜悦在心中蔓延,她竟然好长时间都没有睡着。 司徒毅背着她跑了大半个晚上,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桑行知道,他必定是很累的。怕惊醒了疲惫的司徒毅,桑行也不敢乱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很久的样子,桑行听到司徒毅平稳的呼吸在耳边交错,感觉着他应该已经睡着了,桑行抬臂拥住他,贴在她他胸口轻轻地道:“司徒毅,你刚才装害怕哄我的样子真的很可爱,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 略带沙哑的瓮郁的声音从头顶上流泻,桑行微微一惊,抬头,就对上司徒毅黑如灈石的眸子。 “你怎么还没睡着呢?”桑行讶异道。 “你没谁,本王就睡不着。”司徒毅的声音轻轻地,响在桑行的耳边。 “那……那我睡,你也赶紧睡。”恐影响他休息,桑行不敢再说话了,赶紧闭上眼睛,她还以为司徒毅已经睡着了呢。 呀,真笨。 司徒毅轻抚过她的发顶,亦是闭上了眸子。 桑行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司徒毅不让叫,自然也就没人敢打扰她,不过桑行一睁开眼,第一束光亮照入她眼睛的时候,她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娘嘞,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她竟然睡过头了,没去上早朝,完了完了,昨天早朝上刚发生那 样的事情,今天她再不去,皇帝非得给她一个教训不可。 这样想着,桑行就慌里慌张的从床上爬起来,床头有昨夜司徒毅给她准备好的新衣服,桑行都没来得及看一眼新衣服的式样,就匆匆忙忙地的穿上了。 等到她穿鞋下床,梳好了头发拾步往外走的时候,恰好撞上砚心端着洗漱用具从门外走进来。 “桑都尉,你醒啦。”砚心一如从前在御都府的时候一样,看到桑行穿过中室,从内室走出来,热络的打着招呼,并将洗漱用品放到外室的桌子上。 “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让奴婢服侍都尉洗漱吧。”砚心冲着桑行鞠了鞠身子。 “现在什么时辰了?” 桑行哪里还有心思管洗漱的事情,她随口问了一句,拔腿就准备往外冲。 “回都尉,现在是辰时了。”砚心虽然没看明白桑行这是在急什么,但还是尽心的回答了她。 “啊,那岂不是已经晚了?”桑行脚下步子一松,无精打采的顿住。 “什么事情晚了?”砚心试探着问。 桑行没说话,有些不安地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朝院子里走。 院中,司徒毅褪下了官服,一身月白,正坐在一张石桌前,一手拿着一本书,一手端着一杯茶,静思品茗。 呵,看样子,这个死男人是早就上朝回来了,可是怎么就不知道喊她一声呢,生气呦! 桑行想着,就气呼呼地朝着司徒毅走了过去。 第三百零二章 是故意的 “啪!”桑行走过去,在司徒毅旁边坐下,一把将司徒毅手中的书本阖上,司徒毅墨眸轻抬,目光凝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未语。 桑行亦是大睁着一双翦瞳看着他,也不说话,两个人就好像在无声地对垒。 就这样沉默了很长时间,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搞得端着早膳过来的砚心和另一个丫鬟在一边站着,也不知道是该叫他们还是不该叫他们。 直到陈旸从外面走过来,向司徒毅禀报说祁宿登门造访,司徒毅和桑行才从对峙的沉默中走出来。 祁宿?一大清早的,他来找司徒毅做什么?桑行翦瞳动了动。 司徒毅抬手将桑行按在书本上的手拿开,淡声道:“本王看你太累了,今早已经代你向皇上告了假。” 司徒毅忽然这么没头没脑的解释了一句,一旁的砚心和陈旸有些莫名,不过桑行当然明白,她什么都没有说,他就知道她是在担忧,在郁闷了。 可是,由他代她向帝王告假,帝王不会更加生气吗?万一找茬怎么办? 偏偏司徒毅就好像桑行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桑行刚想到这一点,那边司徒毅扬手将书交给砚心,幽幽开口:“不用担心,一切有本王。” 呃……司徒毅,你到底属什么的?桑行抬头瞥了他一眼,这家伙不会有读心术吧? “祁宿来找你做什么?”似是不想在司徒毅面前暴露自己一下子就被他猜中了,桑行刻意的转换话题,将事情引到陈旸来汇报的事情上。 司徒毅 也不以为意,掸了掸衣袖上的虚尘,迈步朝前走,薄唇轻启,“不知道,去看看。” 这意思,是她也可以一起去吗?大眼睛扑棱棱地转了一下,桑行拾步追上去,反正她也没什么事,看看就看看,这个乾国太子祁宿给她的感觉反正很奇怪,就好像有什么事情一样。 路过砚心身边,桑行眸光一闪,想到什么,轻轻戳了一下砚心,“一起去吧?” “啊?奴婢就不去了,王爷和都尉去就好。”砚心拘谨的摇了摇头,表情显得有些慌错。 桑行知道她心底肯定是有事,又想起司徒毅的话来,不知道砚心和祁宿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她也勉强不得,只得自己追上去。 背对着桑行,司徒毅长腿迈开,径自前行,隔得不远,桑行和砚心的话自然也落入他的耳中,漆黑的眸子略沉了几分,他忽然回头,冲走在背后的桑行沉声道:“桑行,你快点。” 嘁,这才多远,催什么催嘛,桑行暗暗腹议,嘴上却不敢说,反而是嘴角一弯,笑盈盈地麻溜小跑过去,好像真怕司徒毅一着急,就不带她了。 祁宿倒也真是个痛快人,见到司徒毅和桑行双双走来,只眸光稍稍一愕,也没有多少虚假的客套,就直接挑明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本宫此次前来召陵,最主要的是和六公主订婚,其次是为本宫的四妹祁溪寻找一个药方,王爷曾客居乾国,应该也知道本宫的四妹自小患有心疾,久病不医。前不久父皇听说召陵有一位专治 心疾的神医,便托本宫此次前往召陵一定要将神医请到乾国,不过,神医乃是世外高人,不论本宫怎么诚心相邀,他都不愿涉足红尘,无奈之下,本宫能得描述了一下四妹的病症,恳请神医拟写了一张药方。” 祁宿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扫了一眼桑行。 “如此一来,那就恭喜太子,恭喜乾国四公主了。”司徒毅眼波轻动,接过祁宿的话说道。 “本来,的确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情。”祁宿继续说道,“可是就在昨日上午,本宫好不容易求来的这张药方,竟然给人偷了去。” 祁宿说着,又有意无意的朝着桑行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下子桑行就不开心了,这家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暗示她偷了那个什么破药方不成? 司徒毅显然也注意到了祁宿有意无意地小动作,眼尾朝桑行所站的位置淡扫了一眼,旋即唇角一勾,眸色深深,薄凉道:“太子殿下来东西失窃了,不去找皇上,却来信王府,难道殿下认为这窃贼是在信王府不成?” 司徒毅的这句话,明显是带着挑衅的味道,张狂的语调,亦是在告诉祁宿,祁宿的小动作,让他很不爽。 祁宿也是聪明人,而且昨日早朝的事情,他也已经听说了,知道桑行和司徒毅关系匪浅,尴尬的笑了笑,“殿下说笑了,本宫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贵国陛下日理万机,本宫若是拿这种事情是烦扰陛下,未免心有不安,而且联姻本就是为了使两国和睦相处,若是这件事是 有心人刻意为之,本宫贸然去找陛下,难免有伤和气。” “放眼召陵朝堂,本宫最熟悉的人,就是信王殿下,所以,本宫这才来到信王府,希望殿下能够帮忙。” “殿下住在驿馆里,身边的人来来去去,难免人多眼杂,什么人偷的都有可能,一张药方不过一张纸,这帝都之大犹如大海捞针,找起来格外困难,殿下为何不再找那神医写一张?” 司徒毅还未知可否,桑行已经抢先说道,不知是不喜欢祁宿这一脸高傲的样子,还是因此联想到了司徒毅在乾国皇宫中受过的不为人知的辛酸苦楚,反正桑行是不想让司徒毅帮这个祁宿,那就找个借口委婉拒绝。 祁宿不是高高在上的乾国太子吗?不是曾经还欺压过司徒毅母子吗?现在反过来想求司徒毅帮忙,哼,不好意思,她不爽,不开心。 “桑都尉有所不知,这位高人隐于世外,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找他着实不易,而且就算找到了他,他肯不肯再次撰写也不好说,所以……” “好,本王可以帮忙。”在祁宿的话说完之前,司徒毅开口将他打断,果断的应承道。 “如此一来,那就多谢信王殿下了。”祁宿唇角一勾,对着司徒毅微微抱拳。 桑行在背后扯了扯司徒毅的衣服,司徒毅却并不理会她。 之后,两人又在那儿交流药方丢失的细节问题,桑行却没有一点心情听下去,这个该死的臭男人,真是气死人了,她明明是在帮他好不好,怎么他就那么的 乐得将事情揽上身,也不怕把自己累死了。 垂眸敛目,桑行坐在一边自己喝自己的茶,自己吃自己的点心,祁宿走了她都没站起来送一步。 “又不高兴了?”司徒毅出门送祁宿回来,一撩衣摆,在桑行旁边坐下,扭头睨着闷闷不乐的桑行。 “你那只眼睛看到本姑娘不高兴了?本姑娘乐的很。”桑行张嘴,大大的咬了一口糕点。 “你呀,就差把一个气字写到脸上了。”司徒毅薄唇轻勾,浅笑着,隔着一张小桌,伸手扯了扯桑行的耳朵。 桑行咽了一口嘴里的吃食,抬手将他的手打开。 “你难道看不出来,祁宿是故意的吗?”司徒毅将手收回,挑眉看着她。 “故意的?什么故意的?”桑行一头雾水,嘴里吃的太多,被噎了一下,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司徒毅倒了杯茶,递给她,“本王在乾国,从来没有听说过四公主祁溪有什么心疾,他又怎么可能到召陵找神医给祁溪求药方?” “你没听说就代表人家没有吗?人家一小姑娘,生了病还专门跑来告诉你吗?”桑行喝了一口茶,顺势白了他一眼。 司徒毅看着她那强词夺理的样子,若是换了其他的女人,他早就扭头走了人,可偏偏是她,他怎么都讨厌不起来,耐心反而被一点一点扩大。 “那你知道有心疾的人最忌讳做什么吗?”司徒毅问,不过不等桑行回答,他就继续说道,“最忌讳的就是饮酒和剧烈运动,可是这两项,祁溪可是一样不缺。” 第三百零三章 借口罢了 司徒毅微微眯了星眸,想起以前在乾国冷宫的那段日子,他和母妃相依为命,沦落他国质子,所受待遇自然不好。 尤其是,乾国的冷宫里还关着一些失宠的后宫嫔妃,那些女人,有的是犯了错,有的是在宫闱勾心斗角的生活中被逼疯了,反正是形形**,各种各样。 他们母子整日与这些人为邻,可想而知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不但如此,乾国宫里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也从来不把他们母子当人看,百般的欺凌侮辱。 在他还年幼时,那些几乎跟他同龄的皇子公主、宫女太监,和他的亲哥哥姐姐一样,都因为他的孱弱怯懦而欺负他,刁难他,嘲笑他,抢夺他的东西。 在这之中,祁宿对他,还算是客气的,因为忙着竞争储君之位,祁宿是很少和那些玩心极大的兄弟姐妹们出没在他的住所附近的。 不过,相比于祁宿,四公主祁溪这个名字,在司徒毅阴暗潮湿的童年记忆中,着实是不可磨灭的一抹阴郁。 “祁溪不但生猛好动,而且还特别的嗜酒,从小嗜酒,所以本王可以确定,她绝对没有什么心疾。” “从小嗜酒?” 桑行错愕,这是个什么毛病啊,若说一国公主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那是情理之中,可是这个从小嗜酒,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女子。 “嗯,”司徒毅点点头,“你知道本王用在洛萍和肖韵身上的灌水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吗? ” 忽然一下子话题跳跃这么快,桑行都有点根本上,但是想着司徒毅正说着祁溪,忽然又提到那让人肝颤的刑法,不由得就联想到了祁溪的身上,便试探着道:“难道是和祁溪有关?” “没错。”司徒毅点点头,“我童年时在召陵皇宫生活,根本没有同龄的玩伴,母妃虽然日日与我在一起,但她对我的要求严格,一直是词严令色,让我不敢有半分亲近。有一年春天,我被准许随召陵皇室成员出宫踏青,游玩的路上捡到一只受伤的雪獒。” “因为不忍心看雪獒死在路边,我便请求当时负责踏青之行的乾国摄政王,请他准许我将雪獒带回。摄政王在政治外交上虽然手腕强硬,但心底还算慈善,就同意了我的请求。” “我便顺利的将雪獒带回了皇宫,并且治好了它身上的伤,从那之后的一年多时光里,那只雪獒一直陪着我。”司徒毅眸光深深,似乎陷入了久远之前的回忆。 没有人知道,在那段难熬痛苦的冷宫岁月里,那只雪獒的陪伴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后来呢?”对于司徒毅的过往,桑行了解的不多,今日好不容易听他提起一次,她的兴致也就格外的高,不过司徒毅一停住,桑行心中就已经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年之后,那只雪獒因为护着我,而伤了四公主祁溪,祁溪当场就命人将雪獒拿住,用充水的方式活活将雪獒胀死了,之后还用醇酒将雪獒的尸体 炖了,分给了她宫中的宫人。” 司徒毅长睫轻垂,情绪虽然平静,声音中却仍旧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颤抖。 可想而知,当年这只雪獒的离去,对年少时候的司徒毅有多么大的冲击。 桑行一时之间愣住,她没有想到这样残忍的刑法,竟然会出自一位公主,而且那时候的司徒毅既然年纪不大,且还没有开始习武,可想而知,祁溪应该也没有多大,怎么就会使出这么阴毒的招数,真是令人发指。 睨着司徒毅那微带落寞的样子,桑行张了张口,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安慰一下司徒毅,一不小心,又提到了他的伤心往事。 这种时候,她真的特别想穿梭回到那一段时光,用自己的力量去好好的保护那时候小小的他,可是……这也只能想一想。 “扯远了。”在桑行还未出声之前,司徒毅又倏然敛去眸中情绪,平静沉稳的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祁溪没有心疾,祁宿却偏偏说他丢了一张为祁溪所寻的治疗心疾的药方,可想而知,这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借口?”桑行微微皱眉,“他要借口做什么?既然没丢药方,却让你帮忙寻找,难道是刻意想为难你吗?” 见他没有再提及那只雪獒的意思,桑行也就自然的绕过那个话题,不过心头却紧紧地记住了祁溪这个名字。 司徒毅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了一抹了然“你不必担心,他不至于会为难本王的,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什 么药方,也不是本王,所以不会有任何事。你有这个时间,还是应该好好想一想以后怎么面对皇上,怎么面对太后,现在他们两个人对你的成见可是都不小。” 一提到这个桑行就头大,忍不住斜睨了司徒毅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你忽然请皇上赐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一个太后就够我手忙脚乱了,再加上一个皇上,你是觉得我太过清闲了吗?” “有本王在,你怕什么。”司徒毅朝着侍立在门口的侍女招了招手,又让她换了一壶新茶。 桑行是在信王府用过早膳之后回到御都府的,御都府里有只剩下她一个主子,一切好像都变回了从前的样子,一切却又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依着帝王司徒羽的脾气,桑行想着,自己今日没有上朝,又是司徒毅帮忙告假,帝王今日定然会宣旨召她进宫,或者让李执来传个口谕什么的。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帝王没有来找她,太后也没有来找她,一切都是那么的风平浪静,只是谁也猜不透这风平浪静下掩盖的,到底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桑行走了之后,司徒毅独自在窗前站了好长时间。 他没有告诉桑行,虽然祁溪没有心疾,但是他的身边却有一个患有心疾的砚心,祁宿的说丢失的那张药方,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可他能确定,祁宿绝对是为了砚心而来。 他也没有告诉桑行,南禅寺里捡到的那幅画,他的 确是感到熟悉,但并不是因为画上的内容,而是那张画的画风,刚开始他就觉得莫名熟悉,拿回来又看了两遍之后,他就知道为何熟悉。 可是,这又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明明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死了,怎么会忽然出来作画呢?这画明明就是新作的。 心绪有些乱了。 第二天,桑行正常的去上朝,高坐上的帝王面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也并没有多看桑行一眼,一如往常。 司徒毅昨日已经禀报股对洛萍审讯的结果,将那一处隐秘的南禅寺上报给了帝王,帝王派人去查抄,南禅寺自然也就和桑行二人前去的时候一样,人去寺空,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线索就到这里断了,帝王也没有什么办法,这件事情也就暂时只能这样悬着。 桑行不知道司徒毅有没有把天葬十三门的事情上报,更不知道司徒毅有没有告诉帝王,那个天葬十三的中的老三就叫银蛮。单看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应该是没有吧。 不过,也不好说,依帝王和银蛮的感情,就算是明知道银蛮是来做刺客的,帝王还能把人给放了呢,更何况他们这次的目标是她,帝王又怎么会因为她而把银蛮拖下水呢? 容不得桑行在一边七想八想,朝堂上便掀开了一波热烈的讨论,因为快到送冬节了,召陵这边天气寒冷,冰雪融化的都比较晚,所以每年送冬节的时候,趁着冰雪未融,召陵皇宫里都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冰上活动。 第三百零四章 不是捉刀 今年的送冬节恰好赶在六公主的订婚**之后,乾国太子祁宿尚未离开,必定也在受邀出席之列,而乾国太子一次参加,这次冰上活动就升级到了国与国交锋的阵仗上,决不能让乾国看了笑话。 所以,有大半个早朝,大家都在讨论这次冰上活动该出点什么新鲜花样,能够让召陵在见多识广的乾国太子面前一展国威。 大家既然都讨论,桑行自是也不得闲,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旁边的大臣聊着天。 到最后的时候,帝王见众人讨论的效果似乎还不错,就让众臣将自己的建议都写到奏折上,呈上来之后,再由他和负责本次冰上活动的御史台台主慕千识一起,从里面挑出几个合适的。 帝王这样吩咐,众人自然是没有任何的意见。 散了早朝,桑行还未出金銮殿,就被李执给喊住了,桑行不用回头,就知道肯定是帝王要找她,她就说嘛,帝王就算再沉得住气,也还是有要跟她算账的一天。 桑行抬眸看了一眼正在门口等她的司徒毅,司徒毅也听到了李执喊桑行的声音,同样举目朝这边看过来。 两人目光对视的须臾,桑行用眼神告诉他,先不必等她了,帝王喊她,不一定又要到什么时候。 司徒毅星眸一动,抿了抿唇,紧绷着一张俊脸,一个字也没说,转身走了。 李执站在桑行身后,看着门口拾步而去的司徒毅,有点意味莫名地说了一句:“皇 上可真是料事如神。” “公公说什么?” 桑行转过头来,没有听懂李执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哦,老奴是说皇上猜的可真准。”李执狭长的眼睛一眯,眸光落在桑行身上,尖声细嗓道。 “敢问公公,皇上说了什么?”抱着一点好奇心,桑行一边跟着李执往前走,一边语气浅浅地问道。 “皇上说,信王殿下若不是和都尉一起下朝离开,就肯定在等着都尉,老奴一让都尉留下来,都尉肯定会让信王先回去。” 桑行嘴角抽了抽,一时间她还真不知道该接个什么才好,帝王既是吩咐李执喊她,又怎么会和李执说这些,这分明就是让李执故意说个她听,提醒她,昨日的事情他可是一点一点都没忘,她和司徒毅的那些事情,都落在他司徒羽的眼里。 没多大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龙毓宫,李执在龙毓宫的门口停下,朝着大门对桑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桑行知道帝王就在里面,便拾步走了进去。 很少见的,那一抹明黄色身影虽然仍旧是出现在那奏折堆积如山的龙案后面,但是这一次,帝王却不是坐着的,而是站着,左手负与背后,右手执着一只画笔,垂眉低目的在桌案上的纸上画着什么。 女式的衣裙不同于男式,下跪的时候没有衣摆可撩,而且女子下跪的方式和男子也有很大的不同,一时之间,桑行还真是有些难以适应。 纤手提了裙 子,刚准备做出撩衣摆的动作,一低头,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是裙衫,桑行莞尔,笑自己的愚笨。 赶忙改了动作,拂了裙裾,在金砖地面上跪下叩首,“微臣参见皇上。” “嗯?你来啦?快起来!”帝王从书画中抬起头,看到是她,俊秀了眉眼一动,勾起浅浅的笑意,似乎一派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样倒搞得桑行有些惊愕了,以前她犯错或者惹帝王生气的时候,帝王都喜欢不理她,直接把她晾在那里,或者是对着她发火,怎么这一次,还笑脸相迎?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没有生她的气?不可能啊!他让她暗中除掉司徒毅,她不但不帮忙,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司徒毅越走越近。 司徒毅又在朝堂之上公开请求赐婚,还说她怀了身孕,这帝王司徒羽要是 不生气岂不是太邪乎了,这不可能,她不信。 桑行犹自在错愕中不敢相信,龙案前的帝王已经将毛笔放在了笔搁上,朝着桑行招了招手,“快过来,朕听说你前些日子还叫慕晓作画呢,想来画技必定不错,朕昨日画了一幅画,你快过来瞧一瞧,品鉴一下。” 咦?她的画技不错?让她品鉴画?有没有搞错啊!还是这是帝王换了另一种惩罚她的手法。 她的画技可是还停留在十年前的水平呢。 上次慕晓找她没完全找个理由进出御都府,让她辨认他带来的那副画像,根本就和品鉴画作 没有任何关系好吗? 可是,帝王已经一脸高兴的这么说了,桑行就算再为难,也只能应着头皮上,不然上一个问题还没有解决,她却再次惹得皇帝不高兴就不好了。 挺身从地上站起,桑行顺手轻抚了一下裙衫上的尘灰,拾步朝着龙案走了过去。 “微臣的品画技术着实有限,如果一会儿不小心说了什么让皇上不开心的话,还望皇上海涵。”桑行站在龙案边,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帝王司徒羽却看着她勾唇轻笑,“这儿只有咱们君臣两个,不必拘泥那么多,画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朕希望你有话直说。” 司徒羽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一闪灿动的眼睛明明灭灭的落在桑行的侧脸上,她脸小巧而白皙,五官挺立,正脸已经是风华万千,侧脸却好像比正脸更美了几分,高挺的鼻梁,微翘的嘴唇,每一处,显示着桑行的美丽动人。 桑行听着司徒羽的最后一句话,总觉得好像是话里有话的样子,不过眸光刚一落到桌案上摊开的那幅画上,她就没有心思再去深究了。 瞳孔一缩,桑行震惊起来,“这幅画是皇上画的?”桑行认真的将这幅画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转眸望向司徒羽。 “怎么?你是被朕的画工给惊异到了吗?”司徒羽望着她那一脸震惊的样子,眸色意味不明,却明显带着开玩笑的口吻。 “皇上的画工的确了得,微臣甚是敬佩, 只是这幅画真的是皇上画的吗?”桑行漫不经心的恭维了一句,仍旧关心着自己关心的问题,这幅画怎么可能会是皇帝画的,如果是他画的,那岂不是…… 桑行惴惴不安地猜测着,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这么多年,他虽然骗过自己,但自己对他的付出却始终是真心真意的,她真的很不希望他们走上对立的两面,更不希望司徒羽耍阴招来对付她。 此刻,她真的特别的希望从司徒羽的嘴里说出否定的答案。 然而,司徒羽嘴角微弯,眉眼中带着丝丝地受伤,“桑行,朕在你的眼里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人吗?做一幅画,都还要找人捉刀?” 不是啊!桑行感觉自己有点解释不清的意思,她说的根本就不是捉刀的问题好吗? 前天夜里,第一次见到这幅画,问她熟悉不熟悉,她说天下的山水画长得都差不多,那幅废画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是今日,她果然有了熟悉的感觉,没错,司徒羽画的这幅山水画和前夜她在南禅寺见到的那一幅一模一样,只是那一幅在某一处被弄脏了,而这一幅则是完好的。 只是,这让她该怎么相信,心里很乱,这幅画既然是司徒羽画的,那是不是说明,南禅寺的那人就是司徒羽? 天葬十三门背后的主子是司徒羽,揭开她女人身份的是司徒羽,银蛮所效忠的人也是司徒羽,如果是,这个骗局可就太大了。 第三百零五章 给我来一个司徒毅 银蛮若从始至终都是司徒羽的人,那之前的那场刺杀就是假的,是司徒羽自导自演的一场戏,银蛮骗她,顾北烟骗她,他们所有人,把她当猴子一样耍的团团转。 如此一来,司徒羽是不是知道顾北烟现在还活着? 而这一次,她女儿的身份,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但司徒羽偏偏就是那其中之一,戳穿她的身份,又在危急的当口将她救下来,是要换取她的感激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好像置身于一张巨网中,她看不到方向,也触摸不到真实,只感觉到这张网越收越紧。 桑行彻底的蒙了,她现在都有点搞不明白,身边的这些人到底谁说的话是真的,谁说的话又是假的。 睨着桑行惊变的脸色,司徒羽眉目一动,捉住桑行微凉的手,裹在掌心,关切问她,“脸色忽然这么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朕给你传太医。” “不用了,微臣没事。”桑行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司徒羽的掌心抽回,内心深处却久久地难以平静。 司徒羽微抿了薄唇,没再说什么。 桑行再次垂眸去看这幅画,心绪却怎么也宁静不下来,那山、那水,她愣是一寸也看不到心里去。 更让桑行觉得不安和奇怪的是,这一次,从头到尾,司徒羽都没有对她发任何的脾气,只是和交流了一些书画上的问题,其他的一概未说,关于司徒毅,关于太后,更是只字 未提。 司徒羽不说,桑行更是不会去触碰,只是这些事情都会变成两个人心里的结,不去解它,却并不代表它不在。 从宫里出来,桑行一路上心绪难平,本来想去找司徒毅商量一下,可转念一想,司徒羽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此刻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她虽然是御都府的都尉,但是御都府的那些人效忠的可都是帝王,只要帝王令下,完全是可以越过她这个都尉行事的。 谁知道帝王现在对她抱的是什么心思,万一她的身边有隐卫跟着,这样从宫里一出来直接贸然去找司徒毅,帝王会不会猜到她已经知道了帝王就是那个背后的主子,然后对她和司徒毅下手? 虽只是这样猜测,但桑行觉得还是谨慎为妙,所以一出皇宫,她哪儿也没去,就直接回了御都府,奔入自己的厢房。 掩了门,桑行偷偷地唤景止给自己找了一身丫鬟的服装,之前顾北烟给她的遮颜砂还有剩下一些。 桑行乔装打扮了一下,就从房间里的密道出了门。 景止给桑行找好了丫鬟服装送过来之后,就一直守在门口,等约莫半个时辰,却不见里面有动静,忍不住心下好奇。 微微侧了身子,景止将耳朵贴在木格门上,听里面的声音,凝神听了好一会儿,里面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都尉大人?”景止试探着叫了一声,无人应答。 “都尉大人?”景止又叫了第二声, 里面仍旧是没有任何声音。 景止耐不住,抬手轻推了推门,推不动,门是从里面拴上的。 人应该是在里面的啊,怎么会没有任何声响,叫着也没有任何反应,让她帮忙找一身丫鬟服,必定是有事,而且绝不会是什么正经事,不然放着自己好端端地都尉不做,假扮什么丫鬟? 伸出手指蘸了一点唾液,将窗户格子上的窗纸濡湿,捅出一个小孔,透过小孔朝里看,里面果真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景止一直呆拙痴愚眼中一抹精光闪过,快速的回头审视了一下周围的动静,见没有任何异常,她一抬腿,就从脚下的绣鞋中拔出一把利刃,熟稔的反手将利刃插在门缝中间,将里面的门栓打开。 闪身进去,又快速的把门关上,视线逡巡了一圈,果然没人,看来是从其他的出口出去了,这屋子里定然是有密道的。 景止莲步轻移,机敏地搜索着这个屋子的角角落落,却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甚至都没有找到密道的入口。 就在她有些失望的时候,眼梢忽然瞟过桑行的床榻。 眸光一闪,她朝着床榻走了过去,刚走到床前,还未有进一步的动作,门外忽然传来秀云的声音:“景止,景止,你在哪儿呢?” 景止眉心一凛,抬头扫了一眼桑行的厢房,继而快速的朝着后窗的方向跑了过去。 桑行费尽心力的避开御都府的眼线,从御都府跑出来, 走在大街上,可算松了一口气,心情也放松了许多,心中悬着的事情也就没有刚才那般焦虑了。 反正她没有别的事情,也很久没有这样跑出来在大街上透口气了,桑行索性一路往信王府走着,一路闲逛着大街。 要说这召陵帝都可真是热闹,身边人来人往,又是形形**,没了皇宫中的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息。 “姑娘,买个面人吧,咱这可是绝门手艺,捏的不像不要钱。”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桑行讶然转眸,“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对啊,姑娘,一看你就是大户人家的人,这一个面人很便宜的,而且你想要什么都能给你捏出来。”捏面人的老人家热络的说道。 “是吗?”桑行眉眼一弯,听他这么一说,登时来了兴致,凑上前去,“你能给我来一个司徒毅吗?” “啊?”捏面人的老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桑行瞧见他的反应,才想起来是自己最近喊司徒毅的名字喊顺嘴了,竟然忘了,位高权重的人是不能随便喊名字的,尤其是像司徒毅这样一个在帝都闻名的人物,她一个小小的丫鬟,直接喊名字,不吓到人家才怪。 “不好意思,是信王殿下,你能帮我捏一个信王殿下吗?”桑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重新将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 “可是,老朽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没见过信王殿下长什么样子 呢 。”老人家为难的说道。 桑行就有点郁闷了,呃……这怎么办?总不能把司徒毅特地拉过来,让人家现捏吧?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算了,你就捏一个我吧。”看着这个摊位前冷落的生意,捏不成司徒毅,虽然桑行已经不大想要了,但是看到老人家期盼的眼神,桑行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失望,何况一个面人,本来也就没多少钱。 “好嘞,姑娘,你稍等一会儿。”老人家爽快的应道,说着手中已经开始行动。 付了钱,手中拿着那个长得并不想自己的“自己”,桑行的心情说不出的愉悦,眼睛看着面人,竟然没有注意到有人从自己旁边走过去。 一个不小心,桑行就将那人撞了一下。 “哎呦!”桑行听到一个女子的惊呼声,微踉着稳住身子,心中登时愧疚不安,看女子被撞到在地,桑行赶快伸手去扶。 一边将女子扶起,一边忙不迭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桑行一手捏着面人,一手去扶女子。 “你是没长眼还是眼瞎了,本小姐这么大的人你看不到吗?怎么走路的,撞坏了本小姐你赔的起吗?”女子刚才地上站起来,就对着桑行连珠炮似的轰炸了起来。 桑行一愣,这声音怎么听着如此的耳熟呢? 抬眸一看,娘嘞,这个纷扰的红尘怎么就这么小,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子,可不就是慕府的慕盈吗? 今天撞了她算是倒了霉了。 第三百零六章 本公子记住了 桑行还在这边兀自感叹自己糟糕的运气,那边慕盈见桑行不说话,本来心情就不佳,此刻就更加的愤怒了。 瞥了一眼桑行的穿着打扮,姿态高傲道:“你是谁家的丫鬟?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也敢跑出来冲撞本小姐。” “那个慕小姐,不好意思,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你看你有没有伤着,要不我送你去医馆吧?”到底是理亏,桑行并不想惹事,也就没理会慕盈之前的那番话,而是好心的建议道。 桑行说着,抬手去扶慕盈。 慕盈却并不领情,用力的甩袖一挥,不但打开了桑行的手,还将桑行手中的面人都给打飞了。 瞥了一眼被打飞在地的面人,慕盈冷笑道:“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就凭你,也配扶着本小姐?本小姐今日的心情全被你给破坏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让他亲自给本小姐登门道歉,否则这件事情没完。” 桑行一看这架势,算是明白了,慕盈虽然摔了一下,但是应该没伤着,不然哪里还有功夫在这儿故意找茬? 呵,不知道拿到倒霉到家的王八蛋招惹的慕盈,搞得慕盈把火都撒到她的身上了,不愿多做纠缠,桑行干脆鞠了鞠身子,莞尔一笑,“好,奴婢知道了,回去就让主子去登门道歉。” 慕盈一愣,倒是没想到桑行会应得这么快,而且这不只是一个丫鬟吗?怎么听她这话的意思,好像她还让指使她的主人一样呢? 转念一向,或许这不过是个这个丫头的推辞,她现在放了人,这丫头转脸跑了,她上哪儿找人去? “你知道到本小姐是谁吗?”慕盈眯了眯眼眸,打量起眼前这个丫鬟装有些熟悉的人,却始终没想起来是哪个府上的丫鬟装。 桑行真想说一句,就你那张冤家路窄的脸,化成灰本姑娘都认得,不过她现在还得装出一副谦卑的模样,不然她想摆脱慕盈恐怕就有些困难了。 “您不是慕府的慕小姐吗?奴婢早就听说过慕小姐的大名,所以一定不会让主子登错门的。”桑行笑着说道。 “小姐,你看,奴婢就说吧,小姐在京城也是很有名望,哪像刚才那个家丁说的,没听过小姐的大名,那是他孤陋寡闻。”一旁的春兰捡着机会,赶紧略带讨好的接过话头。 这也是慕盈心情不好的一个重要原因。 本来,她今天的心情很不错的,连续一个多月未见到秦歌,也没听到有关秦歌的任何消息,她就有些相思难耐了。 鼓了好几天的勇气,她终于决定放下矜持,大着胆子带春兰来京城的逍遥阁分阁碰碰运气,万一秦歌真的在这里,他们能见上一面呢。 然,她根本就没有进的了逍遥阁分阁的大门,她刚一说自己是来找秦歌的,守门的就问她有没有什么预约函,她说没有,但是她是秦歌的朋友,是慕府的大小姐。 那守门的没听完就直接把她轰走了,说 什么慕府的大小姐,听都没听过,他主子早就吩咐了,凡是没有预约函,又不是特别必要见的人,这段时间一概不见。 此后,任她和春兰怎么说,那看门的就是牛气哄哄的不让她进,真真是要把她气死了,她慕盈的知名度就这么低吗?街上随便一个路人恨不得都知道丞相家的千金叶蓁,怎么就能不知道她慕盈,这太让她失衡了。 偏偏,她们离开逍遥阁分阁没多久,就被这个倒霉的丫鬟给撞了,她正心情不佳的,能不把火气都撒到无辜的桑行身上吗? 可是桑行倒也算会说话,无意中竟然还戳中慕盈的心坎。 被春兰这么一说,慕盈失衡的心总算拉回一点,未见到心上的人失落情绪也稍稍平复一些,“嗯,算你还有眼观,你是哪个府上的丫鬟啊?什么时候本小姐见到了你的主子,也好好地跟他说一说,让他奖赏你一下。” 桑行心下暗笑,我自己奖赏自己还用你来说啊,但她看出慕盈心情稍霁,知道想要摆脱慕盈的纠缠就应该不难了。 想着慕盈和自己有过节,若说自己是御都府的,估计慕盈反而不会那么容易的放过她,索性随便编纂一个好了,反正她一会儿就走,这张脸一擦,慕盈想找她都找不到。 张了张口,她刚打算回答慕盈的问题,可是还没有出声,身后骤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嘶鸣,紧接着是一个少年的惊慌失措的叫声。 桑行 一回头,眸光触及,就看到一个少年站在大街中央,迎面一匹高头大马疾驰而来。 马上的人惊然勒紧缰绳,但马蹄还是不受控制的朝着已经傻掉的少年踩去。 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思考,桑行身子一跃,飞速的朝着马蹄下的少年而去,双手抱着少年的腰身不顾一切地旋开的瞬间,马蹄堪堪落下。 而桑行和那衣衫破旧的少年则双双跌倒在地。 “你还好吗?”关切的眼睛透过层层光影,照在少年的苍白瘦弱的脸上,也似穿过了二十年的沧海桑田,照在了马上人的脸上。 眼前恍然见变成一片苍茫,一把红伞映入眼帘,伞下是女子关切凝烟的水眸,而女子的脸却变得模糊不清,似想念的人,又似眼前的这个小丫头。 “二哥,你怎么来了?” 刚才桑行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慕盈先是一惊,待桑行二人倒地,她看清楚了马上的人,又忍不住惊讶的迎上去。 这骑马的不是别人,正是慕千晓。 慕千晓错乱的思绪被打断,扭头看向慕盈,清罹的面容上表情全无,“与你无关。” 张口就碰了一鼻子灰,慕盈落得个没趣,又拾眸转向桑行和那个落魄少年的方向。 桑行将少年扶起来,好在少年并无大碍,她也就放心了,正要扬眸看一下是谁这么张狂,在京城的大街上也敢把骑得这么快。 但她还没有来得及扫一眼呢,就听到慕盈叫二哥的声音,心 下咯噔一跳,今儿怎么就这么不巧,好不容易偷偷摸摸地出个门,一出门还碰上慕氏兄妹。 不对,是不是不应该说慕氏兄妹,而应该说慕氏叔侄?毕竟慕千晓真正的身份是慕千识的弟弟,可不就是慕盈的叔叔了? “受伤了吗?” 头顶传来慕千晓的声音,桑行微微一怔,本能的抬起头来看向慕千晓,站在她身边的少年亦是。 “我没事。”少年看慕千晓一身非富即贵的打扮,显然是有些胆怯,连忙懦懦的回答慕千晓的问题。 “嗯,你呢?”慕千晓看着桑行,其实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是在看着桑行。 桑行眼波动了动,她很意外,慕千晓会停下来这样问。 因为慕千晓把马赶得那么快,显然是有急事要去做,依着他的性格,别说没撞到了,就算是撞到人了,一走了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他停下来这个关心的问他们两人,就有些奇怪了。 “我也没事。”桑行摇了摇头,“不过城内人多,公子以后在城内骑马还是慢一点比较好。” “嗯,本公子记住了,你们没事就好,本公子还有急事要处理,就先走了。”慕千晓接着桑行的话,大手一提马缰,调转马头,朝着桑行他们对着的方向离去。 而且,慕千晓驱马的速度明显放慢了许多,使得路上的行人都来得及躲避。 “你们认识?”慕盈好奇的凑过来,她还没见过她的二哥这么好说话过呢。 第三百零七章 会是皇上 就算是对她父亲,她二哥也一直都是嚣张任性,有些时候甚至还会出言顶撞,这样好声好气的听话的样子,她真是一次也没见过,而而对方竟然还是一个小丫鬟。 对于慕盈的疑问,当事人桑行同样是一脸的懵逼,她也有点没摸清楚状况,其实她刚刚就是觉得慕千晓在城里骑马还这么快,未免太过张狂,伤人的可能性太大,让她心里很不爽,所以就随口那么一说,还真的是没有想过慕千晓会回应她,还那么好说话的一口答应。 现在是她在做梦,还是慕千晓在做梦? 不管怎样,反正她现在需要赶快脱身去找司徒毅了,省的一会儿再出什么变故。 懒得和慕盈解释那么多,桑行弯唇一笑:“也不是特别熟,普通朋友而已。慕小姐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会。” 说完,也不等慕盈回答,桑行转身就走,等到慕盈和那落魄少年反应过来的时候,桑行已经走出好长一段距离了。 慕盈刚想喊桑行,桑行却快速的转了一个弯,留下慕盈满心奇怪的站在街上。她都没有来得及问问这个奇怪的丫鬟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丫鬟呢。 桑行站在一处墙根儿后,偷偷瞥见慕盈转身离开,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现在最不喜欢地就是招惹上慕家的人,那简直就是一个比一个的难缠。 转身,桑行拾步朝信王府走去。 虽然易了容,但是身上有御都府的腰牌,在守门的家丁 通报之后,桑行很容易就进入了信王府。 桑行被司徒毅的亲随带到书房的时候,司徒毅正在书房里和陈旸讲着什么。 带路的随从在禀报了一声之后就退了出去,桑行站在书房大厅的中央,司徒毅只在她进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和陈旸讲解着桌案上的图纸。 司徒毅既不让座,也不理她,桑行站了一会儿就站不住了,她先是跑到司徒毅的大书桌旁边坐了一会儿,随手翻了翻书桌上的几本书籍,可惜太枯燥,她一本都看不下去。 后来又起身在书房里瞎溜达,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瞅瞅那儿。 陈旸被桑行的动静惊扰,皱着眉头,这个没规没矩的丫鬟不知道桑都尉是从哪里买来的,难道就不知道在别人的家里随意走动,未经允许翻看别人的东西是很不礼貌的吗? 几次想要出声制止,却又都被司徒毅无声的眼神给止住了。 终于,司徒毅将图纸详细的给陈旸解释完毕,陈旸拿着图纸共境地退出去,临走还瞪了正在翻阅一本书的桑行一眼。 “你喜欢看这种书吗?”司徒毅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桑行的背后,俊逸的眉眼轻垂,透过桑行的肩膀,视线落在桑行正在看的那本书上,那是一本记载少见的疑难杂症的一本书。 桑行被吓了一跳,错愕的回过头来,就看到司徒毅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赶紧将手中的书放回到书架上,“没,我就是 闲得无聊。” 话一出口,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她现在是改变了样貌的,按理说司徒毅应该是没有见过她现在这张脸,可是司徒毅的反应,怎么就一点都不惊奇呢?难道他一开始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不对啊,他怎么会那么厉害,顾北烟的遮颜砂可是特别好用的,若不是知道镜子里的那张脸是自己变换过的,桑行觉得自己恐怕都认不出自己现在样子,这个家伙怎么可能一猜就中。 但他若是没有认出来,又怎么可能会不声不响的任由她在他大的书房里乱翻? “你……你是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我吗?”桑行的话问的有些拗口,但是她知道司徒毅应该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嗯,也不是一开始,侍卫通报的时候本王就不知道,还以为是你派了人过来,但是你一进屋的时候,本王就知道了。”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桑行这就感觉奇怪了,她记得她刚进屋的时候可是很规矩的,什么也没做,一直在大厅里站着等着,后来是实在站不住了才会乱跑的。 “本王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一种感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每次你一出现,那种感觉就会随之而来。”司徒毅说的有些玄乎,桑行却睁大了眼睛,很认真的听着。 “打扮成这样跑过来,你是想本王了吗?”司徒毅星眸轻凝,含笑看着她。 “少臭美,”桑行撇了撇嘴,“被你一打断,害得我差点把正事都 给忘了。” “什么正事?”司徒毅随随问着,一边扯了她的手,拉着她走到椅子边,,让她坐下,又提了茶壶,撞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送到她面前。 “你前天在南禅寺的时候不是问我看到那幅山水画有没有熟悉的感觉吗?”桑行迫不及待地说。 “本王记得,你说山水画长得都差不多。”司徒毅眉梢轻扬,语调漫不经心,语音中却慢慢都是揶揄的味道。 桑行就知道,这个死男人是在嘲笑她才疏学浅,说话粗陋了,哼,好女不跟臭男都,她才不要和这个小气的男人一般见识呢。 桑行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的神情,好像没听懂男人刚刚是在调侃她的意思:“我告诉你,我今天有那种熟悉的感觉了。” 桑行一本正经的说着,司徒毅却忍不住笑了。 “这种感觉还能忽然产生吗?” “怎么不能?”桑行说的理直气壮,义正言辞,“我前天看过,今天再看一遍,可不就熟悉了吗?” 如愿的看到司徒毅俊美薄削的唇角抽了抽,桑行抿着唇笑了。 “又在寻本王开心。”司徒毅一脸无奈的轻摇了摇头,抬手在桑行的鼻尖上刮了一下,他真是不知道该拿这个女人如何是好,她这个对“熟悉感”三个字的解释,也真的是满分了。 “嘻嘻,”桑行仍旧笑着,小脑袋一倾,抵在司徒毅的肩膀上,笑了一会儿,才终于绷住脸站好了,“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现在和你说 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见她忽然严肃,司徒毅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未语,星眸深深浅浅地凝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我现在知道那幅画是谁画的了,我今天在宫里又见到了那幅画。”桑行言简意赅的说明情况。 司徒毅眸光一错,眸中闪过一片光芒,“你说真的吗?你见到了那幅画,是谁画的?” 还从未见过司徒毅如此紧张激动的样子,桑行微感诧异,翦瞳若水,“那幅画我是在龙毓宫见到的,画那幅画的人……”桑行一顿,似是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画那幅画的人,是皇上。” “什么?皇上?你确定吗?”司徒毅的吃惊不是一点点,他很少见到司徒羽的书画,不过印象中,司徒羽的作画风格好像和那人差的多了吧。 “我当然确定。”桑行对于自己的被否决表示出抗议。“皇上今日把我单独留下,为的就是让我品鉴那幅画,说说那幅画的优缺点是什么。皇上亲口说没有人捉刀,这种事情,难道皇上还要骗我不成?” “本王没有说皇上骗你,只有有些没想到,这幅画的作者竟然会是皇上。你有没有想过,这幅画一旦是皇上画的,又意味着什么。” 桑行没有说话,她自然是想过,正是因为想过,所以才会觉得不敢相信,觉得无措,也是正是因为无措,她才会过来找司徒毅,希望司徒毅至少能帮她分析一下。 “那你觉得呢?会是皇上?”桑行忧心忡忡。 第三百零八章 把晋柔交出来 “这件事情疑点太多,本王也不好妄下定论。如果事情真的是皇上做的,那么他一定知道南禅寺里有这幅画,他也知道你去过南禅寺,为什么还要拿出一幅相同的画来让你品鉴?这样做太可疑,风险也太大,而且你看不出有什么目的。” 司徒毅说的,她也不是没有想到,可是事情偏偏就是这样发展,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桑行微拢了眉心。 “静观其变。”这一次司徒毅只回答了四个字。 “敌在暗,我在明,这好像跟坐以待毙也没什么区别吧。”桑行小声的嘟囔着。 “不然呢?”司徒毅似是完全没有桑行的忧心,一边和桑行说着话,一边整理着桌上被桑行弄乱的书籍。 桑行一只手肘托着脸颊,靠在书桌上,端起司徒毅给她到的茶,轻轻地啜了一口,想想也对,他们不知道对方的动机是什么,但是对方的目的若是没有达到,就一定还会采取下一步的动作。 “哎,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桑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 司徒毅瞥了她一眼,轻勾了唇角,什么也没有说。 龙毓宫,在桑行离开之后,帝王面对着这那幅自己新作的画,沉默了良久。忽然,他站起身,走向殿内的一个储物柜旁边,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卷轴。 重新将柜门阖上,帝王拿着卷轴又走回桌案旁,将手中的卷轴在桌案上打开,这幅画与自己先前画 的那幅画两相对比,除了墨色陈旧程度不同,其他的几乎别无二致。 “这幅画,到底是什么意思?”凝着两幅画,司徒羽喃喃自语。 桑行是将脸上的遮颜砂洗掉,恢复了一身正常装扮才回御都府的,她出来的时候是避开了眼线的,一身丫鬟装 ,躲躲藏藏的,还挺麻烦,也挺危险。 反正已经见过司徒毅了,就算她现在正常装扮回府,被御都府的守卫认出来觉得奇怪,也没有关系了,总比再穿着一身丫鬟装,走到哪儿都受人盘查的比较好。 桑行抬腿迈进御都府的大门,正好碰到出来寻找她的秀云和清苑从里面走出来。 “都尉,你去哪儿了,可急死我们了,一直以为你在府上呢,可是找了您半天也没找到。”清越一看到桑行,就马上迎了上来。 偷偷跑的,能让你们知道吗?桑行眼波动了动,走到二人身边,看二人一头的大汉,忍不住奇怪道:“怎么?这么急着找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慕府的二公子来了,一直在花厅里等着都尉呢?”趁着清苑喘气儿还未匀称的空档,秀云慌忙解释道。 慕千晓?他来做什么?他们最近好像并没有什么利益交集吧,心下疑惑,桑行还是很快的迈步朝着花厅走去。 “恭贺桑都尉右迁之喜。”抬眼睨见桑行走进来,慕千晓抿了一口茶水,不咸不淡的说道,虽是说着恭喜,神态却是特别的随意。 桑行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看慕 千晓这衣服狂妄样子,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朝着秀云和清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桑心拂了裙裾,坐在慕千晓对面。 虽已是恢复了一身的女装,但桑行的威仪气态丝毫不减,举手投足之间反而更添了几分韵味。 “都是明白人,慕公子何必再说这些有的没的,直说吧,你找本都尉做什么?” “桑都尉够爽快,本公子要是再绕弯子,倒是显得本公子太过拘谨了。”慕千晓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清冽的眸子这才正看向桑行。 “你可还记得你欠本公子一个人情?” 桑行眼波动了动,想他说的是上次送解药的事情,遂点了点头。 “很好,本公子相信桑都尉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本公子想用这份人情,从是桑都尉手里换一个人。” 换人?她手里有什么重要的人吗?值得慕千晓去换?桑行无声的讶然,心底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家伙说的换人,不会是换她吧,瞧他那一副一看就有阴谋的脸上,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前日慕千识忽然在金銮殿上说太后已经将她赐婚给慕千晓,就把她吓个半死了。 想想都觉得可怕,这个男人可是她母亲喜欢的人,差着辈分呢,就被这么乱点鸳鸯谱,也好在司徒毅早一步向帝王请求了赐婚,不然要是让慕千识或者太后先开口,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个家伙今天来,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一颗心砰砰地乱跳, 正在桑行想着慕千晓若是要她来还这个人情,她该怎么找个说辞拒绝。那边,慕千晓见她一直不说话,以为她是猜到了什么,不愿交出来,便继续说下去。 “本公子要你把晋柔交出来。”慕千晓的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有力。 “噗!” 桑行刚准备喝口水压压惊,听慕千晓这么说,真的是忍不住一口水喷出来,都没顾得上将嘴角残留的茶水拭去,她一脸震惊的看着慕千晓,“你说什么?” “本公子要你把晋柔交出来。” 慕千晓见她震撼的举动,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个叫晋柔的女子,肯定是在她的手上。 桑行犹自不敢相信,微扬了眉头,“你是说桑婉婷的女儿晋柔,在我的手上?” “桑都尉刚才还说自己是明白人,现在又何必装糊涂?”慕千晓嗤笑,显然对桑行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做法很是不屑,不觉得打脸吗? 桑行就真的是尴尬了,她以为慕千晓会让她答应太后赐婚的事情,没想到是她自作多情,可是慕千晓让她交出晋柔,晋柔可不就是她自己吗?这让她怎么交? 心绪起伏万千,桑行哭笑不得,“慕公子,你怎么就能确定晋柔是在我这儿呢?” 也不知道这个残忍疯狂的男人是从那儿听到的消息,怎么就把目标锁定到她这里了呢? “就知道你会否认。”慕千晓满面的意料之中,他不疾不徐地将大手探入自己的袍袖,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抖 开,展示给桑行看,“还认识吗?” 一方素帕,青莲色的蝴蝶,鲜红的樱桃,翩翩欲飞,这是从叶蓁那里得来的那个手帕,她当然认识。 桑行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不知道这个帕子怎么就和晋柔在她这里有关系了,如果慕千晓是怀疑晋柔拿着这方帕子,而后被人夺了去,那不是应该去找叶蓁吗?找她做什么? 疑惑未解,慕千晓将帕子放在手边的手边的矮几上,神色自若的将手一抖,好像是法术一样,竟然忽地一下子又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帕子。 不,不是一模一样的,刚才那条帕子的绣花是在左下角,而这方帕子的绣花是在右下角,且这方帕子上绣花的绣工很明显输于先前那一个。 “你……怎么会在你的手上?”桑行瞳孔一缩,虽然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这是她的母亲留给的她的最后的遗物了。 “这句话同样是本公子想问你的。”慕千晓眸光一冷,清俊的脸上顿时溢满了肃杀之色。 他本来是怀疑桑行可能是晋柔,因为桑行知道太多关于桑婉婷的事情,而且他也派人去查过桑行的过去和她的身份,只是查来查去,始终没有定论。 直到今日,他的一个手下将这个帕子交给他,他又在街上遇到了那个和桑婉婷眉眼神似的女子。其实,第一眼的时候,他只是觉得那女子身上穿的丫鬟服很是眼熟,后来一想,可不就是御都府的丫鬟服吗? 第三百零九章 亲自给她 这说明那女子是御都府的人,可是桑行身边的丫鬟屈指可数,御都府的里女人极少,这个他却从来都没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桑行平日不让这个小丫鬟露面。 因为那永远难以忘记的眼神,因为这一个他二十年前亲手所绣的帕子,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真正的晋柔肯定就在桑行身边,所以御都府里有桑婉婷的帕子,桑行知道那么多关于桑婉婷的事情,桑行的身边有那么一个神似桑婉婷却又见不得光的小丫头。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更多,也迫切的希望把自己压抑的心情释放,所以他不顾一切后果的来了,来和桑行摊牌,他希望能够带走晋柔。 桑行的反应证明,他的猜测没有错,晋柔一定就在御都府。 “还给我!”桑行怒火上冲,御都府里一定是出了尖细,不然她藏在厢房的东西,如何会到了慕千晓的手里。 “呵,属于本公子的东西,凭什么一直在你的手中,快把晋柔交出来,否则休怪本公子不客气。”慕千晓自是不会将手帕给桑行,像是害怕桑行突然上前抢夺一样,大手一揽,两块手帕尽数纳入袖中。 “你……”桑行气结,她真的是对慕千晓无语至极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偷来她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大张旗鼓的跑到她面前来要她自己,虽然慕千晓不知道吧,但她也是醉醉的了。 “慕大人,你也太狂妄了吧 ,偷东西不说,还敢跑来找本都尉要人,你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勇气?还有,谁告诉你晋柔在本都尉府上的?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还不肯承认是吗?本公子今日在大街上已经见到了,晋柔明明是穿着你御都府的丫鬟服。信不信本公子马上就去举报你窝藏罪犯,到时候别说一个司徒毅,就是皇上也保不了你。” 桑行一愣,想起在街上冲撞到慕千晓的过程,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是把她乔装之后的那个丫鬟当成了晋柔。 只是他是怎么就一眼确定了呢?桑行虽然很是好奇,但现在也不是好奇的时候。 慕千晓翻脸,桑行也就不客气了,母亲已经去世,她一直还希望他能改邪归正的,没想到这家伙还在偏执中越陷越深了,一声轻笑,桑行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你去啊,本都尉坐的正行的端,就怕你不去,本官倒要看看,慕公子窃取本都尉的东西,皇上是管还是不管。” 慕千晓正要提步离去,听到桑行这么一说,又蓦地顿住,他的确不敢上报给皇帝,更不敢告诉慕千识,不然他今天就不会孤身一人前来了。 帝王抓了晋柔处死,是他不愿意见到了的,而慕千识几乎是恨桑婉婷入骨,若是知道他已经知道习悦颜就是桑婉婷,且他在寻找桑婉婷的女儿,慕千识不把晋柔弄死就够客气的了。 所以,这两个人都不能知道这件事,他这样说,也只 是为了吓一吓桑行,谁知道桑行这么硬气。 他哪里知道,桑行根本就是晋柔,又没有**,怎么会害怕他的搜查。 慕千晓清冽的眸子微微眯起,不过一瞬,他再度提步往外走。 桑行以为他要离开,也就不以为意,只是盘算着怎么才能把母亲留下的那方帕子再从慕千晓手里取回来。 谁知,桑行这边刚站起来,只见走到门口的慕千晓纵身一跃,朝着花厅旁边的一间厢房奔去,根本就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做什么?”桑行瞳孔一敛,还没冲出去,就听到“嘭”地一声巨响,慕千晓竟然把那一间厢房的门直接给踹开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茶水间,正在里面劈柴的杨凡听见这轰然一响,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杀气腾腾的慕千晓,手中的斧头“当啷”一声跌落在地上,愣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慕千晓扫了一眼,小小的茶水间一览无余,只有杨凡一个人,这才转身,又寻向另一个厢房。 “慕晓,你这个疯子!”桑行怒吼一声,提了轻功追上去,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第二间厢房的门被慕千晓踹开。 终于,在慕千晓转向第三间厢房的时候,桑行纵上前去,张开胳膊,拦在他的面前,“你够了!” 慕千晓停住步子,冷眼看着她,“将晋柔交出来。” 桑行汗哒哒,这让她怎么交? 脑瓜一转,她忽地朝慕千晓伸出手去,“将帕子还给我。” “又不是你的东西,为什么要还给你?”慕千晓不愿给。 桑行弯了弯唇,“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你又凭什么霸占?” 慕千晓唇瓣动了动,没有出声,他总不能说那个帕子是他绣的?桑行肯定会嘲笑他。 “帕子是晋柔的,我只是替她保管,弄丢了她肯定不乐意,所以我要还给她。”桑行随口就开始瞎编起来。 慕千晓不知道她所说是真是假,但还是很谨慎,“还给她可以,但本公子要亲自给她。” “不行。”桑行张口回绝,答得飞快。 慕千晓狐疑地凝视着她。 桑行心跳突突,大脑飞速旋转,“她现在不在府上,我要等她回来才能给她,所以……” “那本公子就在这里等着她回来。”桑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慕千晓打断。说完,他转身就往回走,好像真的是要回花厅等着。 天呐,让他去花厅等谁啊!桑行暗暗叫苦,拾步追上去,想要阻拦慕千晓,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慕千晓的袖子,“不行不行,本都尉也不确定她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你不能在这里等。” 慕千晓步子一顿,眸光轻漾,瞥了眼桑行落在自己衣袖上的手。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桑行慌忙把手撒开,不自然的轻咳了两声:“那个,她出门了,我也不知道她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你还是将帕子交给我,让我转交给她吧。等她回来了,我一定让她去慕府见你。 ” 桑行说下去,自己都觉得自己编的有些没谱。 还以为慕千晓定会一口回绝,桑行还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一招制敌,谁知道慕千晓却忽然松了口,“好,相信桑都尉一定会遵守自己的承诺,本公子就在府上等着。” 语毕,慕千晓从袖袋中掏出那两方手帕,将自己绣的那一个递给了桑行,另一个又拢入袖中,便转身走了。 这就完了?桑行有点懵怔的看着手中那个失而复得的帕子,真是搞不懂慕千晓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是,这帕子是要回来,现在又上哪儿找一个晋柔去交给他呢? 送冬节如期而至,老天爷竟然也很配合,如今虽然是已经立了春,但是在送冬节的前一天,竟然还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场大雪。送冬节的这日,雪势虽然减小,但却一直没有停。 这样的天气,倒是的确和冰上活动相称的。 御都府的将士们这两天也一直都很忙,因为一般这种大型的活动,参加的人多,场面比较混乱,他们则必须确保皇上的安全。 桑行站在飞翘的屋檐下,看着这苍茫一片,心里面好像也似应了这个景,她几日前答应慕千晓将晋柔送到慕府,可几天过去了,她都不知道该用个什么方法解决。 这两天司徒毅见她,看她眉眼愁郁,还以为她是生病了呢,毕竟牵涉到十年前的旧案,她也无法和司徒毅说,而那边慕千晓已经派人来催过两次了。 第三百一十章 你忘了吗 思虑之下,桑行昨日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向皇帝上书,说自己得了风寒,今日不去参加送冬节的活动了。皇帝表达了一番似真似假的关切之后,也就同意了。 而她就打算在这一天,打扮一下,去会一会慕千晓。 反正这件事她已经避不过去了,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之所以选在这一天去见慕千晓,桑行也有自己的考量。 至今为止,她都不是很清楚慕千晓对于晋柔这个存在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态度,是因爱生爱,还是因爱而生恨呢? 保险起见,她不能让自己冒险,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现身,当然她不能公然用晋柔的身份,但是她需要看一下慕千晓的反应,确定一下慕千晓对晋柔的态度。 既然慕千晓已经认准了她易容后的那张脸,她就只要顶着这张脸出现就好了。 预先向景止和秀云吩咐了一下,桑行就躲在自己的厢房里,开始用遮颜砂改变自己的容貌。 可是,遮颜砂虽好,却也有一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每次遮颜砂的使用量如果不同,那么改变之后的容貌也是不尽相同的。 桑行来回折腾了好几次,才凭着感觉,易了一个和那日差不多的样貌。 送冬节的活动是由慕千识负责草办,所以慕千识这些日子几乎都在宫里,所以这一日慕府前往宫里的队伍中,就只有慕千晓、慕盈和顾北烟三位主子。 虽然少了慕千识,但是慕府的排场仍旧是丝毫不减,三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有 序的穿过帝都的主要街道,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慕千晓的马车走在最前面,中间是慕盈,最后是顾北烟。 相比于马车外活跃喧闹的气氛,三辆马车内的气氛都显得特别的沉郁,慕千晓在闭目养神,盘算着桑行迟迟不将人送来是不是想耍赖,慕盈则是芳心忧忧,蛊已经种下,而她什么时候才能再和心上人见上一面呢? 最后一辆车里的顾北烟最是落寞,完全没有了往昔的光彩照人,一张小脸消瘦了许多,满眼的憔悴,若不是太后特地叮嘱她这一次一定要出来散散心,她真的压根就不会出来。 送冬节这么大的活动,桑行一定会出现吧,可是桑行的出现,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笑话,一个痴心错付的笑话。 “等一等,等一等。” 透过吵嚷的人群,马车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女子地叫声,赶车的车夫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女子是在叫他们,知道那女子跑的都快岔气儿了,气力不足的铆足了全身剩余的所有力气,大喊了一声:“慕晓,你给我站住!” 不管是车厢里的人还是车外的人,都被这一声喊,震了一下。 “小姐,奴婢是不是听错了,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喊二公子的名字?”春兰惊讶的看向愁肠百结的慕盈。 慕盈白了她一眼:“人家喊不喊,关你什么事?再说了,本小姐又不聋,还需要你来提醒?” 慕盈嘴上轻斥着春兰,心中也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然敢在大 街上喊她二哥的名字,这嫌自己命长还是活的不耐烦了呢?心中想着,她便撩开了窗幔朝外看。 春兰委屈的垂眸弯了弯唇,还说关她什么是事,这不是也不关她家小姐的事吗?怎么她家小姐就还看的那么起劲儿,嘴上不承认,心不还是好奇吗? 这样想着,春兰也忍不住扒开了窗幔朝外面看。 马车骤然停下来,又听到外面的喊声,跟随着顾北烟的丫鬟也忍不住好奇,又改变一下顾北烟的心情,便八卦道:“小姐,外面好像有人在喊二公子的名字,你要不要看看?” “不看。”顾北烟冷冷地回了两个字,便闭上眼睛,虚弱无力的靠在背后的软垫上。 丫鬟抿了抿唇,寻思了一下,又微笑道:“小姐,咱们家二公子年少多金,人又俊朗,喜欢他的名门闺秀不知道有多少呢,但是这赶跑出来拦轿子的,奴婢还真是第一次见,这样有气魄的女子,小姐难道不看看吗?说不定她将来真有机会成为小姐的嫂嫂呢!” 小丫鬟嬉笑着说道,她和顾北烟的年龄相差不大,进入慕府也没有多久,一直跟着顾北烟,说话也就随性了一些,两人倒不像是主仆,更像是姐妹。 “哼,”顾北烟冷笑,她和慕千晓本来是仇敌,就算是她为报救命恩情,认了慕千识为父,但也不证明她和慕千晓之间的过节就可以一笔勾销,并不看窗外的一切,她仍旧是闭着眼睛,“晨儿,我累了,到了再喊醒我。” 名叫晨 儿的丫鬟怔了怔,知道顾北烟这是在故意躲避,但是她也无从劝起。 “停车。”慕千晓自然也听到又女子在喊他的名字,当即精神一震,撩开车帘,冷声下令。 车夫当即勒了缰绳,这样一来,迫使的三辆马车都停了下来。 桑行一手捂着肚子,终于气喘吁吁地冲到了马车前,大呼小喘的好一会儿,才逐渐将气息平复。 慕千晓也不催,就轻抬着车帘,坐在车厢门口,高高在上睥睨着躬着腰气喘吁吁的桑行,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桑行先开了口。 “慕公子,想要追上你可真不容易。”桑行仰眸看着他,巴掌大的小脸上稍显委屈。其实事实是她早就等在了从慕府到宫里的路上,就等着慕府的马车过去,她再装模作样的一阵狂喊追上来,这样一来,差不多全帝都的人都会知道她跟着慕千晓走了。 她今天拦车的举动,肯定会在帝都的街头巷尾引起轰动,好事的人必然会打听她的身份,她已经让在偷偷散布了她是御都府新招的女将。 而且,她已经提前告诉了景止和秀云,如果晚上之前她没有回去,就让她们去信王府,找司徒毅到慕府要人。 这样一来,她虽然冒险,但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慕千晓就不会贸然动她。 慕千晓看着她,清冽的眸光犀利,像是冰又像是风,久久不语。 桑行见他不说话,心下一凉,还以为自己易改的容貌出了差错,让慕千晓忍不住出来了,但是这也 不至于吧,虽然不会和上次完全一模一样,但应该也查不了多少吧,她可是改了好几次的。 这时候,因为她的大动静吸引过来的路上已经开始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暗中猜测这是谁家的女子,竟然又这样的胆量,放下矜持,来拦慕府二公子的马车。 “慕公子,你不认识我了吗?是你让我的主子把我送过来的,你忘了吗?我主子这两日染了风寒,不方便出门,所以我才自己过来的。”桑行有些弱弱的解释,她现在心里没谱。 其实若是慕千晓这个时候大手一挥,说根本就不认识她,桑行完全可以轻轻松松的回御都府,晋柔的事情就可以这样不了了之,反正她已经将人送到,慕千晓不认,那就是慕千晓的事情了,而她,顶多给这个围观的路人增添一点笑料罢了。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刻,桑行心底倒是真的有些害怕慕千晓忽然说不认识她,赶她走掉。 一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明白,那时候的那种莫名的心情,原来只是一种天性,一种害怕被抛弃,害怕被遗忘的天性。 “这小姑娘是谁啊!真是好有胆量,帝都里这样敢直接拦人表白的姑娘可不多见。” “就是,我都活了五十多岁了,还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姑娘的呢。” “这小姑娘长得不错,要是我,马上就认了,今晚就洞房,嘿嘿。” “死东西,洞房你个大头鬼,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哎呦,媳妇,别打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很好很对 众人被这围观的小插曲逗得一阵哈哈哈大笑,桑行却在这笑声中愈发不安,攥了攥袖襟,她轻抿了唇瓣,始终想不通是哪里出了差错,慕千晓这是什么态度,一直不说话是个什么意思? 而且,她好像也没有表白吧,她只是拦了个车而已哎,她对慕千晓说什么了吗?这看戏的人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没错,慕千晓仍旧是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望着一脸窘迫的桑行。 “慕……慕公子,我是婉柔啊,你到底怎么了?”耳边嘲讽的笑声似乎越来越大,桑行就算是不顾一切,终究还是个女子,一会儿就在众人的指点之中有些架不住了。 小脸微红,既不能说自己的晋柔,也不能说自己是桑婉婷,更不能说自己是桑行,她就随口将桑婉婷和晋柔这两个名字合在一起,捏造了一个,慕千晓就算是个笨蛋,此刻也能听懂吧。 还以慕千晓听到这个名字,必然会有回应,谁知他仍旧是眼波动也不动。 这时候,慕盈也已经从窗内探出头来,因为有马车的缘故,她看不到慕千晓,但却一眼就看到了被马车挡住半个身子的桑行。 眼眸一亮,慕盈扯了扯身边的春兰,“春兰,你看,这不是前几天在街上撞上本小姐的那个小丫鬟吗?原来是她拦了二哥的马车,竟然敢直接喊二哥的名讳,这个小丫头绝不对不简单啊!” “还真是她。”春兰随即附和道。 “走,我们下去看看。”慕盈提了裙摆,打帘下车。 人群的中的焦点,桑行和慕千晓仍旧在尴尬的僵持着,桑行憋红了脸,一时尴尬的要死,慕千晓却死活不吭声。 “真是犯贱,也不知道是从那儿跑来的,人家慕公子都不搭理你,还好意思在这儿死乞白赖的倒贴。” 人群中不知道是什么这样喊了一声,随即便有人低低地附和。 更有人低低地说道:“听说好像是御都府新招的女侍卫吧。” “不是吧,御都府竟然招这样的人。” 桑行两颊更烫了,她忽然有一种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的感觉。 桑行不知道,那个在人群中吆喝正是慕千晓忠实的追随着,太常寺卿的女儿李琦,今日的送冬节活动,太常寺卿本来也是在受邀之列,但是因为临时有事,太常寺卿就不参加了。 父亲去不了,李琦自然不能孤身前往,她正为见不到心上人烦闷呢,便出了府,追随着慕府的马车,准备目送一程,谁知道就正好看了桑行在这儿拦车。 桑行眼波动了动,这辈子也算是经过不少的大风大浪了,还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她真是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桑行准备一跺脚转身离开的时候,慕千晓蓦地将车帘打开,潇洒的从车辕上跃了下来。 “刚才那句话谁说的?”慕 千晓冷眉一挑,俊脸森森。 慕盈和春兰站在一边,幸灾乐祸的看热闹,她刚才还在奇怪呢。那日见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她的二哥可是温柔款款,她都要以为她二哥看上这小姑娘了。怎么今日人家主动拦车,她二哥却是这样不冷不热的。 原来,这是有后招呢,看来刚才说坏的那个女人倒霉了。 被慕千晓这么一问,正热闹讨论着的人群忽然就安静下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四射,而刚才站在李琦身边的人,就忍不住朝李琦身上多看了两眼。 不过片刻的功夫,众人的目标就都锁定在了李琦的身上,慕千晓锐利的目光也就这样阴沉沉地压了过来。 李琦对上那目光,双腿发麻,一颗心砰砰乱跳,那些曾经幻想过的关于慕千晓的美好,此刻全都变成了一脑子的空白。 “是你?”慕千晓薄唇轻启,逸出二字。 “我……我,不是我,是她!”李琦脑子一热,一瞬间懊恼的不得了,一顺手,就将跟在身后的贴身丫鬟一把推了出去。 眨眼间,众人的目光又纷纷在慕千晓和这个被推出来的丫鬟之间不断徘徊,看慕千晓这一副要吃人的架势,恐怕这丫鬟是要倒大霉了吧。 桑行也有些紧张地替这个丫鬟捏了一把汗,慕千晓的残忍恶毒,她见识过的不是一点点,谁知道他若是凶性大发,会对这个丫鬟做什么? 慕盈则双手环胸,乐的一边看场好戏,这么多年,她在慕千晓的脾气下吃的亏可不小,慕千晓虽然很少对她动手,但却从来没少吓她。 慕盈恐惧于那种被吓的感觉,但她却一点都不排斥看慕千晓折磨别人,甚至,在这种冷眼旁观的过程中,她还能找到一些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那小丫鬟也似是被这样的慕千晓和这样人多却又格外安静的气氛给吓坏了,两腿哆嗦,眼睛里满是恐惧,想要求饶辩解,却说不出话来。 不过,就算她此刻清醒,也顶多是求饶,绝对不敢说出什么辩解的话,因为她知道是她家的小姐将她推了出来顶嘴的,而她又怎么能出卖她家小姐? “慕公子。” 眼看着慕千晓紧抿着薄唇,一步一步的朝着那小丫鬟的方向走去,人群自动的退开一条路,桑行攥了攥手心,忍不住轻喊了一声,她绝不希望因为她的事情而牵连了别人。 慕千晓的脚步微微一顿,不过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前走,在那丫鬟的面前站定。 那丫鬟终于受不住重压,“扑通”一声跪在慕千晓面前,脑袋伏地,却仍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才的话,真的是你说的吗?”慕千晓俯视着跪在脚下的瑟瑟发抖的女子。 “……是,是奴婢说的。”丫鬟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件事应承了下来,李琦都已经将她推出来 了,她如果否认,无疑是打李琦的脸,纵然慕千晓放过她,回去了,李琦也定然不会轻饶。 索性,认了吧。 慕千晓默了一瞬,点点头,“好,你刚才说的……很好,很对,本公子大大有赏,起来吧。” 哈? 众人都是一脸的震惊,包括正等着看白戏的慕盈和替那个丫鬟提着一口气的桑行,她们没有听错吧,慕千晓竟然要赏这个丫鬟。 “是本小姐的耳朵出毛病了吗?”慕盈兀自不相信的扯了扯旁边春兰的衣袖。“二哥说要赏那个丫鬟?” “小姐,好像是这样。”春兰小心翼翼地说,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忽然发生这样的反转。 桑行一头雾水,她真是越来越搞不透慕千晓的行事作风了。 那个被赏的丫鬟更是一脸惊讶,偷偷地拧了自己一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这才慌慌张张给慕千晓磕头,“谢谢慕公子,谢谢慕公子。” “嗯,起吧。”慕千晓随口应着,转身欲要离去,忽然又想起什么事来,“你是哪个府上的丫鬟?” “回慕公子,奴婢是太常寺卿府上李小姐的丫鬟,这位就是我们小姐 。”丫鬟从地上爬起来,听慕千晓问起,连忙向慕千晓介绍李琦。 李琦刚悔的肠子都青了,要知道慕千晓是打赏,打死她都不会把丫鬟给推出去了,早知道就自己上,这样一定就能给慕千晓留下很深的印象。 第三百一十二章 判若两人 哪知正懊悔着呢,慕千晓又这样问,而她的丫鬟又很有眼力劲儿的介绍她,李琦一时心里乐开了花,羞怯怯攥了丝绢,朝着慕千晓盈盈一鞠,“李琦见过慕公子。” “嗯,”慕千晓点了点头,瞥了李琦一眼,反应不大,“你的丫鬟调叫的不错。” 说完,在众人的一片的窃窃私语中,慕千晓转身朝马车走去,随从和很有眼力劲儿的给刚刚那小丫鬟打赏。 慕千晓准备掀帘上车,一场戏似乎到此也就差不多了,他好像完全忽略了那个将这件事情掀起来的桑行。 桑行尴尬地抿了抿唇,也罢,慕千晓既然是这种态度,她又何必自己给自己找难堪呢?事情到此为止,反正违约的人也不是她。 无所谓了,桑行理了理衣衫转身就走,刚跨出一步,却听到背后冷冷地声音传来:“站住。” 两个字,很轻,却极具穿透力和震慑力。 桑行一愣,僵在原地,是在叫她吗? 眼见这场戏落幕,准备散去的众人也都纷纷停了脚步,而慕盈也又来了兴致。 桑行回头,却见慕千晓背对着自己,似乎并不是再和自己说话。她已经两次自作多情的自以为是了,恐怕自己再会错了他的意思。况且,刚才她跟他说了那么多,还等了那么长时间,他都没有开口,所以现在,不是在和她说话吧? 眼睫颤了颤,桑行回过头,继续迈步往前走。 “习婉柔,本公 子让你站住!”慕千晓骤然提音,从背后喊了一声,桑行的心咯噔一跳,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慕千晓是在叫自己。 只是……习婉柔,这个名字怎么听上去怪怪的,虽然她知道慕千晓是在她原先编纂的基础上加上了她目前捏造的姓氏,但,慕千晓,你可知道,慕,习也。 转过身,桑行一脸的平静,这一次,她面对的不再是慕千晓的背影,而是他凄寒的眼睛。 “慕公子有事吗?”桑行波澜不惊的问出声。 “你拦本公子的马车,却问本公子有事吗?”慕千晓轻笑,那神情就好像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 群众之中又传了一片唏嘘,有人在嗤嗤地笑。 桑行轻勾了唇角,她真是搞不明白,慕千晓这到底是在玩什么,傲气的张口,桑行的气势一点不输对面的慕千晓,“哈,这句话难道不是应该本姑娘问慕公子吗?本姑娘外出的时候,慕公子去御都府里找,还叮嘱都尉待本姑娘回来,一定要登门造访,怎么,本姑娘出现了,慕公子却要反过来摆架子,问本姑娘有什么事?” “慕公子不觉得这样耍人很没有意思吗?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本姑娘没有闲工夫奉陪,告辞了。” 桑行说的振振有词,众人也才听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还是慕公子先找的这位姑娘啊,还以为是这个姑娘拦车表白呢? “过来。” 再一次出乎众人的意 料,就在大家都以为桑行一番话之后,慕千晓必然会发怒,谁知他却只是特别平静的朝着桑行招了招手,甚至的他的声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柔,就好像一片羽毛,轻轻地从心头划过。 “你……”桑行简直就被这个家伙搞糊涂了,原以为司徒毅就够反复无常,令人捉摸不透的,没想到这个家伙似乎更甚。 而且司徒毅的无常是心思深沉缜密,做什么事情都有预先考量的目的的,而慕千晓却好像完全没有章法,随着自己的心情,想到哪儿就是哪儿一样。 桑行站在原地,没有动。 慕千晓唇角一勾,衣袍轻漾,朝着她拾步走过去。修长白皙的五指伸出,隔着衣料,落在桑行的手腕上,也不说什么,牵着桑行转身朝着马车走。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慕千晓将桑行扶上马车,甚至还亲自为桑行掀开帘子。 众人再次震撼到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套路,刚才还说那个小丫鬟骂的好,骂的对,这一转眼却又将被骂的请上了马车。 慕盈张口结舌,她知道她的这个哥哥心思难测,可是什么时候竟然都难测到了这种程度,这前后态度完全是判若两人啊。 直到春兰提醒她,她才在从惊异中回过神来,在春兰的搀扶下重新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撩起浅浅沙尘,不一会儿,三辆豪华的马车就消失在了喧嚣的街头,众人各自讨论了一会儿,也就散 了。 李琦和她的丫鬟却久久地站原地,没有离去,更准确的说,是李琦不肯走,而她的丫鬟也只能陪着。 “小姐,慕公子已经走了,我们也赶快回去吧。”丫鬟见周围都已经没了看客,而不时路过的行人都会朝站在路边的她们瞥上几眼。她们可是背着老爷和夫人偷偷跑出来的,这要是被夫人知道了,还不得打断她的腿。 “小姐。”丫鬟又扯了扯李琦的衣袖。 “不,我不回去,我要进宫,我要参加今日的冰上活动。”李琦收回了目光,恶狠狠地说道,她刚才都看到了什么,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传说一直不近女色,生性高傲冷淡的慕晓,竟然在她面前挽着别的女人上了马车。 她多希望那个女人是自己啊,可惜,她不是。但是,那个女人又有什么好的,长得不漂亮,说话还那么凶悍,这样的女人凭什么就能得到慕千晓的另眼相待,不配,那个女人根本就不配。 疯狂的嫉妒在内心增长泛滥,李琦一扭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她的小丫鬟赶忙追上去。 马车里,两人相对而坐,不过却不是对视而坐,因为睁着眼睛的,只有桑行一个人。慕千晓自从一上马车,就一直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又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桑行虽然睁着眼睛,却也不好打扰他,心里的诸多的疑问,她都无法问出口,两个人的相处, 静默无声的氛围未免太过尴尬,桑行一手掀开窗帘,扭着脖子往外看。 “一直看外面,脖子不累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桑行一惊,掀着窗幔的手松开,车厢内顿时恢复初时的昏昏暗暗,桑行转过头来,别说,脖子还真有点僵了,刚才一直在想别的事情,竟然都没有感觉到。 随便转了两下脖子,桑行笑笑,“没事了,对了,慕公子现在能说找我有什么事了吗?” “你难道就不奇怪本公子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对你吗?”慕千晓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幽幽开口,询问她。 你这个变太偏执狂,谁知道你刚才抽什么疯?桑行暗骂,不过脸上却只是十分平静内敛的勾了勾唇角,“我问,难道公子就会说吗?” “会。”慕千晓回答的干净利落。 这一点,桑行倒是颇为意外,不过,在这个家伙这里意外,好像也变成了正常,一直这样搞下去,如果某一天慕千晓真的按照正常的套路出牌,桑行可能还真的会不习惯了。 “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桑行?”慕千晓还没开始说,就又问了桑行另外一个问题。 她本就是桑行,桑行也就是她,所以毫无疑问的,桑行点了点头,“桑行是我小时候母亲买来送我的小丫鬟,年龄和我一般大,所以,我们既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也是很好的朋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不能逃离 这番话,是桑行在来之前就编纂好的,她本没有想过会弄出这么一个习婉柔来,可是慕千晓这样一番纠缠,她就被迫着只能捏造出这么一个身份。 这个身份一出来,慕千晓对桑婉婷的执念那么深,定然会刨根问底,她就需要有一套好的说辞,来处理一下桑行和晋柔这两个身份之间的关系。 毕竟之前慕千晓好像就已经起了疑心,所以桑行想了想,干脆把自己的这个身份就编纂的和晋柔尽一些,这样可信度高,也能打消慕千晓对桑行这个身份的疑虑。 这样一解释,关于之前桑行为何会对桑婉婷,对晋家的事情那样上心,知晓的那般透彻,似乎就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了。 慕千晓没有说话,平静的听桑行继续说下去。 “所以后来晋家灭亡之后,桑行为了帮我报仇,也为了保护我,就混进了御都府,而我则在桑行的保护之下生存在暗处。” “嗯,”慕千晓终于点了点头,接过桑行的话,“那你知道你的母亲习悦颜就是桑婉婷吗?” “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桑婉婷在嫁给晋承之前,做过什么?”慕千晓单刀直入,揭起那段过往。 桑行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但是这件事情她若说不知道未免太过虚假,毕竟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如果知道自己的母亲十多年使用的一直是化名,肯定会有所好奇,而且以前也以桑行的身份和慕千晓接触过这件事情。 前面她既然已经说了和 桑行之间没有秘密,所以,心一横,她此刻的回答只能是知道。 桑行的话音落,慕千晓清冽的眸中忽然涌上一抹嗜杀的怨气,他大手一抄,一把攥住桑行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拖离座位,扯到自己眼前。 桑行骤不及防,就被他死死地禁锢在了他的眼前,他的另一只大手牢牢的钳住她的下巴,逼着她与他对视。 桑行两手用力的去掰他的手指,可慕千晓看上去纤瘦修长的手指此刻就像铁钳一般,刚劲有力,桑行使出了**的劲儿,死活就是掰不动。 两腿几乎是半跪在地上,脑袋被迫昂着,桑行以一种屈辱的姿势面对着坐在坐垫上的慕千晓。 “那你知不知道,在我离开之后,桑婉婷是怎么对待我哥哥的?哼,你刚刚所受的屈辱,连我哥哥的一半都不到。”慕千晓薄凉的唇瓣一张一合,呼出的气息拍打在桑行的脸颊上,似乎都晕染上了仇恨的味道。 “你放心吧,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本公子不会将你怎么样,但是本公子会把你和桑婉婷加注在我们兄弟身上的痛苦,一笔一笔,都讨回来。” 慕千晓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残忍而狰狞,白皙的额角跳动着暴怒的青筋,下一瞬,他一把将桑行贯倒在地,松了手,神色犹如一个冰冷的冥神。 “本公子从来不怕什么,也不在乎什么,最坏的结果,不过玉石俱焚,所以你和桑行的把戏对于本公子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你既然跑 到了本公子的手里,这辈子,就不要妄想逃脱了。” 不是吧,这个该死的,桑行惶恐的看着,她就猜测慕千晓没安什么好心,换她过来,还真的只是为了报复啊! 怎么办?一来就走不掉了,要知道刚才慕千晓不理她的时候,她拔腿跑了就对了,也不知道这个慕千晓会用什么方法对付自己。 等司徒毅来找,也只能等到晚上,可是谁知道晚上之前会发生什么。 对了,他们现在不是要去宫里参加送冬节吗?一会儿到了宫里见机行事,说不定还可以提前溜掉。 “眼珠子乱转,一看就没想什么好事,告诉你,不要想着开溜,你可以跑,但是桑行和司徒毅一个也跑不掉。本公子虽然没有通天的本事,但是想搞垮他们其中任何一个,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太后恨桑行,皇上恨司徒毅,本公子都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就能让你们满盘皆输,重蹈晋家的覆辙。” “你这个疯子,恶魔。”桑行气结,这个男人竟然威胁她,单是用她自己也就算了,竟然还扯上司徒毅,不过气归气,想想现实,也的确是像这个男人所说的那样。 天呐,苍天无眼,让她想逃都不敢逃,她该怎么办啊! “你到底想怎么样?”桑行气短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报复而不择手段,好像已经失去理智的人。 “别急,你会知道的。”慕千晓拍了一下桑行的脑袋,眼底划过一丝阴笑。 送冬节是在皇宫西南角 的冬泰湖上举行的,冬泰湖虽然只是位于皇宫的一角,但是面积却很大,水面壮阔,风景宜人。 夏日,这里也是宫里主子们乘凉消暑的好去处,常常都能见到有公主或者妃嫔约了,来这里泛舟。 冬天,湖面结了厚厚的冰,场地开阔,又蔚为壮观,便给送冬节的活动准备了一个可以利用的好地方。 因为帝王和太后格外重视,又有乾国太子出息,所以这一次送冬节的场面也比以往要大许多,湖边的空地上早就已经布置的焕然一新。 繁多的彩架,红绸,灯笼绚丽夺目,迎风翻飞,奢华大气的装饰给这一场盛宴营造出了一派喜气。 路上被那件事给耽搁了,所以桑行跟着慕千晓来得到会场的时候,众人基本上已经到齐了。帝王、太后、祁宿、六公主,这些身份光鲜的主角也都坐在了各自的位子上。 因为这次盛宴的举行地点是在湖边,看台也就建在湖边,而这样一来,座位就相对的比较分散,视野也被拓宽,桑行他们一行人从后面入场,本来是不会特别引人注目的。 不过,慕千晓的一个从未有过的举动,却让他和桑行一入场,就成了众多人的焦点。因为慕千晓是牵着桑行的手腕阔步入场的。 虽然隔着衣料,桑行似乎还能感觉到慕千晓手心传来的滚烫温度。她真的很不喜欢这样,尤其是感觉到司徒毅的目光也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的时候,她真的特别想要甩开慕千 晓的手,马上跑开。 可是,她却不能这么做,因为她听到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司徒毅的秘密,使她不能逃离今天的现场,她必须留在这里。 许是从街上她张口想要为那个毫不相识丫鬟求情的细节判断出来的,慕千晓直觉里,晋柔应该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所以她既然和桑行要好,司徒毅又是桑行的心上人,那么拿司徒毅威胁晋柔,晋柔一定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慕千晓的唇角勾起一丝浅笑,那笑,是得意的,是势在必得的。 蹭了个位置坐在叶蓁旁边的是脸色发白的李琦,她买了一匹快马,连丫鬟都不要了,紧赶慢赶的抢在慕千晓他们的前头来到宫里,因为身上有太常寺的腰牌,她又曾随着父亲参加过几次宫宴,宫门口的侍卫也对她脸熟,就放她进来了。 原本,父亲不来,她是不好意思一个女儿家来进宫的,那样会让有心人说闲话。但是,今日在街上发生的事情让她真的忍不住了。 她必须要来参加,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心上人被一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女人夺走。 一进宫,她就直接来找自己的好姐妹叶蓁。 叶蓁最近和她也算是同病相怜,因为叶蓁喜欢的信王司徒毅这段时间已经请求皇上赐婚了,赐婚的对象还是御都府那个刚刚恢复女子身份都尉桑行。 这样想来也巧,她们好姐妹一场,如今倒真的成了难姐难妹了,而且她们的对头竟然还都是御都府的人。 第三百一十四章 能有几条命活下去 慕千晓一进场,李琦的目光就锁定在他的身上,更锁定在那个被慕千晓牵着手腕走进场中的女人身上。 她记得他们就是这样牵着手上马车的,难道他们在马车里也是这样一直牵着手,然后走进皇宫的吗? 这么一想,李琦简直就是要疯了。 大庭广众之下,她不能站起来撒泼耍脾气,只能端起桌面上的酒杯,咕咚咕咚的狂饮了两杯。 叶蓁眼梢瞥见旁边人的样子,将视线从不远处的司徒毅身上收回来,轻轻地握了一下李琦的手。 桑行甫入场,就感觉一双犹如刀锋的眼睛刺到了她的身上,那种感觉如同芒刺在背,不同于一般,她甚至都不用抬头,就能感知到那目光来自何处,来自什么人。 司徒毅在看到那抹身影的第一眼先是一愕,片刻之后缓缓地收回阴沉沉地目光,大手紧紧地攥着手中酒杯,眉眼深邃,不知作何感想。 慕千识也在第一时间在手下的提醒下知道慕千晓来了,眉心微微一蹙,暗中奇怪慕千晓为何来的这样迟。 高位上的太后和帝王倒是没怎么注意慕千晓,帝王只是在看到慕千晓牵着一个女子时候眼波稍稍顿了一下,之后也就没有了多大的反应。 而太后今日的心思都被系在了另一件事情上,在看到顾北烟的时候她的眼中掠过一抹疼惜,不过她的心里却被另一件事情焦灼着 。 因为订婚宴的事情,顾北烟大受打击,太后爱女心切,已然把桑行列入了头号铲除对象,她早就想对桑行下手了。 虽然帝王一直护着桑行,但是依着太后的实力,纵然是真的和帝王撕起来,她一点也不畏惧,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还是慕千识。 慕千识说了,他已经和慕千晓讨了两瓶药,一瓶药是可以让人丧失理智失控杀人的,这瓶药会让杀人者服下,而另外一瓶则是可以让人在一瞬间失去内力动弹不得,且能够吸引失控者的。 这两瓶药,让人失控的那个是专门给司徒毅准备的,而那个能够吸引失控者的药则是给桑行准备的。 这样一来,司徒毅忽然在送冬节上失控,亲手杀掉了桑行,既除掉了桑行,又把司徒毅这个心腹大患拖下水,皇帝和太后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处决掉司徒毅。 桑行和司徒毅一除,太后这一派既少了司徒毅这个强有力的对手,也减除了皇帝的一个有力助手,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这样的计策,由慕千识提出,太后想了想,也觉得不错,自然就没有反对的理由,反正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桑行死,能够顺手拖下去一个司徒毅也是不错的,不过是让桑行多活几天,她也能够接受。 不过,太后不知道的事情是,慕千识在吩咐手下的时候,却是将这两瓶药调了一个包 ,他要把失控者的药给桑行,而吸引失控者的药给司徒毅。 他要让桑行除掉司徒毅,让桑行经受牢狱之灾,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桑行给救出来,成全桑行和慕千晓。至于杀错了人如何向太后那方面解释,回头找个理由哄哄就是了。 太后和慕千识就这样打着各自的如意算盘,不过,却出现了一件让他们失算的事情。 那就是这场故事的两个主角,只到了一个司徒毅,桑行却迟迟没有出现。 “咦,都尉今日竟然没有来。”跟着司徒毅而来的砚心看见御都府的位置上始终空着,忍不住有些好奇。 司徒毅默然,没有出声。 一边的陈旸见状,扭头看了看砚心,“都尉应该是有事情要处理吧。” 砚心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今日活动的主要场地,冬泰湖的冰面上。 伴随着激昂有力的舞乐管弦,冰上的活动项目已经正式展开了。 冰面上正在进行的是一场冰球活动,这种活动其实就是和蹴鞠差不多,只不过踢球的两个队伍都需要穿上冰鞋在冰面上活动,冰鞋在冰面上格外的滑,若不是练过的人很可能一上去就摔到了。 这样就相对增加了比赛的难度,也更增加了一些看点, 场上的***队也格外的卖力,比分咬的特别紧,看客都紧张的捏着一把汗,为各自喜欢的队伍担忧着,恨不得自 己亲自下场。 就在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从冬泰湖入场的地方,又姗姗地走进来一个人影,此人走进来的动静极小,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不过,在她走到属于御都府的位置上坐下来的时候,终究还是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 比如眉目阴沉的司徒毅,比如前一秒还在观看着比赛的帝王,当然还有桑行。 只不过,司徒毅的眸光中多了一份探究和讶异,他再看了那人一眼之后,又掠向桑行的的方向,而帝王却是微微错愕。 桑行却是抿了抿唇,眸中浮上一抹忧色。 宫人们鱼贯穿梭在席间,将宫中珍稀的美味佳肴端上桌,又倒出了珍藏许久的醇酒佳酿,以彰显出皇上和太后对这场活动的重视,更表现对乾国太子的诚意。 一时间,觥筹交错,美酒飘香,茶意袅袅,众人似乎都沉浸在这欢乐又透着些许紧张期待的氛围中。 桑行却没有心思观看场上的比赛,更没有心情吃东西,而是眼睛鬼鬼祟祟的一直偷瞟御都府位置上的那人和司徒毅。 偶尔,她闪躲的目光被司徒毅撞上,两人的视线撞个正着,她都不敢细看他脸上的表情,赶紧就将目光瞥向了别处。 “你这样偷看有什么用?等会儿他举杯喝酒,你挡住吗?”慕千晓清冽的眸中透出一抹讥笑,偏头凑向桑行,低低地说。 司徒毅眼 梢一直注意着这个方向,瞥见桑行和慕千晓的小动作,黑眸越发沉了几分。 桑行眉心一蹙,心中急的抓狂,转头看着慕千晓,“那你说怎么办?”她现在真是恨不得跳上前去,指着司徒毅的鼻子告诉司徒毅,傻瓜,别喝你面前的酒,它会让你丧失内力,成为别人下手的目标的。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因为她没有证据。 当然,这些事,都是慕千晓告诉她。 慕千晓说太后想除掉桑行和司徒毅,所以就派心腹在桑行和司徒毅的酒杯里下了药,要控制着桑行杀掉司徒毅。 桑行当时一听就嗤笑起来,她告诉慕千晓,桑行今天不会出席送冬节的活动,既然是控制人的心智的药,桑行不在,太后不就无从下手了? 没想到,她这么一说,慕千晓却反过来笑她,说桑行若是不去,太后就会找一个人假扮桑行,无论如何,今日太后都必定会取了司徒毅的性命,也给桑行扣上一个永远不能翻身的罪名。 谋杀了亲王,桑行又还能有几条命活下去? 桑行听慕千晓这么一说,就不由得不担心了,她倒不是担心自己被扣上什么样的罪名,而是担心司徒毅真的被杀了啊。 慕千晓的制毒技术她不是没有见识过,慕千晓这个人本身就是他自己手下的杰出作品,凭他的技术,真的调配出这样的毒药,也应该是轻而易举。 第三百一十五章 忽然就死了 而司徒毅对她又没有多大的防范,哪里会想到她会对他下手,所以到时候司徒毅真的喝下了那药,内力全失,岂不就真的是任人宰割? 不行,这样一想桑行就坐不住了。 她必须跟着慕千晓进宫,也必须阻止了这一场暗杀,只是她没有任何证据,又该如何阻止呢? 若是司徒毅面前酒杯中的毒是能查出来的还好,偏偏慕千晓说那毒是无色无味的,就算是技术高超的毒医,也休想在一日之间把那毒查出来。 刚刚看御都府的位置一直空着,桑行还抱着一丝希望,也许慕千晓是骗她的,太后不会找人假冒她杀人,可是当看到那个和她拥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的女人出现的时候,她的希望就彻底破灭了。 还真是如慕千晓说的那样的,太后这老妖婆还真的找个女人冒充她啊! “哼,”慕千晓傲娇的从鼻子中发出一声轻哼,转脸,“本公子还等着看你的笑话羞辱你呢,为什么要给你出主意。” 麻麻滴,这王八蛋竟然还是个死傲娇,桑行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气结无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着上半场比赛就要结束了,帝王一回儿一说话,众人必定会敬酒,到那个时候,一切就都完蛋了。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桑行慌不行,考虑着是不是一会儿看到司徒毅准备动杯的时候,该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将他的杯子撞翻。 忽然 ,只听“噗”地一声,好像有人什么喷了一口茶水。 桑行还来不及转眸去看,就听到叶蓁惊叫的声音:“啊!李琦,李琦,你怎么了?” 众人看球的兴致被叶蓁的惊呼声打断,纷纷转过头来,却不由得都倒抽一口凉气,震惊不已,有那些胆小的,已经失声尖叫起来,并且拿手捂住了眼睛。 桑行眸光一震,原本就五指紧攥,指甲嵌入肉中了都还未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和叶蓁同桌而坐的李琦仰面躺倒在地上,嘴角逸出黑血,露出的脖颈和脸上全是小黑点,双眼暴睁,模样可怖。 “快传太医。” 还是帝王反应最快,当即朝着站在一边的李执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太医就赶了过来,简单的探了一下李琦的脉象,查看了一下情况,就朝着帝王一拜:“回皇上,这位姑娘已经没气儿了。” 叶蓁脸色一边,吓得马上松开李琦,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的手不疼吗?”感觉到攥着的桑行的手臂紧绷,慕千晓垂眸看了一眼,而后皱眉道。 桑行这才转过眸子,震惊的看着他,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她……她刚才还好好地,怎么忽然就死了?”这个活生生的女子,不久之前还在街上骂她,虽然可恨,但罪不至死,怎么一下子就这么没了。 慕千晓眼波一动,微抿了薄凉的唇瓣,大手在桌下抬起桑行的手,将她紧 握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 桑行失神的眼睛微闪,快速的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开,手指展开,手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扎出了淡淡地血痕。 “呵,自己都能把自己弄伤,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慕千晓毫不客气的吐槽她,说着,从袖袋中掏出一瓶药膏,递给桑行,“自己擦一下,别感染了。” 桑行有些愣了,慕千晓这家伙出牌真的是没有一点点的套路啊,之前在马车上的样子恨不得一掌下去杀了她,现在她不过是手上有了个小口子,他就马上送药膏。 反正不用白不用,桑行胡乱的朝手上涂了一点,就塞还给慕千晓。 前面,帝王已经走下高位,亲自下来查探情况,从脸色惨白的叶蓁口中得知死的是太常寺卿的女儿,当即让人马上传旨到太常寺卿府中。 宴会被迫终止,一片慌乱之中,桑行也顾不得这么多,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假桑行和司徒毅,她真怕司徒毅一个“想不开”,就把面前的酒端起来给喝了,那个假桑行就会马上拔剑去杀司徒毅。 因为太常寺卿被调派出去做事,李府最先赶到的是李夫人和李琦的随侍丫鬟,也就是今日在大街上替李琦领了慕千晓的赏,后来又被李琦甩掉的丫鬟。 “琦儿,琦儿,你怎么了?”李夫人几乎是一路踉跄着从宫门口跑过来的,连她头上的发髻都有些凌乱了。 乍然看到躺在 地上的李琦惨烈的死相,李夫人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她人已中年,半辈子就养了李琦这么一个女儿,李琦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可想而知。 脚下一软,她差点栽倒,幸好被一旁站着的太医花言一把扶住,饶是如此,她仍旧是双腿发抖,脸色惨白。 双唇颤抖着,除了刚过来时喊出的那一句,李夫人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琦的那个随侍丫鬟乍然看到自己家小姐亡故,也不知道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已经吓傻了,她呆呆地站在李琦脚边,目光转了一下,落在花言和其他几位穿着太医服的太医身上,她忽地朝前一迈,扑通一声跪在几人面前。 “各位太医,你们怎么都站在这儿不动啊,你们快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夫人和老爷就只有小姐这一个女儿,你们快救救她呀。” 花言眉心微拢,明眸动了动,看着眼前这个诚恳的小丫鬟,他张嘴,却怎么也不忍心将李琦已经死了这句话重复一遍。 “太医,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家小姐是得了什么重病了吗?你们快救救她呀,可儿求求你们了,可儿给你们磕头,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 这个名叫可儿的小丫鬟眼眶一红,咚咚咚地在地上磕起头来。 似是经可儿这么一提醒,李夫人终于回过神来了一般,她挣扎着甩开丫鬟的搀扶,转向花言,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把攥住花言 的衣襟,凶神恶煞的命令道:“你在这儿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救她,快救她呀!” 一旁的两位太医看看花言,又对视一眼,双双摇了摇头。 一时间,场上静谧无比,只能听到可儿抽泣的声音和李夫人沉重的喘西声。 花言抬手,轻轻握住李夫人的手腕,语气沉重道:“李夫人,实在抱歉,花言无能,请节哀。” “不,不,”李夫人疯了一样摇头,眼泪却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滑落下来,她转身,扑倒在地上,紧紧地抱住面目狰狞,已经有些僵硬的李琦的尸身,哀哀地恸哭起来。 “琦儿,为娘的琦儿,你到底怎么了……你才二十岁,怎么可以撇下娘就这么走了,你让娘以后怎么过,你怎么舍得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砚心这对痛哭不止的主仆,眼眶微潮,默默地垂首。 祁宿瞥了一眼砚心,抿了抿唇。 桑行听着耳边嚎啕的哭声,精神却一直集中在司徒毅这边,感觉脑子就要乱成一团了,莫名的,脑袋越来越沉,额头上又豆大的汗珠顺价脸颊边缘流下。 眼前的场景逐渐变得模糊,喉头猛地一甜,一股血泉从桑行的口中抑制不住的喷涌而出,清瘦的身子如同一片破败的残叶,没有了任何挣扎的力气,倾倒下去。 “桑行!” “婉柔!” 两人男人异口同声的喊出两个名字,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同时发生了变化。 第三百一十六章 只能救一个人 不过现场完全是李夫人和丫鬟的哭声,司徒毅和慕千晓又是同时出声,所以众人一时间并未听清他们喊的是什么。 司徒毅衣摆轻漾,朝着桑行这边快步走过来,不过,站在桑行边上的慕千晓比他更快,只见他大手一抄,轻轻松松将桑行抱入怀中,抬手搭上桑行的脉搏。 而是与此同时,另一边又是一声惊呼,不同的是这次是丞相叶坤,倒下的则是刚才还呼唤李琦的叶蓁。 “蓁儿!蓁儿!”叶坤一脸焦急惶恐的看着同样脸色苍白,冷汗涔涔的叶蓁。“太医,太医,你快看我的女儿怎么了?” 四五个太医见状,都用不着等帝王吩咐,马上分成两拨,一拨查看叶蓁的情况,一拨去查看桑行的情况,不过去查看桑行情况的太医都被慕千晓厉声吼开了。 司徒毅脚步一顿,看了一眼桑行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叶蓁的方向,薄唇抿的死紧,仍是朝着桑行的方向走去。 脚步在桑行跟前停住,司徒毅俯视着尚有一丝意识却气息衰弱的桑行。桑行虽然脑袋有些晕晕乎乎地沉痛,但心底里还有一根弦在绷着,生怕假桑行趁机就对司徒毅动手。 眼前忽然出现司徒毅俊美如俦却黑沉着的脸,桑行眸光一亮,浅浅地勾 了勾唇,心也就松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桑行的错觉,她感觉到慕千晓落在她手腕上的手蓦地一重,紧接着,桑行就听到叶蓁那边的花言回禀的声音。 “回皇上、叶丞相,叶小姐这是中了三色枯的毒了。” “何为三色枯?”帝王问道。 “中了这种毒,三天之内皮肤上会变化出红、黄、蓝三种颜色的疹子,奇痒难当,三日后若是没有解药,就会心力枯竭而死,故名叫三色枯。”花言解释道。 “本相不管它是‘三色哭’还是‘七色笑’,你赶快救她。”叶坤一脸凝重,虽然不是想痛哭失声的李夫人一样失态,但眼神中仍旧透露着慌乱。 “她怎么样?”这边,司徒毅见慕千晓收了手,刚忙问道。 “她也中了三色枯。”慕千晓皱着眉,清眸沉沉地说道。 慕千晓的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却足够让在场的人震惊,这个被慕千晓带过来的女子,竟然和叶蓁一样,也中了三色枯。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慕千晓带来的这个女子,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她和丞相的女儿叶蓁又是什么关系,怎么会同时被人下毒呢? 就在众人惊异的时刻,慕千晓举目望着花言,“对于三色枯,花太医可有解法?” 花 言是太医院有名的毒医,医术高超,既然他能探出是三色枯的毒,想必应该是对此毒有些了解的,能知道解法也说不定。 被慕千晓这么一问,众人的目光又都聚集在了花言的身上,花言却是面带难色,“我也只是在在古籍上看到过这种毒,没有真正解过,而且它的解药配置特别麻烦,还需要一味特别珍贵的药材……” “什么药材?” 花言的话还没有说完,司徒毅和慕千晓就异口同声的将他打断。 帝王闻声瞥了他们二人一眼,这才注意到司徒毅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慕千晓的身边,漆黑的眸子瞬间多了一分探究。 主事的慕千识亦是一愣,刚才他就一直在好奇,这个被他弟弟牵着手腕带进来的女人到底是谁,只是这种场合之下,他不方便询问。 而现在这个女人中了毒,他的弟弟竟然如此紧张,这可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看来这个女人在他弟弟心目中绝非一般。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他弟弟的毒术也算的上是登峰造极,怎么一个三色枯,他弟弟就如此慌乱的要求助于花言,而不是自己动手解毒。 难道这个毒是真的非常麻烦,还是慕千晓不愿意暴露自己毒术了得呢?亦或者是有其他目 的。 “九生花,我现在能做的只是暂时压制毒性,如果想要完全解毒,需要拿千年一遇的九生花作为药引,煎药服下。” 九生花? 司徒毅和慕千晓一震。 “一株九生花只能做几副药引?”司徒毅声音传出,带着一丝犹疑。 花言转头看向他,“一株九生花只能做一副药引,要救她们两个,就需要两株九生花。” “朕记得先前边国朝觐的时候,曾经送给过朕一株,说是堪比人参灵芝的珍品,朕想着宫里补品不少,就一直没用,信王回朝,朕体谅信王在外吃了不少的苦,就将这株九生花赐给了信王。” 帝王不疾不徐的说着,说完又好像确认一般,转头看着司徒毅:“是吧?老五。” “是。”司徒毅应道。 眸底划过一丝阴险,帝王勾了勾唇,没再说什么,不过意思却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那就是司徒毅的手上有一株九生花。 可是,这一株九生花只能救一个人,到底是救丞相的女儿,还是救御史台主儿子的人,这个难题就取决于司徒毅了。但不管司徒毅要救哪一个,都势必会得罪另一个,得罪了丞相不好过,得罪了御史台更不好过。 虚弱的叶蓁听了这话似乎来了几分精神,她睁开一双 乌黑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望向司徒毅。 而桑行也始终仰着一双翦瞳,注视着就在她头顶上方的那张脸。这一刻,桑行看得出他很为难,很挣扎,她猜想,他可能已经认出她来了。那他到底是会选择她还是选择叶蓁呢? 司徒毅的一颗心从未如此的起起伏伏,两个人的生死,似乎就在他的一念之间,他看了看叶蓁,又看了看桑行,救谁呢? “王爷,老夫的夫人去的早,这么多年来,就靠着这两个女儿与老夫相依为命,蓁儿正值大好年华,老夫真的不能失去她,请王爷救救蓁儿。”一片沉寂之中,丞相叶坤原是蹲在地上握着叶蓁的手,此刻,忽地朝着司徒毅单膝一跪,老泪纵横。 “叶丞相真的是太可怜了,一辈子为朝廷和皇上尽心尽力,夫人去的早,就留下这么两个女儿,叶小姐年纪轻轻,为人又好,怎么能让她就这么去了呢?信王殿下就发发慈悲,救叶小姐吧。” 人群中,开始有官员为叶蓁父女说话,随即就有不少人附和点头,觉得言之有理。当然这些人之中,有的是和叶坤相熟的官员,有的是真的同情他们,有的则是觉得叶蓁是丞相的女儿,相比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似乎更为重要一些。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另一个人更重要 叶蓁抿了抿唇,紧紧攥着父亲的手,看着司徒毅,没有做声。 让众人意外的是,桑行轻垂了眼睫,慕千晓冷勾了唇角,竟没有一个人出声向司徒毅讨药。 慕千识微眯了眼眸,他最是了解慕千晓的心高气傲,恐怕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让慕千晓屈膝恳求的,遂暗中朝自己这一方的人使了个眼色。 当即,人群中就又有官员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叶小姐有叶丞相心疼,这位姑娘自然也有她的父母心疼,都是一条性命,怎么能够因为叶丞相在,这位姑娘的父母不在,就厚此薄彼呢?这样一来,岂不是显得召陵皇室不够公允,落得天下百姓心寒。” 此人说完,亦是有不少的官员应和,觉得此人说的也有道理。 此人的话音落,抱着看戏心态的帝王也颇为赞同的点点头,“爱卿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这九生花只有一株,朕也已经赐给了信王,所以怎么决断,就全凭信王来决定吧。” 帝王的话,无疑是在推波助澜,一下子将这个问题塞给了司徒毅。 刚才众人说的,他也听到了,虽然说的都很有道理,但这些却并不是他主要顾忌的东西,若是放在以前,他可能还不愿正面的得罪丞相府或者御史台,但是自从和桑行在一起之后,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那么重要了。 只要桑行能够好好地,他得罪皇帝,得罪太后,又能如何?他从 来都不是惧怕这些人。 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这些权势上的问题,而是一个是他所爱的人,一个是幼时曾经给予他温暖关怀,成为他心中一抹阳光的人,这让他如何抉择? 很明显,太后对这件事情漠不关心,帝王则是带着看热闹的情绪,单等着看他得罪哪一方。 叶坤已经表明了态度,且向他行单膝之礼请求他救叶蓁,若他不救,以叶蓁那瘦瘦弱弱的小身板,能不能撑到三天还不好说,几乎随时都有毙命的可能。 当年,叶蓁帮过他,救过他,他真的无法做到眼睁睁的看着叶蓁痛苦死去。 当然,他可以找秦歌帮忙另寻一株九生花,秦歌是逍遥阁阁主,逍遥阁掌握着全天下一大半的医馆药铺,想要寻找一株九生花,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只是这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相比之下,桑行练过武,身体状况要比叶蓁好很多,所以桑行应该能比叶蓁多撑一段时间,而且桑行也还有他,无论如何,他都觉得不会让桑行有事,此次先救了叶蓁,也算是报了当年的恩情。 这样想着,司徒毅轻抿了薄唇,敛了心神,在一片沉寂之中扬眸看向陈旸,沉声吩咐:“去府里取了九生花,交给花太医,先救……叶小姐。” 场上的寂静先是维持了一瞬,紧接着便是窃窃私语声。 叶蓁美眸清亮,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好像是这样的结局早就 在意料之中,她就知道司徒毅绝对不会放任她中毒受苦的,至于那个慕千晓带来的陌生女人,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 叶丞相也欢欣的从地上站起来,朝司徒毅感激地道谢。 有人欢喜也就有人忧。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但是这一刻,司徒毅还是有些心虚的不敢低头看桑行,只是将目光落在场上的某一处。 因此,他自然就没有看到苦涩弯唇的桑行和神色阴沉的又略带一丝嘲讽睨着桑行的慕千晓。 司徒毅已经这样决定,帝王自然也是无话可说,只是吩咐大理寺马上调查这次中毒事件的起因。 见状,慕千晓也不打算再多呆,他弯腰将虚弱的桑行打横抱入怀中,迈步就要朝出口的方向走。 “阿晓,你去哪儿?”慕千晓的目光一直盯在他的身上,见他抱着人要走,马上出口询问。 “我的人我自己会想办法救,不需要任何人曹心。”慕千晓步子不停,头也不回。 “站住!你不能带走她!”司徒毅收回心神,转过身,冲着慕千晓的背后厉声说着,迈步朝他追过去,他怎么能够容忍他的桑行跟着慕千晓离开,那还不是羊入虎口? 虽然,他到现在都还不清楚桑行为什么要易容呆在慕千晓的身边,并且还找一个人冒充自己出现在宴会上。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他生气,他都快不记得自己多少次告诉桑行,让她远离慕千晓,可 这个女人偏偏就像没长脑子,明明知道是个危险的坑,却还要一次次的跳进去。 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找到九生花救桑行才是最关键的。 慕千晓不停下来,司徒毅就纵身一跃落到他的面前,将他拦下,伸手就去抢他怀中抱着的桑行。 “做梦!”慕千晓声音冰冷,自然不肯将桑行交出,两个人就这样开始缠斗起来。 司徒毅的武功原本就高于慕千晓,再加上慕千晓又抱着桑行,和司徒毅争打起来就显得格外吃力。 “把她还给本王。” 星眸掠过桑行苍白的小脸,只见她眉心拢着,眼睛紧闭,粉嘟嘟的嘴唇早已变得乌青发紫,司徒毅终于怒了,厉掌击出,沉声怒吼道。 “呵,王爷不觉得自己欺人太甚吗?她是明明是本公子的人,凭什么就要交给王爷处置?”慕千晓冷笑,背上虽然已经挨了司徒毅一脚,却并没有丝毫要投降认输的架势。 “快去将他们两人分开!”慕千识眼见着慕千晓吃亏,帝王和太后却都不阻止,心中不禁担忧,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让侍卫们帮着慕千晓,只能下令让人把他们分开,不让他们打下去。 “滚!” 然,就在一群侍卫们还没来得及闯入两人的战圈,场中忽然听到一个女子怒喊的声音。 女子的声音虽然不小,但却明显的中气不足。众人一愣,循着声音望去,才发 现出声的赫然是慕千晓怀中的女子。 打斗中的司徒毅和慕千晓似是也没有想到女子会忽然出声,而且还是以这种憋足了劲儿,大喊一声的方式。 两人都怔住不打了,司徒毅眼波动了动,慕千晓垂眸,同时看着脸色难看,浑身痛苦战栗的桑行。 桑行睁着一双翦瞳,倚靠在慕千晓的怀抱中,凝眸望着司徒毅,眸底,是让人看不透的复杂情绪。 司徒毅唇瓣蠕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桑行忽地扭了头,撇开目光,埋首面对着慕千晓的胸膛,抬手配合的环住慕千晓的腰身,低语:“我们走吧。” 没有人看到桑行唇角勾出的苍凉的笑意,以及湿润了的眼眶。 她不明白,明明是已经认出了她,明明说过爱她在乎她,为何,在她和另外一个女人之间,还是选择了另外一人,是真的不怕失去她,还是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才更重要。 上了马车之后,慕千晓将桑行放下,幸好慕府的马车足够宽敞,桑行就算是平躺在车厢内的软垫上,也完全是绰绰有余。 “你身上,有一品红?”这是慕千晓上了马车之后对桑行说的第一句话。 桑行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她没有心情说话,也不敢睁开眼睛,她怕,有什么东西从她眼中不争气的流下来。 没有得到回应,慕千晓也不迫切,他微抿了薄凉的唇,低头,就看到自己胸前衣襟上的一片水渍。 第三百一十八章 舍不得自己的这副身子 “毒是你下的?” 两相沉默了好长时间,桑行才终于睁开眼眸,看着马车的车顶,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如何知道的?”慕千晓没有直接回答,可是这样的回答,也等于给了桑行肯定的答案。 没错了,毒就是慕千晓下的,至于桑行是如何知道的。其实,她本来没有怀疑是慕千晓的动的手脚,因为慕千晓和叶蓁除了那个帕子,就没有其他的交集,慕千晓没有去害叶蓁的理由。 甚至,在宫里叶蓁中毒的时候,桑行看到慕千晓眸中一闪而过的得逞,她还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直到她中毒,慕千晓没有任何掩饰的慌乱,她都还相信他不是下毒的人,因为下毒的人一般不是都有解药的吗?除非是想被下毒的那人真的死去,才不会制作解药。 在桑行看来,慕千晓显然没有必杀叶蓁的理由。 不过,终究是她太小看慕千晓了。 当花言和慕千晓前后诊断出她和叶蓁中的都是三色枯的毒时,桑行还在想,她有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叶蓁了,好像和叶蓁也没有什么共同的敌人,对方怎么会同时对她们两个下手呢?而且还是用这种极为古老少见的阴狠毒药。 对方会不是只是针对她们两个之中的一个,另一个只是被误伤? 桑行这些年来一个人飘荡过活,伤了病了都是自己治的时候多,三色枯这种毒药她也曾在一本古医书上看到过,据说是有两种下毒方法。 一种是直接制作成三 色枯的毒,加入被下毒者的茶水饮食中,此毒无色无味,也不易被发觉。 另外一种办法是将三色枯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制成香料,焚于香炉,散发出有毒的气体,这种气体遇到一品红的花粉就会自动生成三色枯的剧毒,使得沾染一品红花粉的人中三色枯。 第二种发现比第一种麻烦,不过它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留下痕迹,掺入毒香的香料和普通香料几乎一样,根本就分辨不出来,燃烧之后的灰烬也等同于普通的灰烬,了无痕迹。 除了下毒的人,谁都不知道到底是那一块香有问题,但混在一起之后,很可能下毒的人都无法再分辨出来。 明明下毒是有这两种方式,慕千晓却直接忽略了前者,而直接问她是不是身上带着一品红,很显然,慕千晓就是知道毒是如何下的,换而言之,他就等于是下毒的人。 不过慕千晓这样问,好像并不知道三色枯的毒是可以直接下的。 “为什么要杀叶蓁?她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慕千晓不直接回答她问题,桑行也就不回答他,而是绕过他的问题,问出心底的疑惑。 慕千晓眯了眯清眸,深深浅浅地打量着气力不足地桑行:“你难道就不关心自己的小名能不能保住吗?还有闲工夫关心别人为什么要死。” “你不是说不会让我死吗?你有解药的。”桑行牵了牵唇瓣,不过慕千晓到底有没有解药,她心里也没有底,因为慕千晓在宫里的 时候眸中透露出的慌乱很明显的告诉她,他是根本就没有准备解药的。 果然,慕千晓的回答和她所料想的一样。 “你想多了,本公子既然准备杀人,为什么还要准备解药?”慕千晓眼梢凉凉,黑眸恍如琉璃,高傲而遥远,让人看不透。 桑行弯了弯唇,心底并不如所想的那般失落,没有便没有,反正她从未将希望寄托在慕千晓身上过。“李琦中的毒也是你动的手脚?” 想来想去,李琦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千金,可能平日牙尖嘴利也得罪过不少人,但是在这种时候恰恰将李琦除掉的,除了这个变太的慕千晓,桑行实在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 “怎么?我帮你除掉一个得罪你的人,你不开心吗?”慕千晓阴恻恻地笑。 “哈?”桑行苍白的小脸拧成一团,无法理解的看着慕千晓,“她是骂了我一句,但罪不至死啊,你凭什么妄自决定别人的生死?” “哼,在本公子看来,虚伪和撒谎欺骗男人的女人都该死。”慕千晓冷冷地说着,清眸中裹挟的是浓烈的恨。 “虚伪?撒谎?”桑行翦瞳微弯,忽地笑了,带着讥讽,带着嘲弄。 这样的笑让慕千晓很是不爽,他怒道:“你笑什么?” “就拿李琦的事情,且问你一句,在大街上,你明明知道叫骂的是李琦,也明明是想惩罚她的,可是你却假装不知,还假意奖赏了李琦的丫鬟,你这种行 为难道就不是变相的虚伪和欺骗吗?” “还有,在你……”桑行忽地一顿,脑瓜转了一下,又继续道,“在你不知道多少年的生命中,你难道就没有欺骗过别人吗?你有没有欺骗过我娘,有没有欺骗过慕千识,有没有欺骗过太后?” “没有!”桑行的声音刚落,就被慕千晓斩钉截铁的接过去,甚至有些激动地对着桑行喊,“我从来没有欺骗过桑婉婷,就算欺骗大哥和太后,也是被他们逼得。” “大……哥?”桑行在他的一阵怒声中,轻轻地扬了扬眉梢,他是打算明说了吗? 被桑行这么一重复,慕千晓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瞥了眸子,不再理会桑行。 桑行却是眉心一蹙,捂着心口挣扎着从宽敞的垫子上坐了起来。 “别乱动!”眼梢掠见桑行起身,慕千晓眉心一皱,转过头来厉声呵斥她,并起身扶住她,不让她起来。不知道自己中毒了吗?这样动来动去的,岂不是使毒性蔓延的更快。 桑行却不管他,挣扎着偏要坐起来。 两人都是犟脾气,一个非要起来,一个非要按下去,桑行虽然体弱,争不过慕千晓,但慕千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双手落在她双肩上,看着她痛苦地皱着眉头,心口一松,竟生出一丝不忍。 他蓦地松了手,背对着桑行而坐。 桑行就如愿的坐了起来,随便扯了两个软枕放在自己的背后,她抬起剪水秋瞳望着慕千晓落寞的背影,心头莫名 的浮现一丝感伤。 “其实,你这个人,有的时候,还是很善良的。”桑行轻轻地感叹了一句。 善良?慕千晓背对着桑行,薄凉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他都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人对他用过这个两个字了,别人说他都是残忍、嗜杀、无情,就连他最亲近的大哥,有时候都说他如今太过薄情了。 “你很爱我娘,是吗?”桑行再度开口,慕千晓依旧是一声不吭,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你应该特别恨我的存在吧,”也不管慕千晓是不是真的在听,桑行自顾自的说着,“因为我的存在,就好像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你,是我娘背叛了你,亏欠了你。” “所以,你要替她还债?”慕千晓忽然转过头来,眸色复杂的冷凝着她。 桑行骤然对上他的视线,心底咯噔一跳,但还是鼓足了勇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如果我能替她弥补的,一定会尽力弥补你,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伤害无辜了。” “好啊!”慕千晓将整个身子都转过来,倾身朝着桑行逼近,一直手臂撑在桑行的一侧,薄唇一张一合,吐出来的气息灼热,但话语却让人心凉,“第一,桑婉婷她欠了我二十年的爱,你还吗?” 桑行被逼的身子往后一退,满是错愕的望着他。 “怎么?还不了?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这副身子?”慕千晓轻挑的说着,眸光上下打量着因为毒气攻心,身子还有些微微颤抖的桑行,满满地轻蔑之意。 第三百一十九章 没有少爱过你一天 他……他这样是让代替她母亲去嫁给他,去偿还吗?桑行凝着他那一张邪肆玩味的俊脸,一瞬间就明白了他这是在对她进行羞辱。 没有恼怒,没有反驳,桑行白着一张小脸,忽然间就咧嘴笑了,很明媚的笑。 慕千晓不解其意,凝落在她身上的眸光越发沉了几分。 “慕千晓,枉你聪明一世,竟然到现在都不明白。” “什么?”不知何时敛去了所有的玩世不恭,慕千晓一脸的清冷疑惑。 “你现在这样对我,让我偿还,不就是因为觉得自己一直为爱付出,而爱的人却变了心吗?这样的报复,真的能让你快乐吗?” “快不快乐,那是我的事情,愿不愿意偿还,是你的事情。” “你说的没错,可是,我的母亲,从来就没有少爱过你一天。”桑行嘶声,这一件事真的让她特别的难过,她一直觉得她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 她的父母是一对相知相爱的夫妻,在没有得知关于慕千晓的一切之前,她从未想过她小时候的幸福都是一种假象,她的母亲深爱的原来一直都是另外一个男人,从未改变过,是她和她的父亲破坏了原本属于母亲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幸福。 这真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说什么?”慕千晓一怔,完全没有料到桑行会忽然这么说。 桑行看着他不敢相信的眼睛,何止是他不相信,她也不愿意相信,可事实的确就是如此,她平静的重复了一遍,简单又明确的重复了一遍,“桑婉婷一直深爱着慕千 晓,从来就没有少爱过慕千晓一天。” 慕千晓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往下一坠,他摇头,“不,不,你骗我,你只是害怕我报复你,你才这说的,她不爱我了,她早就不爱我了。” “慕千晓,你真是个笨蛋,如果她不爱你,她为什么会一直留着那一对定情的手帕?视若珍宝,如果她不爱你,她为什么要改名叫习悦颜?你不会是没有读过书吧,难道你就不知道‘习’在古诗里是‘慕’的意思,爱慕的慕,慕千晓的慕,‘婷’就是颜色和悦,她嫁人之后,却在名字之前加上了你的姓氏,你千万不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巧合。” 桑行两眼通红,情绪激动的说出来,引动的身上毒素流转,痛苦加剧,一张小脸就好像被大石碾过的纸娃娃,没有了一丝血色,眼前一黑,再也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她……爱我?”慕千晓还在桑行的话中有些回不过神来,是他在报复和怨恨的执念中越陷越深了吗?为什么他想过无数的可能,却从来没有想过她还爱着他,他甚至从来都没有思索过她改的这个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如果爱我,为什么她要嫁给别人,她要生下别人的孩子。”慕千晓凄厉的声音中明显蕴着一抹哭腔,他去推桑行,才发现桑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晕了。 “晋柔,晋柔,你快醒醒,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嫁给别人,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一下马车,慕千晓就直接抱起桑行直奔自己所住的别院,跟他一同回来的 慕盈和顾北烟刚下了马车,抬头就已经看不到慕千晓的身影了。 慕千晓将桑行安置在他的床榻上,大概查探了一下桑行的情况,一时半会儿的没有解药,他也很是无可奈何,只能对着先前研制出的三色枯的配方研究一下。 但是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研制出解药,慕千晓只能先给桑行灌输一些真气,让她将一部分的於毒吐出来,剩下的那一部分,也只能慢慢想办法。 一方面吩咐手下的人赶快去找九生花,一方面自己再想想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解法。 慕千晓皱着眉思索,心里却已经有些后悔了,若是早知道桑行身上带着一品红,他就不用三色枯的毒或者先不对叶蓁动手了。 三色枯是他制作出来的为数不多的没有制作解药的毒,因为想着既然要杀叶蓁,他根本就没打算留后手,就想着用香料中的三色枯最为保险,别人根本查不出来,这下子好了,他自己想解都解不了。 慕千晓在厢房里找了一个多时辰关于三色枯方面的医书,却根本没有发现关于三色枯解药的只言片语,难道就真的只有用九生花那一种方法了吗?也不知道凌深能不能将九生花给找回来。 丢了手中的书,慕千晓心烦意燥的房间里踱来踱去,脑子里满是刚才桑行所说的话:“桑婉婷一直深爱着慕千晓,从来就没有少爱过慕千晓一天。” 真的吗?“晋柔”说的都是真的吗?桑婉婷一直爱着他,可是若爱,为何又要背叛?她是有什么苦衷 吗? 慕千晓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想的炸掉了,忽然听到床榻上的桑行“嘤”地呻银了一声,他瞳孔一敛,快步朝床榻边迈过去。 “晋柔!”慕千晓上前喊了一声,却只见桑行满头是汗,痛苦的蹙着秀眉,人并未清醒。 心头一动,他从袖中去了一块锦巾,浸了水,又拧干,轻轻拭去桑行脸颊上的汗水。 擦了两下,他忽然绝地有些不对劲儿,“晋柔”的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擦掉了,刚开始他还以为是普通的脂粉,可是当手下的那一张脸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慢慢地变了另外一张熟悉的脸,慕千晓就抑制不住的震惊了。 尤其是这张睡颜他也是见过的,甚至,他还因为这一张睡颜有过片刻的恍惚,吻过她的眉梢。 桑行!怎么会是桑行? 慕千晓丢了锦巾,仔细的端详着那一张双眸紧闭的容颜,真的是桑行。 到底是桑行假扮了晋柔,还是……桑行根本就是晋柔? 脑子里忽然想到今日在宫中,自从他们进场,司徒毅就一直紧盯着他们的方向,包括他刻意安排的假桑行入场之后,司徒毅的视线也一直没有转向别处。 司徒毅不是喜欢桑行吗?又怎么会在桑行出现之后,一直关注着别的女人呢?而且在得知叶蓁和“晋柔”同时中毒之后,司徒毅为什么会犹豫那么长时间,他是那种会顾忌御史台的人吗? 当时,他还以为司徒毅是顾忌“晋柔”和桑行熟识,可现在想想,在“晋柔”中毒的时候,司徒毅和她同时喊出 声,司徒毅喊得是什么名字?顾及到“晋柔”的身份,司徒毅绝对不可能喊出这两个字,但是当时司徒毅喊得好像真的是两个字。 而且在司徒毅决定救叶蓁之后,“晋柔”和司徒毅的反应也很奇怪,一个眼神失落伤感,一个神情躲避。尤其是在司徒毅拦他的时候,这个女人让司徒毅滚,司徒毅听完之后,竟然真的只是受伤的退到一旁,没再阻拦。 是司徒毅救叶蓁的举止,让这个女人受伤了吗? 所以,从一开始,司徒毅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桑行,桑行就近晋柔,晋柔就是桑行。 慕千晓抬手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替桑行盖好了被子,放下垂帘,转身走了出去。 桑行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夜里,睁开惺忪的眼睛,入眼的景象并不陌生,不过却很奇怪,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清醒,而是仍然在梦境中。 因为她记得她昏迷之前是和慕千晓在马车上,怎么这一醒来,竟然是在信王府司徒毅的卧室中,如果她没有记错,这的的确确应该是司徒毅的卧室,因为她曾经来过。 房间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个人。勉强支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来,桑行扯了衣服披上,又穿上鞋,摇摇晃晃地朝着桌子的方向走走去。 她实在口渴的厉害。 抓起桌上的水杯给自己撞了一杯水,桑行也不计较茶是不是凉的,就一仰脖子,一饮而尽,连着喝了三杯,腹中的燥意似乎才稍稍褪去了一些,不过身体和脑袋仍旧就是昏沉躁动的厉害。 第三百二十章 桑都尉不见了 刚要回身朝床榻走去,忽然听到窗外好像有什么人在说话。 本能的,桑行止住了步子,就听到好像是两个路过的丫鬟的对话。 “王爷不是去丞相府了吗?怎么这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其中一个丫鬟问同伴。 “你下午没听砚心姐姐说吗?这屋子里现在住的是御都府的桑都尉,好像是也中了和叶小姐一样的毒。” “可是御都府的桑都尉怎么会住到我们王府来呢?” “哦,是慕府的慕二公子将人送过来的,说是让王爷帮忙寻找九生花救人。”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听说这九生花珍贵难寻,万一我们王爷找不到,桑都尉死在这房里了,让王爷一个月之后怎么和叶小姐成婚啊!” “嘘!你说话小心点,别让人听见了,这事儿反正不是我们曹心的,管他呢!” 两个小丫鬟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声音也逐渐模糊消失了,桑行却像是一瞬间糟了雷劈一样,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一动不动。 什么?一个月之后,司徒毅要和叶蓁成婚? 怎么会? 前不久他不还向帝王请求赐婚的吗?怎么会变成叶蓁,刚才听那两个小丫鬟的话,她也并没有昏睡多长时间,连一天都不到,叶蓁怎么就忽然被赐婚给司徒毅了。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是她在做梦吗? 今日送冬节的一切,一定都是梦,她去找 慕千晓是假的,李琦被杀也是假的,叶蓁和她同时中毒,司徒毅选择了救叶蓁是假的,司徒毅要娶叶蓁也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心却那么痛呢? 她该怎么办? 桑行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袖襟,一时间无助的像一个走失的孩子,她不知道在自己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行,她要去找司徒毅,她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有了这个想法,桑行慌乱的将自己的外袍穿好,打了腰带,可能是太过慌神,桑行对着镜子束发时,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已经恢复了本来的面目,没有了遮颜砂。 一切都收拾好了,桑行拉开房门,一股冷风瞬间吹了进来,吹进桑行的衣领,让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门口一个守卫都没有,桑行拢了拢衣领,反手关了厢房的门,凭借着记忆中的方向,朝着王府的大门走去。 想必是因为夜深了,守门的家丁在门房里打着瞌睡,桑行手脚极轻的将侧门拉开一条缝,挤了出去,他都没有发觉。 出了门,桑行站在大街上,刚才她好像听到丫鬟说司徒毅去了丞相府,所以现在要去丞相府找他。 没有可供代步的工具,桑行身上的毒又未解,她一步一步走的极慢,还未走到丞相府,头顶上就飘落起了细细密密的雨丝。 桑行打着寒颤缩 了缩脑袋,纵然是捡着有遮蔽的房檐下走,不一会儿头上和身上还是全部都湿透了。 冷风夹击着雨水,桑行哆哆嗦嗦的走到接近丞相府门口,浑身冻得都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站在侧边抬眼,忽地瞥见了有人从府里出来,那一刻,桑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没有上前,而是身子一弯,躲在了旁边一户人家的片墙后,只露出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窥视着丞相府门口的动静。 有下人从偏门牵来了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口的位置,相府里走出来的人个个打着伞,主子在前,下人在后。 在这一簇人群中,有一抹雪白的高大身影格外打眼,步履翩跹的走在众人之前。 在男人的旁边,是满怀感激的丞相叶坤,两个人站在门口似是在交谈着什么,陈旸则在男人的身后为他撑着伞。 司徒毅和叶坤没说几句,就道声告辞,转身要乘马车离去。 就在这时候,忽然从相府大门里又冲出来一抹倩影,众目睽睽之下,拿到靓丽的影子也不顾细密的雨丝和众人惊诧的目光,直接从后面抱住司徒毅的腰身。 司徒毅面色一僵,垂眸望了望落在腰间的一双玉手,大手落上,将其分开,缓缓转过身。 桑行离得远,且又有雨声的干扰,根本就听不到司徒毅和叶蓁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只看到,在最后的 时候,叶蓁心满意足的从正面抱住了司徒毅,并在松开的那一刻,唇瓣在司徒毅的侧脸上轻轻点了一下。 之后,叶蓁便捂着脸羞涩的跑开了,转眼就消失在相府的门口。 司徒毅一愣,漆黑的瞳孔骤缩,坚毅冷冽的脸沉了一下,在原地默了片刻才转身走向马车,坐车离开。 看着那辆马车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桑行早已僵硬的双腿终于再也不听使唤,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眼神空洞的望着无边的黑夜。 好累,心累,身累,她以为她可以相信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虚伪的欺骗。 她一度以为挡在她和司徒毅之间的是银蛮,没想到走了一个银蛮,又来了一个叶蓁,不管司徒毅是不是真心想娶,两人就已经连婚约都定下了。而且,叶蓁对司徒毅的上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原来,曾经以为的幸福,到最后都不过是一层虚伪的外衣,以前,她以为她的父母恩爱,她是一个幸福的女孩,却不知道母亲从始至终爱着的都是另外一个人,她为自己感到可悲,更为父亲感到可悲。 后来,遇上司徒毅,她以为她可以是一个幸福的女人,结果,到头来还是泡影,那个对她说与她两白头的男人在生死关头选择了另外一个女人,还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选择和另外一个女人订婚。 夜幕无尽,望不到 边缘,桑行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回御都府吗?那个地方,大部分都是帝王的人,就算是有她曾经以为是姐妹的人,也不过是慕千晓埋下的细作,她真的不知道这世上还能相信谁。 桑行仰头望天,雨水落在她干涸的唇瓣上,她咬了咬唇,拖着疲惫的身子站起来。 司徒毅还没有回到信王府,就被匆匆敢来的砚心拦在了大街上。 “怎么了?”马车骤停,司徒毅撩开了车帘,微拢了俊眉。 砚心撑着一把伞,衣裙的下摆都被地上的泥泞给弄脏了,却根本顾不得,急急地冲到马车前,“王爷,不好了,桑都尉不见了。” “什么?”司徒毅脸色骤然一变,顾不得外面还下着雨,他大手一扬,直接飞身撞进雨幕,砚心都没顾得上解释一下,司徒毅的人影就已经看不见了。 没有走门,司徒毅直接穿窗而入,飞进厢房。房间里一个刚刚去换水的丫鬟正在等着砚心回来,看到司徒毅突然这样进来,不由得吓了一跳。 “王爷!” “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的?” 司徒毅皱着眉头,走到床榻边,抬手探了探被子,还残留有一丝余温,人应该还没有走多久。 “回王爷,奴婢就是去隔壁的茶水房换了壶热水,回来就看到桑都尉不见了。”丫鬟的声音中透着一抹惧怕。 司徒毅扬目在屋子里扫了一圈。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怕被发现吗 她的外袍和鞋子不见了,门口摆着的两把雨伞一个都没有少,应该是走的时候还没有下雨,桌子上倒扣的茶杯有一只被反了过来,是喝水了吗? “问过守门的家丁吗?”司徒毅睇了那丫鬟一眼。 “赵叔说没有见到什么人出去。”丫鬟低着头,信王府上这些年轻的家丁和丫鬟统称门房里值守的那个中年男人为赵叔。 “府里呢?找遍了吗?” “陈总管已经在带着人找了。” 身上的衣服和发梢还在不断地滴着水,不过司徒毅现在却顾不上将换身衣服,他等不了,那个女人肯定是还在生他的气。 上午在宫里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虽然倔强,有的时候看上去冷酷,但内心却是脆弱柔软的,以前无论多么生气,她都没有对他用过“滚”这个字眼,那样的语气,那样的决绝,让他不敢强留。 亦是因为如此,整整一个下午,他虽然很担心,但却不敢去慕府将她讨回来,甚至他都不敢去看她,他想见,却又怕她见到他之后怒火攻心,再导致身上毒素运转加快。 让司徒毅没有想到的是,下午帝王竟然召他入宫,帝王告诉他宫里还有一株九生花。 他当时一听,就知道帝王绝不会随随便便的将九生花交给他,否则直接在宫宴上的时候拿出来就可以了,何必再等到无人的时候私下把他召过去。 索性,他也没说什么,就等着司徒羽开出 条件,果不出他所料,司徒羽让他以娶叶蓁作为交换条件,才肯将九生花交给他。 他自然不肯,离开了皇宫后,终究忍耐不住,偷偷地去了一趟慕府。 兜兜转转地找到桑行之后,才发现桑行一直处于昏迷之中,虽然他已经拜托秦歌帮忙去找九生花了,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刚离开慕府,他就无意中看到花言从御都府走了出来,花言是太医院御用的毒医,更是他的朋友,花言去慕府,肯定是和桑行有关。 迫切地想要知道桑行的情况,司徒毅便上去将花言给拦了下来,一问才知道,桑行虽然中的也是三色枯,但因为各人体质不同的缘故,桑行虽是习武之身,但情况却并不容乐观。 很有可能,桑行根本撑不到三天。 花言这么一说,司徒毅心里就慌了,他和花言认识很多年,花言是不会骗他的,所以他必须尽快救桑行。 权衡之下,司徒毅决定先答应帝王的要求,拿到那一株已知的九生花,至于和叶蓁订婚,反正帝王也不是要求他们马上成婚,这件事情可以等桑行好了之后再想办法解决。 他拿了九生花之后,就交给花言,让花言开药方,砚心去拿药。 就在这个时候,丞相府忽然来人,说叶蓁在相府里寻死觅活,非要见他一面。 那时候,桑行还未醒,司徒毅想着九生花既然已经拿到了,砚心也已经去抓药 了,他就走开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哪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她竟然就醒了,还离开了。 一瞬间,脑子里有千百个念头闪过,到最后却都变成了一个,那就是他必须找到她。她身上还中着随时可能让她丧命的剧毒,茫茫雨夜,她又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不行,她不可以走! 他必须要找到她! “王爷!” 司徒毅刚刚转过一个长廊,就听到背后响起陈旸的声音。 “怎么样?府里找遍了吗?”根本没有心情说什么废话,司徒毅直奔主题。 “嗯,都找了,没有都尉的踪迹。”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结果,但司徒毅还是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断掉你的声音,胸口起伏,他清越的声音竟有一丝颤,漆黑的星眸竟然也变得有些赤红。 像是对陈旸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早知如此,就应该让暗卫守着她的。” “雨下的这么大,桑都尉一个人,又中着毒,应该走不远,属下马上调派所有人手,全城搜寻桑都尉。”陈旸看司徒毅慌乱的样子,马上开口道。 本是想要让司徒毅宽心的,可是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现在说这些,哪里是让司徒毅宽心,分明是要让司徒毅担心,他真是恨不得打破自己的脑袋。 懊恼地在走廊的檐柱上重重捶了一下,司徒毅原本黑如濯石的眸子,晕染的血丝越发浓重,仰眸,他对着落雨声 声地漆黑夜幕抚掌。 陈旸一惊,他知道这是男人在召唤自己暗中培养的暗卫。 可是,这里可是京城,皇帝和太后有对他们主子防备的厉害,这样直接把暗卫召唤出来,难道就不怕被发现吗? 刚想张口提醒,可是已经慌乱的失了分寸的司徒毅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现在满脑子的想法就是一定要找回桑行。 三道黑影在雨帘中簌簌落下,身形很快,犹如暗夜的鬼魅,真不愧是他们王爷亲自培养出来的人,陈旸忍不住暗暗惊叹。 “出动所有力量,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找到桑行!” “不,必须马上找到桑行!”像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明确,司徒毅在话音落了之后,又重重地不上了一句。 “是!”暗卫们领命而去,如同暗夜的精灵一般,呼啸着快速散去。 司徒毅也不闲着,快步离去。 他决不能呆在府上干等着,这样他一定会急疯的。 “王爷!”陈旸忽然在后面喊了一声,“这样会不会让王爷暴露?” 司徒毅脸色沉沉,脚步微顿,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甚至根本就没有回头,如果找不到她,那么这一切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临出门的时候,刚好碰到砚心急匆匆地赶回来,不过司徒毅顾不上和她交代什么,直接错身而过。司徒毅走的很快,也走的很急。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寻找,因为他觉得她是一定 不会回御都府的,那是一个她几次都想逃离的地方,而且在她生着他的气的情况下,一定是迫切的想要离开的。 又怎么会回到御都府,让他轻而易举的就找到呢?这不是她的作风。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去御都府绕了一圈。 除了御都府,在京城之中,她举目无亲,又能去什么地方呢? 他刚才看过,他厢房里的东西,除了那只茶杯,其他的她根本就没有动,她身上没有带多少钱,这个时候,她会去投店吗?会去抓药吗? 陈旸刚才的话虽然说的急,但还是很有道理的,她刚刚醒过来,还中着毒,身体虚弱的要命,又下着大雨,这样的夜里,她根本就走不远的。 可是,心头还是特别的慌乱,那种像是被无数只手抓挠,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根本就说不出口。 雨夜中,桑行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她浑身上下早已湿透冻僵,可她却不想停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却又不想投店。 虽然她不知道司徒毅对她是不是在真的在乎,但是在发现她不见了之后,司徒毅肯定会找她,她在京城无处可去,投店的可能性就很大,所以司徒毅必定会去京城的客栈找她。 她不要,不要让他找到,她再也不想见他,所以她要躲开。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似乎天都快亮了,桑行恍惚中看见一座山门,眼前一黑,她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下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是你解的 临倒下去之前,她依稀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朝自己走过来。 来不及去看清对方的脸,桑行就不受控制的阖上了眼皮。 桑行再度清醒,天已经亮了,睁开眼睛,她就看到一片破败凄惨的景象,头上的屋顶到处都挂满了蜘蛛网,空气里满是浓重的灰尘味道,呛得桑行忍不住轻咳起来。 “醒了?”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桑行一惊,扭头看过去,便看到了那张俊美如俦、面如冠玉的容颜。 “你……是佟雨还是司徒毅?”虽然两人的声音有些差别,但是这两张脸实在是太像了,桑行真的无法确定面前的人到底是哪一个。 男人犹如冰山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甚至是没有一丝的不耐,伸手将坐在火苗上的药壶端了下来。 男人将药汁尽数倒入早就准备好的瓷碗中,举步走到桑行面前,开口道:“我是佟雨,你受了风寒,还中了毒,先把药喝了吧。” 风寒?这在三色枯面前,也快是算不得病了吧,桑行眼睛颤了颤。 “你知道我中了什么毒吗?”桑行垂眸看了一眼那碗乌黑的药汁,花言说她中了三色枯,没有九生花,她就只剩下三天的性命了。对了,今天应该是三色枯发作的第一天,她的皮肤上应该是生出红斑的,这样丑的模样,被佟雨看到,会把他吓坏吧。 桑行一惊,连忙去看自己的手,可是什么都没有,除了因为昨天在泥泞中跌倒过,所以有些脏意外,并没有什么红斑,甚至她连一点感觉都 没有。 见她低头看自己的手,佟雨亦是垂眸,看到那满手的干上的泥巴,他默了一瞬,没有说话,站起身,拾步朝外面走去。 外面的雨仍旧没有停,雨丝淅淅沥沥的落在瓦片上,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佟雨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在屋檐下浸湿了,又走进屋子里来,蹲夏身子,拿过桑行脏兮兮的小手给她擦拭。 桑行还在自己的皮肤怎么没有生出红斑的意外中没有想明白,手就被佟雨捉了去。 本能的想将小手抽回,可转念一想,人家君子坦荡荡,救了自己好几次,不过擦个手而已,她若是贸然拒绝,未免显得太矫情了。 这样想着,桑行也就没有动,任由他去擦拭。 手面上的一层干土擦掉,露出白皙细致的肌肤来,桑行越发的奇怪,花言和慕千晓的诊断应该不会出错,何况那毒还是慕千晓亲手所下,肯定是三色枯无疑,但是现在竟然没有出现症状。 莫非毒已经解了? 桑行抬头看着佟雨,启唇:“我身上的毒是你解的?” 佟雨漆黑如墨的眸子动了动,将那一方脏了的锦帕丢了,再度端起药碗,递给桑行,“不是,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身上的毒就已经解了,我只是去给你找了一些祛风寒的药。” 药汁送到嘴边,桑行蹙眉嗅了嗅,闻着这药汁的味道,的确是普通的治疗风寒的药。 憋着一口气,桑行将苦涩的药汁尽数喝了,便迫不及待的探上自己的脉搏,果然,昨日所中的奇毒已经解了,只是昨 夜雨中受了凉,有些风寒的症状。 可是这就奇怪了,她身上的毒又是怎么解的呢? 桑行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很诚恳的向佟雨道谢,“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上次和你分别匆忙,想找你又找不到,你在驿站到底是怎么脱险的?有没有受伤?” 佟雨微抿了唇瓣,眸光闪闪,“都是一些小伤,早就好了,你不必担心,我没事。” 见佟雨似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桑行也就不再追问,毕竟这个男人也是一身的谜。只是桑行不知道,佟雨其实并不是不愿意告诉她,而是有些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 “这里是什么地方?”桑行朝着面前燃烧的火堆靠了靠,这堆火应该是燃了不短的时间了,因为她身上昨夜被淋湿的衣服基本上都烤的干透了。 桑行记得,她昨夜昏倒的时候,好像看见前面不远有一座山门,在昏迷的前夕,还有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朝她走过来。这样想着,是那个人救了她吗?可是为什么救了之后,却又一声不响的离开,佟雨会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这里是城南的南禅寺,早就荒芜了很久,应该不会有人过来,你安心在这里修养。”佟雨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桑行却是心底一惊,南禅寺?这不就是上次她和司徒毅来查幕后主使的地方吗?她昨夜跌跌撞撞,意识不清,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佟雨呢?他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瞳孔一缩,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桑行的脑子里闪过……难道佟雨是上次揭开她身份的 人?他是知道她的女子身份。 可是,这个想法又在瞬间被桑行否决,若是没有佟雨,她应该早就命丧黄泉了,怎么会有今日,佟雨若是想害她,根本就不需要采用这么迂回的方式。 扫了一眼周围破败的景象,完全不同于那日他们所进的那间厢房,这里到处都满是灰尘,一看就是没有人居住过的样子,所以佟雨一定也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看到她昏倒,也无处可去,才将她带进来的。 抿了抿唇,桑行抬头看着他,不愿错过他的丝毫微末表情,不是她不愿意相信,而是她怕,她害怕这个唯一能让她相信的人也有着厚厚的伪装,“这里既然是荒寺,你怎么会来这里。” 似是早就想到了她会有这样的疑惑,佟雨的话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思考,他一边拿棍子翻着火堆,一边回道:“找你。” 很简单的两个字,听上去甚至有些像是敷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字从这个沉稳的男人口中脱口而出,竟带着非一般的魔力,好像天经地义的一样。 桑行愣了一下,弯了弯唇,“那……你为什么要找我?上次离开驿馆之后,我在客栈等了你好长时间,都没有等到你,你去哪儿了?” 佟雨微微拢了眉心,上次吗?上次的事情他还真说不清楚,甚至连上上一次见到她,他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夜,他拥有意识的时候,就是独身一人站在雨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莫名的强烈,那就是一定要找到她,必须马上要找到她。 凭借着强大的第六感,他果然顺利的在南禅寺的山门不远处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桑行,至于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她自己也不知道。 见他一直默然不语,桑行更觉得奇怪了,“怎么了?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佟雨摇了摇头,清冷的眸子忽然变得有些茫然,不过一瞬,转向桑行,声音依旧是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不要想那么多了,你的身体刚刚恢复,又染了风寒,好好休息。” 男人说完,蓦地站起身来,似乎作势要离去的样子,桑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是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紧紧地攥住,不愿意放他走。 “你去哪儿?”佟雨垂眸看着她,桑行也同样仰着脸,对上他的视线。 “我不走。”恍若了然她的意图,佟雨寒彻的声音的吐出三个字,垂眸抬手捉住她的手腕,慢慢将她的手放下,又微倾了身子,将她慢慢放倒在铺了他衣衫的草铺上。 没有任何的言语,佟雨站起身,并没有走出屋子,而是将屋子里那些破败倾倒的桌椅家具一一拆了,扔到燃烧的火堆旁。 原来他是在寻柴火,桑行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没有那么紧张了,她翻了个身,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眸光柔柔地望着他,满足的休息。 火堆在她不远处旺旺地燃烧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混合着外面的雨声,涌入桑行的耳中。 佟雨将足够多的柴火堆好了,就又在桑行的身边坐下来,桑行眉眼一弯,抬手攥住他的衣襟,闭上了眼睛。 第三百二十三章 封锁全城 身和心都好像是被一大团暖暖的光包围着,夜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服下的三色枯的解药也在这个时候慢慢发挥了更大的作用,浑身的血液好像被清洁了一遍,开始变得舒适温暖。 桑行就这样幽幽地进入梦乡。 朦朦胧胧的醒过来,最先入眼的是那一堆已经只剩下火星的火堆,仍旧散发着灼灼地热量,一攥手心,蓦地一空,桑行翦瞳猛睁,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翦瞳扫遍了整间屋子,果然不见男人的踪影。 他不见了! 桑行的心猛地一沉,若不是身上还盖着男人留下的外袍,桑行真的有些怀疑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佟雨!佟雨!”桑行从地上爬起来,怀中紧紧抱着男人的衣袍,四处喊他的名字。 外面的雨已经听了,桑行的喊声就格外的清晰,可是除了这座荒芜的寺庙里除了她的声音,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响动。 他真的走了,又是这样不声不响,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桑行颓然的坐在地上,心里还是特别失落和难过的,这个世界上若说还有一个能够给她安全感的人,恐怕也只有这个男人了。 她不知道他的过去,不知道他和司徒毅和皇室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可是他却一次次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救她,帮她。 而今,他又走了,她该去哪里找呢? “什么?桑行不见了?” 龙毓宫,帝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俊逸文雅的脸上满是怒气和不可置信。 “是。”跪在金砖地板上的秀云垂着头,声音弱弱的,不敢去看盛怒的帝王,“昨日一早,桑都尉就出门了,临出门之前说晚上若是未回,就让奴婢和景止一起去信王府,告诉王爷,让王爷去慕府要人。” 帝王俊眉微蹙,没有做声,秀云继续说下去。 “但是昨日傍晚,奴婢和景止去信王府的时候,王爷并不在府上,奴婢一时没有主意,又害怕都尉出了什么事,本来是想找皇上的,可是景止说还是先去慕府探一探情况,毕竟都尉走的时候就交代我们,如果她不回来,就去慕府要人。” “奴婢就同意和景止一起去慕府看看,谁知到了慕府,慕家的人说桑都尉已经被信王带走了。得知都尉安全,奴婢和景止就回了御都府,可谁知道,一直到了半夜,都不见都尉回来。” “奴婢放心不下,就又一次去了信王府,王府的人说,都尉夜里离开了王府,他们不知道都尉去了哪里,王爷也在寻找都尉。” 秀云说到这儿,抽了一下鼻子,眼眶红红,一双水眸盛满了担忧。 “奴婢没敢回府,就一直守在宫门口,等着宫门一开就来回禀皇上了。” 帝王的眉心拢成一个川字,朝着大门口高喊一声:“李执!” 李执一甩拂尘,快步走了进来:“皇上。” “传令下去,封锁全城,马上寻找御都府都尉桑 行!” “是!”李执微微一怔,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马上应道。 虽然已经吩咐李执马上去找人,可帝王还是明显的心中不安,他负手在房中踱来踱去,他不知道桑行明明是要去慕府,为什么却和他撒谎称病。桑行去慕府做什么?为什么她在去之前就预料到了自己不能回御都府?又为何让司徒毅去慕府要人? 她不和他商量,什么也不和他说,却将希望寄托在司徒毅的身上,这明显是对他的不信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她是不想他再参与进她的生活里了是吗? 早就知道他们之间有了隔阂,却从未想过,他们之间原来已经离得那么远,他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做什么,他就好像已经游离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既然她被司徒毅带回了信王府,又为何会在夜间独自离开。 是因为得救了,知道了他和司徒毅的交易吗? 在宫宴上看到司徒毅在叶蓁和另外一个女子之间犹豫的时候,他就打定了主意,要借此机会,让桑行对司徒毅死心。 叶蓁不是喜欢司徒毅吗?他就成全叶蓁,也成全他自己。他手里还有一株九生花,司徒毅不是不愿意和慕千识正面为敌吗?只要司徒毅拿到九生花,再送给慕千识,这个问题很显然就迎刃而解。 不过,在司徒毅答应之前,他也是没有把握的,毕竟司徒毅在乎桑行,他知道,为了不得罪慕千识而 放弃桑行,他不确定司徒毅会怎么选择。 刚开始司徒毅一口回绝了,他还想着这件事可能是没有希望了。不过接近傍晚的时候,司徒毅竟然又回来找他,并且答应了交易条件。 他一方面感到开心,又一方面觉得奇怪,司徒毅就真的愿意舍弃桑行? 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慕千晓带来的那个从未见过的女子。 在此之前,他可是不止一次的听太后和慕千识说慕千晓不近女色,二人整日为慕千晓的婚事发愁,甚至慕千识还打起了桑行的主意。 那为何这一次慕千晓会忽然带一个女子来参加宫宴,而且,慕千晓和这个女子的动作还是那样亲密,慕千晓几乎是一直牵着那女子的腕子。 而在最后慕千晓知道取得九生花无望,抱着那女子离开的时候,司徒毅甚至还上去阻拦,那个女子当着众人的面让司徒毅滚,可司徒毅竟然一言未发,这太可疑了。 当这些所有连成一线,帝王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个和慕千晓同时出现的女子会不会就是桑行? “桑行出门之前是以本来面目,还是乔装打扮了一下?”帝王豁然转过身来。 秀云跪在地上,迟迟等不到帝王让她起身退下,正琢磨着是不是该主动提出告退,没想到帝王骤然发问,她迟疑了一下,回答道:“都尉出门的时候也没有特别的打扮,就是一身很普通的装扮。” 帝王 眸光一暗,难道桑行是和慕千晓合谋了什么? “哦,对了,”秀云忽地想起什么:“都尉出门的时候说是受了风寒,害怕加重,就用了一条厚围巾将脸遮住了,其他的和平常就都是一样的。” 这件事情秀云记得,因为当时她觉得有些奇怪,她家都尉平常是很少用围巾的,就算用也几乎没有用过那种厚厚大大的,而且将半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所以,她就忍不住的问了一下,桑行当时就是这样跟她说的。 这样一来,就不觉的奇怪了。 帝王微微眯了凤眸,他就觉得以桑行嫉恶如仇的性格,明明知道慕千晓做下那么多的杀业,想要让桑行主动和慕千晓合作应该不容易。 果然,桑行也是欺骗了慕千晓的,虽然不知道桑行到底是做了什么事,但是得出慕千晓和桑行也是站在对立的两方这样的结论,帝王心里好受多了,司徒毅之所以愿意答应和叶蓁订婚,极有可能也是因为猜出了昨日宫宴上出现的人就是桑行。 这样一来,桑行出走是不是因为得知了司徒毅和叶蓁订婚的事情呢? 如果是,这个时候,他若能先找到桑行,事情就对他大大地有利,说不定他就真的能借着这个机会将桑行的心重新拉回来。 “你先回御都府吧,有什么情况,随时来宫里向朕汇报。”帝王扫了一眼地上跪着地秀云。 “是!”秀云俯首应道。 第三百二十四章 横插在这一对男女之间 “对了,这块紫玉佩给你,这样你再进宫他们就会直接放你进来通禀朕,你就不需要一直等着了。”帝王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递给秀云。 秀云接了,双手捧着,低着头退出了龙毓宫。 沿着龙毓宫的台阶往下走,秀云手中攥着那一块紫玉佩,心情复杂,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桑行失踪,信王司徒毅也没有踪影,她是真的着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既不是什么大官,所认识的朋友也有限,想要找人帮忙找都很困难。 心中又着实放心不下,她找哥哥和清苑商量,三人抓耳挠腮的商量了好一阵才决定派她来见皇上的。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手下御都府的都尉失踪了,总不能不管吧? 不管皇上派多少人去找,总比他们三个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好。 桑都尉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秀云在心里默念着,一步步走出皇宫。 与此同时,桑行跌跌撞撞走出南禅寺荒废的大门。 虽然她的衣服已经干了,而且身上还穿着佟雨留下的一件披风,但是走出南禅寺闭合的院落,迎面冷风吹来,还是冻得她直打哆嗦。 如今虽然这样离开了御都府,但是父母大仇未 报,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不但不能离开京城,她还得想个办法再次混入皇宫。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把温饱问题解决了。 三色枯的毒刚解,又得了风寒,虽然已经吃了药,但仍旧有些不舒服,而且她已经有三顿都没吃饭了。 摸了摸衣兜,幸好里面还有一些散碎银子,买点吃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桑行这样琢磨着,步履就稍稍变得轻快了一些。 还未走入城中的大道,桑行远远地就看见一群官兵模样走了过来。 心中一惊,桑行本能的从袖中一块锦帕将面部遮住,躲在一棵粗壮的大树树干后面,屏息静听。 “哎,见过这画像上的人吗?” “没有,没有。” “这是御都府的桑都尉,你见过没有,朝廷悬赏五千两,见到了一定要如实禀报。” “是,官爷,咦,让小人再仔细看看,今天早上好像在哪儿见过。”路人抓了抓脑袋,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 “嗯?见过吗?看仔细一点,搞错了罚银五两。” “啊!哈哈,小人……小人也记不太清了,让小人好好想想。” 那路人思索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有个什么结果,被两个官兵训斥了一顿就走开了。等到 那群官兵逐渐走远,桑行才慢慢地从树后转了出来。 竟然都触动官兵满城拿着画像悬赏寻找她了,估计是这件事已经上报给皇帝了吧,慕千晓此时肯定也已经知道了昨日的晋柔就是她,要不然为何她莫名的会出现在信王府,而且还是恢复了本来面貌? 桑行今日冷静下来之后,就注意到这件事情了,只是她很奇怪,为何慕千晓会将她送到信王府,她就昏迷了不到一天,怎么就发生了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拢了拢眉心,她又开始思索起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既然帝王知道,看着架势,帝王定是掘地三尺也得把她给找出来,她顶着原来的这张脸出去,肯定会被人给认出来。 不管是回到御都府,还是再和司徒毅纠缠,都不是她所愿意的。 想到司徒毅的,她的一颗心还是隐隐地作痛,这世上有很多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可不知道是她在男人堆里待得久了,还是她受到小时候父母亲的影响。 她的父亲只有她的母亲一个妻子,所以在她的潜意识里,男人并不比女人高等,凭什么男人就能三妻四妾,女人就得从一而终?男女的关系本就应该对等,她真的接受不了共侍一夫这 种事情。 尤其是在她生死未卜的时候,司徒毅竟然就和别的女人订了婚,这让她怎么接受?算了,这段感情维持的本就辛苦,既然别人两情相悦,她又何必暗自神伤的横插在这一对男女之间,索性,成全了他们,也放过她自己。 别了,司徒毅,你就去娶你的叶蓁,我还只是当初那个要为父母报仇的晋柔。 敛了敛心神,桑行从袍袖中掏出所剩不多的遮颜砂,也没有镜子,桑行索性将所有的都涂到了脸上,本来想将空了的瓶子扔掉的,但是想到顾北烟,终究还是又将空瓶塞回了袖袋中。 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所穿的这身衣服,披风虽然不是自己的,但是里面的衣服却全是。 想了一下,桑行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只余下白色的中衣,把佟雨的披风罩在外面,别人也看不出来。 最后桑行又挖了个坑将自己那一身打眼的外袍给埋了,其实,她本来不想埋的,因为她穿的这身衣服还是之前在御都府的时候买的,算是上等货色,拿到当铺应该能换不少银子,而她如今出门在外,处处都需要钱啊。 但是,她又不敢,她缺钱,司徒毅和司徒羽这两个人肯定也知道她缺钱,如果这两 人派人去搜查当铺,一旦发现这件衣服,肯定就知道她在这一带出现过。 凭借这两个人狐狸一样的聪明劲儿,指不定就能找到她,所以她宁愿穷一点,特不能冒这个险。 确定将衣服埋好了,万无一失,桑行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上了大街。 时候已经不早,帝都的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开了门,桑行寻了一家成衣店走进去,挑了两套略为简朴的衣衫,一身自己穿了,一身让店员为自己打包好带上。 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桑行又随便找了一个比较便宜干净的路边摊,吃了一大海碗面条,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现在吃什么不重要,怎么样花最少的钱填饱肚子才是关键啊啊啊! 付了饭钱,桑行起身离开,盘算着一会儿找一家靠谱的做人皮面具的店,做两张人皮面具才行,不然她的遮颜砂用光了,日后若是一遇水,难免会有些麻烦。 晃晃悠悠的走了一段,桑行举目搜索,视线在琳琅满目的旌旗和招牌中穿梭,在街拐角的位置,果然有一个小小的招牌,差点淹溺在各色的招牌之中。 桑行心头一喜,提步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刚走了一步,背后却蓦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站住!” 第三百二十五章 怎么进去 那清越的声音,如此熟悉,曾经桑行是多么喜欢这道声音,可如今听来,这声音竟然好像是一道魔咒。 心跳突突,大街上这么多人,是在喊她吗?应该……不是吧,她先前在成衣店里已经照过铜镜了,现在的打扮跟个普通的百姓没什么区别,为了怕惹气怀疑,她甚至把身上那件属于佟雨的质量上乘的披风都给藏到包袱里面去了。 只看一个落魄的背影,司徒毅还能把她认出来?不,不可能,打死她都不相信。 步履轻提,桑行想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往前走,却听到背后那属于男人的不怒而威的声音再度响起:“本王让你站住!” 麻麻滴!还真是说她呀,她一动他就喊,真给认出来了? 桑行的心口砰砰直跳,怎么就在这么巧,刚吃完饭就遇到这个倒霉的家伙,被他抓个正着,她的点有这么背吗? “转过身来,面对着本王。”司徒毅在后面沉声命令道。 那声音一如往昔的不容抗拒,带着一种天生的威严霸道。 桑行眼珠子转了转,忽地将眼球往上一翻,只露出眼白,又蓦然回过身,双手胡乱的挥舞着,做出一脸的无辜茫然,“这位王爷,你是在叫民女吗?”桑行捏着嗓子,改变了自己的声音。 “呵,竟然是个瞎子。”司徒毅眯了眯星眸,稳健的步履缓缓地向桑行走过来。 桑行的一颗心早就失去了节奏,不过面上仍旧是一派冷静和无辜,装出一个什 么也看不到的瞎子模样,她知道这种时候在司徒毅面前,更加不能慌张,必须要打赢心理战,不然反而更容易暴露。 “想必你一定是没有‘见’过御都府的桑都尉了。”司徒毅在距离她分寸的地方停住,高大的身形几乎将桑行遮挡的严严实实。 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头顶盘旋,温热的呼吸不疾不徐的打在她的头发上,桑行心里一连串冷笑,呵呵,有这么说话的吗?让一个瞎子怎么见? 而且,堂堂一个王爷,就算对方真的是个瞎子,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直接这么说出来吧,就不考虑一下会不会伤害到别人的自尊心吗?何况人家还是个姑娘。 还真是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主儿,桑行忍不住暗暗吐槽。 心中一阵郁闷,桑行翻着白眼,感觉眼珠子都快凸出去了,也不愿过多的和他纠缠,就傻呵呵地笑了笑,眉宇中又稍稍显出一丝巴结讨好的意味:“王爷说笑了,民女自小双目失明,又怎么能够看的见?若是王爷没有其他事,民女就先告辞了。” 桑行说着,朝司徒毅鞠了鞠身子。 司徒毅点点头,朝着桑行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但好像又想到了她是个瞎子,根本看不到他的动作,就又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算是一个回应。 其实,桑行纵然是把眼白翻上去,余光还是能够看得到的,而且就算看不到,她的脸颊也能感受到司徒毅的广袖扇起的凉风。 如蒙大赦一般 ,迅速的转身溜之大吉,虽然心里着急,但她也不敢走的太快,生怕露出什么马脚。 桑行不知道,在她的背后,司徒毅在一众护卫的拥簇下,虽然起身朝着其他的方向搜索,但是目光却朝着她的方向瞥了两次。 这个女人也真是绝了。 司徒毅收回目光,忍不住暗想。 没有人知道,他早上收到暗卫传给他的桑行夜里曾在城南附近出没的消息时,他的内心有多激动。 当时他正好就在城南,就赶紧招来在附近的他的人,进行地毯式搜索,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她了。 其实在她走进成衣店的时候,他一眼看到她的背影就将她认出来了。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就算是会有孪生子容貌生的想象,但是每个人的性格、举止都是不一样的。有一个人刻在骨中,就算是在茫茫人海中,不看到她那熟悉的容颜,只凭背影的一瞥,也能准确无误的将她给认出来。 可是,这个傻丫头,好像从来都不知道,无论她装扮成什么样子,他们之间就好像是有莫名的吸引力,他永远都不会将她认错。 公告栏中明明张贴着寻找她的告示,她却完全视而不见,又是改变自己的容貌,又是去买新衣,司徒毅就知道,桑行肯定是心里还在生气,不愿意回到御都府,更不愿意见到他。 ,没找到她之前,一直担心她身上的毒未解,再出什么意外,可是见到她之后,看她没事, 身上并没有长出三色枯毒发时会生的斑点,且她的精神似乎还不错。 司徒毅便猜测着她身上的毒可能已经解了,至于是怎么解的,他现在也没有功夫去探究,只要桑行没事,他就放心了。 怕将她逼急了,真的离开了京城,再也寻不到,他不愿再体会昨夜那种失去她的感觉,司徒毅就不打算认她,就偷偷跟着她,看她做些什么。 等到看她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大碗路边廉价的白水面条,他就真的有些忍不住了,这个傻丫头肯定是跑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多少银子,不然何苦如此的委屈自己。 那面条看上去就很难吃,她却吃的那样津津有味,甚至最后把汤也喝完了,这是得有多饿呀。 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司徒毅就打算试试,说不定,她愿意和他回去,听一听他的解释呢? 可是……这个极品的丫头害怕他认出来,竟然假装瞎子来蒙骗他,看着她那黑眼珠使劲儿往上翻的样子,他都替她觉得痛。 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她既然不愿意回,他也就成全她,让她在外面散散心,远离一下那些让人烦恼的琐事好了。 眼看着桑行的身影将要隐匿入人丛中,司徒毅无声地和他的守卫打了个招呼,众守卫纷纷地四散撤退,不一会儿就消匿了踪影。 司徒毅星眸一闪,轻灵的身子快速闪入人丛,循着桑行的方向而去。 桑行走到街拐角的那家面具店门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朝周围张望了 一下,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的动向,这才抱着包袱阔步走了进去。 这家面具店很小,但是里面摆放的面具却颇具规模,很是那个样子。店里只有一个笑呵呵的小伙计,见桑行走进来,慌忙上前招呼桑行。 “客官,您里面请,请问客官想要个什么样的面具?” “我想要两张人皮面具。”桑行见店里也没有其他人,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没问题,不知道客官是想要定制的,还是普通的?”小伙计很专业的询问道。 “嗯,我想要一张定制的,另外一张容貌不作要求……”桑行详细的说明了一下自己的要求,又让小伙计给自己量了一下脸面的尺寸,这才付了定金离开。 小伙计说老板不在家,面具要明天才能来取。 桑行走出这家店,稍稍想了一下,便拧着包袱朝着帝都最热闹的建安街走去。 提起召陵帝都的建安街,最着名的应该还是建安街上有名的两户人家,一户是位于大街中段的御史台台主慕千识的府宅慕府,另一个便是位于大街西端的当朝丞相的丞相府。 思来想去,桑行还是觉得,既然知道了太后和慕千识交往甚密,若是想查太后,或许从慕千识身上动手,更加容易一些。 那么,当前她应该做的,就是想办法混入慕府。 只是,慕府守卫森严,她单枪匹马的,怎么进去呢?现在也不是慕府招收家丁丫鬟的季节,没有个身份,她想进去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第三百二十六章 把孩子打掉 暗中的司徒毅凝眸望着一直在慕府附近鬼鬼祟祟的桑行,不由得微蹙了眉心。这个女人明明是想要逃离的,却不出京城,反而来到慕府,莫非她还要找慕千晓? 看来慕家定是有什么秘密让这个女人挂心了。 星眸轻动,司徒毅微抿了薄唇。 就在桑行绞尽了脑汁琢磨着怎么才能混入慕府的时候,从慕府的侧门施施然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左臂上挎着一个菜篮子,一身厨娘的打扮? 是她? 桑行眸光蓦地一亮,认出这个厨娘就是当初她伪装潜入慕府的时候把她押到厨房杀鱼的那个厨娘,她记得好像是叫什么石大娘。 想起那天她匆匆的脱身跑了,也不知道那条被她放在滚水里煮死的鱼到底怎么样了。 弯弯的眉眼闪过一抹狡黠的神色,桑行唇角一勾,闪身到旁边的小胡同里,蹲夏身子,双手胡乱的湿润的泥土里蹭了两下,桑行身上新衣服上一抹,又将新衣服抓了几下,做出褶皱的样子。 随后又用手指戳了几下自己头上的发髻,使自己看起来多了几分狼狈。 石大娘单手挎着菜篮子,正盘算着一会儿买点什么菜,该怎么和小贩们杀价,好让自己多多少少能拿点 回扣,补贴一下家用。 一只脚刚跨过巷子口,猝不及防地从巷子里跑出一个丫头,一下子和石大娘撞了一个满怀。 石大娘毫无心理准备,微胖地身子被这个丫头撞的后退了两步才稳住,一股子火气就不由自主地升腾起来。 石大娘袖子一挽,叉着腰,蹙着柳眉,冲那撞了她的冒失鬼吼道:“死丫头,跑那么急,着急投胎啊!” “啊,对不起,”桑行忙不迭的道歉,微微抬起头,一双剪水秋瞳盈盈地望着石大娘:“大娘,对不起,刚才有恶狗在追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 “恶狗?”睨着眼前这丫头委屈巴巴的样子,石大娘眼波一动,“你一个好好的丫头,恶狗追你做什么?” 石大娘说着,弯腰探头朝着那条巷子深处望去,果然看到一条大黑狗站在巷子中央,不过并未追出来。 “大娘,我……我……”桑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只手抬起落在肚子上,看上去是想说却又不好意思说。 顺着桑行的动作,石大娘一脸莫名的朝着桑行的肚子上看过去,而后一脸恍悟,转眸向左右看看,见没有人过来,才凑近桑心,压低了声音问道:“姑娘, 你是不是没有成亲?” 呃?桑行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但还是很诚实的点了点头。 石大娘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再次皱起眉头,“姑娘,你爹娘知道吗?” “我爹娘早就去世了。”桑行有些懵怔的说着,她没太搞懂石大娘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一会儿问她成亲了吗?一会儿又问她爹娘? 躲在树上看着两人的司徒毅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时间,也没搞懂这个厨娘究竟是在做什么。 这一次,石大娘没再问桑行,而是拢着眉心自言自语,“唉,又是个可怜的姑娘,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 “姑娘,那个男人说要和你成亲吗?” 啊?这又是哪儿?话题怎么跳跃的这么快?桑行一脸懵逼,越来越听不懂了,好像石大娘在跟她打什么暗语一样,而且怎么又跟男人和成亲扯上关系了?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桑行咬了咬唇,没有做声。 可这样的举动在石大娘看来,就好像是默认了一样,忍不住长长的一叹,“姑娘,那你这可是有些麻烦啊!” “是啊,大娘,我现在真的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了。”桑行努力的憋出一丝哭腔,眼眶 中又适时的闪了两闪。 这下子,树上的司徒毅算是听明白了,薄削的唇角忍不住抽了抽,睇着下面交谈的两个完全不在一个点上的两个人女人,无力扶额。 “追你的狗是不是就是那个男人放的?”石大娘忽然将手臂上的菜篮子放下,一手拉住了桑行的手。 桑行不知道石大娘的逻辑在那儿,但是这样听上去好像的确挺可怜的,而她本来的目的就是要博得石大娘的同情,于是就顺着说了下去:“是,就是他放的狗。” “姑娘,你听大娘一句劝,这样负心薄性的男人,不要也罢,至于你腹中的孩儿,最好也是莫要生下来的好,不然来到这世间,也是受罪的命。” 石大娘万分同情的说着,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时候,眸光深远,恍若出神。 等等,这是什么鬼? 桑行一愣,惊在原地,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石大娘刚刚问狗为什么追她,她说欲言又止的捂了捂肚子,石大娘不会是以为她想说她有喜了吧?然后还爹娘去世,没有成婚,被男人辜负,还放狗咬她,所以石大娘劝她把孩子打掉? 天呐!桑行无语了,她原来是想说自己肚子饿,偷东西吃被狗追 啊啊啊啊! 怎么办?这下子该怎么解释? 桑行唇瓣动了几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那个,大娘,其实我……” “姑娘,你什么都不用说了,”石大娘张口将桑行的话打断,“大娘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知道年轻女孩子心软,你肯定不舍得将这腹中的小生命打掉。可是,唉,你也别说大娘心狠,当娘当年就曾经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子未成婚就先有了身孕……” 石大娘说着,眸中又现出一抹感伤。 桑行都快不好意思解释了,索性问了一句:“然后呢?”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说也罢,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好结果。”石大娘摇了摇头,不愿再谈,又攥了攥桑行的手,“姑娘,咱们萍水相逢,大娘也是好心劝你一句,你若是自己的打算,大娘也无法干涉,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说完,石大娘拍了拍桑行的肩膀,便将她松开了,弯腰提起自己放在地上的篮子,拾步朝着市场的方向走去。 这就完了? 桑行站在原地一脸的莫名,她要的结果不是这样的哎,石大娘,你既然那么好心劝人,难道就没有听清楚刚才说的重点吗? 她现在无家可归啊喂!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进入慕府 不行不行,她还是的追上去把事情说一下,不然这样算个什么,她是找机会混进慕府的啊呦喂! “大娘。”这样想着,桑行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一跺脚,抬腿又追了上去。 “姑娘,还有什么是吗?”石大娘回过头,微带错愕的看着桑行。 “大娘,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桑行嗫嗫嚅嚅的说着,脸上带着拘泥的神色。 “哦,”石大娘似是此刻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忽地笑了,“哎,是我老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个一茬,但是大娘现在也没带什么吃的,这样吧,大娘现在要去买菜,你就跟着大娘,一会儿顺便给你买些吃的。” 虽然这不是桑行想要的结果,但是还能和石大娘呆在一起走上一段时间,也就是说明还有机会再挣扎一下,桑行也就连连称是,急忙跟了上去,和石大娘一起逛起了菜市场。 “大娘,你怎么买这么多菜?这得吃多长时间啊!”桑行看着石大娘不亦乐乎的挑菜,挠了挠脑袋,明知故问。 “哈哈,大娘买的这些可不算多,府里上上下下可是有几百口人呢,这些新鲜稀有的蔬菜,都是给主子们买的。”石大娘一边将挑好的蔬菜放进菜篮子里,一边和桑行说道。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大娘买回家自己吃呢。大娘所在的府上这么多人,肯定主子是个特别大的官儿吧。”桑行委婉的说着,想要把话头往自己所需的方向引。 “这位姑娘, 你是不认识石大娘吗?竟然不知道石大娘是慕府里数一数二的厨娘?”石大娘还没有答话,一旁买菜的小贩倒是忍不住了。 “是吗?”桑行拘谨的笑了笑,“原来大娘姓石,还是这一带有名的人物呢,我以前没往建安街这边来过,是我孤陋寡闻了。” “这个小四啊,就会胡说八道,大娘只是在这一带住的时间长了,也就认识了些人。”石大娘笑着打了个哈哈,拉着桑行继续往前走。 “对了,也不能一直姑娘姑娘的叫你,大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石大娘忽然回过头来,问桑行。 “哦,是我给忘了,我叫曲木,大娘如果不见外,以后就叫我木儿吧。”桑行眉眼弯弯的答道。 “木儿,木儿,好名字,好听又好记,”石大娘笑了笑,“好木儿,你现在就跟大娘去买点木耳吧。” 咳咳,桑行汗哒哒。 不能够用原来的名字,这个名字就是她根据自己原来名字的“柔”字随口编的,怎么就一下子变成木耳了?这个石大娘也真是绝了,为什么她所参透的点总是和自己不大一样呢? “大娘,木儿现在无依无靠,也无家可归,你在这边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木儿找个暂时的栖身之所呢?”看着石大娘满来忙去的挑菜,桑行的唇瓣动了几动,终于抓住了一个间隙,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乞求道。 石大娘饱经风霜的额眼波微闪,抿了抿唇,并未立即作答。 桑 行瞄准了时机,马上又接着说道:“大娘,木儿虽然看上去弱弱的,但是什么活都能做,我不怕苦不怕累,只要能找个容身的地方就可以了。” 最后一句,桑行的声音明显弱下来许多,好像一个受了欺负回家撒娇的小女孩。 石大娘兀自将挑好的菜放入篮中,又将钱付了,却迟迟不语。 莫非是自己太心急了?这石大娘怎么一直一声不吭?桑行心里没有一点谱,小鼓噔噔地敲起来。 袍袖下的小手暗暗攥了攥衣襟,桑行轻垂了螓首,穿花蝶翼一般的长睫颤了颤,默默地走上前去接住石大娘手臂上挎着的篮子,“大娘若是为难就算了,木儿本就是孤零零地流落漂泊之人,这样的日子,倒也习惯了。” 桑行苦涩的勾了勾唇角,这句话,她说的倒是真的,自己爹娘离去以后,她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后来两度以为自己找到了归宿,却终究不过一场痴人说梦。 “不过还是要谢谢大娘今日的劝告,大娘给予的温暖,木儿一定会谨记心中。” 石大娘锐眸动了动,却并未将手中沉甸甸的菜篮子交给桑行,“篮子太沉了,还是大娘拿着吧,可不能把你这瘦弱的小身板给累坏了,你呀,就好好想一想,一会儿想吃点什么,今儿大娘请客,除了宫里那些进贡给皇上的东西咱吃不着,其他的呀,管饱。” “大娘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还是让我拿着吧,趁 还跟着大娘,就为大娘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多少报答一下大娘的恩情。” 桑行说着,执意去接石大娘手中沉重的菜篮子,脑中却在思索着,怎么样才能打动石大娘,让她带自己潜入慕府。 石大娘见桑行执意,也就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篮子交给了桑行,两人继续前行。 没多大一会儿,石大娘几乎就把需要买的菜全部挑好了,与其说是她挑好,倒不如说是那些熟悉她的菜贩们早就准备好了上好的蔬菜等着她。 因为在这一带,石大娘算得上是经常出来给主人家买菜,时间长了,主顾相熟,菜贩们也就知道她需要买些什么。 所以这一趟菜市场逛下来,根本就没有花费多长的时间。 “木儿,大娘的菜买好了,你就先帮大娘送到慕府,成吗?”石大娘笑呵呵地向桑行请求道。 “好。”桑行正心里抓狂,不知道该用个什么办法才能混进慕府,石大娘既然这样说,她自然是一口应承下来,没有什么意见。 心里暗暗盘算着,也许一会儿到了慕府会有什么转机呢? 遥看着桑行随着慕府的厨娘进入慕府,司徒毅并没有追上去,而是在距离慕府大门不远的地方止了步。 既然桑行一门心思的想从慕府下手查出她想查的事情,那么他就换一种方式了。 有石大娘带着,桑行在慕府倒还是算是一路畅通无阻,两个人抄着近道,没多大一会儿就进了慕府的厨房。 放下所有的蔬菜,桑行正想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却见石大娘一扬手,指了指面前恨不得堆积如山的食材,“你看看想吃点什么,大娘亲手给你做。” “哎呦,石大娘,这该不是你儿媳妇吧?竟然带到府上来请客了。”厨房里一个正忙活着的厨娘听到石大娘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看了桑行一眼,对石大娘打趣道。 石大娘笑着抬眸,“我倒是想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只可惜我那儿子没这个福分。” 桑行这才知道,石大娘竟然还有一个儿子。 吃了一大碗面条,桑行早就不饿了,何况心里还想着怎么留下来的事儿,桑行也就没有多大的胃口,只是随便挑了两个普通的小菜。 饭菜做好,桑行吃地很慢,石大娘倒是一直在旁边陪着,给她夹菜。 “多吃点,你身子弱,应该好好补一补。” “谢谢大娘。”桑行温顺的说着。 石大娘弯了弯唇,放下手中的筷子,忽然转头看向另一个跟她相熟的厨娘,“孙大姐,最近府上缺人手吗?” 桑行一愣,眉眼中当即闪过一抹喜色,还以为这个石大娘一直没说话,是不想帮她的忙呢,原来也是个说的少,做的多的人呢。 呃,不对,石大娘说的可不少,应该是说的不少,做的也不少才对。 那姓孙的厨娘以为石大娘要引荐自己的什么亲戚过来,遂很是认真的皱眉思考了一下,不过下一瞬,她的话又让桑行失望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少爷在闹情绪 “咱们厨房的人手已经够了,二少爷上次还说人有点多呢,说不定还会调走一两个。”孙厨娘闷闷地说着,脸上有些为难。 桑行一口饭含在嘴里,刚刚升起一点希望又瞬间湮灭。 忍不住暗暗吐槽,这个慕千晓,明明是个挺有钱的人,不就多养一两个下人吗?搞得这么小气吧啦的,嘁! “大娘,您愿意帮我,我已经很开心了,实在为难就算了。”桑行一副懂事乖巧的样子,咽下口中的饭菜,冲着石大娘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为难。 石大娘眼睫动了动,慈和的脸上也有些无奈了,“大娘是看你这丫头好脾气,又可怜,大娘尽量帮你问问吧。” 桑行没再说话,低垂了眼帘,扒拉着碗中的饭菜。 “快点,快点,老爷回来了,随时准备传膳。” 桑行的饭刚硬撑着吃了一小半,门外就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管家模样的人冲了进来,在厨房里喊了一嗓子,厨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石大娘也就不再陪桑行说话,只是简单的叮嘱了一句,就加入了热火朝天的忙碌中。 桑行眼珠子转了转,抿了一口茶水,看这架势,必定是慕千识从宫里回来了,也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又和太后密谋着什么。 不过她总感觉这两个人好像也不是那么的一条心,自从顾北烟出现之后,这两人之间的分歧好像越来越明显,看太后对 顾北烟的态度,应该确定顾北烟真的是太后的女儿无疑。 可是慕千识的态度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呢? 她女扮男装欺骗了顾北烟的事情,得罪了太后,太后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这在当时事发的时候,她就能够看出来。 但反观慕千识,好像是另有算计,不但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报复意味,甚至还有意想让她和慕千晓在一起。 也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到底打的什么算盘,难道是有什么暗招? “喂,你在哪儿做什么呢?怎么没有一点眼力劲儿,不知道过来帮忙吗?”站在门口指挥着众人的管家一扫眼瞥见桑行,冲着桑行不满地喊道。 厨房里的下人们都忙地不可开交,桑行坐在其间,的确是显得悠闲的有些突兀。 “啊!我……”桑行的思绪被拉回来,一愣,张口,话还未说出来,就又被那管家打断。 “我什么我?新来的小姑娘就是没有一点眼力劲儿,还不快点过来帮忙?”管家不耐的吼道。 桑行头皮一硬,罢了,此刻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既然这位是管家,那她帮忙做点活,说不定这位管家一高兴,还能把她留下来呢。 “来了来了,”桑行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小跑走过去去,接了一个放了三个菜的托盘,随着送菜的下人走了出去。 穿过庭院,又走了一段蜿蜒的小径,桑行跟着前面的人来到了慕千识所 居住的紫宸院。 紫宸院算是慕府的正院,所以建造和装饰上都显得格外气派端庄,沉稳中透着奢华和大气。 桑行一进紫宸院,就被院内的景象给惊着了,这用膳的气派和规格,完全是不输于帝王的节奏啊! 从紫宸院的二门到紫宸院正房的大门口,清一色地站着两列青衣灰裤的扈从,送膳地下人们鱼贯而入,走过常常地夹道,将膳食送进屋,又退出来,同样形成了两列人流。 桑行眼尾轻扫,大概估算了一下,这里里外外的人少说也有百十来号,她在御都府吃饭可是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 不过,人虽然很多,但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杂声,就连落在地上的脚步声都是细细碎碎的,不敢太重。那些站着的扈从就好像是被冰雪给冻住了,除了衣襟和发丝随着寒风飘扬,浑身上下再也没有其他地方会动。 因为退出去的队伍和进入房间的队伍就是相邻的,所以石大娘出来的时候,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屏气凝神,端着托盘往前走的桑行。 桑行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石大娘,面上露出几分无奈,拿眼梢撇了撇不远处的管家。 石大娘当即会意,暗暗替桑行揪着一颗心,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在和桑行擦肩而过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提醒了她一句,“少爷在闹情绪,小心一点!” 嗯? 不是老爷用膳吗?怎么又变成少爷在 闹情绪? 慕府的少爷,现在不就是一个慕千晓吗?所以慕千晓在里面? 来不及多思考,桑行已经抬步随着前面的人走了进去。 相比于外面的紧张气氛,屋内的氛围更加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慕千晓一改平日里的儒雅斯文,阴沉着一张脸坐在主位上,胸口像是风箱一般呼呼地不停,一看就是在生气的样子。 而慕千晓则面无表情的坐在餐桌旁边,清冽的眼睛犹如冰宏,除了冷彻,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任由下人们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两人却仍旧僵持着,谁也不动。 桑行随着众人,绕着大大的一张餐桌转了一圈,饭菜其实都已经摆的差不多了,桑行后面也就只跟着两个人,最后便是慕府的管家。 循着前面的人所放的位置,桑行将托盘中的三道菜放在慕千晓所坐位置的斜前方,她后面的两个人也就挨着将菜品放下。 “老爷,少爷,菜都上完了,可以用膳了。”管家恭敬地对着两位主子说道。 眼梢掠着两人都在气头上的模样,桑行以为,凭着慕千晓平时那傲气的模样,肯定会是慕千晓一声不肯,慕千识随便的点头应答管家一句。 然,事实正好和桑行所想的相反。 只见高坐上的慕千识仍旧黑沉着一张脸,反而是慕千晓,清罹俊秀的脸上稍稍有了一丝动容,而慕千晓说出的话,更是让桑行颇感意外 。 “没有其他客人在,以后就不用做这么多菜,我和老爷两个人也吃不完。”慕千晓坐直了身子,抬手将自己衣袍的袖边卷了一下。 管家像是也没有想到慕千晓会这样说,有些尴尬的看了慕千识一眼,这是他们老爷平日吃饭的标配,和宫里皇帝吃饭的排场差不多,还是早些年太后让安排下来的。 二公子回来没多久,平日并不在紫宸院用膳,这头一次父子二人一起在紫宸院用膳,就这么说,他一个下人也不敢擅自应承下来。 偏偏,这一会儿的慕千识就像是聋了瞎了,既听不到他们两人的对话,也看不到管家朝他看来的眼神。 对着慕千识和慕千晓鞠了鞠身子,桑行和几个送菜的下人一起,低垂了脑袋,双手捧着托盘就要退出去。 管家讪讪地低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作答,眼梢恰好瞥见桑行她们几人,连忙朝她们几人使眼色,又紧接着道:“少爷用膳,还不赶快伺候着?” 桑行一愣,没想到管家会如此安排,一般主子在用膳的时候,不都是贴身的侍婢在旁边伺候吗?哪里用得着厨房帮厨的小丫头?这个搭配有点奇怪吧。 眉眼轻掠,看到慕千识身边站着的两个大丫鬟面色微僵,显然也是意识到了管家这样的安排似乎有些不太妥当,但是她们两人又是慕千识的丫鬟,没有主子的吩咐去伺候慕千晓,也不合适。 第三百二十九章 你也管的着 桑行眼波微闪,这才忽然间想到,慕千晓这个人虽然阴狠毒辣,手下强将无数,但是贴身的侍婢好像还真是一个没有。 也难怪,吃个饭都没有人布菜,桑行不由得偷偷撇了撇嘴。 和桑行一起的两个帮厨小丫鬟简直就是忽然一下子受宠若惊,,早就在桑行反应过来之前,就将手中的托盘交给同行退下的丫鬟带走,桑行的反应就稍显的迟了一步。 见慕千晓挽好了袖子,一个小丫鬟就很有眼力劲儿的上前,将一块毛巾递给了慕千晓,慕千晓清眸微顿,但还是将毛巾接了过去,不过却在擦完手之后,随手将毛巾一抛,语声冰冷,“不用伺候了,你们都下去吧。” 管家和那两个小丫鬟皆是面色一僵,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点头称是。 桑行则是直接根本就没有上前。 “慕晓,你到底闹够了没有?”就在几人准备退出去的时候,高位上的慕千识骤然出声,声音沉沉,吓得众人都是一惊,好像还从未见过慕千识发脾气的样子。 桑行抿了抿唇,见身边的几个人都吓得愣住,她也不再移动,而是假装吓得不敢抬头。 “阿晓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慕千晓淡淡地说着,修长白净的五指执起银筷,随随夹了一片竹笋送入口中,不紧不慢地咀嚼着。 “好,你不知道?”慕千识冷笑,他双手在椅子上一撑,站起身子,拾步朝着慕千晓这个方向走过来。 “既然你说不知道,那就清 清楚楚的让你知道,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把她给我忘了,所有关于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你统统给我改了,就从吃饭开始。”慕千识凶狠地说着,眼神一凛,看向桑行和另外两个丫鬟,“你们三个,今天就服侍少爷用膳,谁做的好,从今以后就是少爷的贴身侍婢,谁要是做的不好,今天就别想走出紫宸院!” 慕千识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口吻中明显带着阴毒和狠辣。 两个帮厨的小丫鬟从来没有讲过慕千识这个样子,吓得腿都软了。桑行却是知道,慕千识狠起来,一点都不比慕千晓差,只不过他们两个相较,慕千识更加善于伪装罢了。 桑行默默垂首,不知道这向来和睦的兄弟两人今日是因为什么闹别扭,难道是因为她母亲桑婉婷吗?方才听慕千识说“她”,的确有可能指的是她母亲,只是今日怎么会闹得这么凶。 这兄弟俩闹一闹也就算了,竟然还把祸水殃及到下人的身上,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另外两个小丫鬟抬头看了看慕千识,又看了看慕千晓,虽然满心的畏惧,但为求保命,还是朝着慕千晓挪了过去。 “滚!” 两人还未走到慕千晓跟前,就听到慕千晓低沉地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蕴着浓烈的怒意,也不知这怒意到底是对慕千识还是对那两个小丫鬟。 两个小丫鬟当即顿住步子。 “怎么?老夫的话你们没有听到是吗?还是你们都活腻了?”慕千识逼视着三人, 见桑行一直低着头不动,黑眸微沉。 “本公子倒要看看,谁敢过来?”慕千晓冷着一张脸,修长的五指握的咯咯作响。 两个小丫鬟一下子就傻眼了,现在是过去不行,不过去也不行,横竖都是一死了。 桑行也是汗哒哒,这兄弟俩真的是够了,闹别扭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在这儿折腾下人 。 就在桑行满腹牢骚的时候,慕千识眼眸一眯,忽地扬手朝她指了过来,“你!服侍少爷用膳。” 麻麻滴! 桑行一怔,旁边那两个小丫鬟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桑行扫了一眼咄咄相逼的慕千识,又看向如狼似虎,手中已纳真元的慕千晓,简直就是无语至极了,自己千方百计的非要进慕府,没想到一进来就玩命,在慕府做个下人也真是不容易了。 只是慕千晓为什么就这么排斥让人侍奉呢?难道是也是和她母亲有关吗? 桑行一边想着,一边对慕千识屈了屈膝,拾步朝着慕千晓走过去。作为一个习武之人,还未靠近,桑行就能够感受到慕千晓周身浓浓地杀气。 在距离慕千晓约十步远,确保自己处于安全范围内,桑行止住步子,看了看慕千识,又看了看慕千晓,忽地弯唇笑了笑,“如果奴婢死了,老爷和少爷可以化解矛盾,不再怄气吗?” 慕千晓眸光凉凉,未语。 慕千识一声轻嗤,面带不屑,“你算个什么东西,主子的事情,你也管得着?” 桑行唇角一勾,“是啊,奴婢只是一个 卑贱的下人,奴婢死了,老爷和少爷不痛不痒,甚至和随随便便死了一条流浪狗、流浪猫没有什么区别。” “不光是奴婢,”桑行回头,指了指自己身后那两个吓得傻掉的丫鬟,“还有她们,她们死了,同样与老爷少爷无关,既不会让老爷少爷难过,更不能解决任何实际问题。” “你到底想说什么?”慕千识微眯了眸子,将桑行的话打断,对着桑行从头到脚看了一个遍,似是没有想到,自己府中还有这样大胆的丫鬟,竟然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桑行脸色无波,她就是这样,越是面对巨大的压力,越是她独自一人,她越是能够表现出异于寻常的平静和淡定。 “奴婢想说,既然奴婢三人的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甚至连老爷和少爷的心情都不能改变分毫,老爷和少爷又何苦步步紧逼呢?奴婢觉得,又这个功夫,老爷和少爷倒不如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桑行缓缓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心里却时刻高度防备,因为慕千识还好一点,发怒状态下的慕千晓则是一包无法掌控的炸药,说不定随时都会炸掉。 “哈,你可知道老夫和阿晓有什么矛盾吗?”对于桑行的说法,慕千识嘴上仍旧不服气,不过心里却暗暗欣赏起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小丫头的胆识起来。 这慕府上上下下,他慕千识拥有成百上千个下人,敢这样公然和他辩驳的,他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难免就生出几许玩味。 而起,他也知道自己刚才是气急了,又不愿意向慕千晓低头,话说的有些绝了,若是这个小丫头真的死在慕千晓的手中,死个人是小,但是他和慕千晓的关系,恐怕就要好一段时间别不过来,那样他想让慕千晓忘记桑婉婷的计划,就更不可能成功了。 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这个有胆魄的小丫头倒是出现的及时,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台阶下。 打着这样的算盘,慕千识脸上的怒色和冷色稍敛,他信步走到慕千晓对面的位置旁边,一撩衣摆,坐下,仰眸看向桑行,摆出一副听桑行说下去的样子。 桑行摇了摇头,“奴婢刚刚来到府上,对老爷和少爷的了解都不多,所以并不知道老爷和少爷到底有什么矛盾。” “那你哪儿来的自信,能将我们之间的矛盾解决?”慕千晓忽然接口道。 桑行微微错愕,她只是说慕千识他们俩的方式不能解决问题,她有说她能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吗? 何况,她虽然嘴上说不知道,但实际上却是知道这两人之间的矛盾完全是因为桑婉婷,这个也一直盘亘在她心中的问题,让她一时半会儿的如何解决? 她早就劝慕千晓改过自新,好好生活了好吗?可是结果不是没有任何用处吗? 见慕千晓这么说,慕千识亦是了解自己的弟弟,知道他也不愿意把关系搞得太僵,两个人现在不过是借着桑行这波水,退一个舟而已。 借此机会好好谈一谈,倒是未尝不可。 第三百三十章 成亲,生子 这样想着,慕千识也就松了口,“既然如此,老夫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如果你能想办法解决掉这个矛盾,老夫就饶了你们三个的性命,并且把你调为府中的大丫鬟,如果你不能解决,那……后果自负。” 慕千识最后一句话,微微一顿,语调意味深长。 桑行和另外的那两个小丫鬟自然是听明白了慕千识的意思。 什么后果自负,不就是要弄死她们三个吗? 那两个帮厨的小丫鬟一听慕千识这么说,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压在了桑行的身上,一个个目光殷殷地看着桑行,只希望桑行能够想出一个好的注意,让老爷少爷都满意,她们的小命也能够保全。 桑行眼尾扫到那凝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心里却感觉怪怪的,好像自己被扒光了衣服站在大街上一样。 反正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她进入紫宸院大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清了清嗓子,桑行望向慕千识,“老爷请将情况先说明一下吧。” “老夫只说一遍,你听好了。”慕千识锐眸轻闪。 慕千晓寒眸微微一凛,凝向慕千识,纵然知道慕千识不会将桑婉婷的事情捅到一个下人面前,但还是有些好奇慕千识会怎么说。 与此同时,桑行亦是目光炯炯,听着慕千识会怎么说下去。 “你们应该都知道,二少爷已经到了婚娶的年纪,可是二少爷因为前些年看中了一个贴身侍婢,本想收了那丫头 ,可惜那丫头福薄,没多久就病逝了。你们的二少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至今对那丫头念念不忘,不愿娶亲,甚至从那以后,连个贴身的侍婢都不要了。” “老夫作为长辈,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丫鬟而终身不娶?现在,老夫想让他忘了那丫头,重新开始生活,他却不愿意。”慕千识视线凝落在慕千晓的身上,娓娓道来,蓦地眸光一扬,挑眉望着桑心。 “丫头,你说这矛盾应该如何解决?” 桑行抿了抿唇,慕千识这编故事撒谎的本事倒是真不错,分秒之间就能造出这样一个故事,既说出了两人的主要矛盾所在,又没有将桑婉婷的事情透露分毫,还有意无意的在下人们面前塑造了慕千晓情深义重的形象。 这故事若是传出去,得是有多浪漫,多动听,恐怕又有不少深闺中的女子要折服在慕千晓这个对一个丫鬟都如此深情的男人脚下吧。 眼尾掠了一下旁边的那两个帮厨丫头,只见那两人脸上本来畏惧的神情竟然都被一种痴迷所取代,这痴迷的对象,自然就是紧抿着薄唇,脸色沉沉,一语不发的慕千晓。 看,这转眼的功夫,就让慕千晓收获了两个小迷妹。 慕千识这么做,算不算是为慕千晓相亲做准备工作呢?有这么一个贴心会办事的哥哥,桑行都不知道该说是慕千晓的幸运还是不幸。 忍不住勾唇浅笑了一下,却被慕千识瞬间将她的微 表情捕捉,“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是已经想到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了?” 哪里是胸有成竹了?桑行一愣,思绪被拉回来,这个慕千识倒还真是会察言观色啊! 理了理思绪,桑行转眸看了一眼清俊如冰的慕千晓,紧接着启唇道:“其实老爷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 慕千识没做声,一脸愿闻其详的样子。 就连一直淡漠的慕千晓,听到桑行这么说,也忍不住朝她看了两眼。 “俗话说,想要放下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拿起另外一个人,老爷想让少爷忘掉那个心中的人,只要将少爷心中的人换掉就可以了。” 慕千识忽然笑了笑,“这个道理老夫自然也明白,但是想要取代一个人,谈何容易?” “嗯,想要让一个人取代另外一个人,的确是不容易,但并不是不存在,有的时候人们局限在一份感情之中,可能只是因为遇到的人太少,心中的执念太重。” “奴婢觉得,少爷还很年轻,不妨多出去走走,认识到更多的人,曾经的人既然已经离开了,那就说明少爷和那人是有缘无分,真正和少爷有缘的人,说不定此刻正在某个地方等着少爷。” “少爷何必苦了自己,又让真正有缘的人久等呢?” 桑行的一番话,倒是真的完全发自肺腑,慕千晓对她母亲的深情,对她母亲的执念,她都能感受到,这个二十年来,慕千晓看上去风光无限,却实在并 不好过。 为了那份偏执到入了魔的深情,慕千晓背负了一身的罪业,沾染了那么多人的鲜血,他的心里真的是痛快的吗? 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她当然希望能够杀掉慕千晓为那些无辜的人报仇,可是若站在母亲的立场上,她是不是更应该希望慕千晓可以回头,不再越陷越深呢? 慕千晓低沉着眉宇,未出声。 “啪啪啪!” 偌大的室内,响起一阵清脆的掌声。 是慕千识! “说的好,阿晓,这丫头说的,正是我想对你说的。”慕千识忽然转头看向慕千晓,脾气相较与先前,明显收敛了许多,脸上的神色也和悦了许多。 “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走出来了,我做了这么多,你难道不知道是为了谁吗?放下她,开始新的生活,不然,倘若他日到了九泉之下,我又如何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薄凉的人世间?” “大……”慕千晓眉心一皱,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但是一张口,就意识到了自己差点叫错,连忙改口,“大概父亲说的是对的,阿晓也能够理解父亲的一片苦心,但还是希望父亲能够给阿晓足够的时间。” “好,为父愿意给你一些时间,但是你也要答应为父,这段时间为父给你安排的事情,你不能够拒绝。”闻得慕千晓松口,慕千识自然也愿意妥协一步。 “嗯,一切听从父亲的安排。”慕千晓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重重地一闭眼睛,声音弱弱 的。 慕千识是他的兄长,是他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人,人都说长兄如父,对他而言,这句话一点都不为过,甚至尚有不及。 他明白,慕千识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了他,很多时候,慕千识甚至会牺牲自己,只要他开心。扪心自问,若是反过来,他真的做不到像慕千识对待自己那样对待慕千识。 所以,在桑婉婷这件事情上,他真的特别的为难,尤其是在昨日,桑行昏迷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他简直就是要疯了。 他一直以为桑婉婷是不爱他了,他这么努力的找她,这么不顾一切的报复,一半是因爱而生的恨,一半是要证明给桑婉婷看。 可是如今,桑婉婷不在了,他的证明就变得毫无意义,而他的恨,也在桑行所分析的那番话之下变得摇摇欲坠,他现在自己都有些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了。 慕千识一再的希望他能重新开始,可是他自己根本就没有一点的把握,爱了恨了小半辈子,让他如何轻而易举的放下。 慕千识所说的安排,他自然也明白,无非就是让他配合着去和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订婚,然后成亲,生子,度过正常人的一生。 “你这个丫头,倒是的确有几分气魄和智慧,你叫什么名字?”慕千识抬眸看向让他们兄弟二人达成和解的桑行,傲然问道。 “回大人,奴婢名叫曲木。”桑行神色恭谨,小心翼翼。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只喝龙井 “曲目?呵,这个名字有意思了,老夫倒要看看,你除了劝架,还会些其他的什么曲目!”慕千晓略带玩味的笑道。 呃……桑行汗哒哒。 怎么她随随便便取个名字,还衍生出这么多小名来,一会儿木耳,一会儿曲目,她取名字的时候,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啊! “老爷说笑的,曲木的木并不是眉目的目,而是树木的木。”桑行谦恭的解释了一下。 “不管是哪个木,能够为主子分忧就都是栋梁之才,从今以后,你就是二少爷的贴身侍婢了,快给二少爷见礼吧。” “老爷,她只是石大娘带过来帮忙送菜的,并不是府上的丫鬟。” 桑行还没有开口,站在她旁边的一个帮厨的小丫鬟忽然接口说道。 管家一皱眉,朝着那插话的小丫鬟狠狠地瞪了一眼,丫鬟吓得连忙噤了声。 剪水秋瞳盈动,桑行微微冷笑,好一朵会捡漏的娇花,刚刚慕千识说让她们后果自负的时候,怎么就不见这个丫鬟开口说她不是慕府的人? 现在好了,这是瞧着慕千识要把她提拔成慕千晓跟前的贴身侍婢,所以眼红嫉妒,就要一脚把她踹出去是吧? 哼,想的倒是挺美,又岂能容她占了便宜? “你不是府上的人?”这次先发问的竟然不是慕千识而是慕千晓。 “回二少爷,奴婢的确不是府上的人,奴婢是跟着后厨的石大娘过来的 ,不过,奴婢父母双亡,如今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老爷和少爷若是赏识奴婢,奴婢自是愿意留下,为主子尽忠。” “你是石大娘带进来的?”慕千晓轻扬了眉梢。 “是。”桑行点头。 “好,从今以后你就留在本少爷身边,本少爷不会亏待你的。”慕千晓好像忽然想开了一般,桑行却听出了蹊跷。 慕千晓若是因为她是新人入府,底子干净,所以愿意接受她也就罢了,怎么还特别问一下后厨的石大娘,难道这个石大娘是慕千晓的人? 她记得上次来慕府的时候,慕千晓对待石大娘的态度好像的确有些不太一样,可是就算石大娘是慕千晓的人,那也是慕千晓是主子,石大娘是下人,怎么听到是石大娘带进来的人,就要的这么痛快,倒好像石大娘是主子一样。 这还真是奇怪了。 那两个侥幸逃过一劫的小丫鬟见慕千晓痛快的把桑行留下来,心中半是嫉妒,半是无奈,只能讪讪地在管家的带领下离开。 当日,桑行就搬入了慕千晓所在泽香园,成了泽香园中唯一的一个女婢,这样的地位,当然是既让人羡慕,又让人嫉妒,尤其是桑行作为一个刚刚进入慕府的婢女。 所以当桑行去厨房找石大娘道谢的时候,就遇到了不少的朝她睇来异样眼光的人。这些复杂的眼光,形形**,各人眉眼,自不相同。 当 然,除了那些羡慕嫉妒恨的,也有许多人听说了二少爷身边新添了一个丫鬟,跑过来巴结讨好的。 石大娘见桑行留了下来,自是为桑行好一番高兴,但知道桑行是留在慕千晓的身边,心知慕千晓性格无常,忍不住又将桑行拉到一角,好一番叮嘱提醒。 这样交谈下来,搞得桑行都感动了。 萍水相逢,石大娘给予她的帮助真的是很多。 桑行回到泽香园,已经是傍晚的光景了,整整一个下午,慕千晓都没有出门,而是一直坐在厢房里,一个人练字。 距离慕千晓越近,桑行就越是搞不明白,慕千晓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以前,接手幼童失踪那件案子的时候,看到那些被残害的孩子,她觉得这背后的人一定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嗜血恶魔。 可是当她在雪海山庄见到慕千晓的时候,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是那样一个清瘦的翩翩公子模样。 但那时候,纵然是见了他的外表,她也觉得他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屠戮过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她恨他入骨,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她真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当时就算让她将慕千晓大卸一百零八块,她都不会手抖,只会觉得解恨。 后来,她又眼睁睁的看着他对桑婉婷的痴情,也知道了他会变成今日这种疯狂的样子,完全因为对那件事的执念。 一个相貌不佳,身材 矮小的人,从小无父无母,在别人的欺辱和嘲笑中长大,忽然有一天和一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相爱,最后又被那富家小姐当街嘲讽挖苦,抛弃,换了是谁都无法做到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切吧。 站在这个角度来开,她又觉得慕千晓可怜。 她一个下午听府上的下人们八卦,听下人们说,慕千晓平常对府中的下人还是很不错的,一直很宽容,下人犯了什么错,只要不是那种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基本上都会惩罚,只是口头上训斥一两句而已。 而且慕千晓这个人也好伺候,平日里规矩不多,不像是那些娇生惯养的主子们,有一点不顺心,就会拿下人出气。 这样的话,听得越多,桑行觉得自己对慕千晓了解的越少,她甚至都有点怀疑,这些下人口中的说的,还是那个她认识的杀人不眨眼,阴狠毒辣的慕千晓吗? 明明他因为一句话而毒杀李琦、因为一方手帕而毒杀叶蓁,甚至还殃及了无辜的她的事情就近在眼前,这两个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少爷,您喜欢喝什么茶?奴婢给您换壶新茶吧?”桑行将房间收拾了一下,便提了一下勇气,朝着书桌边的慕千晓走过去,试探着说道。 侍从们都守在外面,现在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慕千晓的房间又布置的极为简单,不,根本就是极为简陋,桑行都有些不知道该怎 么给他收拾,总不能一直不说话吧,她一直在旁边站着,也挺干的。 “白开水就好。”慕千晓眼皮不抬,继续垂眉敛目的写着字。 桑行应了一声,暗暗想,倒真是和其他的下人说的那样,这个主子是个好伺候的主儿,提了茶壶,桑行退了两步,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刚走了两步,却又听见背后的人蓦然出声,“如果泡茶的话,我只喝龙井。” 桑行一愣,回头。 慕千晓堪堪收回目光,却不再写字了,而是拿起桌上那张写好的自,轻轻地朝未干的墨上吹着气儿。 只喝龙井?一瞬间,桑行忽然想到自己的母亲,如果她没有记错,记忆中的母亲在家中也是只喝龙井茶的,就算是外出赴宴,如果没有龙井茶,母亲也是只喝白开水或者宁可不喝的。 这样的习惯,让她不由得不去想他是因为她母亲。 “是!奴婢记住了。”桑行心思不平的应着,提步出了门。 “凌大哥,这园里又茶水房吗?我第一天来,还不是太熟悉。”一出门,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凌深,遂眉眼弯弯地上前打招呼,想凌深在慕千晓身边呆的时间不短,对于泽香园的布局,应该是非常清楚的吧。 哪知,高大的凌深像是看着一只小动物一样睨着桑行,语气高傲而无情:“你既然有功夫打听到我的名字,难道就没有功夫找个茶水房吗?” 第三百三十二章 谁也不会等我 说完,竟不再理会桑行,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 留下桑行站在原地,一脸的莫名其妙,慕千晓都没有这么傲娇,他的手下就这么拽了吗?她不过是问个路,至于这样冷嘲热讽的吗?她做错什么得罪这个凌深了吗? 桑行翻了个白眼,提着壶走开了。 不过,凌深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一点,她刚刚只想着应该谦虚讨巧一点,竟然忘了她应该是不认识慕府的很多人的,怎么能一开口就叫凌深凌大哥呢? 凌深不会以为她是故意花了功夫去打听巴结的吧?嘁,她还不屑呢! 桑行撇撇嘴,不说就不说,泽香园就这么大,她就不信不问别人,自己就找不到了一个茶水房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茶水房,桑行将茶沏好,提回慕千晓厢房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外面都已经被下人们掌了灯。 桑行推门走进厢房,四周一片漆黑,她刚开始还以为慕千晓不在,摸索着掌了灯才发现,慕千晓竟然一动不动的负手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爷,请喝茶。”桑行小心翼翼地倒了杯茶,双手奉着送到慕千晓跟前。 这样寂静紧张的气氛,桑行都有点不太敢开口说话,一张嘴,声音就不由自主的弱下来。 慕千晓一脸疏离淡漠的瞥了她一眼,抬手将她手中的茶杯接过去,掀了杯盖,却并未喝,而是垂眸望着,忽然开口,“你说,这个世上真的还 会有一个有缘人在等着我吗?” 桑行一怔,大眼睛眨了眨,原来他在想这件事,出于好意,桑行微弯了唇角,“应该是有的。” “哦?那你说她现在会在哪儿?”慕千晓用杯盖轻轻在茶面上拂了一下,浅尝了一口。 “这个……奴婢也不是算卦的,这种事情,还是需要少爷亲自去寻找。”桑行微拧了眉,低着头。 “是啊,你既不是天算,又如何晓得有人在等我?”慕千晓回头看着她。 桑行一时结舌,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这本就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慕千晓似是也并没有等桑行的答案,他将那杯只喝了一口的茶水重新放到桑行面前的托盘上,叹了一口气,“谁也不会等我。” 说完,他错身离开,留下桑行一个人站在窗前。 桑行蹙了蹙眉,吸了一口气,她猛然转过身,冲着慕千晓的背影道:“你若未回,又如何知道没有人等?” 慕千晓脚步顿了顿,不过一瞬,什么也没有说,便继续拾步,朝着内室去了。 夜,无星无月,只有凄冷的夜风。 一个消瘦却矫健的黑影快速的从深宅大院中飞出,犹如鬼魅一般,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之中。 在京城的城南区域,有一条阴暗狭窄的小街,名叫三生街,至于为何叫三生街,因为这条街上所有的店铺做的都是阴阳买卖,有几家算卦测命的,其余的大部 分都是做死人生意,卖一些棺材、冥币、花圈、寿衣之类的。 水令寿衣店就是这三生街上生意不温不火的一家小店,而没有人知道,这家小店其实是和前面的某一家店铺相通的。 那道令人惊叹的黑影在绕着城南转了一圈之后,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不声不响地停在这家小店门前,敲响了门。 “来啦……”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男孩的声音,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地穿衣声,之后便是拖拉着脚步来开门的声音。 “咿呀”一声,门开,咧开的门缝中露出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惺忪的脸。 “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男孩看见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清澈的眉眼中并没有露出多的的畏惧之色,反而是揉了揉眼睛,笑了。 黑衣人并没有答话,而是快速的闪身进入院中,在男孩将大门重新拴上之后,她才拉下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赫然就是慕府的厨娘石大娘。 “今天接活了吗?”石大娘入内坐下,接过男孩递上来的一碗姜汤,眉梢忍不住漾起一抹笑意,这小子嘴上说着以为她不回来了,还不是做好了驱寒的姜汤在炉子上煨着。 男孩眼波轻动,起身走到内室,看了一眼床榻上睡着的另外一个男孩,并没有将对方唤醒,而是将他早就放在桌上,整理好的一打纸拿了出来。 “喏,前店今天就来了两个客人,总共要了 三张面具。”男孩说着,将绘好的图谱递了上去。 石大娘喝了两口姜汤,把汤碗放在桌上,抬手接了男孩递过来的图谱,大致看了一下,看前两张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看到第三张的时候,眼睛不由得一震。 男孩显然也看出了异样,裹了裹身上的棉衣,探头去看那张图谱,“有什么问题吗?” 图谱上,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模样,小巧秀气的五官,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说得上是眉清目秀,小家碧玉,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送这张图谱过来的客人的资料呢?”石大娘扬了扬那张女子图谱。 听见石大娘询问,男孩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妥,但还是第一时间,将客人留下的信息拿了过去。 因为只有两个客人,石大娘随手一翻,就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字眼:曲木! 定做这张面具的人竟然就是曲木?石大娘蹙着眉,又看了看曲木订制的另外一张面具,不禁满腹的疑问,“这个叫曲木的客人你见到了吗?” 男孩摇了摇头,“前店的生意都是大哥在招待,我没有见到。” “去把枫儿叫起来。”石大娘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 “啊?大哥已经睡了。”男孩挠着脑袋,小声嘀咕,但看到石大娘一脸的凝重,还是讪讪地进屋将床上睡着的男孩喊了起来。 洛枫揉着眼睛和沈平一起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石大娘已经将手里的 图谱整理好,开始着手准备制作面具了。 “娘,你回来了。”洛枫喊了一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嗯,到店里订制面具的曲木是和这个图谱上长得一样啊?”石大娘看了他一眼,抬手扬了扬手中的图谱。 “一样。”洛枫非常肯定地回答。 “好,没事了,你们两个去睡吧。”石大娘收回了视线,专注于手中的活计,洛枫和沈平这两个小子的手艺不够成熟,每次前店里接着客人订制的活,她都需要亲自动手做才行。 洛枫和沈平面面相觑,不明状况,这特地把洛枫喊起来,就是为了确定这件事吗?莫非他们的娘认识这个叫曲木的人? “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洛枫因为担心,困意也一扫而空,关心地问石大娘。 “没有事,”石大娘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看着这图画上的人有些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罢了。” “那明天她来取面具的时候,我帮娘亲问问不就行了。”洛枫松了一口气,好心的笑着说道。 谁知石大娘却脸色一正,变得严肃起来,“不许多嘴,记住,明天千万不许提起我。” “哦。”洛枫和沈平虽然不明白他们的娘为何如此,但还是乖乖地应道。转念一一想,或许此人是他们的仇家呢?因为他们的娘隐姓埋名的躲在帝都里,他们两个人都是知道的。 这样想着,两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便回屋睡下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湖中湿身 夜深了,桑行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是因为换了一个新的地方,另一个是因为慕千晓就在她的一墙之隔。 虽然慕千晓之前是没有贴身的婢女伺候的,但是因为泽香园是慕千识给慕千晓安排的,所以在主卧的旁边还是设置了方便下人随时起夜伺候主子的耳房。 虽然之前没有婢女,但是有夜里值守的侍卫会在累了的时候进来休息一下,所以这间耳房还算干净,只是桑行躺在矮榻上,脑子里昏昏乱乱,怎么也睡不着。 侧耳静听着隔壁,也听不到任何的动静,慕千晓应该已经睡了吧。 心里闷得难受,桑行索性起身下床,打算出去走走。为了防止慕千晓晚上有什么事喊她,她身上的衣服根本没有脱下来,此刻起身倒也方便。 拢了一件厚厚地披风,桑行就推门走了出去。 廊檐下的风灯投射出昏黄的光,给周围的景象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几步之外,两个侍卫腰杆笔直地站在慕千晓厢房的门口。 其中一个看到桑行走出来,甚至还警惕地朝桑行看了一眼。 桑行并没有理会,而是拾步走向园中的一处临水的亭子,这是泽香园中唯一的一处能坐下休息的地方。 桑行前次来的时候还不大能理解,为什么慕千识腰缠万贯,又对慕千晓很是在乎,怎么慕千晓住的院子却是如此的简陋 。 现在,她想她或许明白了,说到底,慕千晓这个人是念旧的。 桑行站在亭上,倚着柱子,望着亭下黝深的水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装着事情,她竟然也不感到怎么冷了。 “怎么?这是不得主子欢心,想要投湖自尽吗?”背后骤然传来一个男人冷冽的声音,桑行吓了一跳。 蓦地转身回头,却不想不回头还好,她这样忽地回头一动,身后失去了依靠,都没有看清说话的人是谁,整个人就向后倾倒了下去。 桑行忍不住一声惊呼,而站在她面前的凌深本来打算着怎么揶揄她两句,亦是被她忽然的惊叫了一跳,急忙上前一步,本能的就想伸手拉住她,却没想到,他这上前的一步正好才在桑行因为后仰而飘飞的裙摆上。 被这裙摆一绊,两个人双双朝着湖中扑栽下去。 伴随着“噗咚”一声巨响的,还有在黑夜中乍起的巨大的水花。 猝不及防的掉入水中,被那冰冷地水一刺激,桑行空白的大脑瞬间想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娘嘞,她脸上的遮颜砂遇水即溶,怎么办?怎么办? 还没有反应过来呢,身子骤然一紧,桑行感觉到那个随她一起落入水中的人竟然一把抱住了她。 黑暗地水底,她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能感觉到对方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桑行就本能的开始挣 扎。 与此同时,泽香园的守卫们也都听到这一声大动静,有好几个人纷纷喊着怎么了,朝着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桑行的心越发的急,也越发的恼,要不是这个混蛋,她也不至于掉进水里,这怎么一下水还占起她的便宜来了。 可越是着急,越容易出状况,桑行挣扎的过程中,忽然感觉到头发好像是被水底的什么东西给勾住了,她的发带也给弄断了,头发纷纷扬扬地在水中四散开来。 凌深摸索着感觉到怀中女人的头发完全散开了,这才满意地弯了弯唇,将手中拿着的发带丢开。 怀中的又开始推他了,甚至在发现推拒无用之后,竟然还开了口:“喂,你谁啊!快放开我……唔。” 桑行忍不住了,张口含糊不清地说话,可一开口就被呛了一口水。 凌深一惊,俊眉微拢,仍是固执地不肯将她放开,甚至大手毫不客气的来到她的脑后,将她的脑袋按在入自己的怀中。 双腿优雅地在水下蹬了一下水,凌深迅速趁势上浮,桑行不知道,在浮出水面的前一刻,凌深还趁势在她发顶上吻了一下,只是吻的很轻,她没有察觉。 “怎么啦?” “是谁落水了?” “要不要下去救人?” 岸上还在热烈的讨论之中,凌深就抱着桑行哗啦一下子从湖水深处钻出了水面。 忽地出了水面, 相比于湖水的冰冷刺骨,那背后吹来的冷风更加的让人招架不住,桑行感觉自己的背后好像被人同时划了无数条小口子一样。 不过此刻,守卫们提着灯笼站在岸上,让她不但不敢推拒抱着她的人,反而是蓦然伸出双手,抱紧了那人的腰身,小脸深深地埋在那人的胸口处,甚至还特别的害怕此人忽然将她松开。 好在,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耳边水声不断,桑行感觉到那人抱着自己一点一点向湖边游过去。 灯光一点一点近了,岸上的人也逐渐看清楚了刚才落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正是他们的统领凌深。 “是凌统领,大家快帮忙。”眼尖的人马上喊道,并作势要冲上去将凌深给拉上来,不过有心眼多的,马上脱下自己的外袍,准备递给湖中游过来的凌深。 不对,还不止凌统领一个人,还有一个,看那衣着,像是个女子。 有的人马上就想到,这个泽香园里只有一个女子,那就是今日新调进来服侍他们公子的那个小婢女,而且看这女子的穿着打扮,也的确是慕府的丫鬟服。 啧啧啧,天啊,他们的凌统领倒是下手很快啊,这人家刚调过来一天,凌统领就大晚上的把人家约了出来,两个人还一起掉到湖中湿身,真不愧是凌统领,不愧是他们的头。 凌深在众人的帮助下从 湖中上岸,不过始终都没有放开怀中的那个女子,而那女子也像是怕羞一样,一张脸始终埋在凌深的怀中,不肯露出真容。 “凌统领,这位姑娘身子弱,要不要马上找个大夫过来看看。”人群中有人不太开眼的好心说道。 马上就被同伴拧了一把,人家姑娘不愿意露脸,就是怕撞见了不好意思,这要是马上找个大夫进来,还不闹得整个府上的人都知道了,人家姑娘还不得羞死啊!就算是要找大夫,那也是凌统领带着姑娘私下去找不是? 果然,凌深淡淡地朝那开口说话的守卫瞥了一眼,沉沉地声音也好像是自冰水中出来,凉地直冒寒气,“不用。” 说完,径直抱着女子大踏步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惹得站在他们背后看着他们的一群守卫露出一脸大家都懂得的表情。 凌深刚将桑行放到自己的床榻上,桑行就马上一个翻身,将自己的脸面对着床榻内侧,并迅速的用头发将自己的脸遮住。 凌深倒是淡看着桑行的反应,神色浅浅,倒似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抱来一个被子盖在浑身湿漉漉还在发抖的桑行身上。 盖好被子之后,又顺势抽起桑行的一只手。 桑行一惊,不知他意欲何为,触电一般快速避开,将自己的手缩回来。 凌深微拢了俊眉:“我只是帮你探探脉,还能吃了你?” 第三百三十四章 这么放得开 桑行哑然,倒是她反应过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讪讪地又将手腕反手递过去,她低低地道了一声:“谢谢。” 虽然把她吓掉水中的人是凌深,但不管怎么说,把她救上来,使得她没有在众人面前露馅的也是凌深。 而起,在她落水的时候,若不是凌深想要伸手拉住她,应该也不至于被她拉下水去。 只是,凌深把她救上来的时候的举动还是有些可疑的,他为什么会将她的脑袋在怀里,不让她露脸,难道他已经看到了她的真面目,知道了她是谁? 不对啊,如果知道了她是谁,她跟凌深好像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还有仇恨吧,因为当初在青州的时候,她和司徒毅联手,可是将凌深给活捉了,还对凌深用刑,他难道不应该是恨自己的吗?又怎么会愿意出手帮忙?这不合理。 可是,若是凌深没有看到她的脸,又怎么会那么凑巧的将她的脸遮住,她甚至都有些怀疑,她的发带是不是凌深拽断的,因为这一切也太巧了,都向着于她有利的方向发展,让人不得不产生怀疑。 就在桑行惴惴不安,七想八想的时候,凌深已经给桑行探好了脉,将桑行的手又重新放到被子底下。 薄唇轻启:“脉象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毕竟落了水,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情况,我一会儿去抓服药给你。嗯……我已经让人 去找身干净的衣服给你送来了,你暂时就先呆在这儿,不要乱跑。” 桑行没有回应。 背后沉默了一阵,便听到了朝外走的脚步声。 桑行水眸一动,仍旧背对着他,喊出声:“你先换身衣服再去。” 自从一进屋,凌深就一直给她把脉,照顾她的情况,而他自己身上还穿着那身湿衣服呢! 凝着桑行拥着被子,充满警惕性的背影,凌深漆黑如墨的眸子闪了闪,情绪不明,却也始终没有动,就站在那儿看着她。 桑行听不到他的动静,也没有听到他离开的脚步,以为是因为自己在这儿,凌深虽然是男子,但却顾忌男女授受不亲这一点,不好意思换,遂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就在这儿换吧,你放心,我是不会回头看你的,你……” “我换好了。” 桑行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背后终于传来男人沉冷的声音,那声音孤傲,有着一种让桑行熟悉的强调,却听不出任何的喜悲。 桑行尴尬的抿了抿唇,又补了一句,“你别忘了给自己也拿点药。” “你对所有的人都这么好,这么放得开吗?”这一次,凌深答得很快,不过说的话却让桑行一阵莫名奇妙,什么叫对所有人都这么好,这么放得开。 她关心他是因为他刚刚救了她啊,难道她要不管不问,忘恩负义才算是正常?放得开又是个什么鬼?她还 不是怕他因此着凉受寒,而且她背对着他的啊,心里坦荡荡,又没有看到什么,难道他还怀疑她偷看不成? 噫,桑行撇撇嘴,她才没有这个恶趣味呢好不好,只有司徒毅那个混账,才会在她洗澡的时候偷看,哼,怎么又想到那个臭男人了。 桑行鄙弃的对自己翻了个白眼,不想了,不想了。 “难道需要我对你说,你一定要把湿衣服穿到明天,千万不要给自己拿药,必须把自己搞得得了风寒,你才满意吗?”桑行有点不可理喻的回了凌深一句。 面对着桑行的背影,凌深薄削的唇角抽了抽,竟被这个女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多大一会儿,桑行就听到背后一阵轻轻地脚步声响起,随后“咿呀”一声,是门被拉开,随后又被关上的声音。 桑行屏气凝神,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确定房间里没有动静了,这才用被子捂着脸,缓缓地回过头来。 凌深果然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桑行松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平躺下来,手也松开了被子,长吁了一口浊气,翦瞳定定地望着头顶的帐子,她也真的是够倒霉的了。 这距离明天早上还有半夜呢,而且就算是熬到了明天早上,没有走遮颜砂,她又该怎么去面对慕千晓,面对慕千识? 纵然明天可以去取人皮面具了,可是在取得面具之前呢?她 该怎么办? 这个奇奇怪怪的凌深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她的秘密,他出去之前说让她好好呆在这里,不要乱跑,万一他是发现了她的秘密,现在是出去找慕千晓举报她,或者找皇帝举报她,一会儿过来抓她怎么办? 不行,不行,她现在不能完全相信凌深,她不能呆在这里,得马上离开。 心里面这样想着,桑行就掀被坐起身来,脚还没沾地,门口忽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桑行一震,吓得连忙又跳尚床,扯了被子,将自己裹住,背对着门口的位置。 凝神听着,那脚步声果然是在这间厢房的门口停住。 桑行的一颗心瞬间拧得高高的,咚咚地跳个不停,不会是凌深这么快就带人回来了吧,她现在逃无可逃啊! 小手紧紧地攥着被子,桑行快速的思忖着对策,其实她倒是不害怕帝王或者慕千晓将她认出来,她担心的是被认出来之后呢?帝王怎么可能会放过她,肯定还是会让她回御都府,甚至有可能将她直接调入皇宫。 她好不容易可以什么都不顾的脱下那层皮,她真的不想再退回去,她更不想以桑行的身份去面对司徒毅,去面对司徒毅和叶蓁的婚事。 “笃笃笃!” 出乎桑行的意料,来人并没有凶狠粗暴的推门进来,而是礼貌的,甚至是下手很轻地敲了敲门,那动静,听上去还算客气。 嗯? 不是来揪她出去的?桑行怔了一下,脑子里想了无数种应对的可能,这一刻倒是没有一个可以拿的出来了。 “什么人?”桑行将脑袋微微地探出被窝,警惕地问,却仍旧不敢回头,她怕门外的人忽然一下子就推门而入,她的脸上没有任何遮挡,那就真的完事了。 “曲姑娘,奴婢是奉了凌统领的命令,来给姑娘送衣服的。”门外是一个女子柔柔地声音。 呼!原来是送衣服的,桑行松了一口气,真是吓死她了。 桑行翻了个身,将床前的纱帐放下来,又把自己的披散下来的头发朝脸上拢了又拢。 身子完全所在被子里面,双手又攥着被角将脸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窥视着纱帐外的动静,这才放心的喊了一声。 “进来吧!” 门外候着的婢女听到桑行的声音,当即推门而入。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地上堆放着的凌深换下来的湿透了的衣物,紧接着,便是半掩未掩的纱帐底下,一床被子高高地堆起。 一看被子里面就是有人的,而且这人还是完全淹没在被子里面。 婢女不敢多看,微微垂首,轻手轻脚的拾步上前,好心道:“曲姑娘,让奴婢服侍你更衣吧。” 桑行一听,吓了一跳,她正害怕被人看到呢,怎么能让人服侍她更衣,于是忙不迭地连连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第三百三十五章 是给你的 桑行拒绝的这般急切,倒是让婢女颇为意外,要知道,在他们幕府之中,除了慕千识、慕千晓、慕盈以及那位神秘的新小姐之外,凌深算是他们府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凌深既是慕千晓的贴身侍卫,也是慕千晓身边的大红人,又是慕千晓的徒弟,甚至有的时候,大小姐慕盈都要给凌深几分面子。 这样的一个人物,可以说慕府上下没有哪个不愿意巴结亲近的,甚至还有好几个小丫鬟暗暗地喜欢着凌深。 但……这位新来的曲姑娘好像和大家不太一样,她刚才进来之前,听外面的那些守卫谈论,这个曲姑娘好像和凌统领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大晚上的,看这屋子里凌统领的衣服扔了一地,这曲姑娘还躺在凌统领的床上,甚至还死死地裹住被子,好像生怕被她看到了。 啧啧啧,婢女暗暗惊叹,这位曲姑娘真是了不得,刚来了一天,就把他们府上赫赫有名的凌统领给睡了。 看这曲姑娘也不像是难说话的人,以后一定得跟她搞好关系。婢女这样想着,好像了然了被子底下的桑行什么也没有穿一样,对着桑行微微一鞠。 “姑娘,衣服奴婢就给您放床头柜上了,有什么需要,随 时都可以让那些守卫传唤奴婢,奴婢名叫秋田,如果姑娘没有什么需要,奴婢就告退了。” “好,多谢你。”桑行略带感激地应道。 等到婢女一退出去,桑行就慌忙跳下床来,甚至鞋子都没有穿,匆匆跑到门后将门从里面插上,这才反身走回去床边,去看床头柜上婢女送来的衣服。 衣服从兜衣、亵裤到面外的外袍、披风,全部都是崭新的,还很贴心的配了一双干净的鞋袜和围巾,当然外袍仍旧是慕府的婢女服。 桑行也没怎么多想,四下环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将纱帐拉好,跳到床上将湿衣服给脱下来换了。 桑行穿好了衣服,又将自己换下来的湿衣服整理了一下,看了看凌深床上的被子褥子都被自己弄湿了,也挺不好意思的,索性将被子叠了,准备明日天晴了拿出去晒一下。 叠好之后,又转身走到橱柜边拿了新的被褥给铺上。 一切都收拾好了,桑行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湿哒哒的头发,脸上的遮颜砂已经完全消融掉了,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幸好凌深还让人给她送了一条围巾过来,要不然没有遮颜砂,手帕又湿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出这个门。 这样想 着,桑行就用围巾将自己的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刚刚收拾好,门口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伴随着这一阵敲门声响起的,还有男人低沉的嗓音,“换好衣服了吗?” 是凌深! 桑行眼波一动,移步去开门。 房门拉开了一条缝,桑行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浓浓地汤药味儿,紧接着视线轻扬,就看到凌深那张棱角分明的刚毅的脸颊。 门口只有凌深一个人,再没有其他人。 “不打算让我进去吗?”凌深黑濯般的眸子凝着动作谨慎小心的桑行,瞥过她脸上的围巾,语气淡淡。 桑行眉眼一弯,赶忙把门拉开,赔笑着让凌深进来,难道真的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凌深到底是没有看到她的脸,还是看到了假装没看到,帮她瞒了下来。 她不明白,但没有确切的答案,心里还是特别的不踏实。 “把药趁热喝了吧。”桑行阖上门,就看到凌深把药递过来。 抿了抿唇,桑行迟疑着要不要接过药碗,为了身体健康,她是应该把药喝下去,可是,她不能在凌深面前喝啊! 她现在脸上蒙着围巾,可是喝药就要把围巾压下来,一旦围巾压下来,她的本来面目不就曝光了? 她需 要想个办法把凌深支开,然后再喝药。 “你喝过了吗?”桑行没接,而是扬起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向凌深。 “我喝过了,这是给你的。”凌深回答的极为爽快,倒是让桑行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她本来是想让凌深把药放下,然后再出去煎一份自己喝的好吧,这个家伙怎么能够自己先喝呢? “会不会很苦啊?”也不好意思一直让凌深端着,桑行慢吞吞地将药碗接过来,轻抿了唇瓣,其实是想将凌深支开。 用脚丫子都能想到,这药肯定是苦的,她是想让凌深去给她拿个蜜饯点心什么的,这样就能留她一个人啦,哈哈哈哈。 然,凌深薄削的唇瓣一勾,似是笑了,又似是没笑:“怕你觉得苦,我刚刚煎药的时候加了冰糖,虽然闻着苦,喝下应该没问题,如果觉得后味儿重,桌上还有丫鬟送来的点心。” 桑行就彻底无语了,要不要这么这么周到,这是属什么的,竟然还知道提前把冰糖药水里。 用手指试了试碗壁的温度,并不烫,应该是凌深先前已经是帮她调好了温。 艾玛,这么细心的男人,怎么就沦落到慕千晓的手底下了。 桑行眼帘颤了颤,像是看着手中的药碗,又像是地 面,忽然,桑行瞳孔猛地一缩,朝后退了一大步,惊叫起来:“啊!有耗子!” 凌深一怔,当即转身,朝着桑行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与此同时,桑行迅速的背过身去,将脸上遮着的围巾一拉,扬起药碗,一口气不停地灌了下去,喝的太急,差点没被呛到,她甚至都没有感受到那碗药汁是什么滋味。 在凌深看了一圈无果之后,施施然转过身疑惑道:“哪儿呢?我怎么看到?” 桑行也就在这是快速的将围巾又给拉上,同样转过身来,一双剪水秋瞳带着说不出的畏惧,小手微抬,指着一处墙角。 “刚刚就在那儿啊,一闪而过,吓死我了,凌统领,你这屋子里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怎么还有耗子啊,我……我最怕这种东西了。” 凌深眼梢掠了一眼桑行手中已经空空的药碗,唇角微翘,“曲姑娘受惊了,我一会儿一定会好好地把屋子打扫一下。” 反正药已经喝下了,事情也算完成,桑行有点不好意思地扬了扬手中的药碗,“无论怎样,今天还是要谢谢凌统领,夜已经深了,我就先告辞了。” 桑行说完,眉眼一弯,准备离开。 凌深却脸色一震,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等一下!” 第三百三十六章 那叫一个激烈 “凌统领还有其他的什么事吗?”桑行错愕的回眸,视线经不住落在凌深 捏着自己手腕的手上。 凌深快速地将桑行松开,修长的手握拳,掩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公子那边有我和其他的守卫,你不必担心,回去好好休息。” “嗯,”桑行点了点头,“谢谢你。” 围巾下的朱唇微翘,桑行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差点忘了。” “什么?”凌深俊眉微凝。 桑行已经抬脚从他的身边穿过去,奔向了床榻边,那里堆放着她换下来的湿衣服和凌深那一套被她染湿了的被褥。 在凌深走过来之前,桑行就弯腰将所有的东西一把抱了起来。 一回头看到凌深错愕的看着自己,桑行又慌忙解释:“被子湿了,我回去帮你晒晒,晒干了再给你送过来,床上我已经铺上新的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凌深漆黑地眸子沉了几分,没有说话。 桑行也就不再等他的回答,抱着被子往门口的方向走。 “我今天在水下救你,抱你回来,完全是看在公子还算对你满意的面子上,你不要多想,只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地照顾公子。”在桑行即将踏出房门的一刻,背后传来凌深磁性的声音。 桑行的步子微微一顿,原来凌深救她,竟是为了慕千晓,不过这样的说法有几分真,这好像的确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 凌深可以说是慕千晓面前最得宠的人了,他没有任何理由背叛慕千晓,如果他真的发现了她的秘密,没有理由隐瞒着不告诉慕千晓。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已经告诉了慕千晓,她不知道而已。 反正,不管是怎样,她现在猜来猜去也没有用,而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凌深救她,不是出于对她的恩情,而是因为别人。 可即便如此,又怎么样呢?她桑行素来不喜欢欠别人,不管凌深是为了什么而帮她,她的的确确是承受了他的恩情,这个情她记下,日后归还就是了。 这样想着,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下,桑行淡然地弯了弯唇,便拾步离开了。 凌深一步步走到门口,望着那逐渐走向后院进而消失的身影,出神了好久。 虽然昨夜半夜未睡,后来又落入水中,但也不知是因为换了一个新地方,还是因为心中有事,后半夜桑行在自己房中睡的也并不怎么好。 天一亮,桑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先是将昨夜换下来的湿衣服洗了,等到太阳升起,她又将那些潮湿的被子给晾上,忙忙碌碌地便到了吃早饭的时间。 桑行是这泽香园的唯一一个女婢,且又是昨日刚刚上任,自然是要去正房里服侍慕千晓梳洗用膳。 没有遮颜砂也没有人皮面具,桑行无奈又不安地只能拿了一块帕子将脸遮住 ,虽然知道这样做失了规矩,但是她也没有其他的更好的办法,就算是她生病了,估计也得亲自跑去找慕千晓请假。 不过好在慕千晓对她好像也是怎么关系,只是见她脸上带着帕子,心中好奇,便随口问了一句。 桑行也就照着早就想好的理由,说昨日不小心落水,身体稍稍有些得了风寒,害怕传染给别人,这才遮住了口鼻。 得了这样的回到,慕千晓也没有再多问,只是一旁侍立着的凌深,好像有些不大相信的样子,不时地朝桑行这里瞥一眼。 好不容易熬过了早上,桑行看着已经到了她和面具店里的伙计约定好的时间,便和慕千晓请示了一下,说要出去一趟,抓点治风寒的药回来。 反正昨夜她落水那么多人都看着,就算是得了风寒也正常。而后来给她探脉、抓药、煎药的都是凌深,又没有人看着。 且凌深给她探脉的时候,她刚刚从水里出来,风寒的症状没有显现出来也算正常,就算是凌深后来给她煎了药,那并没有止住她后来忽然爆发的风寒也有可能不是。 何况,慕千晓也并不在乎这些,特别顺利的就答应让她出府。 桑行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收拾一下,就要出门,可是还没有走出泽香园的大门,就有一个后厨的小姑娘跑来找她了。 这个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和 桑行一起在紫宸院里被管家留下,后来又说桑行不是慕府的人的那个丫鬟。 昨日下午听人说,这个丫鬟好像是叫琉璃还是什么来。 桑行是在泽香园的大门口被琉璃给堵住的。 桑行动了动眼眸,看着眼前这个来势汹汹,头发梳的锃亮的姑娘,“我要出门,你有什么事吗?” “我又不是让你到街上带什么东西,你出不出门,关我什么事啊!”琉璃一脚踏在门槛上,撇撇嘴,带着嫌恶的目光看着桑行,一脸地趾高气昂。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今天早上就恨不得传遍了整个慕府了。现在那个下人不知道,泽香园里一个新来的婢女三更半夜的够引公子身边当红的侍卫凌深。 情况那叫一个激烈,两个人都搞到水里去了。 听说后来,凌深还将这个全身浸的湿漉漉的女人,直接抱回来自己的房间,至于这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在一个房间里又发生了什么,这谁也不好说。 就这样一个随随便便,不在乎自己的清誉的女人,怎么就能一进府,就混到泽香园里,成为他们家二少爷的贴身侍婢呢? 琉璃很是不服气,其实不光是她不福气,这个慕府上上下下,听到这些消息的很多个婢女都很不福气。 她们这些人在从小就在慕府里伺候主子的不在少数,怎么就没有福气去伺候少爷老爷,反而 是这个新来的不名一文的贱丫头,一来就占据了这么好的一个位置,她凭什么? 所以这样一来,在桑行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就已经不知不觉的得罪了慕府中不少的婢女。 桑行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张狂的婢女,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人不大,怎么哪儿就来了这么大的自信,她桑行有说过上街要给这姑娘带东西吗? 开什么玩笑,这一上来就语气这么冲的跟她说话,她是欠了这姑娘吗? 心里本来就急着去街上办事,桑行也就不想和这姑娘在这儿耗下去,索性,身子一侧,平静的启唇:“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园里找公子或者凌统领,我还有事情要做,请你让一下,我要出门。” 桑行瞥着将园门堵的满满的琉璃,眉眼中未见情绪。 琉璃睨着她,一声不屑地嗤笑,虽然没有再说什么难听话,不过那眼神却是带着满满地鄙夷和不屑,“我不找公子,也不找凌统领,就是来找你的。” 桑行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这个女人了,按说她昨天还帮这个女子解了围,她虽然不说要求琉璃能够知恩图报的,但是要这样万般嫌弃、阴阳怪调的和她说话吗? 而且,琉璃找她做什么?她们两个也不熟吧。 桑行的耐心也消磨的差不多了,皱了皱眉,直接问道:“琉璃姑娘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吧。” 第三百三十七章 来报仇的 “本姑娘跟你又不熟,没什么事要找你。”琉璃仍旧是一副欠揍的样子。 啊呸! 这就让桑行有些火了,没什么事在这儿说那么多废话,还那么不客气,是在那她开涮吗?就在桑行忍不住想要冲上去把这块臭琉璃摔成琉璃碎片的时候。 琉璃忽地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石大娘有事找你,可她又太忙,没空过来,就让我过来把这个交给你。”琉璃说着,将一直拧在身后的一个包裹递上来给了桑行。 石大娘? 桑行秀眉轻蹙,她又没有将自己的什么东西丢在石大娘那里,石大娘怎么会让琉璃过来给她送东西。 一阵纳闷,桑行还是把那小小的包裹接过来,拿在手中,本能的想解开看看。 可是眼梢瞥见一旁的琉璃未动,甚至还戳在她面前,贼眉鼠眼的往那小小的包裹里偷看,桑行瞬间又将包裹拢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包裹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她也不想让琉璃看到。 琉璃讨了一个无趣,白了桑行一眼,便扭头走了。 琉璃走了之后,桑行出了泽香园的门,谨慎的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没有注意到她,这才偷偷地扯开包袱,看看石大娘给她送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包袱中的东西入眼,桑行当即瞳孔一缩,拎着包袱的手也经不住 一抖,竟不小心将包袱掉落在地上。 桑行吓得脸色一白,慌忙将包袱给捡了起来,一颗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天! 包袱里放的竟然是昨日她在街上那家店铺里定做的两张人皮面具。 一张面具和她昨日涂上遮颜砂之后的模样一模一样,一张是另外随机定做的。 这两张面具,怎么会落到石大娘的手中,她让琉璃将面具送过来,又是什么意思?警告?提醒?桑行瞬间惶惶不安起来。 不行,她得去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为了避免再出什么意外,桑行在检查过那两张面具,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带上其中一张,朝着慕府的大厨房走去。 厨房里,桑行一眼就看到了忙的不可开交的石大娘,果如琉璃所言,现在是早膳时间,慕千晓那边用膳早,所以她就得了空,而大厨房这边正是忙的时候。 若是寻常的下人进来了,倒是也没有什么关系,但经过昨夜和凌深一起落水的事情,桑行不知道她和凌深之间的关系,早就被慕府八卦的下人们添油加醋的传播开了。 所以桑行一进来,当即就吸引了许多昨夜见过她的人的目光,且人群中还有人指指点点地向同伴说明。 桑行清亮的眸底蕴起一抹莫名,完全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忽然停下手里 的活,也不知道他们窃窃私语的到底在说什么,不过她也不在乎,直接朝着石大娘的方向走了过去。 偌大的厨房里忽然静悄悄的,只剩下锅炉燃烧和汤水煮的咕嘟咕嘟的声音,石大娘自然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转眸看到了桑行。 不等桑行走到面前,她像是早就料到了桑行过来的意图,将手中正拿着的汤匙放下,交给另外一个厨娘,尔后迎着桑行走过来:“丫头,咱们出去说。” 桑行微愕,点了点头,便随着石大娘走了出去。 两人一出厨房的门,自然不乏好事的下人在他们后面缩头缩脑的偷窥,想要知道石大娘和这位新来府上的“猖狂”的婢女到底在谈论些什么。 石大娘像是背后张了眼睛一样,一眼就看到那些在门边和窗边闪闪索索的脑袋,豁然拔出腰间的菜刀。 扭过头去,一手叉着腰,一手持着刀,凶神恶煞地冲着众人吼道:“哪个王八羔子想听,直接跟老娘过来,缩头缩脑的装什么乌龟儿子。” 熟悉石大娘的人自然知道她是个火药脾气,一点就炸,谁也不敢在她面前装横,何况偷听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都讪讪地退了回来,不敢再听。 但总有一些耐不住好奇的,又忍不住和其他的下人八卦几句。 人群中的琉璃 从窗口轻蔑的看着和石大娘一起走出去的桑行,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够引了凌深吗?那个石大娘也不过是仗着自己年纪大,泼辣剽悍,就在下人中作威作福,有什么了不起的? 琉璃的眼睛眯了眯,在众人不知不觉中,退出了厨房。 “曲姑娘,你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咱么有话就开门见山的说吧。”石大娘将桑行引到一个僻静处,扭头望着桑行,直接说道。 “大娘快人快语,又帮了曲木的大忙,如果有什么可以说的,曲木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桑行倒也欣赏她这种痛快的性格,便很是诚恳的说道。 但是纵然是这样说着,桑行也知道这妇人若是真的问起她的秘密,她还是有很多事情是无法如实相告的。 “你的本来面目,你来慕府的目的,以及你为什么会接近慕公子,或许是为了凌深,也或许是为了其他的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人活一世,谁还没有个什么秘密。但是有一点我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如果你威胁到了慕家父子的性命,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石大娘褪去平日说话时的那种虎虎的模样,一脸的义正辞严。 桑行构想了上千种石大娘可能会问的问题,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石大娘 会这么说,石大娘竟然不是好奇她的那些秘密和隐瞒的东西,竟然只是警告她不要伤害到慕家父子。 但是这样的要求,她也真的做不到一口应承下来,她不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因为她无法保证她以后要做的事,是不是会伤害到慕家父子。 或者说,伤害到慕家父子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如果慕千识和太后真的与她母亲的死有关,她就无法做到坐视不理,她不能忘记灭门之仇。 还有慕千晓,不管慕千晓对她母亲的感情如何,他为了自己的目的,剥夺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的生命,她同样做不到不管不问。 这是一种本性,一种良心上的不容违背。 “对不起,大娘,虽然你有恩于我,但是我现在不能一口答应你。”桑行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仍旧是十分的诚恳。 “为什么?”石大娘倒是没有分毫恼羞成怒的样子,而是眯眸打量着桑行。 “大娘,你对主子的忠心,曲木很是佩服,可是如果你的主子做错了,你还会这样包庇他们吗?” “主子就是主子,他们的对错,不是由你我来评判的。”石大娘执拗道。 “可如果他们杀了人呢?杀掉了很多无辜的人呢?大娘也一定要护着他们吗?” “所以,你是来报仇的?”石大娘眉峰一挑,眸现寒光。 第三百三十八章 怎么忍心拒绝 “报仇?谁要找谁报仇?”桑行还没来得及作答,枝条交错的树影后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 桑行和石大娘双双一怔,扭头循向声音的来处。 只见慕盈带着贴身的婢女春兰,以及厨房帮厨的丫头琉璃从里面走了出来。 桑行的心咯噔一跳,不知道自己和石大娘的对话被慕盈听去了几分,前面的话被听到了吗?抬眼瞥见慕盈身边得意洋洋的琉璃,心里登时也就明白了几分。 而石大娘的脸色则是稍有变化,而后才迅速的反应过来,对着慕盈挤出一抹笑意,屈膝施礼,“不知大小姐什么时候来了,是老奴怠慢了,给小姐请安。” 慕盈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不必了,我不过是恰好路过,听到你们在这里谈话而已,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谁要找谁报仇?” 慕盈话是对着石大娘说,不过目光却忍不住看向桑行。 心里暗暗琢磨着,这位应该就是琉璃口中所说的,昨日刚刚进府的那个丫鬟吧。这看起来也没什么出众的,怎么就能够伺候在她二哥的身边,还让凌深大半夜的与之相会,搞得府里传的沸沸扬扬的。 “参见小姐。”桑行暗暗松了一口气,石大娘果然是在这种地方呆的久了,请个安还能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问出来。 而慕盈所答的话和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都很好的说明了她的的确确是刚刚过来,没有听到她们前面的谈话内容。 不然,慕盈绝对不会是这种态 度。 弯了弯唇,桑行便笑着解释道:“小姐应该是隔得太远听岔了,奴婢刚刚和石大娘说的是报酬而不是报仇。” “报酬?什么报酬?”慕盈听地桑行出声,当即转过头来,光明正大打量起桑行来。 桑行心中不由得暗暗可笑,想她和慕盈也算是打了好几次交道,只是好像每一次她的身份都不太一样。 第一次是在青州的雪海山庄,她是“秦歌”的“夫人”,等回了京城,她又是桑行,再后来,她还是“秦歌”的小厮,是大街上误撞了慕盈的晋柔。 这一系列的身份都是她,也不知道慕盈若有朝一日知道这一切,会作何感想。 不过,眼前容不得桑行多想这些,因为这一块儿五个人,现在四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除了她自己的,连行事老到的石大娘此刻都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奴婢沾了石大娘的光,有幸进入慕府伺候二公子,就想着一定要好好报答一下石大娘,所以昨儿就买了一件新衣裳给大娘送去。可是大娘却说,这点小事若是和她谈什么报酬就太见外了,今日非要琉璃姐姐帮忙又把衣服送回来了。” “奴婢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才把大娘约出来,没想到大娘还是不肯接受奴婢的一点酬劳。” 桑行不急不缓的说着,语气浅淡从容,好像真的有那么回事一样。 慕盈以及春兰、琉璃二人似是信了,又似是没信,虽然早上琉璃的确是受了石大娘的委托,将一个包 裹送给桑行。 那包裹虽然摸上去松松软软的,但是琉璃并不确定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何况天下的包裹不都差不多一个样。 早上琉璃送的那个包裹看上去那么小,真的装的下一件衣服?琉璃悄无声息的朝着慕盈撇了撇眼梢,示意她自己并不相信桑行的说辞。 慕盈美眸流转,也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不过,石大娘却以一种看不透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桑行。 昨日一时好心帮个这个叫曲木的丫头,没想到这个丫头还真是不简单啊,一入府就能混到泽香园里不说,还和一向以无情号称的凌深打的火热,这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还合情合理,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一下子反应过来的。 还以为是救了一只小羊,看来倒的确是有可能招惹了一匹狼进来。 石大娘粗布衣袖下的五指暗暗收紧,牢牢地攥成了一个拳头。 “哦?曲姑娘竟然给石大娘买了一件新衣裳?”慕盈微扬了秀眉,美丽的脸上带着一点浅浅地柔媚的笑,她又转头看向石大娘:“大娘,盈盈回来这么久,除了见你穿过慕府的杂役服,可是还没见你穿过其他的衣服呢?人家曲姑娘好心好意的要回报你,你怎么忍心拒绝?”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石大娘并不愿此时当着慕盈的面将桑行捅出来,何况这个大小姐也非善类,告诉她并没有什么益处。 索性,石大娘也就顺着桑行的话说下去:“老奴一年四季都在厨房里工作,再好的 衣服也穿不干净,何况府里的杂役服就够老奴穿的了,又何苦让曲姑娘破费,就让曲姑娘去退了,给她省上几个铜板。” “大娘果然还是菩萨心肠,对身边的人都这么好,”慕盈笑着。“盈盈回来这么久,一直水土不服,多亏大娘在饮食上多加照顾,盈盈也一直没有机会酬谢大娘。” “这样吧,”慕盈忽然转向桑行,“曲姑娘不如将买给大娘的衣衫转卖给本小姐,这样衣服是曲姑娘挑的,钱是盈盈花的,礼物不算贵重,却承载着本小姐与曲姑娘两个人的情谊。” 慕盈端庄地说完,又转头看向石大娘,似是征求她的意见:“石大娘觉得如何?” 琉璃和春兰站在慕盈的背后面面相觑,两人真的是不得不佩服她们家小姐。 刚才,琉璃匆匆忙忙地去找慕盈,汇报了泽香园里新来的叫曲木的丫头跑到厨房来,神神秘秘地把石大娘给叫出去了。 当然,琉璃也没有忘了早上石大娘安排她将一个包裹给了曲木。 不过在慕盈问琉璃那包裹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琉璃却死活答不上来,她记着石大娘的吩咐,一方面迫于石大娘的凶狠,另一方面又一直想着要把包裹交给曲木,见了面该怎么奚落一下曲木,却忘了将包裹打开看一看。 结果害的慕盈一直指着她的脑袋骂她太过蠢笨。 慕盈本有两件烦恼的事情,一个是去逍遥阁找秦歌总是碰壁,另一个就是从小到大她的父亲就偏宠于慕晓, 而慕晓又总是欺负她,恐吓她。 所以慕晓若是什么时候和她父亲闹了矛盾,她自是乐见其成。昨日本来她听说慕晓和慕千晓闹僵了,心情好的不得了,哪想半路里杀出一个程咬金,竟然就让这对父子和好了。 而这个“程咬金”居然还成为了泽香园唯一的侍婢,她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识一下。可是一想到这个叫曲木的女人背后有慕晓,她就有点胆怯了。 没想到一大早,慕盈就又听到春兰说起夜里发生的事情,更加震撼和好奇了,特别的想要看看这个曲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恰好琉璃过来送信,她知道了曲木离开了泽香园,就随着琉璃出来看看情况。 因为过来的匆忙,石大娘又是个极为敏锐的人,她怕偷听不到什么反而被石大娘发现了什么,又怕两个人的谈话一结束,曲木就直接回了泽香园,那个地方她是不敢去的,这样的话,她就无法探曲木的虚实了。 所以,她一看到这两个人就马上走了出来,并且靠着那没听清楚的话试探一下曲木。 没想到竟然还扯出了早上让琉璃送包裹的事情。刚才琉璃的那个眼神分明就是告诉她,琉璃送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包裹。 这就说明石大娘和曲木两个人都在撒谎,看来这两个人的确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说不定这秘密就是和慕晓有关呢?她要追个根究个底,她要证明她慕盈一点也不比慕晓,她特别的渴盼着能有击败慕晓的那一天。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为了她而来 既然看出了曲木撒谎,那说明根本就没有什么新衣裳,她倒要看看她若执意下去,曲木和石大娘拿出什么来给她看。若是能让她抓到曲木和石大娘的什么把柄,日后用来对付慕晓,那是再好不过来。 慕盈暗暗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然,石大娘却完全没有慕盈想象中的慌乱无措,而是笑呵呵地应道:“小姐既然有如此美意,老奴哪里还有再拒绝的道理,只要看曲木的意思了。” 石大娘说这句话,完全是把锅甩给桑行的架势,她现在也带着点看热闹的意味看着桑行。石大娘自然知道自己早上上琉璃给桑行的包裹里面装的不是衣裳。 但是桑行既然这样扯,慕盈又有意让事情发展下去,让桑行不好收场,她也正好可以借此给桑行一个警告,让桑行不敢轻举妄动。 这下子,两个人都这样说,就轮到桑行尴尬了,她哪里有买过什么老太太的新衣裳,这下子该怎么办?一时半会儿的让她上哪儿去找个新衣裳过来。 而且就算是想说她已经把衣服退了都不行,因为琉璃将东西送过来之后,没有多长时间她就去了厨房,根本就没有出去的时间好吗? 糟了糟了,这下子死定了,该怎么把这一个谎圆过去呢? 桑行一颗心狂躁的跳动,大脑飞速旋转,一时半会儿却找不到一个好的说辞,罢了,就说衣服放在了泽香园里 ,一会儿她们若是说要跟她回去取,她就找上一会儿说被人偷了完事,至于信不信,那就是慕盈的事情了。 石大娘既然有意要为难她,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桑行,等着从她口中说出的答案。 桑行抿了抿出,丹唇轻启,刚要出声,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磁性沉郁的声音:“曲木!” 这边的几人皆是一愣,朝着那道声音的主人望去。 桑行亦是一怔,不过,还没回头,她就已经知道这声音是属于什么人的了,因为从昨日到今早,她接触到这个声音可不止一次。 答案毫无疑问,是凌深。 桑行悠悠回头,就看到凌深高大的身影一步步朝她们这个方向摇曳开来,直到最后在她们面前停下。 “这个给你。”凌深旁若无人的从袖袋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伸手朝桑行递过去。 众人神色各异,有惊讶,有艳羡,这二人昨夜刚刚发生了让人浮想联翩的落湖湿身,当众搂抱事件,今日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要赠送定情信物吗?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凌深从袍袖中掏出的东西上的时候,当事人桑行亦是一脸的懵逼,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凌深会突然出现,还一上来就送给她什么东西。 低头垂眸,目光落在凌深手中所拿的东西上的时候,桑行更是一脸的惊诧,因为凌深修长白净的大手中躺着的赫 然是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 一个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一个女人送荷包?这算是什么? “凌……凌深。”饶是桑行再淡定的一个人,唇瓣也忍不住抖了,慕千晓和他手下的人都喜欢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吗?这也太让人招架不住了。 “怎么?嫌少就不打算要了吗?”见桑行迟疑着没有接他手中的荷包,凌深蹙着眉,态度稍显不耐,另一只手蓦地抓起桑行的手腕,将手中的荷包重重地往桑行手中一拍。 冷声道:“一千两银子也是银子,不想要自己没事扔了去,我可没空帮你处理。” 一千两银子?莫说慕盈和石大娘等人听地一头雾水,就连桑行自己,捏了捏手中的荷包,也没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深这是在抽什么疯?拿一千两银子给她,而且听凌深话中的意思,好像还是说这银子是她的,现在的富人都钱多的烧心,流行这样玩儿了吗? “凌统领,这又是怎么回事?”没等桑行问什么,慕盈就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心了。 凌深将视线从桑行头顶收回来,朝着慕盈的方向旋了一眼,似是才看到慕盈的存在,不冷不热的道了一句:“原来大小姐也在啊!恕卑职无礼了。” 凌深说这么一句,倒不如不说,倨傲的神态尽显。 慕盈的小脸气的一阵青一阵白,幸好她早就习惯了慕晓的冷嗤挖苦,也知道 凌深跟着慕晓,其他的没练成,就这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性情,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若是其他的下人,她早就不能忍了,可偏偏,凌深是慕晓的人,还是慕晓最倚重的人,也是慕晓唯一的徒弟,她若是惹了凌深,也基本上和惹了慕晓没什么区别。 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慕盈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很有教养的微微一笑:“凌统领客气了,本小姐也是偶然遇到了曲木,知道她是二哥的侍婢,就关心一下二哥的近况,没想到凌统领就过来了,不知道刚刚凌统领书的是什么事,怎么还扯上一千两银子了?”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凌深神色浅浅,倒是的确不像要说什么大事的表情,只是慕盈知道,无论他说什么事,都是这么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 “曲木刚刚让我出去帮她退了一套衣服,退回了一千两银子,我说还给她,她却好像不太想要的样子,不过,我凌深就算再穷,难道还能缺了她这一点小钱不成?” 娘嘞,琉璃和春兰相对无语,一千两银子啊,在凌深的嘴里,竟然变成了小钱。 就算是见过世面的石大娘和慕盈也忍不住咋舌,要知道,慕盈一个月的月例也不过才几十两银子,这个曲木竟然一出手就是一千两,而且还是给石大娘送礼物? 慕盈不敢相信地转头看向一边发愣的桑行,“曲木,你花了 一千两给石大娘买了一身衣服做礼物?” 桑行回过神来,见慕盈问她,看了看凌深,又看了看手中装着银票的荷包,此刻若她还不明白凌深是来给她解围的,那她就真的是傻子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凌深为什么要帮她呢?难道真的如他自己所言,是为了慕千晓,但是今日的事情好像和慕千晓没有多大的关系吧。 所以,他就只是为了她而来? 抿了抿唇,桑行点点头,“是,大娘帮我了那么多,一点小小的意思,不成敬意。” “你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来慕府做丫鬟?”慕盈一口道出心中的疑惑。 “大小姐此言差矣。”开口的不是桑行,而是凌深。 “何意?”慕盈挑眉望着凌深。 “有钱的人一定就都是主子吗?”凌深不答反问。 “那当然。”慕盈信誓旦旦的点点头,都有钱了,难道还不做主子,反而跑去给人家当下人受苦不成? “丞相大人和老爷都是有钱人,难道小姐就能说他们不是皇上的奴才吗?”凌深薄削的唇角一勾,沉郁的声音一字一字,铿锵有力,气场强势,这样的感觉,竟让桑行莫名的生出一种恍惚来。 “你……”慕盈被凌深的一句话噎住,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 凌深所说的,的确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她若硬要反驳,岂不就成了忤逆犯上?这样的罪名,她可不要背上。 第三百四十章 是他主动的 “凌深还有其他要事,就不在这儿奉陪小姐了。”凌深不太客气的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走了两步,意识到桑行并没有跟上来,蓦地一回头,黑濯一样的眸子照耀在桑行的脸上,冷冷冰冰,不带一丝温度,连喉咙中出来的声音都恍若冰啐:“曲木,你还回?” 这一句不回,似是裹挟着无数的情绪,将桑行瞬间拉回来,连忙小跑着朝凌深过去:“来了来了。” 一直到站在凌深边上了,桑行才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眉眼弯弯地看着慕盈和石大娘:“小姐,石大娘,曲木就先告退了,有时间,曲木一定会另挑一个礼物送给大娘,报答大娘的知遇之恩。” 说完,就随着凌深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石大娘和慕盈等四人站在原地。 “真是嚣张,以为自己入了泽香园就了不起了吗?竟然都敢不把小姐放在眼里。”琉璃上前一步,看似愤愤地为慕盈抱不平,实际上却无意于是煽风点火,想借慕盈的手好好整治一下这个让她嫉妒眼红的曲木。 石大娘何其的世故精明,自然一眼就看出了琉璃的心思,淡淡地瞟了琉璃一眼,以前还觉得这个丫头乖巧听话,所以她才会让这个丫头帮忙去送包裹。 现在看来,这丫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今日的事还真是犯险了。 石大娘恍如未闻地朝慕盈鞠了鞠,“厨房里还有许多活要做,老奴就不在这儿奉陪小姐了,老奴告退。” 慕盈脸 色很是不好地点头嗯了一声,注意力也没怎么放在石大娘的身上。她现在一肚子的火,本来还想着能够借此机会抓住曲木的把柄,让曲木能够为她所用呢,没想到又被凌深给搅和了。 凌深人高腿长,走的也快,且根本就没有要等桑行的意思,所以一离开那几人的视线,他就把桑行远远地撇在了后面。 其实在女子中,桑行的身高不算矮,一双腿也不短,可跟人高马大的凌深一比,她瞬间就成了一个小短腿,饶是她在后面走的气喘吁吁,也还是追不上凌深。 “喂,你给我站住。”桑行终于忍不住了,停住步子,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凌深星眸微闪,并未言语,也不回头,就在原地负手而立。 明明也是个做下人的,却偏偏要做出一副主子的样子,有本事在慕千晓面前也这么傲气啊!桑行暗自嘀咕,却还是摆出了一副笑脸,小跑着追上去,桑行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样子,似乎有点贱兮兮的。 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也是凌深帮了她。 “喏,还给你,谢谢你又帮了我一次。”桑行将手中的荷包递给凌深。 凌深朝她脸上看了一眼,桑行还以为他要客气一下,说一点小钱而已,拿去花吧。当然,凌深并没有桑行想象的那般客气。 他伸手接过桑行递上来的荷包,几乎是不带一丝犹豫的放进自己的袖袋中,紧接着,又冷冷地道:“我对帮你没有一点兴趣,你记 住,你是泽香园的人,出去了代表的就是公子的脸面,无论在什么人的面前,都不能丢人现眼。” 哦,原来帮她是因为不能丢慕千晓的人啊,桑行长睫眨了眨,她还以为凌深是特意为了帮她而来呢,又是她自作多情了,只是心里面为什么会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呢。 轻垂了眉目,她点点头:“我记住了。” “走吧。”凌深星眸轻掠,扫了一眼她浅埋的螓首,沉声道。 这一次,虽然仍旧是凌深走在前面,但是桑行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步子放慢了。 两相沉默,之前和凌深也不是特别的熟悉,这两天他帮她又仅仅是为了维护慕千晓,她也不知道该跟凌深说点什么。 而且,她总觉得,凌深的警惕性很高,她若说问的太多,恐怕还会让凌深起疑。 “你身体还好吗?”走了一段,凌深骤然出声,倒是把在后面一直低着头走的桑行吓了一跳。 身体?桑行水眸微闪,蓦地想起她早上跟慕千晓告假的时候凌深也在。 “只是稍微有点头痛而已,没有什么大碍。”桑行有点敷衍式的答了一句,她忽地眸光一转,“你难道就不好奇石大娘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为什么要撒谎吗?” 这一点,桑行很奇怪,方才慕盈和石大娘的反应,明显是看出她说的是谎言,有意想要让她下不了台。 尤其是石大娘,明明知道包裹里装的不是衣裳,却联合着慕盈整她,这分明就是故意给她出难题。 只是凌深不应该在泽香园吗?怎么会那么巧的忽然跑过来,帮她解围。 “撒谎?”凌深俊朗的眉梢轻轻一扬,薄唇勾勒一抹浅弧,“我只是有事恰好路过,看你那一脸心虚的样子,就知道慕盈让你拿的什么衣裳你是没有的,至于前面你撒的什么慌,我没兴趣。” “哦。”桑行挠了挠脑袋,小声嘀咕:“倒是省了口水了。” “确定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吗?”凌深眼波一沉,顿住了步子,扭头望着桑行,“我昨夜帮你探脉,发现你有毒伤刚解的现象,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可以告诉我,我能帮你找。” 这么好?桑行一愣,没想到凌深竟然还纠结在这个问题上,难道是因为她昨夜喝了他的药,今日还说自己生病了,让他愧疚了?郁闷了? 不会吧。 “我要什么药材你都能帮我找吗?”桑行试探着问。“灵芝?人参都行?” “当然,你是公子唯一的侍婢,为了让你更好的照顾公子,适当的补补也是可以的。”凌深的理由说的冠冕堂皇。 这样也可以,桑行眨巴了一下眼睛,慕千晓这个做主子的,自己伙食不怎么样,竟然会对属下这么好?她的身上的毒患刚解,趁机好好养养也不错哦。 而且,她离开了御都府,也没有什么钱,在这慕府也不知道会做多长时间,能不能领到月俸都不好说,如果能够搞到一些名贵的药材,拿出去卖了换点钱也挺好的呦。 “那行, 反正你也懂医术,你看看什么好药材适合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让人给我送点就行了。”桑行眉眼一弯,感激道。 “嗯,药材的钱我可以先帮你垫付,等你有钱了再还给我。”凌深面无表情的加上这么一句,桑行本来炸裂的心情瞬间就又不好了 。 不是免费的啊!竟然还收钱? 像是一眼就洞穿了桑行的心思,凌深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白了她一眼:“你当慕府的钱都是捡来的吗?下人们要是都山珍海味的吃,几百号人还不几个月就把慕府吃穷了啊!” 不会啊,慕千识和慕千晓那么有钱,肯定得吃个几年才能吃穷。 桑行默默地在心里接了一句,她的嘴上可是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管他呢?收费就收费吧,反正凌深说了他先帮忙垫着,等她有钱了再还,她什么时候有钱也不好说,万一这辈子都没钱,那就让凌深吃个哑巴亏好了,谁让是他主动的,嘻嘻嘻! “那好,就当是我欠你的,等我曲木有钱了,一定加倍的还给你。”像是怕凌深不相信,桑行信誓旦旦地说道。 “记住你说的话。”凌深冷看了她一眼,转身拾步继续往前走。 桑行自然是跟在他的背后,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等凌深把药材给她送过来,她就拿到街上的药铺里便宜点卖掉。名贵的药材怎么着也能买个千八百两银子,就算是便宜卖,她也不吃亏。 桑行就这样乐呵呵的跟着凌深回了泽香园。 第三百四十一章 皇室的血脉 桑行回来的时候,慕千晓并不在,听凌深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出去了。这样一来,桑行倒是乐得自在,简单的将房间收拾一下,桑行就和凌深请示,她要在府上逛一逛,熟悉一下府上的地形。 毕竟是作为泽香园的下人,她总不能连慕府到底有多大都不知道。 这样的要求倒也合情合理,凌深本来说派个人和她一起,但桑行说反正是在慕府里面,她也不至于走丢,自己随随转转就好。 凌深听了之后,也没多说什么,便给了她一块泽香园特有的令牌。 桑行欢天喜地的拿着令牌从泽香园走出来,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这么顺利,刚入慕府第二天,她就有机会在慕府里面闲逛,而且还拿着慕千晓的令牌,完全是畅通无阻啊! 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窥探一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线索。 当然,她也还需要小心为妙,像慕千晓和凌深那样戒备心极强的人,怎么可能对她一个刚入府的下人就特别信任呢?暗中派了人监视她也说不定。 怀揣着种种心思,桑行看似漫不经心地在慕府游逛着,偶尔遇到其他的下人,她还会主动的和人家打打招呼。 刚开始,一些不认识她的下人还很热情的和她说话,可是听到她自报姓名之后,那看她的眼神就变得很奇怪了。 桑行根本就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在慕府引起了多大的轰动。 雨雪后的晴天,阳光明媚,那些常常呆在屋子里的人自然也在这时出来散 步聊天。 六公主司徒令月就是这样的。 前两日宫中发生血案,又阴雨连绵的,搞得她的心情都不大好了,今日天气放晴,她又听说了好姐妹叶蓁不但中毒的解了,还如愿的和心上人订了亲,自然是为叶蓁感到高兴。 一大早,司徒令月就去丞相府找了叶蓁,姐妹二人好一番的八卦闲聊,司徒令月向叶蓁抱怨一向对她宠爱的有加的太后最近对她竟然不怎么上心了。 自然而然的,两人便扯到慕千识新认的义女身上。两人合计之后,便觉得登门拜访一下这个女子,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能够让慕千识认为义女,且博得太后的欢心。 所以,当桑行穿过一座假山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水边的风雪屋中相坐品茶的三个女人,一个是六公主司徒令月,一个是丞相千金叶蓁,另外一个自然就是慕府的新贵顾北烟。 当然,现在的顾北烟也是乔庄之后的顾北烟,若不是那日她刻意暴露的身份,桑行可能也根本不会认出来。 不知道这三个人怎么就会凑到一起喝茶,但是凭顾北烟的本事,在这两个女人面前应该也不会吃亏。 桑行这样想着,也就没打算走过去,直接一转脚,假装没看到,掉头朝另一个方向走过去。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双手捧着衣袍的婢女正好从假山的另一面转过来,桑行这么一回头,两个人毫无防备的撞个正着。 那婢女惊呼一声,手中捧着的衣服也没 有拿稳,猝不及防地跌落在地上。 桑行一惊,稳住身子,连忙弯腰帮她去捡,口中亦是连连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没有看到你走过来。” “没事,也是我走的太匆忙了,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人。”那婢女倒是好说话,急匆匆地将衣服捡起来,并没有什么刻意的刁难。 两人相视一笑,桑行微侧了身子,让对方先行过去。 因为隔得距离不远,两人相撞的动静,也就惊动了风雪屋中的三名女子,三人纷纷从敞开的侧窗里望过来,见只是两个婢女相碰了一下的小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那双手捧着衣服的婢女,急匆匆地走进风雪屋,和自己的主子顾北烟告了个罪,说明自己刚刚不小心把衣服弄到地上了。 顾北烟虽然这些日子心绪不佳,但也并不是个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怒火迁怒于别人的主儿,何况这些日子一直是她的这个小婢女陪着她,这种小事,她自是不会怪罪。 婢女便宽了心,将怀中捧着的衣袍展开,轻轻一抖,作势要披到顾北烟的身上。 枫红色的厚外袍展开的瞬间,一个白色的什么东西好像从中跌落出来,落在大理石砖地上,发出一记清脆的响声。 屋中的几个人本能的就扬目望去,只见一枚白玉染花的扳指赫然沉静在地面上。 众人瞬间变了脸色。 尤其是顾北烟,一张本就憔悴的小脸骤然血色全无。 六公主睨着那地上的扳指,待看到那扳 指上的图案时,凤眸禁不住微微一缩。 “嗯?这是什么东西?”坐在六公主旁边的叶蓁距离那枚扳指最近,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弯腰将扳指捡了起来,拿在手中。 白玉做的扳指,周身没有一丝丝的杂质,只在中心的位置晕染上了一朵妖冶盛开的红莲。红与白的色彩对边鲜明而夺目,做工却格外精巧,浑然天成。 “好漂亮的扳指。”叶蓁忍不住赞叹道,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扳指。 那送衣服来的婢女见六公主和自己主子的脸色不对,而这扳指又精巧特别,且在她跟着顾北烟之前,慕千识和太后都有特意叮嘱过她,一定要将顾北烟照顾的好好,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她知道顾北烟脸上带着假面,也知道顾北烟的来历特殊,此刻看到两人的神色,便猜想着这扳指定是和她家主子的身世有关,和皇室有关。 完了,她无意中将她家主子的信物给抖露出来了,怎么办?这肯定会遭到怪罪啊! 一想到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顾北烟的这个小婢女就忍不住心虚胆怯,不由自主的就往顾北烟的背后躲了躲。 叶蓁从感叹中回过神来,感觉到屋中的气氛有些不对,美眸扫了一圈,心中瞬间就有了计较。 她和司徒令月本来就对慕千识的这个义女的身份有所怀疑,因为慕千识绝不像是那种随随便便会认义女的人,说的好听是义女,说不好听就极有可能是在外面生下来的女儿 。 可这个外面又是哪个外面呢? 众所周知的是太后和慕千识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个女子出现之后,太后对她的态度又一直不错,难免就会让人将她们往一起联系。 难道这个女子真的太后的女儿,皇室的血脉?这扳指是她的信物?不然司徒令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但是这种事情又不能公然捅开,不然丢脸的是皇室,司徒令月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这样想着,叶蓁不由得柳眉一皱,计上心头,冲着顾北烟的婢女怒道:“你这个丫头,好大的胆子,竟然仗着自己是慕小姐得宠的丫鬟,就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还不快老老实实的说,这枚扳指,是你从哪儿偷来的?” 这枚扳指,既然是有关皇室,有关这位慕二小姐的身世,现在如果当真司徒令月和她的面被撕扯开了,那么太后怪罪下来,不但她承受不起,恐怕就连司徒令月都承担不住。 万一太后凤颜大怒,都有可能直接取消了司徒令月和乾国的联姻。当然,取消这场联姻对她叶蓁是没有什么影响的,可是万一殃及池鱼,太后毁掉她和司徒毅的婚约,那她就真的没有地方哭了。 所以,她现在把话头引到顾北烟的婢女身上,这样一来,就能避开现在将这桩隐秘撕扯开来,既能保住顾北烟,也能保住司徒令月的利益,更重要的,是能保住她的利益。 至于真相到底是怎样的,那是太后和顾北烟他们的事情了,她叶蓁可不愿意多管闲事。 第三百四十二章 如何证明 司徒令月一双眼波沉沉,看了叶蓁一眼,心中亦是千头万绪。 这个慕二小姐明摆着是慕千识和太后的人,太后是她在宫中的倚仗,她不能失去。这也就意味着她不能得罪这位慕二小姐,否则便是间接的得罪太后。 可是,那扳指上的图案却又让她心惊,她曾经在她皇帝哥哥的御书房里见过一个跟这很像的图案,据说那是西南毒宗红衣教的标识。 上次来刺杀她皇帝哥哥的刺客正是红衣教的人,虽然那刺客被杀了一个,但是到现在另外一个刺客还未捉拿归案。 况且,她听说红衣教教众上千,势力极为可怕,万一这慕府中真潜藏有红衣教的人,岂不是对她的皇帝哥哥有偌大的威胁。 但慕二小姐既然是太后的人,太后又是帝王的亲生母亲,这慕二小姐就应该不是红衣教的人。 想到这儿,司徒令月眸光轻动,转向站在顾北烟身后的婢女,顺着叶蓁的话开口问道:“这扳指是你的?还是你偷的?” 司徒令月说着,伸手从叶蓁手中将扳指接了过来,细细打量着。 顾北烟微抿了唇瓣,一颗心纠结的要死,她既不想害了自己的丫鬟,但也不能承认。 那扳指是红衣教的信物,一旦被人发现了,害的不只是她自己,势必还会连累慕府上下,慕千识对她有再造之恩,她怎么能 不考虑慕府的处境。 可若是她不承认,看司徒令月和叶蓁的架势,分明就是要把事情扣到丫鬟的头上。攥了攥手心,顾北烟一言未发。 那丫鬟站在顾北烟的身后,看着司徒令月沉怒的脸,早就吓得腿肚子发软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那扳指根本就不是她的,而是她刚才抖衣服的时候从顾北烟的衣袍中抖落出来的。 但看现在的情形,顾北烟明显是不愿意承认的,这个时候,如果她承认了,无疑是背上了一个盗窃的名声,且不说六公主追不追究,单说慕府她就不可能再待下去。 如果她不承认,就等于是把罪名引到了她的主子顾北烟的头上,这样一来,顾北烟肯定不会再留她,也就等于她一样无法在慕府立足。 简而言之,无论此刻她承认或者是不承认,她都将离开慕府,流落街头,甚至还有可能是更为严重的后果。 她根本就没有两全的额选择。 眼梢偷偷睨着顾北烟,丫鬟瑟瑟发抖,手足无措,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 “是本宫在问你话,你看二小姐做什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还是说和二小姐有关?”见丫鬟闪闪躲躲的半天不出声,司徒令月就怒了,秀眉一蹙,沉着脸道。 “不,不是的,”丫鬟被司徒令月的这句话吓了一跳,当即就扑通一声跪到了地 上,“这件事情和小姐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小姐。” “那就是你偷的喽?老实交代,是从哪里偷来的?”叶蓁嘴角挂上一抹冷笑,秀眉一挑,忽然接口道。 叶蓁其实知道,这个时候六公主正审问着,本不该她接话,可是见这丫鬟太不识时务,竟然不知道该给主子分忧,生怕这丫鬟将慕二小姐给说出来,她就真的忍不住了。 叶蓁这么一说,丫鬟睁大了一双因为畏惧而蓄满了泪水的眼睛,急忙磕头,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已经抢先响了起来。 “公主殿下,叶小姐,不用调查了,那个玉扳指是奴婢的。” 说话的正是之前准备绕开她们的桑行,此刻,她正沿着风雪屋前的台阶拾阶而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就朝她聚集过来,当然也包括那个正跪在地上的丫鬟以及一直没有出声的顾北烟。 众人都略感诧异的看着她,这不是刚才在外面和顾北烟的丫鬟相撞的人吗?看她的打扮,应该也是慕府里的一个丫鬟而已,难道是顾北烟的丫鬟的好姐妹?现在要来两肋插刀? 众人之中,顾北烟尤其感到奇怪,她很清楚玉扳指是她的,怎么还会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帮她顶包?她和这人先前也不认识啊! “扳指是你的?”六公主看了看地上的丫鬟,又抬头打量着婷 婷而立的桑行。 “回公主,”桑行对着座上的三位“主子”略略施礼,“扳指就是奴婢的,刚才在转角那里,奴婢不小心和这位姐姐撞上了,手上带着的扳指就不小心掉在了二小姐的衣服里,这位姐姐急着给二小姐送衣服,也没有注意,就带到了这边来。” 一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原来扳指不是慕二小姐的,地上的丫鬟和叶蓁都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牵扯到慕二小姐,只要不影响到太后和慕千识,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至于这扳指的来历,以及为何六公主见到这扳指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都不属于她们的考虑范畴。 按着叶蓁的心思,就算是六公主把桑行给剁了,那也是六公主和慕府的私事,她顶多劝劝,还能做个好人,看场热闹,不会有什么损失。 “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六公主就把扳指还给这个婢子吧,一个婢子的东西,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物。”一直不曾开口的顾北烟见事情有了转机,终于眼波微漾,开口对六公主道。 不管怎么说,这个陌生的丫鬟终究是慕府的人,扳指落到她的手上还好说,她找机会讨回来就行了,落到六公主的手上,那就像一包炸药了。 六公主对着顾北烟弯了弯唇,“二小姐说的是,本公主贵为一国公主,又是乾国 未来的太子妃,又怎么会随便占有一个丫鬟的东西,不过,公平起见,本公主还是问这婢子几个问题比较好。” 说完,她就转向桑行:“你说这扳指是你的,如何证明?你可知道它是什么材质?有什么图案?这图案又有何意义?” 司徒令月一连四问,看似要求个什么所谓的公平,其实不过是仍旧疑心未去,怀疑桑行只是看顾北烟和她的丫鬟下不了台,所以才出来顶罪的。 司徒令月的怀疑,自然是正确的,顾北烟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这枚扳指乃是西南火山玉锻造而成,上面的红莲更是采用了数十道工序晕染上去的,红莲是红衣教的圣标,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象征着红衣教经久不衰。 只是,这些这个贸然过来帮忙的小丫鬟肯定不知道,扳指此刻又被司徒令月攥在手心里,别说质地,就算是图案都看不到。 一旦她说错了,岂不就糟了? 司徒令月亦是胜券在握,她将扳指握的牢牢的,笃定了桑行肯定看不见,只要桑行答错,就说明这中间必然有鬼,到时候她把扳指交给帝王,也算是协助帝王调查了红衣教刺客的事情。 帝王和太后一高兴,还不得好好的奖赏她?她的嫁妆肯定会再丰盛一些。 众人眉眼各异,心思不同,甚至是觉得桑行肯定一出口就会说错。 第三百四十三章 还是被狗咬了 然,桑行樱唇一勾,翦瞳毫不畏怯的迎上司徒令月的目光,中气十足地说道:“扳指通身采用的是西南火山白玉,正中间是一朵盛开的红莲。这枚扳指本是奴婢的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红莲是奴婢母亲的名字,这扳指含着母亲的名字,乃是父亲的眷眷深情。” 桑行信口胡扯一通,也还算说的过去,幸好当初在青州的时候,她曾在顾北烟手上看到过这枚扳指,顾北烟当时还跟她介绍了一下,不然今日可就穿帮露馅了。 顾北烟眨巴着眼睛听着桑行说完,她不知道桑行是如何知道这扳指的材质和图案的,但是此刻她却很庆幸,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也不晓得这个丫头是哪个院里的丫鬟,看上去应该和她大的差不多,身为一个下人,面对公主和小姐,竟然没有丝毫紧张惧怕的神色,还能这样面不改色的瞎掰扯谎,这个小姑娘,还真是不简单。 顾北烟不由得暗暗地赞叹,这慕府还真是卧虎藏龙,下人不但有机警过人的头脑,重要的是,竟然还能如此忠心团结,懂的一致对外,实在难得。 其实,桑行哪里是要跟她们一致对外,她完全是因为见到顾北烟陷入困境,想顾北烟三番两次的帮过她,而她在女扮男装这件事情上有对顾北烟心存愧疚,于心不忍,所以才又折回来帮忙的。 若是被桑行知道顾北烟心中所想,她肯定要偷偷地乐上一阵。 不过现在司徒令月的疑虑却没有完全打 消,或者说,她还没有完全死心,轻扬了凤眸:“西南火山白玉可是名贵的不得了,你的父母既然能订制这样的扳指作为定情信物,想必你的家境应该不错,你又怎么会在慕府当丫鬟?” 司徒令月微眯了眸子,将桑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 麻麻滴!桑行忽然觉得早上凌深说的话非常的正确,有钱人就不能当下人了吗?相对于帝王和太后,你司徒令月不还是个小奴才! 不过,现在她却不能用同样的话回司徒令月,因为司徒令月不是慕盈,而她也不是凌深。 上次杨凡和清苑大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当时她是御都府的都尉,有职权在手,司徒令月尚且还能得了机会就报复她,这次她仅仅是慕府的一个小婢女,就算上头有慕千晓罩着,她也绝不相信,慕千晓会因为她而开罪司徒令月。 所以,好汉不吃眼前亏,狗咬了她,她总不能再回咬一口,最好的方式,当然还是绕着狗走。 “公主有所不知,”桑行十分不发自内心的笑了笑,“奴婢早些年家中生了变故,父母双双亡故,这扳指也成了父母留下的遗物,所以奴婢才一直带在身上。” “哦,”司徒令月点了点头,像是疑虑全消了一般,朝着桑行伸手:“既然确定这扳指是你的,就还给你吧。” 除了司徒令月和叶蓁,其他三人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多谢公主。”桑行对着司徒令月鞠了鞠身子,双手将扳指接过来,拢 入袍袖中,想着等司徒令月和叶蓁走了以后,她便可以找个机会,将扳指还给顾北烟。 既然危机已经过去,事情搞定了,桑行唇瓣动了动,便想着要起身告辞。 没想到她还未出声,前方司徒令月的声音便再次沉沉地传了过来。 “这个丫头倒是聪明伶俐,又特别的重感情,倒是让本公主十分喜欢,本公主大婚在即,将要远嫁乾国,前段时间,本公主宫里的丫头又少了,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丫头问二小姐讨了去?” 司徒令月十分诚挚的转眸望向顾北烟。 桑行微微一惊。 顾北烟更是神色一震,怎么也没料到司徒令月竟然想把这丫鬟讨去。 叶蓁美眸流转,在桑行和司徒令月身上盘旋了一圈,却怎么都没搞清楚司徒令月这是在打什么注意。 难道是司徒令月不死心?非要将这扳指的来历搞搞清楚,查出慕二小姐和太后的秘密?这不是饿昏了眼去找屎吗?把太后的私事扯出来,太后一怒之下还不得把司徒令月给灭了。 这六公主平日里虎虎的也就算了,怎么关键时候还这么不开眼。 “公主,不过一个丫鬟,改明儿蓁儿送你两个就是了,你看慕二小姐一脸为难的样子,何必夺人所爱呢?”叶蓁扯了扯司徒令月的衣袖,示意她应该收手了。 奈何,司徒令月却并不领她的情,高傲的将她的手甩开,固执地凝着顾北烟,“可本公主就是看上了慕府的这个丫头,除了她,本公主谁也不 想要。” “本公主都即将离开故土了,一个小小的丫鬟,二小姐不会不愿意给吧?”司徒令月又紧接着问向顾北烟。 叶蓁暗暗撇了撇嘴,既然司徒令月执意,她就得早点把自己撇开,省的受了牵连。 “公主想要,本小姐又怎么会不愿意呢?”顾北烟顿了顿,抬头看了桑行一眼,“只是她并不是本小姐院里的丫鬟,所以……” 顾北烟没再说下去,但那意思就是她做不了主。 “既然这样,不管她是哪个院里的人,本公主去找慕大人说就是了,慕大人向来和善识大体,本公主都要远嫁异乡了,向他要个人,相信他也不会不给。” “回公主,可能慕大人也做不了主。” 司徒令月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稍稍带着一点犹疑,很突兀的响起。 不是别人,正是司徒令月和顾北烟谈论的主角桑行。 众人皆是一怔,没想到桑行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会对着堂堂公主,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不过是慕府的一个小小婢女,慕千识可是慕府的主人,怎么她的去留慕千识还做不了主了? 司徒令月压抑着的不满终于在这一刻涌上来,她蔑视着桑行,轻嗤:“怎么?慕大人也做不主,难道你不是慕府的丫鬟不成?还是你才是这慕府的主人?”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带着重重爹挑衅的意味,叶蓁一听就知道,司徒令月一旦说出这种话,就说明她已经生气了。 桑行此刻若是司徒令 月的下人,司徒令月肯定早就大嘴巴子伺候了。 “公主误会了。”桑行皱了皱眉,她就说得绕着狗走,没想到,一不小心,还是被狗给咬了。 “奴婢是泽香园的,昨日慕大人才将奴婢赐给了二公子,二公子便是奴婢的主子,除了二公子,慕府是没有人能决定奴婢的去留的。” 紧要关头,桑行还是决定将慕千晓搬出来,因为她知道,不管是对谁而言,慕千晓都是一个不好惹的存在。她不知道慕千晓会不会帮她,但慕千晓现在不在,且让她先拿他做一次挡箭牌再说。 “啊?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曲木啊?”桑行的话刚说完,司徒令月个顾北烟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北烟的小丫鬟就情不自禁的指着桑行惊讶道。 不过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失态了,赶紧将手指头收回去,无助自己的嘴巴,低下头。 传说中的曲木?桑行眼睫动了动,她不过才来了一个晚上,怎么就变成传说中的了,慕府的每个下人见了她都好像一副见了妖怪一样的神情,她有那么可怕吗? “看来你在慕府还挺有名气的啊!”司徒令月瞥了那个小丫鬟一眼,又将凤眸转向桑行,“本公主最欣赏的就是有个性的人,既然你说你的主子是二公子,本公主便去找二公子讨要就是了,你头前带路吧。” 司徒令月说着,整了整裙衫,作势就要起身随桑行去泽香园。 麻麻滴!慕千晓的名字竟然吓不住这个二百五的女人。 第三百四十四章 进行交换 桑行眸光一闪,身子仍旧不动,“回禀公主殿下,二公子出门办事了,不在府上。”桑行走这句话说的极为恭敬,态度简直就是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了。 叶蓁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北烟也轻弯了唇角。 桑行这些话说的,怎么听上去,都像是故意在和司徒令月作对。 司徒令月说要人,顾北烟说人不是她的,她做不了主,司徒令月说去找慕千识,桑行说她是慕千晓的人,慕千识做不了主,司徒令月说去找慕千晓,桑行却又说慕千晓不在。 司徒令月的肺都快给气炸了。 “所以本公主就是连慕府的一个婢女也要不到是吗?”司徒令月铁青着一张俏脸。 桑行没说话,顾北烟和叶蓁也都没说话。 司徒令月一跺脚,站了起来,一旁站着的宫女赶紧扶住她。 “从小到大,本公主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过,二公子住的地方在那儿?本公主今天就去等着,什么时候他回来,什么时候本公主回宫!”司徒令月几乎是怒气冲冲地吼道。 司徒令月说完,也不等桑行带路,直接率先走出了风雪屋。 桑行和顾北烟对视了一眼,纷纷拾步追了上去。 叶蓁本就是和司徒令月一起的,她本想劝司徒令月,哪知道司徒令月不知好歹,她刚才就想寻个理由开溜了,可现在一看到司徒令月发火, 就知道肯定会有一场热闹可看,她倒有些不舍得走了。 既然司徒令月执意要去等慕千晓,桑行也无法说不让,只能带着这一行人往泽香园的方向走。 好巧不巧,桑行她们几人还未走到泽香园,就在一处九曲回廊里迎面撞见慕千晓走了过来。 桑行甫抬眼,不由得呼吸一滞,不单单是因为这个时候慕千晓恰好赶了回来,还因为慕千晓身边和他一起走过来的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不是别人,正是司徒毅! 司徒毅曾经说过的那句不论她伪装成什么样子,他一眼就能认出的的话,瞬间冲上桑行的脑海。 之前她还怀疑这句话是不是司徒毅故意哄她的,可是前两日在宫里参加送冬节的活动,她显然已经验证了这句话。 这样一来,此刻她见到司徒毅,就难免心虚。 步子刻意的放慢,桑行低垂了眉眼,走在众人的后面。 本来走在后面的叶蓁,一眼就看的到了前面阔步而来的司徒毅,登时美眸一弯,脸上满满地喜悦,越过了众人走到了前面。 本来还想迎上去的,可又怕大庭广众之下显得自己太不矜持,遂又稍稍收了步子,娇羞地抿着朱唇,在六公主和慕千晓打招呼之前,娇滴滴地喊了一声:“王爷。” 这两个字说出来,惹得众人纷纷侧目朝他们二人看过来。 桑行心里一抽,浑身直起 鸡皮疙瘩,她真是特别想看看司徒毅此刻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但又怕给认出来,脑袋便埋的更低了。 司徒毅的视线淡淡地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叶蓁的脸上,薄削的唇瓣似有似无的勾了勾,语声清越:“原来蓁儿也在。” 桑行明显的感觉到男人如刀的目光从自己的脑袋上扫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自己的头皮麻木,头顶凉凉的,好像那如刀的目光将自己的头发削去了大半。 呵呵,蓁儿,小蛮,叫的可真是一个比一个亲切,她跟他好的时候,也没见他什么时候喊过她行儿,小行,每次都是直呼其名,或者更加官方的喊她桑大人。 或许这是因为她在他的心里从来都不是一处柔软的存在吧,桑行酸溜溜地想着,心底有一种叫做悲哀的东西四散开来。 悲哀吧,桑行,人家现在都另结新欢,马上就要大婚了,你自己身陷囹圄,却还有心思去纠结一个称谓的问题。 “蓁儿是随公主过来,没想到还能遇到王爷,”叶蓁笑的越发灿烂,眼睛痴痴地望着比她高出许多的司徒毅,简直就像出了神。 “慕公子,本公主有件事想要请求你,可巧你就回来了。”六公主司徒令月见叶蓁完全只顾着和司徒毅说话,根本就没有要帮她说正事的意思,忍不住蹙了眉心,夺过话题,直接对着 慕千晓开腔。 慕千晓清冽的眸子动了动,转向身旁的司徒毅,“公主既然有事,还请王爷先去泽香园稍待本公子片刻。” 司徒毅眼梢掠了司徒令月一眼,点了点头。 “曲木,给王爷带路。”慕千晓随随吩咐了一句,张口就点到桑行。 她都躲到后面尽力减弱自己的存在了,怎么慕千晓还是能一眼就看见她,桑行汗哒哒,而且还让她给司徒毅带路,这不是把她直接往司徒毅嘴里送吗? 可如今慕千晓是主子,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桑行也不能不作出反应,头皮一硬,桑行苦着脸道:“是!” 脚下的步子似有千斤重,桑行是一点也不愿意往司徒毅面前迈啊! “且慢!” 就在桑行准备朝司徒毅走过去的时候,六公主司徒毅令月终于像一个女王一样,沉声开口制止。 但她的话也不过是将桑行从一个火坑推向另一个火坑而已,因为她本来就是找慕千晓要人的。 司徒毅和慕千晓都没做声,稍带疑惑的将视线凝落在司徒令月脸上,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令月找慕公子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令月即将远嫁乾国,身边的婢女前些日子又少了一个,今日到慕府来,恰好看中了慕公子园中的一个丫头,不知道,慕公子可不可以忍痛割爱,将这丫头送给令月。” 司徒令月一改在桑行她们面前飞 扬跋扈的样子,语言柔缓温和,甚至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我见犹怜的样子,完全让人不忍心拒绝。 桑行这个时候也没心情恶心司徒令月这虚伪的模样了,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慕千晓,一颗心高高地拧了上去,她的命运现在可以说是完全由慕千晓决定了。 “六公主可知道曲木是昨日才调到泽香园的,泽香园只有这么一个丫鬟。” 桑行就知道慕千晓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果然,他这一张口,并不直接回答可以或者不可以,而是先来了一个反问。 司徒令月小脸一僵,她都已经将自己的骄傲收起来了,连自称都改成了自己的名字,降低了一格,慕千晓就这么不给面子吗? 问她知不知道这两个问题,她当然知道,但是慕千晓是想强调,曲木是他仅有的丫鬟,所以不愿意给吗? 司徒令月抿了抿唇,一双美眸转了转,试探道:“慕公子若是觉得为难,令月可以和慕公子进行交换?” “交换?”慕千晓英眉一挑,好像来了兴趣。 “是,只要公子愿意,令月可以从内务府调两个丫鬟过来,换曲木一个。”司徒令月提议道,她今日就是想把曲木带走。 若曲目是红衣教的人,她司徒令月可就赚了,若曲木不是红衣教的人,她倒腾一下,不过也就损失了一个丫鬟,根本不是什么事。 第三百四十五章 在告诫她 听司徒令月这么一说,旁边一直沉默不言的司徒毅似乎也对“曲木”来了兴趣,一个慕府小小的丫鬟,竟然能让大名鼎鼎的六公主赔本去换,看来这丫鬟不简单啊! 桑行正紧张慌神,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珠子急的乱转,不知道该想个什么主意,能够稳住多变的慕千晓,让她把自己留下来。 猝不及防的一下子就撞上了司徒毅沉沉压过来的视线,根本就不敢他那双沉不见底的黑眸中卷着怎样的情绪,桑行慌错的将视线撇开。 眼帘轻颤,一颗心狂跳个不停,好像下一瞬就要跳出来。 她的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就听不到慕千晓和司徒令月在说什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刚刚司徒毅将她认出来了吗? 还是最后司徒令月得意洋洋的声音将桑行拉回了现实。 “好了,慕公子已经同意本公主的请求,将你给了本公主,从今以后,你就是本公主的人。” 桑行心念百转千回,不是,她都没听到他们说的啥,慕千晓就同意了?说好的她是泽香园唯一的婢女的,慕千晓这个变数果然靠不住。 就算是心中万般的不情愿,事情已然成了定局,桑行也只能是接受,而且不单是要接受,她还得欢天喜地的接受,不然她吊着一张脸落到司徒令月手里,日子能好过吗? 思及此,桑行鞠了鞠身子:“多谢公主殿下能够看得起奴婢,这是奴婢的福分,日后 奴婢定当尽心尽力的服侍公主。” 叶蓁瞥了一眼转变巨快的桑行,嘴角挑起一抹不屑,刚才还说自己的主子是慕公子,现在一转脸就对公主表忠心,还真是势利眼。 慕千晓薄凉的唇轻启,神色浅淡地看向司徒毅:“既然公主的事情解决了,王爷,我们走吧。” 司徒毅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叶蓁,便和慕千晓一起离开了。 擦身而过的瞬间,桑行心底滋味不明。 进进出出不过一天的功夫,桑行没想到老天会给自己开这么大的一个玩笑,昨日她还在庆幸着自己能够进入慕府,没想到刚混进来一天,今日竟然又要离开,而且还是离开慕府进宫,待在司徒令月的身边。 司徒令月不久之后就要嫁去乾国,到时候她随着司徒令月流落他国,想要做的事情更是做不成了。 不行,不能进宫。 但是慕千晓已经同意了,一会儿她就得跟着司徒令月回去,怎么办?这个时候开溜吗?若是到了宫里,四处都是禁卫,更难跑出来。 哎,可惜了,凌深还说要给她送药材呢?结果药材还没捞着,反倒是要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桑行怏怏不乐的回到泽香园,又想起顾北烟的扳指还在自己手上,临走之前,得把扳指给顾北烟送去才行。 “哎呦!” “低着头不看路,你想撞死人啊?”头顶传来男人磁性又冰冷的声音。 桑行揉了揉撞疼的额头,心情 不佳,实在憋不住了:“我不看路,你也不会看路吗?撞死你活该!再说了,撞死你了吗?明明撞疼的是我好吗?” 桑行连珠炮似的吼出一嗓子,搞得对面的男人一愣一愣,他有些错愕的看着桑行,星子一般的黑眸流光奕奕。 浅睇着桑行的脸,凌深愣怔了片刻,忽然笑了:“在别人欺负你以前,你若能拿出这样的气势,慕府上下,谁还敢欺负你?” “他倒还真敢。”桑行长睫闪动,轻垂了眼帘,小声的嘀咕着。 “谁?”凌深俊眉一拢,磁性的声音越发沉郁。 “慕晓!”桑行一本正经地看着凌深的眼睛,一字一字的吐出来的,她忽然间觉得,凌深的眼睛好像和司徒毅很像,一样的深邃不见底,一样的犹如旋涡,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淹溺,怎么她以前就没有发现呢? 凌深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却很奇怪,慕千晓并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就算是有什么事情,慕千晓也应该直接去找慕千识,怎么会将火气引到一个下人的身上? 隐隐地似看懂了他眸中的疑惑,桑行不等凌深发问,就将整个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当然,她没有说自己是认识顾北烟的,她只是说看到六公主为难二小姐,就忍不住上前帮忙解围。 说完,桑行又想起什么似的,从袖袋中掏出那枚扳指,递给凌深:“这枚扳指劳烦你帮我交给二小姐。” “你为什么不自 己给她?”凌深睇了她一眼,不接。 “我……我一会儿就要进宫了,怕一时半会儿的见不到二小姐。”桑行支支吾吾地编纂着理由,其实她是想逃跑了。 若她从慕府跑掉,还怎么能把扳指归还顾北烟,在慕府她认识的人又不多,石大娘今早又刚刚跟她起了嫌隙,所以她也就只能把扳指交给凌深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向扯谎如行云流水的桑行,在对上凌深的眼睛的那一刻,忽然觉得有些心虚,说话都有点结巴了,虽然她的理由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凌深黑濯一样的眸子在她头顶上盘旋了一圈,微抿了薄唇,仍旧没有去接她手中的扳指,“自己的事情就应该自己去做,还是你亲自还给二小姐比较好。” “你先回房去收拾东西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药材,等一会儿让秋田给你送来,泽香园周围到处都是守卫,你纵然耽搁一回儿,六公主也不可能闯进来把你捉了去。” 桑行听着凌深的这番话,应该是好意想给她送些东西来,但她怎么感觉凌深好像洞悉了她要逃跑,在委婉的告诫她呢? 尤其是那一句泽香园周围到处都是守卫,怎么听上去都像是说她插翅难逃。 不管啦,不管啦,反正早一会儿玩一会儿对她差别都不大,只要她想跑,就算是到了皇宫里,她也得想办法跑出去。 既然凌深有意要送她的药材,那她索性耽搁 一会儿好了,而且顾北烟的扳指还在她手上,凌深又不愿意帮她的忙,她还得找个机会把扳指还给顾北烟才行。 别了凌深,桑行回房收拾自己昨日刚刚置办的东西,并顺带等着秋田送补药过来。 可等到秋田真的端着药过来的时候,桑行就傻眼了,凌深这是早有预谋的吧。 她想着秋田送过来的肯定是打包好的药材,没想到秋田端过来的竟然是煎好的药汁。桑行随便那汤匙划拉了几下那滚烫的药汁,里面有几味药材至少也得熬上八九个时辰才能显现功效,秋田现在给她端过来,所以,这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煎药了? 那今天早上凌深跟她说的那些废话岂不是全都设计好的?桑行简直就是欲哭无泪。 “曲姑娘,快趁热喝吧,这些可都是凌统领特意给您准备的好东西,大补的。”秋田爱昧的笑了笑,将药碗送到桑行面前。 桑行抬眸掠了她一眼,就算心里再不爽,已经是这样了,她也没有办法啊! 苦着一张脸将那碗十全大补药给喝下去,六公主已经派人来催促了。 把空碗给了秋田,桑行擦了擦嘴上的残渣,也就拧了包裹,随前来催促的丫鬟去了前院。 桑行心中怏怏不乐的随着司徒令月和叶蓁出慕府的时候,慕千晓、司徒毅、凌深以及顾北烟都特地出门来相送,一直送到府前的台阶下。 桑行当然也知道他们不是来送自己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 是个戏精 罢了,回宫就回宫,司徒令月再厉害,还能将自己吃了不成。况且司徒令月和太后走的近,距离司徒令月成婚还有几日,说不定她能借着这段日子,从太后那里打探出什么来。 且随遇而安吧,司徒令月若是真的把她逼急了,她有手有脚,还愁不能逃跑吗? 至于顾北烟的扳指再找个机会还给她就是了。 扶着六公主上马车之前,桑行借着一个回身的功夫,朝着站在背后的三个男人扫了一眼。 司徒毅面无表情。 慕千晓神色清冷。 凌深则有些心不在焉。 桑行抿了抿唇,蝶翼般的长睫轻垂,顺从的虚扶着六公主朝马车走。 “王爷。”一道女子的声音乍然响起,众人皆是一愣,司徒令月和叶蓁也停住步子,朝那急急奔来的女子望去。 是砚心! 桑行眉心一动。 司徒毅自然也第一时间看到了砚心,黑眸沉沉,清越的声音逸出:“发生什么事了?” “啊?”砚心本来跑的很急,听到司徒毅这么问,忽地一下止住了步子,嘴里的气儿还没有喘匀,疑惑道:“不是王爷让奴婢过来的吗?” “本王何时让你过来了?”司徒毅也是一脸的不解。 “王爷刚才不是让陈旸通知奴婢,到慕府来找王爷一趟吗?”砚心有点像个会错了意的小孩子,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刚才所收到的命令重复道 。 司徒毅俊眉微拢,又看了一眼慕千晓,“陈旸今早就被本王派出去在城里找寻桑都尉了,之后本王一直和慕公子在一起,陈旸压根就没回来。” 慕千晓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本公子可以作证,陈旸根本就没有回来。” “那就奇怪了。”砚心挠了挠脑袋,难道是有人冒充陈旸不成? “好了,没我们什么事,走吧。”司徒令月看了一眼砚心,对叶蓁和桑行说道。 叶蓁点点头,含情脉脉的又望了司徒毅一眼,随着司徒令月欲动身。 桑行默然不语,亦随着司徒令月往前走。 “等一下!” 一个男人急促却又有力的声音骤然响起,穿透慕府门前的每一个人的耳膜。 桑行的心一震,下意识的扭头朝司徒毅的方向看去,一定是他认出自己了,是不是? 不过,让桑行失望的是,出声的人并不是司徒毅,而且或许是桑行的心里作用,除了桑行之外,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句话不是司徒毅说的,且将目光全部都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桑行心头一空,终于彻底地绝望了。还没来得及将目光收回,手中忽然一空,司徒令月欣喜的朝右边一迎:“太子殿下。” 嗯?原来是乾国太子来了,看来是她想多了,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帮她,乾国太子这句等一下,也是对司徒令月说的吧。 毕竟 人家现在也是未婚夫与未婚妻的关心。 想到这一层,桑行就本能的朝着砚心看过去,却见砚心轻垂了脑袋,眸中情绪全被长睫和刘海遮了去,什么也看不到。 “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司徒令月心头砰砰,压着步子朝翻身下马的祁宿走了过去。 就在众人以为祁宿会对司徒令月的话有所回应的时候,祁宿却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绕过她,朝着桑行走了过去。 因为目光一直凝在祁宿的脸上,桑行明显的看到,在路过砚心的时候,祁宿薄薄的唇角潋起一道很浅的弧光,且稍纵即逝,遍寻不得。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将本太子给忘了,另寻了新的主子。”祁宿一双黑漆漆地凤眸利刃一样打在桑行的脸上,说的话也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说完,他还把眸光一转,朝着慕千晓的方向冷冷地剜了一眼。 话,是对着桑行说的,可是砚心的心却好像忽然被什么捅了一下,导致她整个人都有一些轻微的颤抖。 幸好,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桑行和祁宿的身上,没有人再来关心砚心为什么会忽然出现。 “啊?我……”桑行一脸懵逼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疑惑的看着祁宿,她想说祁宿认识她现在这个样子吗?可是意识到这可能也是自己不用随司徒令月离开的转机, 她便不敢轻易开口。 可桑行不知道,她越是这样支支吾吾,含含糊糊的不说清楚,就越容易让周围的人想入非非,尤其是作为祁宿的未婚妻的司徒令月。 祁宿刚刚忽视她,直接绕过她,就已经让她很是没有面子了,如今更是以这样的态度直逼另外一个女人,更是让她很不爽。 司徒令月秀眉一蹙,望向桑行和祁宿,“曲木,你认识太子殿下?” 她的话问向桑行,而不是祁宿,既是给祁宿留了一下余地,也是给自己一点面子,若是她问祁宿,祁宿再次选择忽视,那她这个六公主的面子可以说是全丢光了。 可没想到,这一次,桑行没有回答什么,祁宿就率先开口了。 虽然,仍旧不是对司徒令月说,但也让众人听明白了一些什么。 “木儿,你跟在本太子身边十多年,本太子对你还不够好吗?本太子虽然不能封你为后,但是他日册封你为贵妃,绝对不成任何问题,你何必要躲着本太子呢?” 什么? 叶蓁睁大了眼睛,好像忽然听到了一个鬼故事一样,这话的信息量够大啊!这个曲木竟然是乾国太子的丫鬟,而且还和乾国太子情投意合,但是因为不满足于做太子侧室,所以出逃了? 天,一个丫鬟,竟然妄想着做太子妃,还让乾国太子亲自出来找人,这个新闻简直有点让人接受 不了啊! 司徒令月更是铁青着一脸,华贵衣袍下的小手攥的紧紧地,胸口急促的起伏着,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去质问和责骂。 低着头的砚心皱了皱眉,一张小脸煞白。 司徒毅面沉如水的看着这出戏,不知道祁宿这是要搞什么鬼。 慕千晓倒像是来了兴致,薄凉的唇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冷眼看着这在他家门前上演的大戏。 顾北烟眉心深锁,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站在慕千晓旁边的凌深星眸深深,薄削的唇抽了抽,瞥了一眼砚心,又看向祁宿和桑行,他还从来都不知道,祁宿还是个戏精呢! 搞得自己那么深情,可是基本的信任还有吗? 木耳,又是这个无语的称呼,桑行也是醉了,不过她现在也反应过来了,祁宿绝对是来帮她的,要不然怎么就那么凑巧的赶过来,还知道她编纂的名字。 剪水秋瞳闪了闪,桑行决定顺下去,且她还要为砚心做点什么。 她虽然不知道砚心和祁宿的过去,但是她知道砚心的为人,看砚心的样子,就知道砚心现在还是在乎着这个家伙的。 虽然这个家伙今天的行为是为了帮她,但是当着砚心的面上演这么一出既和六公主订婚,却又痴恋着其他女人的大戏,也是在太伤人了吧。 归根结底,这个家伙估计和司徒毅那个臭男人也没什么两样。 第三百四十七章 由公主定夺 一边说着好听的,一边却又为了政治利益娶别的女人,这算是什么事儿? 桑行越想越觉得伤心,也越想越觉得不够公平。心里压抑着的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她凝着祁宿的一张俊脸,抬手将祁宿朝她靠近的身子往后一推,樱唇启动,气愤道:“太子殿下都要和别的女人成婚了,还来找曲木做什么?” 祁宿没想到桑行会推他,猝不及防的后退了一步,一愣,修长的睫轻颤,又走上前去,直视着桑行:“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难道你不明白吗?父皇明明都已经答应指婚了,你却不声不响的离开,你要本太子怎么做?” 怎么做?呵! 明明不久之前就已经向司徒羽请求赐婚了,却一转脸又和别人许下了一直婚约。既然他司徒毅做不到一心一意,那她桑行离开,退出不就行了,他又何必再虚情假意的寻她呢? “是啊,明明已经约定好了,明明说过要娶我做太子妃,明明说非我不可,可现在呢?殿下一转眼不还是和别人订了婚吗?” “什么偷的御前一枝香,愿与美人两白头,不过全是哄骗人的废话!既然殿下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曲木甘愿退出,求殿下也放过曲木吧。” 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桑行俨然把眼前的祁宿当成司徒毅来发泄,既然是要做戏,那就把戏做足了,也正好可以让她帮砚心出出气。 明明知道司徒令月那里就是火坑,却眼睁睁的 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她就不相信这个时候司徒毅没有认出她来。 围观的众人完全陷入一片震惊之中回不过神来。 疯了疯了,这个女人简直就是疯了,竟敢对乾国太子说出这样的话,还要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啊!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如此的胆大狂妄。 司徒毅黑眸浅浅,看不出有什么反应。 慕千晓倒是饶有兴味,似是没有想到自己手下还有这么有故事的丫鬟。 凌深薄削的唇瓣一点一点抿成冰冷的直线,星眸幽幽,情绪不明。 “木儿,别闹了,你都已经怀了本太子的孩子,你还想去哪儿?”祁宿忽地一把抓住桑行的手腕,沉着声音说道。 什么?这个女人竟然还怀孕了? 不光是众人,这一次祁宿的话出来,连桑行都有些惊住了,她本能的想去看看司徒毅脸上的表情,可是心中绞着气,终究忍住了。 她抿了抿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祁宿的话。 砚心一阵天旋地转,她霍然抬起头,眸色清清地望着祁宿和桑行的方向,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原来他不但和司徒令月订了婚,竟然还和另外一个女人上了床,连孩子都快有了。 弯了弯唇,砚心无声的笑了,她忽然明白自己怎么会莫名的接到命令赶过来,这一切都是祁宿安排的吧,把这残忍的一切都撕开给她看,报复她,让她体验一下背 叛的滋味。 呵,他终究还是恨她的,恨吧,恨吧,这不就是当年就像要的结果吗?可是现在为什么心还会痛呢? 一股腥甜自心口涌上来,砚心蹙了蹙眉,强自压抑下去。 司徒令月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感觉得自己长长的指甲陷进了皮肉,疼痛刺的她的瞳孔剧烈的一敛。 “够了,你们够了!”司徒令月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嗓子怒吼出来,将众人的目光瞬间吸引到她的身上。 她用力的甩开扶着她的婢女和叶蓁,气冲冲地朝前迈了一步,可是却忘了提起自己的裙摆,导致她一个踉跄,差点摔跤。 吓得婢女和叶蓁连忙又将她扶住,司徒令月怒火上来,再次将叶蓁和婢女甩开,她的姿势笨拙,甚至有些滑稽,但此刻气氛压抑的却没有一个人笑的出来。 司徒令月终于轻提了裙裾站在桑行和祁宿的面前,她的胸口一起一伏,白生生的脸因为愤怒而发青。 她怒视着桑行,蓦地一扬胳膊,劈手朝桑行的脸甩过去。 凌深眸光一动,又及时的按捺住。 距离桑行最近的祁宿早就轻轻松松地将司徒令月的手擒住,声音凉凉:“事已至此,本太子只能对公主说抱歉,至于婚事,嫁与不嫁,全由公主定夺。” “祁宿,你这个王八蛋,负心汉!”司徒令月嘶吼着,她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被人这样欺负过,她以为她终于要嫁给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男人,没想 到到头来却是这样的。 她并不是不能接受祁宿有三妻四妾,毕竟祁宿日后是要做帝王的人,三宫六院总是难免的,可是让她生气的是,她还没过门,祁宿就当着她的面给予另外一个女人许诺。 祁宿从来都没有许诺过日后封她为后,虽然她做了太子妃,这一切理应是顺理成章,可是这顺理成章之中,又有多少变数呢?谁能说的准? 册封这个小小的丫鬟做皇贵妃,这是何等的尊荣,皇贵妃可是仅次于皇后的,这没成婚就这样了,若是成了婚,这个女人岂不是随时都要取代她的可能? 让她堂堂一国公主,去与一个身份卑贱的丫鬟去争宠夺位,她真的忍不了。 祁宿却不再理她,将她的手一甩,凝眸看着对面的桑行。 桑行微微错愕,她知道祁宿是要救她,却没想到祁宿竟然会和司徒令月闹得这么僵,还什么也不解释,毕竟这是两国联姻的事情,如果搞不好,说不定还会牵扯起两国的战事。 气撒过了,又被司徒令月和祁宿这么一刺激,桑行的理智也回来了大半。 可不能因为她,而导致两国的战事啊! “殿下!”桑行看了看快要气炸了的司徒令月,又看了看祁宿。 祁宿也望着她:“你放心,有本太子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桑行这么轻轻一唤,本来是想用眼神示意祁宿,让他见好就收,不要和司徒令月大伤和气的,可没想到祁宿忽然冒出这么一 句来。 尤其是两人对视着,在众人的眼中,完全变成了一副深情凝视,撒娇卖乖的样子。 “祁宿,曲木,你们两个给本公主等着!”司徒令月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既拼不过祁宿,一时间也不能把曲木怎么样,一跺脚,转身离去,她定要把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帝王和太后,她就不相信,她的哥哥和母后会不给她做主! “哎,公主,公主……”叶蓁见司徒令月愤愤离去,连忙小跑着追上去。 祁宿薄薄的唇一斜,看都不看一眼,乾国和召陵联姻,本来就是他父皇和召陵的帝王所做的决定,他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在订婚宴上没有引起砚心的任何反应之后,他还对即将到来的婚期产生了一种反感。 可他又不能对父皇直接说他不愿意娶司徒令月,如今有人找他帮忙,索性,他就借此机会,既气一气砚心,又能让司徒令月去找召陵的皇帝,主动提出退婚。 如今看来,两个目的都达到了。 既把砚心气得不轻,也把司徒令月气得不轻。 “木儿,我们走吧。”祁宿对着桑行弯唇一笑。 倒是别说,祁宿一身的锦衣华袍,碧带飘飘,玉冠绾发,芝兰玉树,风华无双,这么一笑起来,还真是人模人样,颠倒众生。 只是,这家伙心里到底在琢磨什么呢? 桑行眸光微凝,也没说话,顺从的随着祁宿走,有什么问题,她可以等会儿再问,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第三百四十八章 也是本王 “慕公子,多谢你这两日的照顾了。”祁宿抬头朝慕千晓的方向瞥了一眼,不咸不淡地说。 “太子客气了,慕晓不知这是太子的意中人,这两日倒是让曲姑娘委屈了,还请太子不要怪罪才是。”慕千晓儒雅客气的抱了抱拳。 没听慕千晓和祁宿再说些什么,桑行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慕千晓背后的凌深,对方也正看着她,两人视线相撞的片刻,桑行弯唇浅笑,用眼神示意他感谢他这两日的照顾。 凌深的一双眸子深邃漆黑,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桑行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懂自己的意思,就随着祁宿走过去了。 途径砚心身边,祁宿寒凉的眸子瞥了一眼垂着头的砚心。 正要错身而过,祁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了步子,身子微倾,凑到砚心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温柔道:“看你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心疾发作了?” 砚心神思一晃,有些愣怔的抬眸望着他。 祁宿却仍旧笑着,薄唇轻启,再次吐出两个字:“活该!” 砚心眸光清澈,心底暗暗自嘲,脸上恢复往昔的平静无波,淡淡道:“砚心如何,好像和太子没有什么关系吧,太子有这个心,还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怎么面对召陵的皇上和太后。” 说着,砚心朝着桑行掠了一眼,温文有礼的轻拂了裙裾,转身离开。 祁宿一张 冠玉的容颜微凉,他最受不了的就是砚心这副无喜无悲,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且距离又近,众人看上去就好像祁宿在亲吻砚心的耳朵一样。 众人震惊。 桑行眼波微动,却并未见什么不悦的神色。 凌深拢了俊眉,星眸如潭。 “走吧。”祁宿转身携了桑行的手腕,与桑行共乘一匹马离开。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救你吗?”走了好久,桑行始终一声不吭,祁宿倒有些耐不住了,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扶着桑行的肩,张口说道。 “因为砚心。”桑行身子不动,微微偏头白了他一眼,回答的很爽快。 “呵,你哪只眼睛看到是因为那个贱女人了?”祁宿眉头一皱,极快的否认,脸色都瞬间变得很不好了。 桑行扭头看他,提到砚心他的反应就这么大,还张口就骂,确定这不是因爱生恨吗?不然刚才还那么爱昧的凑到人家耳朵上说话。 之前她还不太明白,为什么司徒毅说祁宿让他帮忙找治疗心疾的药是个借口,现在她好像明白了一些,是因为砚心吗? 但是,若真是为了砚心,又怎么能够忍心当着砚心的面那样大搞和其他女人的关系?桑行不懂了。 “好,就算你不是为了砚心,你肯定也是有其他的目的,不会是为了救我而救我,何 况,”桑行收回视线,“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你还算挺聪明,本太子的确只是和别人做了一笔交易而已。” “谁?”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马蹄哒哒,没多大一会儿,桑行就和祁宿一起回到了祁宿暂时居住的驿馆。 虽然只是受人之托,但祁宿对她倒还算是不错,一进驿馆就马上派人给她安排了厢房,又让人好吃好喝的照顾着,俨然桑行真的要成了他的“太子妃”一样。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桑行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苍茫的夜色,凝神想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桑行听见动静,起身去开门,还以为是哪个下人过来了,可拉开门的一刹那,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意想不到的熟悉的脸。 “凌深?”桑行震惊的出声,没想到他会过来,是慕千晓让他来的吗? 不对啊,她只在慕府待了一天,慕千晓应该对她还没有那么上心吧。莫不是慕千晓对她产生了怀疑,所以派凌深过来把她抓去盘问?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桑行急忙后退了一步,摆出一副戒备的姿态。 凌深一怔,不过须臾,闪身进门,并反手将门阖上,“你还好吗?”还未将门关好,凌深就压低了声音,迫不及待的问她。 可是他一张口,发出的声音又是让桑行吃了一惊。 因为,这声音竟然是司徒毅 的。 桑行睁大了眼睛,抬手指着他:“你……” 凌深早有准备一般,飞快的将门窗关严了,宽大的袍袖一扬,只听“嘶啦”一声,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露出本来面目,果真是司徒毅。 “是本王。你还好吗?”司徒毅将手中的面皮朝桌上一丢,迫不及待地朝桑行走过来。 是他!凌深竟然是他,桑行的脑袋一瞬间有一片的空白,她嗫嗫嚅嚅的问出来:“今天白天也是你吗?” 司徒毅星眸一闪,“是!” 说完了,又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简洁,遂又加了一句,“自从你进入慕府,凌深就是本王,和祁宿谈条件,让他将你截下来的,也是本王!” 这样的事情,他原本是从来都不会解释也不会说的,可是现在他发现他们之间有好多的问题,听她今日向祁宿说的那些话,他就知道。 原来那日她醒了以后,真的听说了他和叶蓁订婚的事情,还因此出走,那她又知不知道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呢? 好不容易找到她,他不能再失去了,他必须把所有的事情都和她说清楚。 桑行浓密卷翘的长睫颤了颤,她使劲地想了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她以为她逃出了他的掌控,却不过是从他的左手跳到了他的右手。 现在想来,终究还是她大意了,落水之后,他去给她 找干净的衣服,从里到外,所有的衣服都那么合身,她却从未起过什么疑心。 试想一下,就算外袍和中衣他可以从管事那里得到尺寸,可是兜衣呢?这种贴身穿的衣服,都是她自己的,一个陌生男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她的尺寸。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司徒毅,所以他知道,只是当时她为什么没有想到了。 且凌深应该是和她有过节的,却不计前嫌,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她却像猪一样,真的相信仅仅是因为慕千晓。 慕千晓那样一个薄凉寡淡的人,除了她母亲的事情,慕千晓什么都不关心,又怎么会在乎她这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呢? 可笑的是,直到慕千晓随随便便的就把她赠送给司徒令月,她都没有任何怀疑凌深的意思,而对方却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唇角弯了弯,桑行笑了,那凄怆的笑,却刺痛了司徒毅的眼睛。 他脸色一变,就知道桑行想多了,双手落在桑行的肩上,司徒毅第一次感到有些惊惶无措:“桑行,你怎么了?” 桑行无力地一扬双肩,试图将他甩开,无果,“王爷觉得这样玩儿有意思吗?” 司徒毅微抿了薄唇,没有做声。 桑行继续,她觉得自己的头很痛,都快要炸裂了,“王爷,”桑行自嘲地笑了笑,“谢谢王爷这几次帮我,但是请王爷放过我吧。” 第三百四十九章 被说中了 司徒毅一听她这句话,登时就不悦了,为什么她那么顽强的一个人,总是在面对她的时候轻而易举的就放弃,她这种平和无力的态度,最是让他心痛,让他难受。 “不,”司徒毅黑着脸,压抑住你怒气,摇了摇头,“桑行,你不要这样,你白天不是还要本王的解释吗?你不是还质问本王吗?你不可以离开本王,不可以!” “质问?”桑行水眸凝视着他的脸,“质问有用吗?我该质问你什么?是问你为何在我和叶蓁之间选择了救叶蓁,还是问你为何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和叶蓁订婚?亦或者是问你在生死未卜的时候为何还能选择和叶蓁卿卿我我?” 桑行笑着,冷笑着,眼眶里却有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来。 司徒毅见她落泪,怒气一扫,瞬间急了,大手捧住她的脸,温柔地拭掉她脸上的湿痕:“是本王不好,你别哭,都是本王的错。” 桑行抬臂将他的手挥开,抽了抽鼻子,别扭的转过头去:“王爷不必如此低三下四的认错,桑行自知比不了叶小姐,但好在桑行有自知之明,既然王爷已经做了选择,也不必再解释什么,桑行成全你们就是了。” 说完,桑行重重地闭了一下眼睛, 捡脚朝着厢房里面走。 “谁要你的成全?”司徒毅低吼道。 桑行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仍旧是一眨不眨地往前走。 “桑行,我们谈一谈。”司徒毅低敛了眉头,上前拉住她袍袖下的柔荑。 这一次,桑行顿住步子,但没有回头,就一动不动的等着他说下去,她倒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些什么。 司徒毅微松了一口气,绕到她的面前:“本王当时选择先救叶蓁,是因为叶蓁也曾经救过本王。” “所以王爷以身相许吗?”桑行挑了眉梢,打断他,讽刺道。 司徒毅的脸一沉,“你听本王说完。” 桑行抿了抿唇,没做声。 “你们两个,本王是都想救的,三色枯毒发有三天的时间,本王想着你会武功,体质比叶蓁要强,何况当时叶蓁的情况那么危机,本王不能弃她于不顾。” “所以,你就选择了弃我于不顾。”桑行浅埋螓首,秋瞳上一双黒弧掩去所有的情绪。 “不是,本王是有把握在三天之内找到另一株九生花,所以才会选择先救她。”司徒毅急切道。 “哦,换句话说,就是选择让我多吃些苦,让她少受些罪是吗?”桑行冷笑。 司徒毅星眸微漾,不语。 怎么不解释了 ?被说中了吗?桑行抬起头来,一双水眸看着他。 司徒毅也正看着她,两人的眸子就在空气中相撞,焦灼,他的眸子深沉,如同一对旋涡,让人畏惧,发寒,不过桑行却不躲避了。 她要好好的看一看,她倾心相付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在生死关头选择了救另外一个女人,还在她昏迷了时候和另外一个女人订了婚。 许是被桑行看的有些心虚了,司徒毅眸光轻闪,低声道:“这件事情,的确是本王做的不好,思考欠妥当。” 没了?桑行仍旧看着他,看着他一副蹙眉深深思考的样子,显然对这样不走心的说法很是不满意。 她理解不了,也无法明白,在司徒毅幼时,那女孩的一次相助,在他心中留下了怎样不可磨灭的痕迹。 司徒毅急的都快抓狂了,明明有一肚子的话,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跟桑行解释。 就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 司徒毅和桑行双双一震,同时扭头朝门口看去。 “谁?”桑行朝前迈了一步,本能的微微一抬手,将没有任何掩护的司徒毅护在身后,警惕地道。 司徒毅一愣,睨着桑行轻微的小动作,薄削的唇角极快的勾了一下。 “回 姑娘,是砚心。”门外回应的声音很小,像是夜深人静,怕被人听见一样,但的确是砚心的声音。 桑行回眸朝司徒毅看了一眼,司徒毅一脸无辜,他也不知道砚心忽然来做什么,这次真的不是他吩咐的。 桑行走到门后,开门之前,见司徒毅还站在那儿,用眼神示意司徒毅躲到屏风后面去,司徒毅本来还不愿意,可桑行一瞪眼,他就不再坚持了。 拿了桌上的人皮面具,司徒毅风姿阔绰的走到屏风后面。 “有什么事吗?” “多日不见,都尉还好吗?” 桑行开门。引着砚心走了进来,本来就不是躲躲藏藏的人,桑行便直接开口问道。 却也不想砚心也同时出声。 聪明如砚心,果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今日祁宿当着砚心的面说的那些话,岂不是…… 这样一来,也验证了桑行的猜想,祁宿定然是为了故意气砚心,才会那样做。 只是,她是不是该跟砚心解释一下呢? 就在桑行思索的当口,只听砚心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砚心的唇边带着浅浅的柔和的笑:“是奴婢傻了,都尉现在安然无事,定是身上三色枯的毒已经解了。” 思绪被拉回来,桑行凝着砚心,心 中不免疼惜,这个丫头,明明自己心里就是不痛快的,却还关心着她的毒有没有解。 “放心,我已经没事了,倒是你,我和祁宿并不是今日祁宿所说的那样,他那么做只是为了故意……”桑行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但说到一半顿了一下,她本想说祁宿故意气砚心的。 可想了想,似乎有些不妥,便临时又改了口,“故意气司徒令月,让司徒令月不再带我走的。” “都尉的意思,砚心都明白,今日砚心过来,并不是想听都尉解释什么,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砚心眼眸微微一暗,不过情绪收敛的极快,只眨眼的功夫,她的脸上又涌现出以往的亲和。 “今日砚心特地过来,是想跟都尉解释一些事情的。”砚心看着桑行。 “跟我解释?”桑行微扬了眉梢,疑惑不解,她和砚心也没什么误会,砚心和她解释什么。 不过,砚心一张口,桑行就明白了。 “关于王爷在送冬节上先救叶姑娘的事情,奴婢不知道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奴婢就不多做评论,但是王爷和都尉对奴婢都很好,奴婢不忍心看着都尉误会王爷,也伤害了自己,所以奴婢就说一些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第三百五十章 王爷的心结 桑行没有做声,但那意思显然是等着砚心说下去。 砚心的声音便继续:“都尉应该还记得,当初王爷将奴婢赐婚给都尉,甚至不惜抵抗太后。” 桑行当然记得,那个时候她和司徒毅接触没有多久,就是因为他偶然帮了她一把,她便做还他一个人情,答应了娶砚心的事情。 只是她一直很奇怪,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几乎对司徒毅没有什么益处,那他当初为什么又会这样做。 砚心似是早就了然了她心中疑惑,适时的解释道:“王爷这么做,其实真的没有其他的目的,当时太后娘娘赐了水沁凝给你,王爷怕你应付不来,御都府里又都是皇上的人,所以才执意要派奴婢过去。” “新婚那夜,水沁凝强行要与都尉圆房,奴婢本来是想了其他的办法要帮都尉的,可是当夜被灌了酒,奴婢的心疾又不能饮酒,奴婢怕自己撑不下去,才会采用了那种极端的方式,后来奴婢也的确没能撑下去……” 砚心这么一说,桑行就豁然想起来,新婚那夜,她被水沁凝下了蛊,几乎都被水沁凝推到了床上,忽然发现水沁凝的背上插了一把刀子,这才使得她能够侥幸脱身。 当时还以为是来了刺客,后来想想又觉得奇怪,怎么就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何况当晚府中并没有什么伤亡 。 原来,竟然是砚心做的,桑行有些震惊,也觉得奇怪。 “当时我和王爷还不是特别熟,他为什么要派你来帮我?”桑行不解的问道,“还有,王爷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我是女儿身了吗?不然又怎么会让你和我成婚?他是几时知道的?既然知道,为什么又没有揭穿我,反而帮我?” 桑行的问题一连串,好像连珠炮似的,搞得砚心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这些问题,确切的答案也只有王爷才知道,奴婢并不是很清楚,因为就算是派奴婢去帮都尉,王爷在一开始的时候,也并没有明确的告诉奴婢都尉是女子,这些还是奴婢凭着感觉才出来的。” “不过,依奴婢来看,或许是因为都尉对于王爷,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奴婢还记得,王爷第一次见到都尉回到王府后,去王府的那片艾蒿田里站待了很久,他后来还问奴婢,有没有遇到过一个人,就好像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一样,对方的举手投足,都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王爷当时虽然没有说他说的人是谁,但是那天的确是他第一次见到都尉,并且从那以后,王爷对都尉的事情也格外的上心。” “至于王爷为何没有揭穿都尉,或许也是源自于那份熟悉感吧。” 熟悉感吗?桑行遥想着自 己第一次见到司徒毅时候的感觉,她好像也有过那种熟悉的感觉。 砚心还在继续说下去:“后来都尉去青州,虽然是取代了王爷的职责,但是王爷完全可以不用再去的,皇上给他传了一个无凭无据的口谕,他完全可以将责任全推到都尉的头上,不去以身犯险。” “可青州鱼龙混杂,都尉还未到青州地带,就招惹上了慕晓,王爷为了护都尉的周全,甚至不找秦少爷,动用了逍遥阁的力量。” “这些你也知道?”桑行惊讶道,当初砚心可是没有陪同去青州的啊! 砚心勾了勾唇:“都尉那时不信任奴婢,就算去青州也不肯带着奴婢,但是奴婢却放心不下,一直暗暗跟随着,自然也就见到了王爷为都尉所做的一切。” “其实,王爷为都尉做的还有很多,甚至……”砚心顿了一下,“王爷知道都尉关心**桑家的事情,还让手下帮忙调查。” 桑行水眸动了动,她不能说自己完全没有反应,可是…… “这一次,王爷和叶小姐定亲,其实也是为了都尉。” “为了我?”桑行越发的吃惊了,可是提到司徒毅和叶蓁订婚的事情,她就忍不住的生气恼怒。 “是,叶姑娘和都尉同时中毒,王爷手中有一株救命的九生花,其实这九生花不光王爷有,皇上手中 也有一株。” 司徒羽也有?桑行听到这句话,瞳孔微微一缩,心里却并没有多少难过,甚至是连起伏的情绪都没有。 在司徒羽的心中,永远都只有他的皇位和他自己,他见死不救,并不稀奇。 “那日下午,在王爷去慕府接都尉之前,皇上就召唤看了王爷入宫,希望王爷能够答应和叶小姐订婚,这样他就能答应王爷将那株九生花赐给王爷。” “王爷本不愿意同意的,可是在从慕府接回都尉之后,都尉一直昏迷不醒,王爷担心都尉,也不知道逍遥阁的人什么时候能再找到一株九生花,最后没有办法,王爷才答应了皇上说愿意娶叶小姐的。” “可哪知都尉当夜醒了之后,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消息,就连夜离开了信王府。王爷为了来寻找都尉,几乎两天连夜都没有合眼,一直在不停的奔波。” 砚心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刻意的贬低帝王,抬高司徒毅到底好不好,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只是更多的站在了司徒毅的角度而已。 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和桑行,就算她心里的天平稍微倾斜一点点,应该也是没有什么事的把? 桑行一直都没有再做声,就只是安静的听着,面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流露,可是谁也看不穿她心里的情绪起伏。 砚心睨着低垂着眉眼的桑 行,抿了抿唇瓣。 “还有一件关于王爷和叶小姐的事情,不知道都尉有没有兴趣知道?”见桑行良久的沉默,砚心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打算的,是不是还苦苦纠结于叶蓁和司徒毅订婚的事情。 桑行微微抬着眼梢,望向砚心。 “都尉去过王府,应该知道王府种植着大量的艾蒿,那些艾蒿其实是王爷因为一个女孩中的,那个女孩也是王爷的心结。”砚心犹豫了一下,才有些吞吞吐吐地说出来。 “叶蓁?”桑行几乎不用思考,就把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砚心重重地点了点头,提起这桩旧事,眸色有些纠结:“这件事情,奴婢也是之前在乾国的时候,听王爷提起过一次。在王爷幼时,还未去乾国为质的时候,在皇宫里,因为你身体弱,生母身份又低微,所以常常受到一些皇子公主或者有权势的太监宫女的欺负。” “有一次,王爷和几个皇子打架,伤的很重,留了很多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帮他赶走了那些皇子,甚至为了帮他止血,还嚼了苦涩有毒的艾蒿。” “这件事,在王爷曾经灰暗的生命中留下了很深的影响,所以,他才会那么在意,并且特别想要找到那个女孩。” 一瞬间,桑行的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样,只剩下一片震惊。 第三百五十一章 把握住自己想要的 “那个女孩,就是叶蓁。” 桑行好一会儿都在震撼中没有回过神来,嘴巴动几次,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是如何知道那个女孩就是叶蓁的?” “这个奴婢也不是特别的清楚,毕竟是王爷的私事,奴婢也不好多问。” 桑行不做声了。 “奴婢今天过来说这些话,都尉肯定会想,奴婢是王爷的人,是来帮王爷做说客的,确实,王爷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并不否认自己会来解释是带有个人色彩的。但是都尉想一想,王爷的那种性子,他从来都不喜欢把这些事情说出来,明明他是为了都尉,却和都尉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如果都尉真的就此离开,自己就不会觉得遗憾吗?” 砚心说的情真意切,说道最后,眼圈都微微有些红了。 桑行低着头,她现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听了这么多,若说心里没有什么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砚心离开的时候,桑行将她送到门口,忽地又伸手拉住她。 “砚心,你既知道劝我要不留遗憾,自己也一定要把握住自己想要的。” 知晓砚心对司徒毅的忠诚,也懂得她的一番好意,桑行不由得又想起砚心和祁宿的事情,本来她是想解释的。可是看砚心的样子,她知道砚心肯定明白祁宿那样做只是为了故意气砚心罢了。 砚心眼波动了动,微牵唇角:“都尉的好意,砚心明白。” 桑行也就不再说什么,放砚心离开了。 “桑行!” 男人清越惑人的声音从屏风后面流溢出来,桑行刚关好门,回过身,就看到男人步履稳健的朝她走过来。 “挺会找帮手的嘛!”桑行瞥了他一眼,虽是带着揶揄的语气,但态度却比先前好了很多。 “砚心不是本王找来的。”虽然看到桑行的脸色和悦了许多,但男人还是慌忙开口解释。 “哼!是不是你找来的,一会儿再说,”桑行上前一步,正对着男人,伸出右手,戳着男人的胸口,“你不是要我质问你吗?现在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砚心刚才不是都说过了吗?你还想听什么?”司徒毅顺势捉住她的手指,紧紧地攥在掌心。 桑行嘴角一牵,却并没有把手抽回来,“你少装糊涂,砚心说的只是她知道的,还有她不知道的呢?” 司徒毅星眸灼灼地望着她,不语。 说句话能死吗?她现在都示好了。这个蠢男人就不能解释解释吗?当年救人的明明是她好吧,怎么就阴差阳错的被这个男人认为是叶蓁了? 搞得她这次还差点丢了小名,横是因为她,竖是因为她,让她还怎么好意思再怪罪这个臭男人? 桑行正不满的想着,手臂忽地 一重,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她的身子,让她毫无防备猛地朝前一扑,司徒毅的另一只大手适时地伸出,落在她的后脑上,将她的脑袋掌控住,让她无法躲避。 桑行心神一颤,眼睫一掀,看到的就是男人近在咫尺的俊颜。 司徒毅略略低头,薄削的唇就吻上了她**柔软的唇瓣。 紧接着,男人熟稔的用舌尖撬开她的唇齿,探入她的城府之中,攻城略地,流连徘徊,深情缱卷,汲取着她的每一寸芬芳。 桑行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窝处落下的两排好看的剪影,脑袋有一瞬间的眩晕,当口中的空气被男人尽数席卷,她快要窒息的时候,这才眉心一蹙,抬手就要将男人推开,可男人就好像感受到了一般,已经先她一步,将她放开。 大手却仍旧呈现出抱着她的姿态。 桑行气喘吁吁,小脸绯红,心跳踉跄,翦瞳中绞着丝丝地愤怒。 司徒毅则星眸沉沉,深深地凝视着她。 “不想说就别说,你放开我,夜深了,我要休息了。”桑行气呼呼地说道,说完,抬手就要将司徒毅的手臂挥开。 “桑行!”司徒毅低低地唤她,双臂紧拥着她不松。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司徒毅清俊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沉痛,显然他对小时候的痛苦经历却不愿意记起的。 在他幼小 的年纪中,他承受着不该有的冰冷和残酷,甚至是一向号称最疼爱他的母妃,他都感受不到她任何的温暖。 “可是你小时候的事,却影响到了你的现在。”桑行幽幽地说着,她虽不想去揭司徒毅的伤疤,但是关于叶蓁这件事情,她必须和司徒毅说清楚,不然日后他们定然还会因此产生误会。 叶蓁顶替了她所做下的事情无所谓,但偏偏这件事在司徒毅这里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她就不能忍了,不然日后再发生类似于送冬节那日的事情,她该怎么办?是哭还是笑? “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那女孩的相貌也发生了变化,你到底是怎么确定叶蓁就是那女孩的?” 见司徒毅俊美如俦的脸上又摆出一副愁肠百结,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桑行就忍不住了,既然他不知道从何解释,就让她来问好了。 显然,这样的方式,司徒毅也不排斥,扣在桑行后脑上的大手微微下滑,拦住她的后背,清越的声音拢上一抹晦暗。 “是因为一块手帕。” “手帕?”桑行的心里忽然翻腾上来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什么手帕?”她急急地问。 “那还记得除夕那次叶蓁落水吗?那天,我看到了叶蓁手里拿的帕子,正是当年救我的那个女孩曾经为我擦拭伤口的帕子。” “不,不 是,”桑行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但语气却很笃定,“那两个不是同一块。” “什么意思?”司徒毅微拧了眉心,疑惑不解。 “你见到的两块帕子虽然图案一样,但是方向不一样,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桑行胸有成竹的说着,一伸手,从里衣的袖袋里掏出一块帕子来。 桑行将帕子抖开,司徒毅便看到雪白的帕子上,一只发绣的青莲色蝴蝶,衔着鲜红的樱桃,飞舞在帕子的右下角。 上面还密密麻麻的绣着一首小诗: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树头结得相思子,可是郎行思妾时。 “这……”司徒毅稍稍有些缓不过神来,但只是一瞬间的愣怔,聪敏如他,就隐约猜到了什么。 “这两个帕子是一对的。” “是!”桑行重重的点点头,一脸凝重,“这是我母亲与慕千晓当年的定情信物,他们分别之后,这两块帕子就一直在我母亲手中。” “我母亲日常携带着一块,就是之前你在叶蓁那里见到的那一块,从我母亲失踪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至于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叶蓁的手上,我也不清楚。” “而这一块,从小到大,几乎都是在我的手上。”桑行说到这儿,微微一顿,抬眼看着他,“当初覆在你的腿上,为你擦拭伤口的,就是这一块。” 第三百五十二章 脉象全无 桑行也是豁出去了,她不希望这一切再继续不明不白的糊涂下去,索性将一切都说出来。 司徒毅沉静如水的脸上终于少见的露出震惊的神色。 对于桑行所说的这些,有的他之前就猜测到了,比如慕千晓和桑婉婷的关系,能让慕千晓那样一个冷血残酷的人念念不忘,桑婉婷必定是慕千晓的心头之人,这种感情他是可以理解的。 而桑行极有可能是桑婉婷之女这件事,桑行虽然从未对他明说,但是凭桑行对桑婉婷和十年前晋家灭门之事的关心程度,他也能多多少少的推断出。 何况桑行的身世一直都是个迷,他派人查了许久都没能查出来,这也更大的对应了桑行是改名换姓的桑婉婷的女儿。 也就是说,他早就猜测到了桑行就是当年晋家灭门之案中,侥幸脱逃掉的晋柔。 纵然明知桑行是戴罪之身。,他也从未想过逃避什么,他知道桑行背负着巨大的心理负担,毕竟对于桑行来说,桑行的父母都是先皇下令处死的,而他却是先帝的儿子。 他们本应是仇人的,他可以不在乎,但他却怕桑行在乎。 而桑行明显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他不知道桑行心 里怎么看待他,先前他一直特别希望桑行能够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虽然他不能改变什么,但却希望能够分担桑行的痛苦。 可是现在在这样的情况下桑行说出来,他竟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桑行愿意对他坦诚,他自是开心,可是这开心的情绪之后,更多的是震惊,原来他一直都错了。 当年那个女孩是桑行。 他以为他对叶蓁好是在回报当年那女孩给予他的温暖,感念女孩在自己黑暗的生命中留下的一道光,却不想,他的自以为是,却成了伤害女孩的利器。 而当初他明明是问过叶蓁,当初救他的人是不是她,叶蓁含含糊糊的却把事情赢了下来。 雪白袍袖下的修长大手一寸寸紧握,司徒毅黑濯般的,眸中闪过一抹狠戾。 当然,还有一件让司徒毅没有想到的事情,就是慕千晓和桑婉婷的定情之物,竟然也成了他铭记桑行的信物。 虽然他找错了人。 但若是没有当年的一道温暖,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过那段难熬的童年时光。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桑行凝眸望着脸色不大好看的司徒毅,这是知道了救他的不是叶蓁而是 她,失望了? 这样一想,桑行就来气,身子用力的一挣,企图挣开司徒毅的怀抱。 司徒毅一惊,急忙道:“不是,本王有话说。” 桑行睨了他一眼,没说话,但也不再挣脱他了。 “对不起,本王当初看到那个帕子,以为叶蓁就是本王要找的人,而且叶蓁也没有否认,所以才会一直纵容她,本王……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司徒毅抬手轻抚着她的侧脸,眸色沉痛,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桑行眼波轻漾,知道这个寡言少语,不善言谈的男人能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但她心里面还是无法一时间就释然,虽然司徒毅救叶蓁的初衷是因为以为叶蓁就是当年的自己,但是最后受到伤害的人还是她。 当年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司徒毅选择的前者,这让她根本无法用简单的喜悲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垂眸弯了弯唇,桑行再次仰眸望着高大的男人:“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巧合,如果当初救你的不是我,真的是叶蓁,或者是其他的人,你的选择不是也不会变吗?现在我和当初的那个我相比,明显是后者胜了,你对我的爱,说来也不 过如此而已。” 司徒毅眸色一痛,只觉得桑行说出的话字字如刀,刻在他的心上,让他无话可说,无言以对,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怎么选择都是她,这种假设并没有成立。 “就算,现在我说能够理解你舍弃我,去回报自己的恩人,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你已经要和叶蓁订婚了,你要娶得人,都是她,不可能是我。” 桑行失落的摇了摇头,“砚心说得对,也不对,我们之间的确有很多的误会,可是这些误会就算是都理清了,我们之间也是阻碍重重,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对不起,”司徒毅再次说出这三个字,无力的,低丧的,“你……恨本王吗?” 恨吗?桑行问自己,她也不知道。 “再给本王一次机会好吗?”见她低头不语,司徒毅一颗心痛到发颤,他知道此刻的桑行是真的想要放弃了。 轻轻的拥着她,他不愿意就此松手,“本王承诺过你,这辈子非你不娶,本王一定会做到的。” 司徒毅的声音低低地,**在她的耳边。 桑行的心揪作一团,正思索着该怎么回答,肩膀上忽地一重。 桑行一怔,扭头看向男人,“司徒毅, 你怎么了?” 司徒毅没有任何的回应,桑行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伸手去推倚在她肩上人,才发现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晕了过去。 桑行登时大惊失色。 刚才还好好地,这怎么一会儿工夫,人就晕了? 司徒毅身材高大,在这样没有意识的情况下,重量全部压在桑行的肩膀上,桑行扶着他就显得特别的吃力。 废了好大的劲儿,桑行才算把司徒毅扶到了床榻上。 手指打上司徒毅的脉搏,眼睫颤抖的厉害,桑行的一颗心也紧张的厉害。 当男人的脉象在手指尖感触到,桑行的瞳孔强烈的一缩,这怎么可能? 男人竟然完全没有脉象了! “司徒毅!”桑行无措的望着男人双眸紧闭的苍白的脸,瞬间感觉到自己无法呼吸,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栗。 对于桑行的呼喊声,床榻上的男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应。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桑行恍惚的怀疑是不是自己探错了,她再次伸出手去抚上男人的脉门。 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忽然间就没有了脉象。 第二次的结果和第一次并没有什么两样,仍然是脉象全无。 桑行一下子就慌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有毒怎么办 “司徒毅,司徒毅,你到底怎么了?”桑行轻轻拍打着男人的脸,可男人就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桑行心口一紧,纤手哆嗦着去探司徒毅的鼻息。 有呼吸? 桑行眸光一喜,再次探司徒毅的脉搏,竟然还是没有脉象。 往复着又探了一次,桑行终于确定了,司徒毅竟然呼吸和心跳都在,独独脉象消失不见了。 这又是什么病症? 桑行虽然懂得医术,但绝对算不上是医术高深,她学了没多长时间,而且大多是自学,为了方便给自己治伤而已。 这种奇怪的现象,她还从来没有见识,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但脉搏联系着全身的经络,脉象忽然消失,人又昏倒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会不会和司徒毅以前说过的他全身的经脉组织被改变有关系?如果有关,找大夫一探,定能发现司徒毅的异样。 这样的异样,在她看来没什么,可在世人的眼中,这就是异类。 尤其是司徒毅那超凡脱俗的能力,若是被人知道了,肯定会引起很大的轰动,帝王司徒羽本就对司徒毅心存戒备,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势必会找借口,将司徒毅除掉。 所以,她不能去宫里找太医,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司徒毅昏迷,她 却什么也不做。 那就只能去找司徒毅的人。 找花言?她知道太医院的毒医花言是司徒毅的人,还是去找砚心呢?她不知道砚心医术的高低,但是既然是司徒毅当初派来照顾她的,医术应该是不错的。 桑行胡乱的想了一下,花言在宫里。,还是去信王府找砚心比较方便,但是她去找砚心,把昏迷不醒的司徒毅一个人丢在驿馆,岂不是太不安全? 微蹙了秀眉,桑行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思考。 举目在整个房间里打量了一下,桑行弯腰将司徒毅扶了起来。 砚心离开桑行的厢房,沿着花廊往回走。 月光很亮,风灯很明,照着砚心平静的而清秀的脸庞,越发衬出她特有的平和温柔的气质。 不时的有巡逻的卫兵从她身边走过去,砚心身上有信王府的腰牌,所以就算有人探问,她也并不为难。 “这就想走了吗?”砚心刚刚走到后院与前院相连的垂花门处,一道生冷的声音就乍然从她的头顶想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衣袂簌簌声音和一阵带起的衣风。 砚心顿住步子,微蹙了秀眉,来之前她就料到了会遇到这个男人。 祁宿已经在砚心的面前站定,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刚刚沐浴过,一身宽大的衣 袍随着寒风猎猎作响,胸前没有合拢的衣襟被风随随一掀就来了,露出蜜合色的胸膛,墨黑的头发也湿哒哒的,发梢上还有水珠滴落。 砚心的眉心又深蹙了几分,一双水眸中露出嫌弃的神色。 大晚上的穿成这样就跑出来,这是觉得自己肾好还是身体棒,不要命了吗? 祁宿的目光一直焦灼在砚心的脸上,皎洁的月光下,砚心毫末的表情都尽收他的眼底,他的心瞬间就被扎了一下。 “怎么?砚心姑娘大晚上的造访驿站,就不打算跟本宫打个招呼?”祁宿微眯了凤眸,声音冷冷地从喉中倾倒出来。 既然祁宿今日出面救了桑行,就必定已经知道了桑行的身份,砚心索**就不再遮掩,“我是来找桑都尉的,并不想打扰殿下,告辞了。” 砚心说着,捡脚就要朝垂花门走去,那决绝利落的态度,好像祁宿是什么食人猛兽一样,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对于砚心这样的态度,祁宿满心的不爽,他就是知道砚心过来,特意来找不痛快的,又怎么可能就这样放砚心离开。 修长的双臂一张,祁宿宽大的身躯就轻而易举的将小小的垂花门挡的严严实实。砚心擅长医术和毒术,武功方面实在没有什么造诣, 就算是轻功,她的高度也顶多翻个墙头,根本就不是祁宿这种人的对手。 所以,她虽然急着想走,却还是很稳的刹住步子,并没有撞到祁宿的胳膊上去。 嫌恶的瞥了祁宿一眼,砚心不耐的开口:“请太子殿下让开!” “本宫若是不让呢?”祁宿丝毫不以为意,幽幽地望着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砚心不悦地皱着眉,这个男人就不冷吗? “那张药方没用吗?为什么今日还是发作了?”祁宿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开口问道,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砚心。 砚心先是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祁宿说的是什么事,心头一动,她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用一种疑问的语气:“那张药方是你送的?” 不久之前,也就是她搬离御都府的那天,忽然收到一封****,书信上是一张药方,开头就写明了是给她的,但却没有落款。这世上知道她有心疾的人不多,活着的,除了祁宿母子,就只剩下司徒毅和花言。 砚心当然不相信祁宿或者祁宿的母妃会那么好心,给她送药方来,所以,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司徒毅或者花言,但是后来经过确认,这两个人都没有给过她药方。 而且,就算这两个人 要给她,也完全不需要用匿名的方式。 心里面存这些怀疑,那张药方她虽然留着,却一直没有用,原来是祁宿给的,内心顿时有一只说不出的感觉浮上来。 长睫颤了颤,砚心做出一副早就料到了的样子,淡淡的道:“原来药方真是太子送的,我没用,在王府里放着,明日就给殿下送来。” “为什么不用?”祁宿怒道。 “有毒怎么办?”砚心回的极快,根本就没有考虑。 “本宫在你眼里就那么卑鄙吗?”砚心那不假思索的样子,彻底让祁宿抓狂了,这个女人凭什么这样看他,她有什么资格? 砚心抿着唇瓣,没有说话。 可这种像是默认的样子,比直接承认更让人难受。 祁宿的唇角噙着一抹冷笑,阴骛的眸中慢慢爬上暴怒的猩红:“像你这种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觉得本宫卑鄙?本宫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无耻到随随便便什么样的女人都会上!” “你够了!”砚心一张小脸煞白,忽然朝祁宿吼道。 她水样的眸子清清冷冷,却翻涌着无尽的情绪,不管是什么人,想怎样说她都可以,因为她不在乎,可唯独祁宿不可以,她当初那样不顾尊严和安危的自毁,是为了他啊! 第三百五十四章 戳到了痛处 “够了?这样就够了吗?”祁宿邪肆的笑着,“不够,砚心,你既然做得出,还怕本宫说吗?” “呵,你可还真是离了男人活不了啊!”祁宿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她,“当年在乾国的时候,本宫还以为你只是和先太子以及那些东宫的侍卫勾勾搭搭,没想到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司徒毅,你那些光辉历史?司徒毅知道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砚心白着脸,僵硬着身子。 “是跟本宫没关系,只可惜司徒毅就算是把你救了出来,你再怎么对人家投怀送抱,人家也不过是把你当成是个玩物而已。” “祁宿,你嘴巴放干净点!”砚心几乎是咬着牙说道,祁宿侮辱她就算了,她可以忍,可是司徒毅却是她的救命恩人,怎么能够让祁宿诋毁。 “干净?”祁宿脸上满是嘲讽,“你都那么脏了,怎么好意思把干净这两个字说出口呢?不觉得恶心吗?” 砚心一张小脸白到了极致,就像是被大石碾压过一样,破碎的心早就是让人不忍直视,她轻垂了眼睫,也不再争辩,只冷冷地说:“时候不早了,请太子殿下放行,我要回王府了。” 祁宿薄薄的唇一寸寸抿成冰冷的直线,脸色也一寸寸铁青寒凉,他死死地盯着砚心。当年的事情,是他心里永远也迈不过去的一道坎,是一把锋利的刀,每一次触及,都像是把他的心凌迟。 而这个把他凌迟的女人,这个刽子手,却根本就是无动于衷,他羞辱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提及司徒毅,她就像被戳到了痛处一样,怎么?这么在乎吗? 浓浓地怒气在砚心又一次的淡漠疏离之下终于全面爆发,祁宿呼吸粗重,扬手一卷,一道掌风向砚心扫来。 砚心原以为他要打她,却没想到那道掌风好像拥有磁力,毫不费劲的就将她整个人吸了过去。 一眨眼的功夫,祁宿眉目如画的脸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只是由于暴怒的缘故,祁宿的脸此刻在月色下显得有些狰狞,眼眸通红,额上暴出根根青筋。 大手如铁钳一般紧紧掐着砚心的脖子,祁宿胸口剧烈起伏,出声,字字如霜,渗透骨髓,“想走?这就受不住了?司徒毅是你的心上人吗?本宫说一句你就不耐烦了,那你可知道你的心上人现在正和别的女人睡在一起呢!” 砚心扬着一双眸子恨恨地注视着她,她的身体在他手下如同一枚残败的枯叶,摇摇欲坠,即使用了最大的力气挣扎,也根本无法将他撼动。 砚心的进气儿越来越少,她感觉到自己都快窒息了,祁宿却仍旧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 水眸一敛,砚心拼着最大的努力摸索到自己袖袋中所藏的暗器,她武功弱,之前司徒毅怕她单独行动遇上什么危险,就送了她一个胭脂盒模样的小暗器。 这盒子 里面装有七七四十九枚银针,每根银针上都喂有毒,盒子上有一个小小的按钮,只要按一下,瞄准了目标,就会有银针从盒子里射出去。 每一发会射出七枚银针,也就是一盒可以使用七次,用完之后,只要将盒子打开,再将银针装进去就可以继续使用了。 这种方式射出的银针,其威力和一流高手发出的暗器也差不了多少,而且砚心武功弱,一般人不会对她有防范,这样的方式也让她每次出手的胜算更多一些。 尤其是近距离的攻击,更会让对手措手不及。 这一次,若不是祁宿真的把砚心逼急了,她也不会这样做。 因为她和祁宿几乎没隔着什么距离,这样把毒针射出去,祁宿肯定躲不开,不过,她有毒针上的解药,就算是把祁宿射中了,她把解药给他再脱身就是了。 这样想着,心一横,砚心按下袖袋中的那个按钮。 当即,七枚银针齐刷刷地从她的袖袋中飞射而出,直扑祁宿。 祁宿大吃一惊,眼疾手快的将砚心一扔,旋身躲避飞针,但就算他的反应再快,两人距离太近,而飞针又是七枚同时射出,还是又四枚飞针射在了祁宿的胸口上。 祁宿瞳孔剧烈的一缩,本身就怒火中烧了,砚心这样的举动更加是火上浇油,让祁宿一发不可收拾,他的理智已经完全丧失掉了,这一刻,他恨不得将砚心马上撕成碎片。 砚心被祁宿一扔,跌坐在地上,摔得她眼冒金星,这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领口又是一紧,她再度被祁宿抄了起来。 而且,这一次,祁宿根本就不再跟她废话,两只大手攥住她的衣领,用力的一撕,只听“嘶啦”一声突兀的衣料破碎的声音在寒夜里响起,砚心身上的外袍就被祁宿撕个粉碎。 砚心脸色大变,惊叫一声,双手竭力的想要擒住祁宿的手腕,阻止他下一步的动作,可祁宿又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 一只手直接擒了她的双腕,一只手扣住她的腰间,微微一曲身子,直接将她扛在了肩上,大踏步朝着后院走过去。 砚心大叫着踢腾着双腿,可是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她打不过祁宿,而驿站里那些巡逻的侍卫都是祁宿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帮砚心。 砚心就无助的被祁宿扛在肩头,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桑行琢磨了一下,在床后面铺了一床的被褥,将司徒毅扶到那里藏起来,又给他盖好了被子,挪过来一个单柜将床后的空隙完全遮住,确定从外面看不见了。 她这才从里面关好了窗子,又从外面锁了门,这才匆匆忙忙地朝驿站的大门走,寻思着去找砚心过来。 老天保佑,司徒毅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情! 桑行一路默念着,满心焦急地穿过驿站的后院。 忽然,她好像听到有女子哭喊的声音。 一愣,桑行 顿住脚步,刚想凝神去听,可马上又想到司徒毅情况危急,不知道到底怎么样,这个时候她不能多管闲事。 摇了摇头,桑行拼命让自己将女子的哭喊声甩到脑后,她现在要做的是马上请砚心过来,看看司徒毅才行。 提了步子,桑行再度往前走。 咦,不对,桑行跑了两步,耳边女子的哭喊声仍旧不断,怎么这女子的声音听着这么熟悉? 不好,是砚心! 桑行的瞳孔骤然一敛,砚心竟然还没有回信王府,而且还在驿站遇到了事情。 脑子里快速的得出这样的结论,桑行不敢怠慢,马上凝神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里虽然是驿站,但却是皇家驿站,规模大的根本不像话,虽然同在后院,桑行能听到砚心的声音,但一时间根本就无法确定砚心是在哪间房里。 “噗通!” 祁宿心中盛怒翻腾,他等不及带砚心回自己的房间,看到他平日沐浴泡温泉的上善斋就在眼前,他直接闯了进去。 反正这整个驿馆现在就他一个贵宾住着,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上善斋也只有他一个人用,下人们根本就不敢闯进来,他也就肆无忌惮了。 直接就近踹开上善斋的门,又反腿一勾,将门关好,阔步走到上善斋温泉池旁,祁宿将砚心毫不怜惜的一把丢进温泉池里。 站在岸上俯视着在池水中翻涌的砚心,大手开始迫不及待的解自己腰间的锦带。 第三百五十五章 化身修罗 身上穿的本来就不多,只两下,祁宿就将自己的衣衫全数褪去,露出强壮阳刚的躯体,而他胸口插着的那四枚银针则在烛火中闪烁了银色的光芒。 砚心好不容易在水中站稳了身子,一抬眼看到祁宿丝缕未着的走下来水来,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她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 “祁宿,你别过来!”砚心几乎是哑着嗓子哀求着。 祁宿的情绪已经完全上去了,又岂是砚心一句哀求就能够打动的,他两步并做一步,眨眼就跨到了砚心的面前。 砚心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瑟缩着后退,不知道太过害怕还是池底本来就很滑,砚心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在池水中。 祁宿面无表情的长臂一捞,轻轻松松地就将砚心给擒住,朝着自己面前一扯,便把砚心裹在了自己的怀中。 砚心身上虽然还穿着里衣,但是薄薄的里衣在水下一浸,已经形同虚设,更何况,祁宿现在什么都没穿。 心跳顿时失去了节奏,砚心的小脸红红白白,泪珠顺着脸颊蜂拥流淌而下:“祁宿,你……你不要这样,你中毒了,需要赶紧解毒。” 自己在他心里早已没有了任何分量,砚心知道直接求 他没用,便这样说道,就算是不顾她,这个男人也不能不顾自己吧。 听到砚心这样说,祁宿一直黑沉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微微眯了眼眸,垂下头,凝眸望着胸前的那四枚银针。 砚心一见他有松动的可能,连忙继续说道:“祁宿,解药刚刚被你扔在外面了,你放开我,我去给你拿解药好不好?” 祁宿沉默了片刻,低敛的唇角忽然绽出一抹莫名森冷的笑:“你就这么想要躲开本宫吗?”他的眼神一凉,蓦地抬手将胸前的四枚银针全部拔了出来,一扬手,尽数丢在了岸上。 银针落在岸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清脆的响声。 黑色的毒血顺着那四个小小的针孔,从祁宿的胸膛上冒出来。 祁宿却根本不再管这些,他大手一样,眼前激起一片水花,砚心的身前一凉,身前的最后一层遮挡终于被男人撕破。 砚心尖叫了一声,终于也放声哭了起来。 “不要……不要,祁宿,你不要这样对我。”砚心大声的摇头哭喊着,一边又拼命的去推祁宿朝她压过来的高大身躯。 小手甚至刻意的去触碰他胸口有针孔的地方,她希望他痛,更希望他能放开她。 可这样 的举措,却让祁宿更加恼怒。 明明都那么狠的对他了,又何苦要做出一副关心他的样子,他的毒不是拜她所赐吗?若是真担心他,还会触碰他的伤口? “祁宿,你不是嫌我脏吗?你为什么还要碰我?” “脏?”祁宿邪肆的冷笑着,大手已经毫不客气探上她胸前的丰腴,“呵呵,你既然能够引到那么多男人,想必定然功夫不错,本宫为你付出了那么多,难道就不应该得到点回报吗?” 羞辱的话,加上身体的强烈不适,砚心特别希望自己马上昏掉,可是她却仍旧清醒着,“你放开我,祁宿,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恨吧,反正你早就恨我了,多恨一点反而更好。”祁宿埋首在她的肩窝,手中动作不停,鼻息急促而粗重的拍打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激起一片片**嫩的涟漪。 “祁宿,你今天若是真的对我做出不轨的事情,我就算入了地狱,也绝不会放过你的。”砚心小脸呈现虚弱的白,她一边挣扎,一边咬牙切齿的喊道。 “本宫这辈子无望成佛,不妨就化身修罗,入个地狱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寂静的上善斋里,祁宿急促的喘西声粗重的吓人, 他一只手禁锢着砚心的两条一手,一只手顺着砚心的曲线下滑,身子更是紧紧地与砚心相抵。 就在祁宿要有进一步的动作时,只听“嘭”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与此同时,一个轻灵利落的身影跳进来,冲着祁宿毫不客气道:“畜生,你把她给我放开!” 然后,三个人同时石化了。 房间里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在这个时候停止,水池中酣战的两人也都停止了动作,进攻的不再进攻,防守的不在防守,全都看向门口闯进来的那人。 而门口闯进来的桑行也同样愣在了当场,她知道水池子里的女人是砚心,可她没想到男人会是祁宿,因为在她眼里,祁宿俨然是心机比较深沉的一个人,而且他因为六公主的事情刚刚得罪了太后和帝王。 那边太后和帝王的处罚还没下来,祁宿近期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惊人的动作。 何况,这是在皇家驿站,祁宿就算有这个心,也应该没这个胆。 刚才闯进来之前,她还一直有些纳闷,这驿站里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对信王府的人下手。 原来…… 然而,事情好像并不是她想的那样,祁宿不但有了这个心,还有了这个 胆,重要的是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整个驿站的人应该都知道了吧。 桑行眼睫动了动,蓦然背过身去,沉声道:“你们两个快一点,司徒毅晕倒了,需要砚心去看一看。” 伴随着“咿呀”的关门声,桑行的脚步也逐渐离去。 砚心尖叫一声,猛地一推祁宿。 桑行的突然闯入就好像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将祁宿所有的冲动和浴火尽数扑灭了,他好像一个被抽走生气的傀儡,被砚心一推就推开了,并痛苦的低垂着脑袋,皱着眉头。 砚心惊慌失措的从池中爬上来,可是自己的外袍砸外面被祁宿撕了,里衣刚刚在水里也被毁了,根本就没有衣服穿。 举目扫了一眼房间四周铺设,砚心秀眉一蹙,也不管水里的祁宿怎么样,直接将屏风上挂着的属于祁宿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不论大小如何,就急急忙忙的从上善斋跑了出去,前往桑行的厢房。 桑行一回到住处,就直奔被她精心围拢的床后。 唯一的入口处被她堵上了单柜,桑行用内力将单柜一开,眼前的情景却让她呼吸一滞。 床后面,她铺好的被褥都在,可是她安置在被褥里的人却不见了。 司徒毅呢? 第三百五十六章 孪生兄弟 “本王还以为,你走了。” 腰身骤然一紧,男人略显苍哑的声音响在头顶,桑行鼻尖一酸,扭过头来。 熟悉的身子入怀,司徒毅轻睇着桑行,脸色虽然仍旧苍白难看,但黑眸却灿若星子,流光璀璨。 “你到底怎么了?刚才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桑行声音中蕴着一抹呜咽,委屈的仰头看着他。 “本王没事。”男人的大手轻抚着桑行的发顶,跳过她的问题,轻声安抚道。 “司徒毅……” “别说话,”司徒毅抬起一根手指,抵在桑行的唇边,“让本王好好看看你。”大手顺着桑行脸颊的轮廓游走到边缘。 桑行心口一紧,像是意识到了司徒毅要做什么,马上抬手想要阻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脸上一凉,只听嘶啦一声,司徒毅的手中已经多了一张人皮面具。 “笃笃笃!”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司徒毅声音清越的声音一沉,所有的疲惫和虚弱一扫而空,满满地全是威严和戒备。 “呃?”门口的砚心一愣,“王爷,您没事了?” 听出砚心的声音,司徒毅抱着桑行,也没有去开门的意思,“嗯,本王没事了,你先退下吧。” “是。”砚心对着门鞠了鞠身子,她现在的这副 样子,不见司徒毅也好,见了反而尴尬,既然司徒毅已经没事了,她也应该尽快回信王府才是。 这样想着,砚心踏着轻快的步子快速离去。 “司徒毅,你的脉搏刚刚怎么会突然消失?”虽然司徒毅不让她说话,但桑行还是忍不住担忧道。 司徒毅捧着她的脸,轻啄了一下她的眉梢,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额头上,“你是在关心本王吗?” “是!”本就不是什么扭捏的人,桑行灼灼地凝着他,回答的很干脆。 “既然关心本王,你又怎么舍得把本王推开?”大手缓缓地摩挲着她的眼角眉梢,灼灼地黑眸中流露着怜惜。 桑行眸色一痛,没有做声。 司徒毅将桑行打横抱起来,走到床榻边,自己坐下,让桑行坐在自己的怀中,星眸轻垂,望着她。 桑行的一颗心慌乱的厉害,她不反抗司徒毅的动作,却也不看他,垂着眸,她摆弄着自己的小手,心早就绞成了一团。 司徒毅伸出手,略带薄茧的大手捉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那感觉有些粗粝,并不痛。 “桑行。”男人低低地喊了一声,很郑重。 “嗯?”桑行一震,抬眸看她。 “请给本王一年的时间,一年后,本王一定会娶你,让你光明 正大的站在本王身边。”司徒毅看着她,黑眸映着烛火,皎皎生辉,说的特别认真。 因为这认真的神情,他刀削剑刻的脸也越发显得俊逸英挺。 桑行长睫颤了颤,有些猝不及防,心绪越发显得慌乱。 以前他也曾承诺过要非她不娶,可是那样的承诺就像地老天荒,海枯石烂这些词儿一样,遥遥不可及,看不到,也捉不到。 这样认真明确的誓言,还是第一次,她抿着樱唇,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一年之后,他就算真的能娶她,可是她呢?能嫁吗?她能顺利的查出太后和慕千识的秘密吗?她能为父母雪恨吗?若是这件事无法完成,她又如何能够安心的嫁给司徒毅? 还有叶蓁,不管她是不是欺骗了司徒毅,他们二人的婚礼都已经成了定局,若是司徒毅因为她悔婚,叶坤会放过司徒毅吗? 这样岂不是又会让司徒毅在朝廷中树敌? “你又在想什么?”仿佛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司徒毅不悦的皱着眉头,重重地捏了她的肩膀一下。 桑行“哎呦”一声,回过神来。 “除了本王,还有谁知道你是晋柔?”司徒毅又紧接着问。 桑行怔了怔,不意他忽然跳过一个话题,问起这件事。 既然都已经跟他坦 白了,桑行也就不打算隐瞒,但她又忽然想到一件事,她翦瞳晶亮的望着司徒毅:“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孪生兄弟?” 孪生兄弟? 司徒毅微扬了眉梢,不知道桑行为何忽然这样问,但他很肯定的摇了摇头:“没有,本王的母妃只生下本王一个。” 桑行却不肯死心,说到底她还是不相信,这世上绝不可能不会有一个人和司徒毅长得一模一样,偏偏还和召陵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确定吗?你肯定有!” “你见过?”司徒毅薄削的唇角一勾,神只样的脸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说不出是信桑行的话还是在开玩笑。 “是!我就是见过,”桑行说地斩钉截铁,“除了你之外,另一个知道我身世的人就是他,十年前,晋家遭灭顶之灾,也是他救了我。” 桑行的那句除了你之外,让司徒毅听着格外的别扭,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而让他颇为震惊的是,桑行竟然说的这样信誓旦旦。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另外一个跟他长得一样的人,还救过桑行? “他说他叫佟雨,其实他救过我好几次呢!”桑行唯恐司徒毅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又补充了一句。 但这一句补充,让司徒毅更加的不爽了。 “姓佟?”司徒 毅的眸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还叫雨?” “你最初和本王在一起,是不是因为本王和他容貌相似?”司徒毅忽地眸光一冷,幽幽地凝着桑行,语气也变得颇不讲理。 桑行咬了咬唇,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我认识你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他跟你长得一样。”桑行嘟囔着。 “你不是十年前就见过他吗?”司徒毅寸步不让。 “那我还十多年前就见过你呢?”桑行瞅着他蛮不讲理大的样子,回答的飞快。 本来就是嘛,十多年了,人的样子都是会改变的好不好? “十年前他救了我之后就离开了,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到上次追捕银蛮的时候才再次见到他,怎么可能是因为他才和你在一起。”见司徒毅不满意,桑行又补充道。 “那……你的雨哥是谁?”司徒毅顿了顿,问出这个在心底埋了许久的问题。 从第一次桑行失去理智,她就喊这个名字,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司徒羽,可是后来慢慢觉得不像,那会不会是这个佟雨? 桑行小脸一僵,她不知道司徒毅从哪儿听到的这个称呼,那都是她小时候喊的。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狡黠的眨了眨,桑行故作不经意的撇开话题,“你问这么多,是不是在吃味儿?” 第三百五十七章 很难挽回 司徒毅俊美如俦的脸一沉,“怎么,不行吗?” 啊? 他回答的这么痛快,不带一丝遮掩,倒是让桑行有些难为情了。 “除了他,还有吗?” 桑行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头,却又带着一丝疑虑:“慕千晓有可能也知道了,但是我不是很确定。” 司徒毅“嗯”了一声,这个佟雨和慕千晓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尤其是慕千晓,这家伙心思难测,谁都不知道他心里琢磨着什么,万一他将桑行的事情随随便便告诉太后或者慕千识,无论哪一个,都能让桑行麻烦不断。 不过让司徒毅庆幸的一点是,司徒羽竟然并不知道桑行的身世,当然,也不能让他知道。 “以后千万不可再轻易的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慕家的人,不可以再去招惹了,慕千晓城府极深,谁都料不定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就算是为了救本王,也不需要你到慕千晓身边冒险,知道吗?” 桑行知道他说的是当初她求慕千晓帮忙就他的事情,点了点头。 可是,她怎么能做到远离慕府呢?晋家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呢? “你是不是怀疑晋家灭门的案子和太后及慕千识有关?”男人的声音流泻在她的耳畔。 桑行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根本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每次她还没说话,他就能把她心里想着的事情给看穿了,这是有读心术吗? “别拿这种眼光 看着本王,”司徒毅修长的食指微曲,在她鼻尖上轻轻的刮了一下,“本王只是之前见你一直注意桑婉婷的事情,就查了一下,既然她化名习悦颜,做了晋承的夫人,本王自然会查到晋承的头上。” “知道晋家灭门的原因难道不是很正常?”司徒毅一脸无辜的看着桑行。 “这件事情交给本王去做,你只需要待在本王身边,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就够了。” 原来他早就偷偷地注意到这件事了,桑行心中大动,除了乖顺的点头,服从司徒毅的安排,她也不知该怎么做。 “对了,王爷的身体真的还好吗?”心中还挂念着司徒毅刚才忽然晕死过去的事情,桑行扯开了话题。 而且,如果司徒毅真的没事,她是不是也可以让他回去了,她有点困了哎! 司徒毅眉心动了动,忽然黑眸一痛,略略俯首,额头抵着她的肩膀,俊颜埋在她的胸口,略呈沙哑的桑行低低逸出:“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还有一些头晕,你让本王靠着歇一会儿。” 头晕?桑行愣怔了一下,男人已经伸出双臂,抱住她的后背,整个人几乎都贴在她的身上了。 “那……我给你看看?”桑行带着不太确定的语气,心脏扑通扑通,都快从心窝里跳出来了。 她的身材比司徒毅矮小许多,那样高大的一个男人,以这种八爪鱼似的的姿势盘在她的身上,她真是 有点不太敢想象这个画面看起来是怎样的。 “你看的出来吗?” 在桑行看不到的地方,男人轻勾了唇角。 呃……这话有点扎心,但说的倒是真的,她的确看不出来,要是她能看出来,刚才也不会去找砚心了,自然也不会撞上祁宿和砚心那啥。 哎,若不是她撞上,说不定两个人就真的那啥了,桑行忽然吁了一口气,她这样坏了两人的事儿,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叹什么气?”司徒毅自然感受到了桑行的反应。 桑行便将刚才出门寻找砚心所撞见的事情复述了一边,当然她的用词是比较委婉的。 “你说,祁宿和砚心会想我们一样,克服困难在一起吗?”桑行抬手搂住司徒毅的后背,轻轻地问道。 对于桑行的小动作,司徒毅很是受用,他勾了勾唇,“他们两个跟我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依我看,祁宿就是在乎砚心的,今日祁宿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要借机气砚心。而且,我估计,那个莫名其妙把砚心叫过去的人也是祁宿。” 桑行很不爽的说着,她虽然懂得因为爱所以才会恨的道理,但是她却表示无法理解祁宿的这种行为。 爱一个人难道不是要以他的快乐为快乐,以他的幸福为幸福吗?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占有,一旦失去就报复,看不得对方的好,这样的爱还算爱吗?那根本就是占有欲在作 祟。 司徒毅眼波动了动,薄削的唇微抿,犹豫了一下,他忽然开口:“把砚心叫过去的人,是本王!” “什么?”桑行一震,立刻松开手,将怀中的司徒毅推开。 司徒毅自然紧抱着不肯撒手,仰眸看着桑行,清俊的眉眼中透着点可怜兮兮,“若是本王不把砚心叫过去,祁宿又怎么肯帮忙救你?” “这就是你说的和祁宿所谈的条件?”桑行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有些凌乱,祁宿这丫的是个变太吧,她还以为司徒毅给了祁宿什么好处,死活没想到,就是把砚心叫过去,找砚心的不痛快。 那她得救的条件岂不是就是建立在砚心的痛苦之上? 桑行小手软软地搭在司徒毅的肩上,她竟不知道怎么说,是该怪司徒毅对砚心太狠,还是司徒毅对她太上心? 不,不能怪司徒毅,要怪就该怪那个臭不要脸的祁宿。 麻麻滴,这世上怎么就会有这种极品,桑行都忍不住想要骂人了。 “现在,你应该明白本王为什么说他们两个跟我们不一样了吧。”司徒毅一双漆黑的眸子在烛火的照映下流光皎皎。 “本王和你,就算再怎么生气闹别扭,都不会选择这种伤害对方的方式,可是祁宿明显不是这样,他们很难挽回,而且……”司徒毅顿了顿,“砚心也不会挽回的。” “为什么?”桑行生气的皱着眉头,“祁宿简直就是个混 蛋嘛,砚心不和他在一起也是对的,哪有这样对待自己喜欢的人的。”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祁宿。”司徒毅摇了摇头,“如果本王是祁宿,或许,本王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来。” 司徒毅微微眯了眸子,如果他是祁宿的话,也许,他早就将乾国的先太子杀了,也许,他根本就不会让桑行离开。但是,现实是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怎么不怪祁宿?他这样肆无忌惮的伤害砚心,难道还有理了不成?”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司徒毅薄唇一弯,唇角绽出一抹勾魂摄魄的弧光。 “想。”桑行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如捣蒜,差点还把头上的钗子给甩掉了。她心里面太别扭了,为了救她,牺牲砚心,她越发觉得亏欠砚心。 “简单,”司徒毅向她凑近,唇瓣一张一合,馥郁的幽兰暗香撩拨着桑行的肌肤,让桑行微痒的缩了缩脖子,“跟本王回王府,本王就告诉你。” 桑行就有点无语了,感情这男人还跟她谈条件啊! 不过,她现在的确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既不能一直待在驿站,更不能回慕府,她又不能会御都府,最好的选择好像还真的是和男人回信王府。 思量了一下,桑行觉得自己也不算吃亏,点了点头:“好!” “走吧,先跟本王回去,本王再告诉你。” 嗯嗯嗯呃,不带这样玩的,桑行鼓着小嘴。 第三百五十八章 捉奸大戏 “不行,你先说。” “先回。”司徒毅丝毫不退让。 “万一回去了你不告诉我怎么办?” “哈,本王一向一言九鼎。”司徒毅说着,一跃而起,还特别贴心的给桑行穿好鞋子,有取了自己的披风给她系上。 王爷,你刚刚不是还说自己头晕的吗?好这么快,真的说的过去吗?桑行撇着嘴,哼,臭男人! 想着此刻去见祁宿难免有些尴尬,桑行便给祁宿留了张纸条,就直接随司徒毅回了信王府。 一到王府,司徒毅直接将桑行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司徒毅的房间分为内室、中室和外室,桑行一进外室的门,还没坐下,就迫不及待的对司徒毅道:“我已经随你回来了,你快说吧。” “别急,有的是时间。”司徒毅关好了门,转身朝桑行走过来。 走到桑行的边上,司徒毅优雅的一撩雪白的衣摆,坐下,大手探了一下桌上茶壶的壶壁,感觉到是温的,便提起茶壶给桑行倒了一杯。 “快点快点。”桑行接过杯子,浅笑着抿了一口。 “砚心原本是红衣教的人。”司徒毅一张口,桑行就愣了一下。 红衣教的人? 她真是没有想到砚心竟然和顾北烟、银蛮一样,都是那个西南红衣教的人,看来这位红衣 教的教主不简单啊,手下竟能培养出这么些优秀的人才,而她们三个,也不过才是冰山一角吧,顾北烟不是还说她有师父来着? “不过,砚心叛教出逃的时候才十二三岁,那时候银蛮还没有去西南。”像是秒懂了桑行的眼神,司徒毅随口说了一句。 桑行好像被人窥破了一般,收拢了心思,挑了挑秀眉,问道:“砚心为什么要叛教?” “因为祁宿。”司徒毅一字一顿地接道。 像是料到了会是如此,桑行这一次并没有什么波澜。 司徒毅继续说下去:“当年,砚心奉了红衣左使的命令,去乾国刺杀摄政王,任务失败,和她一同前去的几人都丧了命,砚心也受了重伤,流落荒野。” “恰好祁宿去采药,碰见了昏迷不醒的砚心,祁宿当时不知砚心的身份,便把她救了下来,并带回了宫里。砚心醒了之后,一方面感念祁宿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她的任务失败,也不能返回红衣教,所以最后她就留在了宫中。” “祁宿不但治好了她的伤,还教她医术,砚心人聪明,学的很快,两人就这样在一起了五年,长此以往的相处,后来便相爱了,砚心也向祁宿坦白了自己的来历,祁宿已经爱她入骨,自然不会因为 她的来历而抛弃她,更何况砚心也已经放弃了刺杀摄政王的任务。” 司徒毅说到这儿,眸色忽然深了几分,好像想到了什么。 “然后呢?”桑行见他停住,便迫不及待的问。 “一个皇子爱上一个宫女,你觉得结果会是怎样的?”司徒毅凝眸望着桑行。 桑行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心忽然咯噔一跳,她想到司徒毅的母亲也曾是一个宫女,皇上和宫女与皇子和宫女,也差不多,司徒毅定是又想到他的母妃了。 心头一动,桑行忍不住一阵心疼,她伸出两只小手,捧住司徒毅的一只大手,轻轻抚慰:“是不是红衣教的人来追杀砚心了?”桑行明知更大的可能是祁宿的母后或者乾国帝王阻止这件事,却还是故意说成红衣教,她就是想避开这一点,不让司徒毅那么难过。 司徒毅星眸轻漾,漆黑的眼睛好像琥珀,他勾唇笑了笑,反手握住桑行的手:“是,红衣教的人后来的确也知道了砚心未死,几次派人追杀,而且当其时祁宿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并不是太子。” “祁宿的生母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嫔,并不是皇后,可是她却对祁宿给予厚望,希望能借祁宿翻身。自然,她不能容许祁宿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 花费在砚心的身上。” “她派人调查过砚心,知道砚心的来历,也知道砚心曾经刺杀过摄政王,无权无势,又是一个朝廷缉捕的钦犯,这样的砚心在政治上只会脱祁宿的后腿,所以……她就抓住砚心的弱点,既想要除去砚心,更想要借机扳倒当时的乾国太子,让祁宿上位。” 桑行眼睫动了动,她没想到祁宿和砚心的感情竟然还牵扯到祁宿的太子之位,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开来,她小心翼翼地问:“砚心有什么弱点。” 司徒毅非常罕见的竟然叹了一口气,“砚心天生便有心疾,且十分严重,很多大夫看过之后,都说砚心活不过三十岁,就算是医术出神入化的祁宿,也对砚心的病束手无策。” 桑行震惊了,她知道砚心是有心疾,却不知道会如此严重,蓦然想到她和砚心“成婚”的那夜,砚心饮酒,岂不是对身体有极大的伤害,怪不得后来花言一见到她,就骂的她狗血喷头。 她忽然就特别的懊悔,花言骂她真是骂轻了。 “这件事,不但是砚心身体上的折磨,也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负担,她既想和祁宿在一起,又不想有一天她忽然死了,给祁宿造成痛苦。” “所以,祁宿的母妃就抓住了 这一点。她怂恿砚心离开祁宿,让祁宿死心,并且帮助祁宿打倒太子。事情也凑巧,在砚心见过祁宿母妃没有两天,红衣教的追兵再次找上门来,并且祁宿为了护着砚心,还受了伤。” “砚心再也耐不住祁宿母妃的又一次威逼利诱,答应离开祁宿,既然选择离开,就会把事情做的很绝。”司徒毅的最后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 桑行的心瞬间提了上来。 “也怪当时的乾国太子不争气,生性风留,贪慕女色。砚心平日里被祁宿养在深宫,几乎从不出祁宿的宫门,所以乾国皇宫里除了祁宿宫中的人,几乎没有人见过砚心,所以乾国太子也并不认识砚心。” “砚心生的漂亮,又被祁宿的母妃刻意的打扮了一番,想要制造一个机会引又太子,根本就是手到擒来,所以,一场早有预谋的捉奸大戏就在祁宿面前展开了。” “什么?”桑行还没听完,噌地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没把桌上的茶杯给带翻了。 这个砚心,也太傻了吧!怎么能够为了成全一个男人的政治抱负,这样虐待自己,这简直就是把自己的一生都给配上了呀! “你别激动,还没完呢!”司徒毅按住她的肩膀,桑行又坐下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 让你告饶 “沉着祁宿出门办事的功夫,祁宿的母妃将太子约到祁宿寝宫里,对太子下了药,并且又找了几个侍卫过来,让砚心和他们同处一室,一切都安排好之后,等到祁宿回宫,一推门就看到砚心衣衫不整的和一群男人在床上。” “祁宿的母妃直接将这件事捅到了乾国皇帝那里,说太子银乱宫闱,乾国皇帝本来就对太子的作风不满,但碍于乾国摄政王和皇后,一直没有何时的理由对太子动手。” “这样一来,太子便被顺理成章的废拙,而祁宿也在一年之后,被立为新的太子。” 桑行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袖襟,蹙着秀眉,她感觉自己都要郁闷死了,后面的事情她都不用猜就知道了,肯定是祁宿上了当,和砚心决裂,砚心伤心欲绝的离开。 司徒毅抬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这就受不住了?” “你明明知道这件事都是误会,是祁宿的母亲从中作梗,你为什么不告诉祁宿呢?”桑行愤愤不平。 “那你想过砚心吗?”司徒毅眉梢一扬,“她当初离开祁宿,就因为害怕自己拖累祁宿,选择这样的方式,也是为了让祁宿能够彻底地忘记她,重新过自己的生活。如果这件事被祁宿知道,他固然能够体谅砚心,可是砚心呢?岂 不是又要在痛苦和纠结中活着?若是几年之后,砚心离世,祁宿岂不是要更加痛苦。” “不但如此,祁宿的母妃好不容易盼着祁宿做了太子,如果砚心这时候再出来搅局,她会放过砚心吗?当年若不是本王去南疆的时候顺手将砚心带了回来,砚心恐怕早就死于非命了。” 司徒毅说的字字铿锵,句句有理,桑行一脸颓然,冷静下来,她又怎么可能不理解砚心的心情,同是红尘中的痴情儿女,谁也不比谁少爱几分。 “哎,”桑行郁结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捧着小脸,双手撑在桌面上,“可是这样对砚心多不公平啊!她一边为了祁宿毁尽了自己的清誉,一边还要面对祁宿的冷嘲热讽。” 那样一个善良美好的女子,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人各有命,别胡思乱想啦。”司徒毅抬手拍了拍桑行的脑袋。 桑行闷闷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沉重的话题,桑行抬眼打量了一圈,眼波悠然,“我今天晚上住哪儿啊?” “桑行!” 司徒毅喊她的名字,桑行就扭过头来看着她,她忽然发现,这个男人现在特别喜欢喊她的名字,喊得一本正经,特别严肃和认真。 不像他喊其他女子的名字,要么是柔情蜜意 的蓁儿,要么是温情脉脉的小蛮,每一个都比喊她喊得好听,不过那种虚幻却让人觉得很客气,少了一份真实的味道。 “嗯?”桑行抬眸。 “今晚留下来吧。”男人说的轻轻地,用一种商量的口气,好像在征求她的同意。 桑行眼睫轻颤,没有做声。 司徒毅唇角一牵,向她凑近了一点,展开双臂拥着她,“本王说过,不会强求你,就是几日不见,想让你陪陪本王。” “好!”桑行爽快的一口答应,倒是让司徒毅颇感意外。 不过他一勾唇,就将桑行抱了起来。 穿过中室,两人入了内室,司徒毅将桑行放在床榻上,帮她解了披风,脱了鞋子,这才自己宽衣。 等到司徒毅尚床的时候,桑行已经特别乖巧的在里侧躺好,拥了被子,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望着司徒毅。 司徒毅掀开被角,在她身侧躺下。 桑行原本是平躺着,这样一来,她忽然翻了个身,神臂搂住司徒毅的脖子,小腿直接搭在他的腿上。 司徒毅身子一僵,越发的惊愕,意外的看着桑行,难得见她如此主动,心里当然是愉悦的。 大手揽住桑行的腰,他的唇凑近她的额头,滚烫的气息吐出,拍打着桑行的面庞,“你这样就不怕本王对你动手吗?” 桑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面闪过一抹狡黠,“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的。” “你……”司徒毅一噎,黑眸映着窗口照进来的风灯的光芒,琉璃一般闪闪烁烁,丝毫不见怒色。 桑行坏坏地一笑,双手抱的更紧,身子也贴的更近,一仰头,软软的唇瓣在司徒毅的喉头轻吻了一下。 司徒毅俊眉一拢,大手扣住她的脑袋,喉中逸出的声音也涂上了一抹暗哑:“别乱动。” 奈何桑行就是不肯罢休,缩在他的怀里,一会儿咬咬他的下巴,一会儿捏捏他的鼻子,一会儿揪揪他的耳朵,一会儿又戳戳他的额头,翻来覆去的就是不肯安生,最后甚至还把大腿压在他的腹下,正好碾压着他早就不受控制的某一处。 黑眸一沉,司徒毅隐忍的**了一声,抬手将桑行的大腿挪开,一掀被子下床,穿了鞋子都顾不得将鞋跟提上,阔步冲到桌子边,提了茶壶中早就凉透的茶水,一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才勉强将心头躁动的火给压下去。 一转头,黑眸潋滟的看着桑行。 桑行趴在床上,抱着被子,看着他憋坏了的样子,咯咯地坏笑。 “捉弄本王,可不是好玩的。”司徒毅将水壶放下,风姿绰约的朝她走过来。 桑行一双翦瞳弯弯 ,像一对初生的月亮,“所以呢?” “所以?”司徒毅邪肆的一笑,风华绝世的脸灿然魅惑,他在床榻上坐下,意味深长的打量着桑行,一只手将桑行的下巴一勾,“你信不信,本王在不违背承诺的情况下,也可以让你告饶?” 哈?桑行眼帘一颤,不违背承诺的情况下,是说她主动配合,是用**或者下蛊吗?水沁凝当初新婚之夜时对她吓得蛊可是现在还让她心有余悸呢! 不要不要! 桑行心尖儿一颤,赶紧乖乖巧巧的将自己缩回来,给司徒毅腾出一块地方来。 她的这样的反应,让司徒毅心中一空,难免有些失落,他是说了不会强迫她,可她就不能心甘情愿吗? 侧身躺下,他一只手肘撑着脑袋,一只手落在桑行的腰上,有些讪讪地低声问:“你不愿意吗?” 桑行闭着的眼睛豁然睁开,水眸眨了眨,愿意? 咬了咬唇,桑行有些忸怩的小声问:“你……想吗?” “很想!”司徒毅眸光一动,倾身凑到她的耳边。 “如果……一直兴奋着,你是不是就不会忽然晕倒了?”桑行犹豫了一下,后怕的望着他。 晕倒? 司徒毅黑眸轻闪,心头大动,这个傻丫头,刚才一直折腾他,竟然是怕他晕倒?司徒毅不禁哑然失笑。 第三百六十章 毒蛊的副作用 “你到底怎么啦?”见他一直不说话,桑行抬手轻轻晃了晃他。 司徒毅敛了心神,大手拨弄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若兴奋可以让本王清醒,那你愿意吗?” 桑行眸光一亮,“真的?”可又转念一想,不由得小声嘟囔,“就算兴奋能让人保持清醒,可是也不可能一直出于兴奋状态啊,人还不得累死。” “所以呢?”司徒毅挑了挑眉梢。 “哎。你不说祁宿的医术出神入化吗?明天让祁宿给你瞧一瞧好不好?”桑行又燃起一丝希望。 “傻瓜!”司徒毅低低地说了一句,一低头,寻上她的唇瓣,吻她。 桑行眼波轻漾,双手撑在他的胸口,还未来得及推他,他就已经撤开,黑眸如星如月,皎洁幽深。 “本王会晕倒,就是身上蛊毒的副作用,每隔三个月,就会发作一次,今夜晕过了,不会再有事的。” 蛊毒的副作用!桑行眸色一痛,心中是说不出来的滋味,每月十五经脉重整的滋味就已经不是正常人可以承受的了,竟然还会有这种三个月一发作的假死的副作用。 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他,桑行眼睫轻颤,展臂拥住男人,并且主动的一抬头,寻上男人绝艳的唇 瓣。 男人的唇瓣微凉,桑行尽力的回想着男人平素吻她的时候的动作,柔缓缠棉的吮着男人的唇,辗转流连。 司徒毅身子微僵,保持着单手撑在她身侧的动作,一动不敢动,一颗心转瞬间被填充的满满当当。 由于紧张,桑行一直憋着一口气儿,直到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桑行才慢慢地将司徒毅放开。 这个过程,一直是桑行主动司徒毅被动的承受配合。视线触及男人薄唇的唇边点点光泽,桑行小脸一热,瞬间羞的通红满面。 “桑行!”司徒毅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喊她。 “嗯?”桑行疑惑,应了一声,司徒毅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含笑看着她,片刻后,他忽地手一松,身子一倾,将桑行按进被褥深处。 桑行是被一阵是湿润润的感觉给弄醒的,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就是男人放大了的俊颜。 “唔!”桑行带着浓重的鼻音不满地哼哼了一声,一只小胳膊借着翻身的空档,拍打了一下男人的后背。 “醒啦?”司徒毅抬眸,眸光炽烈的看了她一眼,绞着万千风华。 桑行嘟囔着,瓮声瓮气的:“你这样我能不醒吗?” 司徒毅笑,低低地,又在她的鼻尖上轻啄了一下:“ 你在睡会儿,本王要去上早朝了。” “嗯。”桑行打了个哈欠,一伸胳膊,搂着他,在他的下巴上,同样轻啄了一下。 司徒毅眉眼一弯,松开她起身穿鞋,都收拾好之后,他又俯下深来,捏了一下她的鼻尖。 “本王真的走了。” 桑行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傻傻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等本王回来。” “好。”这一次,桑行缩在被褥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视线中一空,耳边只听衣袂簌簌,男人沉稳的步履渐渐走远,最后是厢房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男人的脚步声终于完全被隔绝在门外。 桑行一双翦瞳望着花纹繁复的帐顶,忽然间睡意全无,心里空落落的,身旁的被褥上还残留着男人留下的温度,桑行一翻身,拥了被褥,上面似乎还有男人独特的味道。 这样的生活美好的有些不真实,像是做梦一样,桑行真有些怕自己一觉醒来,眼前的一切又都没有了。 司徒毅走出房门,一身正红色朝服站在走廊檐下,宽大的衣袖和衣摆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在空中起落跌宕,一双锐利的星眸深邃如潭,恍如黑夜中掌控众生的神只。 大手一扬,司徒毅轻轻抚掌。 声落,一股异样的气流在周遭 的空气中涌动,几道黑影在他周围悄无声息的落下。 “王爷!”几人恭恭敬敬地对着司徒毅一鞠,压低了声音说道。 司徒毅薄唇冷勾,清越的声音在冷风中流泻,不过转瞬就被撕裂在空气中。 司徒毅走了之后没多久,桑行就起来了,砚心给她送来早饭,她就随便吃了一些。 因为昨日那张“曲木”的面具已经曝光了,她现在要在信王府待着,自然不能再用那张脸,而另外一张人皮面具,虽然还没有用过,但却是出自石大娘的手,戴出去也难免不会被认出来。 所以司徒毅就又找人按着她脸部的尺寸给她做了一张,砚心便随着早饭,一起给她送了过来。 司徒毅早就吩咐,虽然桑行现在是带着一张假面,以一个丫鬟的身份带在信王府,但是司徒毅早就吩咐过砚心,尽量不要安排什么活给桑行,除非有外人在,才做做样子而已。 所以吃完了早饭,桑行闲着无事可做,就想着要去信王府的那片艾蒿田里看一看。 想当初第一次来信王府的时候,看到在这一大片艾蒿,她还觉得司徒毅奇葩,人家那些王公子弟的府中,不是种什么名花,就是种些名草名树,偏偏司徒毅种了一群又臭又有毒的 艾蒿。 原来这一片艾蒿中是她当初不懂的深情。 多久,司徒毅就下朝回来了。 桑行得知,昨日祁宿虽然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司徒令月回去和皇帝告状,皇帝却也无法深究。 一来祁宿是乾国太子,况且听昨日的情况,祁宿是认识“曲木”在前,和司徒令月订婚在后,祁宿身为太子,三妻四妾也算正常,他一个召陵帝王,自然没有权利多加干预。 二来祁宿虽然将这件事闹到了慕府,让司徒令月大丢面子,但是祁宿并没有要张口毁掉婚约,而是把一切主动权都交给司徒令月。 这时候若是张口悔婚,那么主动毁掉婚约的就是召陵,谁先开口谁就理亏,司徒羽现在面对内忧外患,自然不愿意为了司徒令月而得罪了乾国皇帝。 三来司徒令月本人虽然很是生气嫉妒,但是综合考虑一下祁宿的情况,她并不打算真的就此放弃成为乾国皇后的机会。 兄妹两个抱着各自的目的,这么一合计,也就决定不打算公**置这件事。 事情虽然不处理了,但司徒令月可没有打算就此放过“曲木”,她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找机会杀一杀“曲木”的威风。 得知祁宿没事,桑行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一章 让本王解决 虽然祁宿帮忙救她,完全是出于要找砚心的不痛快,但是不管怎么说,祁宿也算是她的半个救命恩人。 且,说到底,祁宿也是个蒙在鼓里的可怜人,她还真有点担心司徒羽或者太后会找祁宿的麻烦。 祁宿虽然没事了,但他和司徒令月的婚约还在,桑行眼波一动,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司徒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忽然觉得我和砚心还真是难姐难妹。”桑行语气幽幽地说。 司徒毅微拢了眉心,“为何忽然这样说?” 桑行手里拿着一只采下来没多长时间的光秃秃的艾蒿杆,走在司徒毅面前,仰着头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 微噘着小嘴:“哼,祁宿和司徒令月订了婚,你和叶蓁订了婚,你说我和砚心是不是同病相怜?” “咳!”司徒毅星眸一弯,大手握拳,掩着唇瓣轻咳了一声:“对了,今天早上祁宿已经动身回乾国了。” 嘁,这就像转开这个话题了? 这个狡诈的男人,桑行眉眼一弯,小狐狸一样,不过也有几分惊异,祁宿原本不是还打算在召陵多待一些日子的吗?这就回乾国了? 又转念一想,或许经过昨夜的事情,祁宿也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了, 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砚心了吧。 回去也好,这样至少能让两个人都好好冷静一下,只是不知道这冷静之后,又会怎么处理,桑行真希望,砚心的病能够快点好起来。 整整一个上午,司徒毅都没有出门,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房里看书。 桑行就坐在他对面,小手支着下巴看他一丝不苟的读书的样子,桑行真有点想不明白,这书有什么好看的,这个男人能看一上午,一动都不带动的。 闲着无聊,桑行拿着一支毛笔在男人的对面写写画画,阳光透过木格窗子照进来,斑斑驳驳的光就打在两人的身上。 这样安静的甜蜜的岁月,让人幸福的想要昏过去。 “王爷,皇上不是让你和慕千晓负责找我吗?你一个上午不出府,他们会不会起疑心?”桑行在司徒毅的对面铺开一张宣纸,一边像模像样的画着男人的肖像,一边随口问道。 司徒毅眉眼不抬,“都已经把帝都翻了个遍了,也没有任何关于桑都尉的消息,皇上今早下令,改明察为暗访,这样就不需要本王和慕千晓亲自出马了。” “哦。”桑行勾勒着男人的发丝,提着笔,却不知道该怎么对男人的脸下手,这个男人着实 是个标标准准的美男子,她真怕自己一笔下去给画毁了。 又对着司徒毅那张俊美非凡的脸琢磨了一会儿,桑行好不容决定鼓起勇气下笔,对面的男人忽然将手中的书阖上,往旁边一方,一双黑濯般的眸子紧紧地攫着。 “有什么事吗?”桑行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 “你都看了本王一个上午了,本王看你一下,不过分吧。” 桑行一愣,嘿嘿笑;“不过分,不过分。” “你记住,以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可以擅自接近任何危险的人和事!不管你是有什么原因,什么目的。” 司徒毅口气灼灼。 桑行有点发愣,怎么会看了半晌书,忽然想起来说这些。 她都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司徒毅的声音继续。 “昨日祁宿公然从司徒令月手中把你抢下来,今日祁宿回乾国,送行的时候,众人都没有见到那个叫曲木的女子,所以肯定会起疑心,你就算是脱掉了桑行和曲目的身份,留在本王身边,也必须得小心。” “当然,本王会保护你,但是本王不能保证时时刻刻都在你的身边,所以本王万一不在,你必须要自己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情,尽可以推到本王的头上,让本王解决。 ” “依着司徒羽的架势,根本不可能放弃找你,本王的府中就算部署严密,也不保证没有他的眼线,所以出了这个门,你就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还有太后,依着这几次发生的事情来看,她几乎把顾北烟看的比皇上还重要,上次你因为男扮女装的事儿让顾北烟受骗,虽然你不是有意的,但是太后能够走到今天,自然也是有她的手腕,她生性难缠,肯定不会这样放过你,所以太后也要提防。” “同样还有慕千晓和慕千识,这兄弟两个一个知道你是晋柔,一个牵涉到晋家的灭门之案,慕千晓现在是被桑婉婷的事情吊着,才没像慕千识松口。但是要清楚,他们二人始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慕千识对于慕千晓来说是一个如兄如父的存在,万一哪一天他忽然想开了,将这件事告诉慕千识,你必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而且,就算他不告诉慕千识,单单他知道你是桑婉婷的女儿这一点,也足够他要你的命,你想一想,不管是之前的天香楼事件还是雪海山庄,慕千晓做出来的事情都已经是远远脱出了一个正常人的行事轨道,他就是个恶鬼,你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什么。说 他起心想要报复桑婉婷而折磨你,也完全不在话下。” “你在他的面前晃,无异于在拿自己的命去做诱饵!”司徒毅说着,脸色越来越沉,响起桑行几次三番的接近慕千晓,就让他气儿不打一处来。 可是之前都已经接近过了怎么办呀? 桑行睁着一双大眼睛殷殷巴巴地望着他,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但心中却是大动。 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冷漠高傲的男人说过这么多话,虽然有一点恨铁不成钢之嫌,但句句都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啊! 放下手中的笔,伸手隔着桌子扯他的衣袖,桑行轻轻晃了晃,难得地朝他撒起娇来:“我那不是急的没办法吗?晋家的事牵扯到太后和慕千识,我想查这件事就绕不开慕千识,慕千识又是慕千晓的哥哥,我要查慕千识就绕不开慕千晓,那……我也不能因为怕死就不管不顾吧。” 司徒毅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的两种样子,一种是她哭,让他心疼,狠不下心,一种是她现在这样,眨着大眼睛跟他撒娇,让他心底柔软,同样是狠不下心。 反手捉住她的柔荑,心里无比受用,嘴上却仍旧不认:“别以为装个惨本王就不计较了,告诉你,还有呢。” 啊?还有? 第三百六十二章 争取和尽量 “还有叶坤,此人虽然看起来一直在帝后之争中保持中立,但是此人真实的目的和心思绝不单纯,你屡次开罪叶蓁,他恐怕早就将你纳入了要除掉的行列之中。所以,见到他也需要绕着走,知道吗?” 桑行汗哒哒,按照这个男人所说的,除了他自己之外,这些大人物对她来说一个比一个危险,反正是都不能接触就对了。 心里面虽然特别想吐槽男人,但桑行也是满心满眼的敢动,这个男人真的是为她的安全,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就算是为了这个男人,她如今也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了。 “嗯。”桑行连连点头。 “晋家的那件事,你也不用再担心,以后就交给本王负责,本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嗯。”桑行简直就是满眼的小星星,傻傻的看着司徒毅点头。 “最重要的一件事!”司徒毅重重地一字一字的说。 啊?还有最重要的啊,这个傻家伙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也变得画这么多了,桑行偷偷笑,脸上却是一脸的虔诚,好像乖巧的小孩,听着大人的教导。 “你以后一定要相信本王,不可再像这次,随随便便的就离开。”司徒毅目光沉沉地望着她,这个 女人绝对不会知道,他找了她将近一业,那种天大地大,遍寻不着的感觉。 桑行水眸盈盈,轻抿了嘴唇,又点了点头。 司徒毅却突然皱着眉头,似是对她这种沉默的反应很不满意:“本王说了这么多,你除了会点头,就不会做些其他的事情吗?” 其他的事情? 桑行一怔,睁大了眼睛,这点头他还不满意啊,她答应他还不高兴? “我点头是说明王爷说的很对啊,我赞成王爷,答应王爷,莫非依着王爷的意思,我应该摇头?”桑行摇晃了一下小脑袋,张口反问,一脸调皮的看着他。 司徒毅无力扶额,这个女人,要不要这样怼他。 看他那一脸惆怅,无话可说的样子,桑行就忍不住又笑了。 “好了,我逗你呢。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争取尽量相信你。”桑行信誓旦旦道。 “争取和尽量是什么意思?”司徒毅的一张俊脸上并不见多少满意,仍旧是沉郁着。 “争取和尽量就是说看你以后的表现啊,你若是还像这次这样今天和叶蓁订婚,明天又有个李蓁王蓁,我怎么可能还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不动?”桑行振振有词。 司徒毅却发现这个女人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说话是 不说话,这一说就让人接不住,他还真没遇到过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就是当年他的母妃,虽然对她要求严格,但也没一张口就让他无话可说。 还有,那个李蓁王蓁是什么鬼? 施施然起身,司徒毅越过两人中间的书桌,一弯腰,长臂轻轻的拥住她,修长干净的食指微曲,在她鼻尖上重重地刮了一下,“你这小脑袋一天到晚的都在想什么呢?” 桑行哎呦一声,倚在他的臂弯里仰眸看着他,粉嘟嘟的小嘴微微翘着,让人荡起采摘的誉望。 “这不是想你吗?”桑行小声地嘀咕着。 司徒毅喉头一动,眸色深了几分,他一低头,在桑行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旋即又放开:“你放心,不会有什么李蓁王蓁,叶蓁也不会有。” 说完,再次寻上她的唇。 桑行的脑子在他的强势进攻之下,没多久就变得七荤八素,一团浆糊了。好一番纠缠缱卷,直到两人都粗噶了呼吸,司徒毅才将气喘吁吁的桑行放开。 两人的目光焦灼,司徒毅亦是呼吸粗重。 “别!”当司徒毅的大手摸索着探上她的衣襟深处,桑行的身子一颤,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急忙抓住他的手。 不过一出声,她就有些震惊又羞愧 ,自己的声音竟是变得如此沙哑,带着一丝魅惑的意味。 “昨天晚上不是刚刚……我现在浑身上下都还酸痛呢!”桑行耳根子通红,嗫嗫嚅嚅的说着,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她都有些奇怪,这个男人怎么就有那么好的精气神儿,昨天晚上连着要了她三次,一大早起来还是神清气爽,没事儿人一样,而她却浑身酸痛,骨头都快散架了一样。 司徒毅轻抿了唇瓣,并未说话,眸中的晦暗之色也不见减退。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第一次见到桑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或许是因为她才是他而是遇到的女孩。 可是后来呢?他在她的一举一动中逐步沉陷,他总觉得祁宿为了砚心太过莽撞冲动,而他呢?为了桑行又何尝不是?他可以在万事万物面前做到冷静沉着,可一旦牵涉到桑行的,他二十多年的修为,总会在一瞬间崩塌。 她的样子,总是让她忍不住心动,两手捧住她的脸,司徒毅再次迫不及待的覆上她的唇瓣。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深深地吻给撩拨的思绪颠倒了,桑行蝶翼般的长睫颤动的厉害,小脸被他捧着,桑行微微仰颌,呼吸尽数被他的味道填满。 慢慢情动,桑行抬手勾住男人的 脖颈,开始笨拙的有了回应,许是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桑行的动作虽然仍旧拙劣,但却有了小小的进步,她努力的让自己配合着司徒毅,并时不时地进攻一下。 司徒毅怔了一下,想她刚才还理智的拒绝,不意她现在会有如此反应,一时间心神具颤,他小心翼翼地汲取着她的每一寸芬芳,加深这个吻。 初春的阳光静谧而温暖,就连寻食的鸟雀似乎都不忍心打扰他们,耳边静的似乎只有这涂敏火热的声音。 桑行虽然采取了主动,可是没多久还是败下阵来,被动的承受着。 司徒毅就好像是着了魔,想要将桑行的一切美好都全部夺去,直到桑行舌根发麻,瘫软在椅子上都快坐不住了,他才恋恋不舍的将她放开。 额头低着他的额头,视线相对,桑行的眼睫扑扑簌簌,颤抖个不停。 两人粗重和急促的呼吸较粗缠绕。 “司徒毅。”桑行小嘴一张一合,轻唤着他的名字。 “嗯。”司徒毅轻应着,内心无比的愉悦,他喜欢她喊他的名字,除了他的父皇和母妃,这世上也就这个女子敢这样连名带姓的喊他了。 他喜欢她这样叫他,就好像他喜欢直呼她的名字,让自己的心有了一种归属感。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有要事在做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吧?”他听到桑行如是问他。 司徒毅黑如濯石的眸子深深地落在她的脸上,望着她,大手不停地在她****的唇角擦拭摩挲。 见他不答话,桑行失落的蹙着眉头,抬手捉住他游动的手指,委屈地望着他,“司徒毅!” 她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什么也没有多说。 司徒毅的心都快要化掉了,他的唇角牵起一片动人的微弧,反手捉了桑行的手指。 桑行若不是这时完全被失落的情绪所掩盖,她绝对能听到司徒毅胸腔里强烈而有力的跳动声,那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一样。 薄唇在她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司徒毅星眸生华,微微拉开了一点和她的距离,眸光紧紧地攫着她:“只要你不离开本王,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 桑行眼帘闪了闪,樱唇轻动,还没出声去,却听司徒毅忽地又开口。 “不,就算你要离开本王,本王也绝对不准!”司徒毅的声音醇郁而沉稳,加上他那已经略带暗哑的气息,这话说的霸气十足,万分强势。 桑行心头一片欢欣,睨着他那张俊俏的人神共愤的脸,忍不住想要逗他一下,掀唇,呵气如兰:“如果有一天,我和砚心一样,被你发现了 那种事……”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司徒毅的脸已经黑沉下来,骤然将她的话打断:“第一,砚心是在骗祁宿,第二,本王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都说了是如果,如果是真的。”桑行固执地不肯放弃。 “都说了是如果,怎么能是真的,不可以有这种如果。”司徒毅蹙着眉头。 桑行嘟着嘴:“哼,你就是不想回答的我的问题。”佯装生气的抬手去推他,却在下一瞬被他轻轻捉住。 “好,本王告诉你,如果有,本王就先把你的腿打断,让你不能乱跑,然后再把敢碰你的人剁碎了,全部喂狗。” 司徒毅字字平缓,语调轻和。 桑行却听得心里一跳,她知道司徒毅这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他有多冷酷多狠心,她不是不知道,若不是和他关系亲密,她是绝对不敢在这样的男人面前造次。 虽然比着慕千晓的嗜杀和残忍司徒毅很是不及,但是论手腕和胆魄,司徒毅一点也不逊色。 心头散开一圈一圈的涟漪,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桑行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微仰着头,再次凑过去,主动吻上他的唇。 因为桑行是半躺在椅子上,男人两膝分开跪在椅子上,和她呈现正对着的姿势,这样一来 ,桑行很快就能感应到男人身体的变化。 一只手揽着她的**,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司徒毅气喘吁吁的将她放开,薄唇的唇瓣轻贴着耳珠,灼热的声音流泻:“可以吗?” 桑行纤长的睫毛颤抖的厉害,她刚刚经过三色枯的摧残没多久,虽然毒已经解了,但却元气有所损伤,还没有完全的恢复。 昨夜经过男人的折腾,她已经很是疲惫,想起昨夜他的疯狂,她都有些肉紧,没想到他平素看起来那么寡淡漠然的一个男人,这方面的需求竟然这么大。 “本王轻一点好不好?”司徒毅略呈暗哑的声音魅惑流转,轻吻了一下她的眼角眉梢。 桑行的小手攥着他的袖襟,一时间心乱如麻,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该拒绝还是还接受。 “没事,你若不愿,本王可以忍着。”司徒毅几乎是带着妥协的意味说出这句话。 桑行看他那一脸憋屈的样子,终究还是不忍心,微微颔了首,有些羞赧的小声提议:“你……你一定要轻一些,我们去床上吧。” 司徒毅原本准备放开她,听到她这句话不禁微微一愣,星眸炽烈晦暗地凝视在她的脸上。 虽然早已经过人事,虽然性格有时大大咧咧,但是她的很多本能反应还是如 含苞待放的少女,她那羞的通红的脸微微垂着,一双眼睛被长长的睫毛遮住,不停地颤动,就像他呼之欲出的心跳。 喉结上下一动,司徒毅眸色又深了几分,他起身弯腰将她抱起,步履翩跹的抱着她走到矮榻边。 安安稳稳地将她放到矮榻上,雪白的袍袖一晃,一股强风从桑行的面前扫过,将洞开的窗子关上。 倾身而下,他的双手支在桑行的身子两侧,其实理智告诉他,不应该逼的这么紧,应该多给桑行一些休息恢复的时间,他应该忍一段时间,等一段时间。 可是理智归理智,他发现自己在她的面前,永远都做不到理智。他本不是一个好涩之人,可是一旦触碰到她,他的身体就好像打开了一道闸门,有无数奔腾的火焰在叫嚣。 考虑到她的身体请款,他虽然急切,但还是尽力的压抑住自己的念想,动作极尽轻缓温柔,好像桑行就是一块易碎的薄冰,稍有不慎,就会碎裂。 桑行躺在塌上,承受着男人的**,自然是感受到了他的小心谨慎,心中感动充溢的同时,她也竭力的让自己去配合男人。 这一次,整个过程下来,司徒毅都没有丝毫的急躁,他拼命的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并在最后的紧要 关头,迅速的抽离而出,肆意在桑行的小腹上。 桑行轻拥着男人,还在多情缠棉的潮汐了徜徉,反应就慢了办法,等意识到有温热在她的肌肤上,她微微一怔,睁开了双眸。 还没来得及问出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轻地敲门声。 “王爷,您在吗?” 是砚心的声音! 桑行吓了一大跳,她知道门窗只是关上了,却并没有从里面插上,外面的人只需要轻轻地一推门,就可以直接闯进来。要不是被司徒毅按着,她都差点将司徒毅掀开,从床上跳起来。 司徒毅瞥都没有瞥一眼门口,只俊眉微微一拢,宠溺地将她按住,轻轻地压在床榻上,又亲了一下她的鼻尖,才优雅从容的微抬了脑袋,淡声道:“有事吗?” “回王爷,奴婢有件事想跟王爷商量一下。”砚心仍旧站在门口,并没有推门,显然是没有得到主子的允许,不敢擅自推门进来。 桑行的一颗心仍旧砰砰跳个不停,不安地伸手扯了旁边的被子,盖在自己和司徒毅的身上。 司徒毅的眸底蕴起一抹浅笑,他勾唇望着桑行,声音从厢房内逸出,“你先回吧,本王和小***还有要事在做,等完事了,本王去找你。” 桑行耳根子发热,无语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大喜的日子 昨夜她和司徒毅商量过,她留在王府,就以一个婢女的身份,至于她的名字,既不能叫桑行,也不能叫曲木,桑行当时灵机一动,想起去青州的时候司徒毅曾经化名叫王五,那她现在就叫王小五好了。 司徒毅听了之后只是笑,并不反对。 所以,司徒毅现在口中的小五肯定就是指她了,只是砚心是知道她是桑行的啊!以他们两人的关系,这大白天的关着门窗,司徒毅还这样说。 什么现在有要事在做,还等完事了,这种话一说出去就会让人多想的好不啦? 砚心肯定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哇啦啦啦! 门外的砚心似乎是反应了一瞬,才平静地应了一声离开。 桑行羞愤的使劲儿捏了一把司徒毅的胳膊,以此来表达她的不满。 司徒毅任由她捏,又低着声音说道:“避子药伤身,以后不要再吃了。” 桑行微微一愕,想起方才他所做的,她发现司徒毅体贴起来,简直是真的不像话,要不要对她这么好啊! 桑行知道砚心要离开召陵,前去乾国的消息是在午后。 她刚刚喝完砚心送过来的一大碗补药,砚心提出了要向她辞行。桑行没有一点防备,边上的司徒毅倒是无波无澜,似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砚心简略的说 了一下,桑行这才知道。 原来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砚心一回府,就找了个人将祁宿的那张药方送去了驿馆。却不想,今天上午砚心不过在前院里收拾一会儿的功夫,那张药方竟然又被送回来了,就放在她厢房的梳妆台上。 而更让砚心感到不安的是,她丢了一样东西,也是一张药方。 不过不同的是,丢失的这张药方并不是用来治病的,而是用来制造一种瘟疫的。 就在前不久,地方传来消息,上报江北地区发生了瘟疫。 帝王司徒羽当时忙的焦头烂额,一方面派朝廷的钦差赶往江北,一方面又召集太医院的太医们紧急研究治疗瘟疫的药。 而这件事的负责人正是司徒毅。 砚心的医术不错,司徒毅便将太医院已经研究出的可以造成这种瘟疫的药方抄了一份给砚心,看她能不能想出对策。 后来桑行失踪,这件事情也就被耽搁住了,如今解药还没研究出来,药方却被偷走了。 因为祁宿的那张药方同时被送回来,砚心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件事情和祁宿有关。 药方丢在自己的手里,而且很有可能是被祁宿带走,砚心虽然不知道祁宿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是这个药方一旦泄露或者是被利用,在解药没有被 研制出来的前提下,这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 所以,她必须去把药方找回来。 桑行听了之后,本来还想着是不是要让司徒毅多派几个人过去帮砚心,可又一想砚心和祁宿复杂的关系,若要放在真是祁宿所盗,那祁宿最大的可能就是要将砚心引到乾国去。 祁宿终究是在乎砚心的,应该不至于像司徒毅那样把腿打断,若是派去的人多了,反而可能不好办。 这样一来,看着砚心孤身离去,桑行竟是什么也做不了。 帮砚心提着包袱将她送出王府大门,桑行恋恋不舍的将包袱交给她,又絮絮叨叨的叮嘱了好些话,才算是放砚心离开。 一直到砚心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桑行才随着司徒毅折回府中。 砚心走了,司徒毅的身边便缺了一个使唤的大丫头,桑行新入府中,恐遭人猜忌,司徒毅自然不会把她放到这么显然的位置,于是便又调来一个名唤翠屏的丫鬟过来。 桑行整日里在司徒毅所居住的院子里活动,基本上不外出,虽然除了司徒毅之外,要和院中其他的下人们打交道,但不知是不是司徒毅训练有方,这些下人也都比较容易相处,桑行倒是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桑行每日给司徒 毅打扫房间,偶尔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司徒毅便关起门来跟她亲热一番,给她讲一讲朝中发生的大事,以及太后和慕府的动向。 这样的日子倒也安逸。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司徒毅和叶蓁所定下的婚期越来越近,桑行的心也慢慢染上一层焦虑和不安。 婚礼前的十天左右,信王府上上下下就开始忙碌起来。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王府四周都被喜悦的气氛充溢中,各处也都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红纱幔、彩绸等物。 而因为婚期将近,府里和宫里都有各项事务要忙,司徒毅陪着桑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有的时候甚至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影。 司徒毅虽然已经将他的计划告诉了桑行,桑行知道,司徒毅不会让叶蓁踏入信王府的大门,但是置身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她还是忍不住的失落和难过。 终于,在众人各不相同的心思里,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天气晴朗,春风轻拂,无风无云,这样好的天气,便是召陵唯一的一位王爷信王司徒毅与丞相千金大喜日子。 一大早,信王府里就热闹的不得了。 丝竹管弦,喜乐和鞭炮声不绝于耳,穿戴一新,打扮的喜气洋洋的下人们更是奔来走去,招待着络绎不绝的宾客。 早膳之后,司徒毅就在王府大门口迎接宾客,而桑行,司徒毅怕她劳累,就让她不要乱跑,好好地在后院里戴着就是了。 其实,桑行知道,司徒毅更多的不是害怕她乱跑,而是怕她看到这样的场景会上心难过。 毕竟,早上的时候,她伺候着他更衣。 第一次,她看到他一袭红衣的样子,平日里他喜欢一身雪白,给人高贵淡漠的感觉,而这一袭华丽的红衣,火红夺目,让他这个原本就耀眼夺目的人,显得越发的俊朗不凡。 真的,桑行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将大红色穿的如此不俗,他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只是这一身喜服,却不是为她而穿。 纵然是当着几个婢女的面,桑行还是没有能控制住自己,微红了眼眶。 她知道,这个心细如尘的男人,一定是看到了,虽然她当即已经竭力的垂着头,掩盖自己的反应。 倚着窗框,桑行透过窗口打量着不远处的喜房,司徒毅说叶蓁是不会走入信王府的,所以那喜房应该也不会用到吧。 耳边依稀听到前院热闹的喧哗,桑行将丢出的那一点窗缝合严了,将一切喧嚣阻挡在窗外,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烦闷,为什么不出去看看?”桑行还未转过身,背后忽地响起一个男声。 第三百六十五章 跟本公子走吧 桑行错愕回头,一下子就撞进慕千晓清冽透彻的双眸中。 “你是什么人?”桑行刚刚想要收敛心神,可一想现在自己只是信王府的一个小丫鬟,忽然看到一个陌生男人闯进来,惊慌失措才应该是正常的反应。 这样想着,桑行也就不再遮掩自己的情绪,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盛满了惊恐和畏惧,她连连朝着退了一步,背部撞上墙壁,退无可退。 慕千晓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面无表情,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桑行暗暗攥着拳头,不知他意欲何为。 就在桑行想着要不要自己先开口的时候,慕千晓薄唇一勾,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晋柔,本公子既然来了,就说明本公子有十足的把握,你又何必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跟本公子走吧。” 慕千晓说着,墨黑色的袍袖一扬,朝着桑行伸出一只手臂。 桑行的心咯噔一跳,虽然他猜到了慕千晓会找回来是发现了什么,可她却没有想到,慕千晓竟然直呼她的本名。 不是桑行,不是曲木,是晋柔,是那个作为朝廷钦犯的名字。 桑行震惊了。 见桑行不动,慕千晓似是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他的手臂一收,直接举步朝着桑行走过来。 玄黑色的衣袍轻荡,离桑行越来越近,那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桑行的心上 。 伴随着那沉稳脚步的,还有男人清润的磁性的声音:“本公子等了二十年,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既然她不在,那么她犯下的错,就由你来偿还吧!” 慕千晓说着,眸中凶光乍露。 对于慕千晓不善的举动,桑行早就有了防备,所以在慕千晓动手之前,桑行已经暗暗地运足了内力,身形如影,刹那间拔出腰间暗藏的护身匕首,朝着慕千晓刺去。 慕千晓掌劲虽强于桑行,但出手慢了半分,袍袖刚动,就听“刺啦”一声,玄黑的衣袖已被桑行削去了一截。 剑眉一凛,慕千晓早就做了十足的准备,身子倒退着飞旋躲开桑行的瞬间,他的黑袍一扬,一股无色的香味从他的指间散出。 桑行秀眉微蹙,闻到味道的瞬间,想要屏住呼吸却已经迟了,眼前一白,桑行就晕了过去。 王府前院,热闹依旧,炮竹声声,喜庆洋溢,各路王公大臣也陆续赶来。 “信王殿下,恭喜啊!” “多谢李大人,里面请。” “恭贺王爷新婚大喜!” “赵大人大驾光临,本王失敬了。” 司徒毅客气的与宾客们寒暄着,陈旸则在里面负责接引,将宾客们带入喜厅。 “王爷大喜,愿王爷与王妃能够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一道清脆的女声透过嘈杂的声音传来,如黄 莺出谷,直叩心扉。 司徒毅一震,面前站着对他施施然行礼的正是消失了多日的银蛮! 眸色转深,司徒毅面沉如水,不见波澜,“多谢郡主,郡主里面请。”像对待其他的宾客一样,司徒毅客气的说着,声音却淡地拧出来水。 银蛮抬起螓首,深看了他一眼,弯了弯唇,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向王府中。 司徒毅默然地转过身,又去迎接其他的宾客。 大约到半上午的时候,朝中在京的大小官员除了嫁女儿的叶坤之外,几乎尽数到齐,而帝王和太后也在这是姗姗而来。 信王府上上下下,高朋满座,欢腾一片。 喜乐连绵,喜炮漫天,在信王府前院中央的假山石前面,还搭起了一个高高的戏台,宫中司舞房的乐姬们几乎全数出动,在台上表演着早就排练好的节目。 在众人的眼里,这场婚礼的规模可谓空前的盛大,而婚礼的两位主角,也绝对算得上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桑行没多久竟醒过来了,但是她并不是自然清醒的,而是被一种凉凉滑滑的感觉给惊醒的。 这是什么东西?桑行脑袋迷迷糊糊地思索着,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很轻地“嘶嘶嘶”的声音,吓得她一个激灵,一双水眸睁的老大。 娘啊! 她的手背上竟然有一条手腕那么粗的蛇,若 不是有极强的控制能力,且害怕这条蛇会忽然咬给她一口,桑行真的是要尖叫一声,跳起来。 苦着一张脸,桑行绷紧了神经,咬牙看着那条蛇从自己手背上缓缓地爬过去,这其实不过须臾的功夫,桑行的手心和额头上却已经全是汗珠。 极快的从地上爬起来避开那条蛇,桑行捂着咚咚跳跃的心退了几步,就碰到了潮湿的墙壁,这才开始打量起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而她的眼角余光始终都没有离开那条距她不远的蛇。 因为是青天白日,且今日天气很不错,桑行都不用怎么看,就轻而易举的判断出了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 头顶那方圆圆地天空,很明显的告诉她,她和这条蛇被慕千晓扔到一口枯井里了。 “喂 !” 因为周遭的空间不大,有没有什么出入口,桑行仰着头,朝着看上去很高的井口喊了一声。 空旷的枯井里只有她自己的回声和那条蛇“嘶嘶”地令人心惊的声音。 “慕千晓!”桑行不死心,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强大的回声撞击着井壁,震的她的耳朵嗡嗡之响。 没有任何人回应她,慕千晓似乎不在。 而对面的那条蛇却似因着桑行的这两声大喊有了反应,它忽地停止了游动,转过头来,昂着三角形的脑袋,对着桑行嚣张地吐着 自己的信子。 桑行一惊,连忙收了自己仰头呼喊的动作,贴着墙壁想往后退,却一步也退不得,面对着这条蛇,她一动也不敢动。 这井底的一人一蛇就这样对峙起来。 司徒毅,你在哪儿啊! 桑行叫苦连天,内心抓狂。 而此时的司徒毅正在众人的拥簇下,打马走在大街上。 因为信王府和丞相府离得并不是太远,若是按照正常的路线直接去,显得太近了些,所以司礼官在拟定路线的时候,便让迎亲的队伍绕的远一些,这样一来能够彰显皇家的威仪和阵势,二来也等于昭告天下,帝王和太后对于质子回朝的信王还是很重视的。 迎亲的队伍在丞相府门口停下,司徒毅坐在马上,傲然的睥睨着丞相府紧闭的大门,并没有下马,而是命陈旸前去叫门。 此时,丞相府的大门口被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大家都争着抢着想看看信王殿下的风姿,也想瞧一瞧能配上这个风华绝代的男人的叶家大小姐到底是怎样的。 虽然新娘子一会儿才出来也看不到脸,但是好歹能看到身段什么的也不错啊! 在陈旸敲了几次门之后,丞相府的大门才从里面慢吞吞的被来开。 “老丈,我们王爷过来迎亲了。”陈旸看开门的是个年纪比较大的仆人,便客气开口道。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份厚礼 “迎亲?”那仆人见了鬼一样,脸色一变,霍地一下子竟然又将门关住,搞得陈旸站在门口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这听到来迎亲不是敞开大门欢迎,竟然还把门关起来,而且就刚才那关门的速度,若不是他闪得快,鼻尖都差点被门给夹到。 一脸莫名的回头,陈旸看了看马上坐着的司徒毅,司徒毅黑眸如水,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而围观的人群却是一片哗然,本来是看热闹的,怎么这新娘子还缩在府上 不肯出来了。 “叶大小姐这是在做什么?是不打算嫁给信王殿下了吗?” “哎呀,这门刚打开又关上是什么意思啊?” “不是听说叶小姐主动追求的信王殿下吗?怎么这人到门口了,叶小姐反而不出来了?” “该不会是叶丞相阻拦吧。” 人群中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司徒毅眉目淡淡地听着,星眸斜觑着丞相府的大门,神态悠闲自若,好像这一切都和他没大多关系一样。 见司徒毅没反应,陈旸应着头皮,只能再次敲门,却不知,丞相府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爹!”叶蓁坐在铜镜之前,泪水涟涟,眼睛哭的肿的跟核桃一样。 “爹,姐姐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叶宁在叶蓁旁边坐着,攥着叶蓁的手,试图想要安慰 叶蓁。 丞相叶坤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叶宁所问的问题,他也很像知道答案,早上看到叶蓁这张脸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如若不然,他的女儿怎么会忽然之间变了一张脸。 而且还是一张钦犯的脸。 简直就是要疯了,明明昨日用晚膳的时候,他见到她,她的脸还没有任何问题,怎么会一业之间就变成这样? 更可怕的是,叶蓁虽然拥有以前的记忆,能够向他证明自己的身份,可她却不记得昨日夜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爹,女儿该怎么办啊!”叶蓁眼看着吉时越来越近,心中也越发的急躁不安,现在这副样子,让她怎么去面对司徒毅。 叶坤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又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门口,问守在门口的喜娘:“管家还没回来?” “来了来了!”喜娘还没应声,一个老迈的男声的就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传过来。 叶坤抬眸,就看到守门的老仆一路连跌带撞的跑过来。 许是跑的太急了,老仆临到叶坤跟前的时候,不小心踩到自己衣服的前襟,身子朝前一扑,差点跌倒。 叶坤弯腰伸臂,一把将那老仆稳住。 “有什么事,慢慢说。” “回……回老爷,”老仆喘了一口气,“王府接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什么 ?”叶坤脸色一僵,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老爷,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让王爷一直在门口等着。”老仆提醒道,刚才他着急忙慌的将大门关上,就已经听到府前的群众传来一片唏嘘之声了,若是一直将信王在门口晾着,估计过不了半个时辰,皇上和太后就要知道了。 “先把人请进来,去前厅喝茶吧。”叶坤愁烦道。 “可是……”老仆的面色稍显为难,这召陵的婚嫁规矩,新婚之日,新郎不入新娘的家门,新娘子由新娘的父母或者其他长辈送上门口的喜轿,象征着喜娘从此踏入夫家门,不再属于自己的本家。 这……把新郎请进来喝茶,不太符合规矩吧? 老仆只说出这么两个字,叶坤当即就明白老仆是什么意思,他的脸色一愣,睇了老仆一眼。 “既不能把人晾在门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老仆语塞,只能讪讪地把领了命令,去大门口把司徒毅迎进来。 司徒毅听到叶坤的这个安排,俊美无双的脸上并未见过多神色,施施然下马,风姿阔绰的一步步走上丞相府的台阶。 丞相府的门口早就被堵得水泄不通,众人刚才都还在讨论丞相府的大门闭而不开是什么意思。 如今见丞相府竟然打开大门,却不是将新娘子送出来,而是 将新郎给请了进去,越发的铆足了八卦的心,守在门口议论纷纷。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又把王爷给请进去了?” “谁知道啊!这不是坏了规矩吗?” “就是,咱们召陵哪有人把新郎官请进家门的。不吉利呀!” 枯井之下,桑行那条蛇大眼瞪小眼儿的对视了约莫一刻钟,桑行都有点快绷不住了,她身上的武器都被慕千晓搜刮的一干二净,现在总不能就赤手空拳的去斗蛇吧? 玩儿命啊! 而且,她从下面往上看,别说她现在浑身上下酸软无力,一点劲儿也是不上来,就算是她正常情况下,想要用轻功逃出这口井,难度也特别大。 相对于桑行来说,那条蛇似乎也不轻松,它长期被慕千晓养在这口枯井之中,忽然间多出一个人来,它对桑行也是充满了警戒。 “有人吗?救命啊!”额角汗珠流淌,桑行忍不住又朝着井口喊了一声。 “呦,醒了!” 这一次,终于有了回声。 慕千晓慵懒而又无情的声音阴恻恻的从头顶传来,桑行眸光一动,抬头,就看到慕千晓站在井口,神色倨傲的睥睨着她。 “你到底想做什么,快放我出去!”桑行对着他大喊道。 那条蛇似乎是听到慕千晓的声音也感到熟悉,竟然和桑行一样,也仰着脑袋,看向井口的 慕千晓,当然,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能看到。 “本公子有那么无聊吗?刚捉了你就轻而易举的把你给放了?”慕千晓轻嗤着,嘲笑桑行。 桑行小脸一白,她自然也明白慕千晓不会放她,可是这不放她,又不杀她,抓她做什么,折磨吗?慕千晓不是说要报复的吗? 桑婉婷当年是嫁给了晋承,背弃了慕千晓,慕千晓说要在她身上讨回来,那他现在想做什么?难道要把她嫁给别人?还是…… 桑行脑袋飞速旋转,想到最后却禁不住背后一凉,她不怕死,痛痛快快的死了倒是没什么,她怕的是,慕千晓对她使出什么恶心的手段,那她真的就架不住了。 麻麻滴! 这个死变太,桑行忍不住暗骂,亏她之前还想着他能够回头向善,看来这个偏执狂根本就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公子,”慕千晓轻蔑的开口,“今日司徒毅大婚,你那么喜欢他,他娶得却不是你,你不是应该很难过吗?” “跟你有关系吗?”知道慕千晓没安什么好心,桑行的态度也就变得不好,冷冷地白了他一眼。 “你说呢?”慕千晓勾了勾唇,“你放心吧,在这么好的日子,本公子给你和司徒毅,还有叶蓁,都准备一份厚礼!” 慕千晓说着,眼角眉梢尽是狷狂和得意。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不想错过 厚礼? 桑行眉心一跳,一阵不安涌上来,“有什么事情,你冲我来就好了,司徒毅是无辜的……” 桑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千晓毫不留情的打断:“无辜?呵,桑婉婷在**大街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大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大哥是无辜的?既然在她心里我们兄弟那样丑陋,那样不堪,那样让她觉得屈辱,她为什么当初还要跟我做出那些承诺!” 慕千晓情绪登时激动起来,白壁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因为怒吼的牵动,使得他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狰狞。 这件事情,就像是他心里的一颗毒瘤,每每提及,就能触发他心中最疼痛的一点,将所有的美好和柔软一并抹杀。 他爱桑婉婷,也恨桑婉婷,他从小被人嫌弃,被人厌恶,桑婉婷最不该的,就是在给了他希望之后,又亲手把所有的希望毁灭。 “不,她是有苦衷的,她是爱你的,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下,非要这样一路错下去呢?”桑行不解地仰脸看着他。 “爱我?”慕千晓的脸上流露出轻蔑,“那些只是你的猜测,如果她爱我,她还会在我离开的时候嫁给别人,和别人剩下孩子吗?”慕千晓嘶吼着,黑眸阴狠而仇视的望着桑行,好像恨不得马上把桑行活撕了。 不管过去的那些事是对了还是错了, 桑行就是桑婉婷和别的男人的孩子无疑,桑行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的讽刺,这辈子就算是下地狱,他也绝不可能放过。 桑行无语了,对于这样一个完全不讲理的人,她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长睫颤了颤,她垂下脑袋,无力的靠着墙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千晓见她不再辩驳,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个时候他也不会把桑行怎样,他还要慢慢的折磨她。 “你就在这里面好好待着吧,你中了我的十香软筋散,十二个时辰之内功力全消,不用白费心思想着怎么逃出来。” 慕千晓冷冷地说完,拂袖而去,留下桑行继续提心吊胆的和那条蛇共处在枯井底下。 丞相府。 司徒毅坐在花厅里一言不发,既不问叶丞相怎么没出来,也不问叶蓁现在如何,就安安静静地的坐在桌边喝茶。 倒是和司徒毅一起前来的陈旸等人以及丞相府的几个下人,看上去比他还紧张,比他还着急。 司徒毅已经在喝第二壶茶了,陈旸终于有些忍耐不住,走到司徒毅边上小声地提醒:“王爷,再耽搁下去,吉时就要误了,皇上和太后娘娘还在王府等着呢!” 司徒毅黑眸浅淡的看了他一眼,面上无波无澜,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瞥了一眼更漏,的确时候不早了。 启唇,清越的声 音从唇齿之间款款流泻而出:“蓁儿梳洗好了吗?”司徒毅抬眸,问的是站的离他比较近的一个婢女。 婢女小脸微微一僵,心跳砰砰,对着司徒毅讪讪地笑:“请王爷稍待,奴婢这就去小姐那里看看。” 司徒毅只“嗯”了一声,继续喝茶。 等到司徒毅扯着红带的一端从丞相府里牵着新娘走出来的时候,丞相府门口早已经是人山人海。 看到丞相府的大门从里面缓缓拉开,众人都睁大了眼睛,屏气凝神,似乎想要从门中走出来的人身上窥探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先是司徒毅步履翩跹的跨出门槛,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他犹如一个临世的王者,威严而又霸气的举目一扫全场,纵一语不发,只那眼神,都足以让众人心惊胆寒。 “都是来看白戏的吗?喜乐怎么不吹了,喜炮也给本王放起来!”司徒毅瞥了一眼傻掉的司礼官,冷声逸出,司礼官眼帘一颤,连忙扬手示意。 不过须臾,热热闹闹的喜乐声又响起,吹吹打打的营造着婚礼应该有的气氛。 目送着叶蓁上了喜轿,司徒毅转身,优雅的翻身跃上马背,在欢腾喜庆的氛围中绕着帝都朝信王府进发。 迎亲的队伍走回到信王府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此时的信王府门前,更是人潮涌动,不光是城里看热闹的百 姓,就连府中的一些宾客都激动的跑到了门口看热闹,像是怕错过了这个难得一见的场面。 皇帝和太后自然是没有出来,但也都派了各自的心腹到门口看看情况。 慕府的大小姐慕盈和二小姐顾北烟也都站在侧门的地方,不过两人的心思却是各不相同。 因为是司徒毅的婚礼,秦歌自然是出席参加,且此刻还站在距离门口特别近的地方,朝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司徒毅举目张望。 慕盈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秦歌,可是秦歌却根本就没有朝她看过,搞得她整个人恍恍惚惚,失落不已。 顾北烟深凝了眼眸,望着那顶红红的花轿,那日在慕府,她的扳指被司徒令月发现,而后被桑行圆了下来,当时她并不知道那个曲木就是桑行,还奇怪曲木怎么会知道那扳指上的图案,莫非也是红衣教的人? 直到第二天桑行派人偷偷地将扳指还给她,她才知道了曲木就是桑行,自然也知道了桑行如今就躲在信王府。 可自从来了信王府,她一直都在留心观察信王府的下人,却并未见到桑行的踪影,难道她不在? 不可能,今日是司徒毅的大喜之日,桑行不是喜欢司徒毅吗?纵然不是桑行和司徒毅大婚,桑行应该也是不想错过司徒毅的婚礼吧。 就像她一样,明明已经知道了桑行 是女子,明明心里特别的难过,她还是特别想要见到桑行,想要知道桑行过的好不好。 或许,这种心情已经无关风月,而是对于一个人的习惯了。 可是,桑行现在在那儿呢? 顾北烟微微眯了眯眸子,正想要甩开婢女,找个王府的下人打探一下情况,刚扭头看向婢女,还没开口,却是听到一声大叫:“喂,慕小姐!”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这声音特别的大,穿透了层层人群,将好多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顾北烟一怔,也本能地循声望去,就看到一身蓝色锦衣华服的秦歌正一脸喜悦地朝着她这方向招手。 顾北烟的眼帘轻轻一颤,唇瓣动了动,却并未做声,因为她的眼角余光瞥到站在她旁边的慕盈亦是一脸喜悦地和秦歌打招呼。 原来是喊慕盈的,顾北烟自嘲的弯了弯唇,倒是这段时间听人喊她慕小姐喊习惯了,现在一听到有人这样叫,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回答。 却忘了,慕盈才是正儿八经的慕小姐。 “大姐,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会儿。”顾北烟随口和慕盈招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慕盈完全沉浸在秦歌朝她走过来的兴奋之中,哪里还顾得上顾北烟,已经全完将慕千识叮嘱的照看好顾北烟的话给抛在 脑后,胡乱的应了一声,就满眸小星星地望着秦歌。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不辞而别 这边,秦歌看到顾北烟竟然像没看到自己一样,扭头就走,登时满心的不悦,脚下步子加快,大长腿不过几下子就迈到了跟前。 慕盈见他冲锋陷阵一样朝自己快步走来,之道他也和自己一样,迫切希望见到对方,能够一叙相思之苦。 在许多人的注视下,慕盈娇羞的笑着,迈着细碎的小步子,姗姗地朝秦歌迎过去。就在两人迫近的时候,慕盈看到了秦歌抬起衣袖,似乎要牵她的手一样。 双颊一热,慕盈觉得幸福的有些眩晕,这个男人还是喜欢她的不是?不然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的主动。 心头小鹿乱撞,慕盈羞怯的也微微将自己的手送出去,哪知,秦歌的衣袖擦着她的衣袖而过,直奔向在慕盈身后,刚刚转过身去的顾北烟。 慕盈小脸一僵,唇角的弧度慢慢失去了支撑,她甚至能听到秦歌的衣料和她的衣料相撞的瞬间发出的好听的摩擦,她还能闻到,他从她身边经过时,带起的一阵属于他的味道。 可这是…… 慕盈脸色微白的回头,一双水眸难以置信地望着秦歌:“秦公子……” “本阁主喊你,你竟然假装没看到,不做声,怎么?害怕本阁主这个救命 恩人跟你讨谢礼吗?”秦歌紧紧攥着顾北烟的衣袖,愤愤地说道。 顾北烟步子一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被晾在一边的慕盈,有点怀疑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阁主是在说我吗?” 秦歌更加不满了,冷哼:“你是想装不认识吗?本阁主拉着你,难道还能说的是别人?” 顾北烟一愣,又看了慕盈一眼,慕盈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讪讪地笑了笑,顾北烟扯了扯自己的衣袖,试图将自己的胳膊从秦歌的手中抽出来:“秦公子,我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这里人多眼杂,咱们拉拉扯扯地不太好。” 秦歌却不肯松手,仍旧攥着顾北烟的手腕:“哼,本阁主是个男人,难道还畏惧别人说?再者说,认识本阁主的人也不多,就算丢人本阁主也不怕!至于你,你不是个江湖儿女吗?还在乎这些迂腐的礼节?” 挑眉看着顾北烟,秦歌一脸的无所谓。 秦歌这么一说,顾北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是我的错,都没有好好地感谢一下阁主的救命之恩,如今,算是补上,多谢阁主,若是日后阁主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鼎力相助。” 秦歌 一愣,似是没有想到顾北烟的态度会这么好,想当初,因为他射杀了她的鸟,她可是一上来就恨不得吃了他,她的暴脾气,当时就可见一斑 。 今日,怎么就这么好说话了? 趁着秦歌思绪松懈,顾北烟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慕盈心底一片失落,但是好不容易能有一个见到秦歌的机会,她自然不甘就此放弃,莲步轻移,她上前细语:“原来小妹和阁主还是旧相识呢!” 顾北烟尴尬地缩了缩手,“之前承蒙阁主帮忙,小妹欠了一份恩情而已。” 不愿与这两个人过多纠缠,顾北烟的话说的很客气,但也带着一种言外的解释,好像就是要告诉慕盈,她和秦歌其实也不是很熟。 “原来是这样,”慕盈微微一笑,转眸看向秦歌,“阁主那日不辞而别,是逍遥阁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吗?” 慕盈长睫闪闪,期待的望着秦歌。 秦歌回过头来,似是这才看到慕盈,微微拢了拢眉,眸中闪过疑惑,有点没大听明白慕盈的意思:“不辞而别?” “是啊!”慕盈娇嗔道,“阁主就那么不声不响的走了,慕盈还以为是自己招待不周,让阁主不喜了,心里可是内疚了好久。 ” 秦歌眼波微闪,听慕盈说的有鼻子有眼,忽然想起什么事来,朝着府门口刚刚踢完轿门的司徒毅看了一眼,唇角潋起寸寸微弧:“慕大小姐多虑了,当日的确是阁里忽然有一大笔生意需要本阁主亲自确认,走的匆忙,未及和慕大小姐说明,还望慕大小姐海涵。” 不管秦歌说的是真是假,慕盈的眉心此刻还是一舒,心底也开始愉悦起来。 “我和阁主也算得上是有过数面之缘了,阁主怎么还一口一个大小姐,这样显得多生分,阁主若是不介意,直接喊盈盈的名字就是了。” 慕盈小脸红扑扑地看着秦歌把话说完,心头小鹿乱撞。 到底是作为一个过来,顾北烟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慕盈的心思,本来就对秦歌没有太大的感觉,纵然是知道秦歌救了她,顾北烟也顶多存了些感谢而已。 既不想做两人的灯泡,也不想因为秦歌而开罪了慕盈,毕竟她在慕府的这些日子,慕盈对她还算可以,而且,她心里还记挂要去见一见桑行。 微抿了唇瓣,顾北烟也不跟秦歌打招呼,扭头就走。 秦歌好不容易见到她,自然不肯放她走,但想要阻拦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一记清亮的女子 尖叫声就乍然响起,划破信王府门前喧闹的天空。 “啊!救命!” 发出声音的女子,赫然是叶蓁。 众人的焦点本来就在司徒毅和刚刚踏过火盆,正要走上府前台阶的叶蓁身上。 忽然,人群中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一个中年男人,速度极快的朝着叶蓁扑了过去。 因为事发突然,王府的侍卫们想阻拦走来不及,叶蓁头上的盖头就被那男人一把扯了下来。 男人的动作粗暴迅速,叶蓁还以为是来了刺客,当即本能的惊叫起来。 顾北烟和秦歌双双止住脚步回头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这一幕。 众人一片震惊。 还是信王司徒毅反应最快,且他和叶蓁也就隔着一条红绸的距离,站在第三级台阶上,他错愕的回头,漆黑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冽森寒,大手当即一扬。 红绸的另一端从花容失色的叶蓁手中脱手而出,直接卷向那中年男人的脖子。 不过,中年男人早就有心理准备,在司徒毅出手的同时,他早就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叶蓁二度出手。 鹰爪一样的大手闪电般从叶蓁的眼前拂过,只听“嘶啦”一声,叶蓁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可纵然如此,仍是挡不住她的小脸瞬间惨白失色。 第三百六十九章 竟然还没死 与此同时,又听“咔嚓”一声,那袭击叶蓁的中年男人直接被司徒毅手中的红色绸带甩了出去,嘭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脖子软软地朝一边歪着,眼珠暴睁,已经没有了一丝进气儿。 而他的手中还紧紧地攥着那张从叶蓁脸上撕下来的面皮。 司徒毅竟然直接把那个袭击叶蓁的男人杀了! 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刚才还热闹喧腾的场面,如今虽然仍旧是人山人海,但所有似乎都一下子被司徒毅身上散发着的戾气和王者之气给震慑住了,竟没有一个人敢出一声,连被吓哭的孩子也都憋住了哭声。 就连被袭击的新娘子叶蓁也傻愣愣地僵在当场,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这样的场面,格外怪异,压抑的让人窒紧。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个童稚清脆的声音:“咦,那个新娘子的脸竟然变了。” 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是胆大,还是真的不怕事儿,看到那个被司徒毅打死的男人,不但没有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哭出来,还拿小手指着叶蓁,跟他母亲说道。 他的母亲吓得心一咯噔,急忙把他的嘴捂住,不过纵然如此,经这孩子一说,众人似是都回过神来,目光齐刷刷地朝叶蓁脸上射过去。 一瞬间,叶蓁站在信王府门前的 台阶下,简直是慌乱无助到了极点,她颤抖着,抬手慌乱的捂住自己的脸,可是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 躁动的人群马上又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发出嗡嗡地声音。 而在人群中,侧门口的顾北烟和秦歌骤然看见叶蓁的脸,双双惊讶的长大了嘴巴,良久都从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慕盈的注意力也终于被场地中央的这件事给吸引,惊异地看着场中的变故。 不过,终究是跟着慕千晓见过大世面的人,这点血腥和变故对慕盈来说算不得什么大风大浪,她自然不会像其他的女子那样有失体统的尖叫出声。 相比着慕千晓百转千回的手段,司徒毅这样干干脆脆地杀个人算什么,至于叶蓁为什么忽然变了一张脸,除了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之外,她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她和叶蓁又不熟,关她什么事呢? 冷冷地收回视线,瞧向身边的秦歌,却正好看到秦歌转眸看着顾北烟。 心中一阵不悦,慕盈美眸一闪,忽然眉心紧蹙,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 “小姐,你怎么了?”边上的春兰一眼就看出了慕盈的反常,急忙喊道。 秦歌和顾北烟一怔,纷纷朝慕盈看过来。 “我……好难受。”慕盈捂着自己的心口,秀眉蹙成一团,蓦地 身子一歪,阖上双眸倒了下去。 “慕……慕盈。”秦歌离她很近,本能地,一伸手,将昏倒的慕盈抄入怀中。 在秦歌没看到的地方,慕盈的唇角几不可察的一勾。 台阶上,司徒毅已经完全回过身来,一双凄冷的星眸紧紧凝落在叶蓁的脸上,薄唇轻启,清越的嗓音一字一顿的流泻:“顾北烟!” 这三个字传出,在场众人又是一阵骚乱。 这个名字,许多人都听过,这不正是前段时间那个轰动了整个帝都的刺客的名字吗?这刺客听说已经处斩了吧,信王怎么又会这个时候说出这个名字? 难道这个忽然变脸的新娘子是顾北烟? “叶蓁呢?”司徒毅黑眸如炬,声音更是冰冷地不带一丝情绪,眸光只略略一扫全场,众人即可吓得噤了声。 信王府的门口又是一片寂静,空气中只有叶蓁无奈又着急的声音。 “王爷……我……我就是蓁儿啊!”叶蓁无力的说着,她简直就是百口莫辩,无从解释。因为她自己到现在也还不能明白,为何她睡了一觉起来,脸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还是前不久就应该已经被帝王处死的刺客。 这也是为何她和她爹一早慌乱不已,没有能在事先安排好的时间点出门,她爹为了让 她暂时将今日的婚礼应付过去,匆忙的找人给她做了一张人皮面具带上,希望能侥幸蒙混过关。 哪知道,刚走到信王府的门口,连信王府的台阶都还没踏上,盖头就被人掀了,人皮面具也被揭掉了。 不,不对,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些人一定是早就有预谋的,是有人在设计陷害她。 叶蓁想到这儿,匆忙张口,想向司徒毅解释。 却听前方的司徒毅一声嗤笑,显然是并不相信她苍白无力的解释:“伪装都被撕下来了,还要做无意义的挣扎吗?” 司徒毅骤然脸色一沉,厉声吼道:“说!叶蓁在哪儿?” “不,王爷,是有人陷害我,是有人故意设计的,她不想让我嫁给你,我真的是叶蓁啊,我不是顾北烟。”叶蓁拼命的摇头,哭喊,却找不到一点实质性的证据。 正在这时,接到消息的太后和帝王双双摆驾,从信王府里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帝王眉心一蹙,明黄衣摆轻漾,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睥睨着站在他脚下的众人,目光落在叶蓁的脸上的一瞬间,明显的微微一愕。 而站在他身侧的太后亦是眸光一敛,迅速的转眸在人群中搜寻中那抹熟悉的身影,然而,却并没有找到。 “顾北烟,你这个 女贼,竟然还没死!”帝王牙根一咬,狠狠地说道,“来人,将她拿下!” “皇上,我不是顾北烟,臣女是叶蓁啊!臣女是丞相的大女儿啊!皇上,你们放开我。”叶蓁死命的一边挣扎,一边高喊。 “不,你们不能抓我,皇上,您不能把我抓起来,我是冤枉的,我是无辜的,对了,我爹,我爹能证明我的身份,皇上,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我爹是知道的,您只要把他叫过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叶蓁忽然想起来,这个时候司徒毅不相信,皇帝要把她抓起来,能救她的就只剩下她的丞相父亲了。 帝王眸光轻闪,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司徒毅,见司徒毅似乎是没什么反应,遂不耐地朝叶蓁挥了挥手,“还不快点把人拉下去,好好调查叶蓁的下落。” “是!”何唐领命颔首,朝着手下的侍卫一招呼,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当即不费多少力气,就将叶蓁钳制的死死的,眼看着就要带下去。 “慢着!”沉默着的太后终于忍不住了,她不能确定这个顾北烟是不是真的,但她的确没有在人群中看到那个本来应该是乔装打扮的顾北烟。 抱着宁愿错救一千,也不能让真正的顾北烟再受牢狱之苦的态度,太后凤袖一甩,威严出声。 第三百七十章 奇怪的事情 “母后有什么问题吗?”帝王扭头,犀利地凝着太后。 太后将他的视线撇开,不去看他,凤仪款款,朝前迈了一步,幽幽开口,“哀家看今日的事有些蹊跷,”凤眸扫了一眼那个被司徒毅一招击毙的男人,太后眸光轻眯,“在信王大婚之日,来信王府门口闹事,这很明显就是想让皇上将这个新娘子处理掉。” “但是,处理掉她容易,想要揪出幕后的主谋就困难了。既然这女子一口咬定了自己不是顾北烟,而是叶蓁,想必这中间也有些许的引擎,不如真的如了这女子所愿,将叶丞相找过来,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来,我召陵皇室处事公平公正,绝不妄杀任何一个;平民百姓,二来,也将这件事调查一下,省去皇上的后顾之忧!” 太后条理清晰的说着,言之凿凿。 司徒羽也无可辩驳,纵然顾北烟是刺客,是钦犯,但是太后说的也有道理,何况在这信王府的大门口,那么多的老百姓看着,他这个帝王又怎么能够输给太后? 也罢,不过是让顾北烟多挣扎一会儿,若这个女子真的是顾北烟,那就说明叶坤当日的监斩也是有问题的,若是能借由此事,将叶坤手中的兵 权收回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样想着,帝王也就点头同意了,随后便让何唐派人去丞相府请叶坤过来。 丞相府。 在帝王所派的人到来之前,早就有丞相府的人跑回来向叶坤汇报信王府门口所发生的事情。 “什么?”叶坤双目一凛,一拍桌子,忽然起身。 “老爷,皇上的人一会儿就要过来传召您去新王府了。”丞相府的下人小心翼翼地提醒。 叶坤蹙着眉头,背负着双手在房间中踱步,一时间所有的计划被全盘打乱,忽然就冒出来这样的事件,该怎么办? “你先下去吧。”叶坤眼角瞥了一眼那下人。 思索了一阵,举步走到书桌旁,随手从宣纸上撕下了一小块,提笔蘸墨。 此刻,信王府的人都回到了院子当中,李执早就派人搬了两把椅子,帝王和太后拾步上前,各坐了一把。 朝中那些有头有脸的官员也都跟着走了进来,自觉地在院子中央围了一个圈,两个钳制着叶蓁的侍卫一人提了叶蓁一条胳膊,将她扭送到王府的中央。 司徒毅作为府上的主人,眸色晦暗不明的站在一旁,看不出是何情绪。 绝大多数的平民百姓虽然进不了信王府,但还是在门口守着,随 时洞察王府内的动向。 银蛮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低敛着眉眼,借着人群的掩护,偷偷地退开。幸亏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帝王司徒毅也都没有功夫注意她,才让她能够混进信王府,见机行事。 莲步轻移,信王府的人如今都关注着叶蓁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人在意毫不起眼的她。 刚打算寻一处偏僻的房间,按照原定计划行事,银蛮不经意地一个抬头的瞬间,忽然瞥见天空中有一只鸟朝她飞了过来。 心尖儿一抖,银蛮警惕地朝四周打量了一圈,见没有人,这才小心谨慎轻轻一纵身,将那只信鸽捉住。 手指在信鸽的退脚上捻了一下,一张小小的纸条立刻落入她的掌心。 一手捏着纸条,一手张开将信鸽给放了,银蛮这才闪身进入空无一人的小柴房。 当纸条上的白纸黑字入眼,银蛮微微一惊,又将纸条上的内容确认了一边,她才蹙着眉将纸条攥在手心。 其实,她刚刚也想到了,事情忽然出了变故,他们原本的计划是不是就要改变呢?原本,她的主子是安排她想办法通知司徒毅,桑行被掳走了,并且将此时给栽赃到帝王的身上。 这样一来,帝王和司徒毅之间的矛盾 必然激化,只是这半路忽然杀出来一个叶蓁事件,她的主子竟然把原计划给取消了。 而这纸条上的交代,也同样不容易啊!眼睫颤了颤,银蛮利落地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夜行衣。 桑行一脸无奈地坐在枯井下,大有英雄气短的感觉。 纵然她心中抓狂的要疯了一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而且她的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对面的那条蛇好像对她也没了兴趣,颓然的盘成一盘,不再理会桑行。 不行,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桑行揉了揉肚子,从地上站起来,仰头看看头顶的井口,小小的口,慕千晓又是怎么把她送进来的呢? 那么小的口,绝对容不下两个人,所以不可能是慕千晓把她送下来的。 用绳子吊下来?也不现实,因为若是把她放下来,肯定要在她的身上系绳子,可是她醒来的时候,周围除了这条蛇,什么也没有,这就不可能是绳子。 可是,她到底又是怎么被送下来的呢? 只有这条蛇?桑行眸光一敛,探寻的视线朝着这条蛇望去。 这是一条手腕粗的蛇,它在桑行对面盘着,桑行不能确定它到底有多长,但是能够确信的是这条蛇绝对不短,因为它几乎占据了井下四分 之一的地方。 难道慕千晓是用这条蛇把她送下来的?可是一条蛇要怎么样才能把她从那么高的井口送下来,并且能让她安然无损的落在枯井中? 桑行不断地做着假设,可怎么也想不明白。 桑行在自己周边徘徊了几步,那条蛇被她惊动,再次昂着脑袋阴毒地望着桑行,“嘶嘶”地吐着信子。 拳头轻攥,桑行顿住步子,凝神戒备。 不过那条蛇却虽然用不善地目光凝注着她,却并没有实质性地攻击动作。 这时候,桑行忽然听到一阵吱吱吱的声音。 眼波一动,桑行不由得暗暗叫苦,这边一条蛇还没搞定呢,怎么又冒出来一只老鼠,慕千晓把她管的这是什么破地方,是打算吓死她吗? 手心里慢慢地有虚汗冒出,桑行瞥了一眼那从她脚边溜过去的老鼠,微蹙了眉心。 那条蛇显然也意识到了老鼠的动静,它低调的做出准备攻击的动作。 那老鼠也不知道是饿疯了,还是意外的打洞进入枯井,被桑行这个人类给吓到了,跌跌撞撞地都快跑到蛇的嘴边了,竟然还不回头。 直到那条蛇一张嘴,毫不费力的把它吸了进去。 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桑行也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第三百七十一章 就是顾北烟 叶坤赶到信王府,帝王和太后早就已经等候多时了。 叶蓁一看到叶坤赶过来,委屈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当即哭的稀里哗啦:“爹,你终于了,你快救救蓁儿。” 叶蓁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却被钳制着她的两个侍卫用力地一按,再次跌跪在地上。 叶坤紧锁着眉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抹震惊,不过脚下步子却未停,更是从她身边直接绕过去,一撩衣摆,恭敬地对着帝王和太后施礼:“微臣叩见皇上,叩见太后娘娘,不知道皇上和太后娘娘将微臣传召过来有何吩咐?” “哦?你不知道朕找你前来是为了何事?”帝王凤眸轻扬,扫了叶蓁一眼,又沉沉地落在叶坤的身上。 “今日是小女和信王的大婚之日,按规矩来说,微臣是不应该来信王府的,所以,微臣不明白皇上和娘娘的意思。”叶坤低着头,语气平静沉稳,听不出有丝毫的异样。 “地上跪着的这女子,你可认识?”帝王凉凉地问出声。 叶坤微敛了眉目,说的很中肯,“回皇上,这女子的样貌,和前段时间皇上让微臣所监斩的刺客顾北烟有几分相似。” “就只是有几分相似吗?”帝王凤眸微眯,眼角余光瞥了一记旁边稍有紧张的太后 ,继续道:“为何朕觉得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呢?而且,”帝王扬袖,指了指叶蓁,“这女子可是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丞相的女儿!” “这绝不可能!”帝王的话音刚落,叶坤就豁然抬起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微臣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今日成婚的叶蓁,一个是尚且年幼的叶宁,绝对没有第三个女儿。” “可她说她是叶蓁!”帝王一字一句。 “皇上说笑了,”叶坤摇了摇头,“皇上和太后娘娘也不是没有见过微臣的女儿,蓁儿怎么会这长样?” “爹!”跪在叶坤后面的叶蓁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喊了一句,她听到了什么,一直以来最宠她爱她的父亲,竟然矢口否认,他是知道她忽然变了模样的,她脸上的人皮面具还是她爹帮她寻的。 怎么会? 帝王再次瞥了叶蓁一眼,这次却没有做声,但那意思却很明显了。 看看人家都喊爹了,你叶坤竟然还否认! 叶坤皱眉,扭头看了一眼叶蓁,沉声道:“姑娘,你明明不是老夫的蓁儿,这样喊老夫是什么意思?是打算让皇上和微臣产生嫌隙,君臣不合吗?你若是想做戏,也得事先打听清楚老夫的女儿长什么样子,至少扮的像一点,像你现在这副钦犯样子,皇上 睿智英明,又怎么会被你蒙蔽?” 好厉害的一张嘴。 司徒毅星眸微眯,薄削的唇瓣一寸寸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这个老东西平素看起来对叶蓁百般疼爱,可事到临头不还是想要牺牲叶蓁,撇清自己? 以为拍一拍皇帝的马匹,说几句看似刚正不阿的话,就能将自己洗干净了?痴人说梦! 薄唇启动,司徒毅清越的声音不大,却一扫全场,几句穿透力和震慑力。 “如果她不是叶丞相的女儿,那还请叶丞相解释一下,为什么丞相府送上花轿的新娘会变成钦犯顾北烟?当初叶丞相不是亲手将她斩杀了吗?还有,真正的叶蓁现在又在哪儿?” “这些话难道不应该是老夫问王爷吗?”叶坤回过头来,眸中划过一抹锋锐。 “老夫将女儿交给王爷,如今却变成这个样子,老夫还想问问王爷,将老夫的女儿藏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个冒充顾北烟的女人,又是王爷从什么地方找来的?王爷这样做,又是什么意思?”叶坤冷着一张脸,毫不怯场地厉声质问道。 座上的帝王和太后皆是一怔,似是没有料到这两个人会突然撕起来。 “丞相的意思,这件事是本王做的了?”司徒毅眸光转冷,“从新娘出了丞相府到信王府的门口, 召陵帝都的百姓全都睁眼看着,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本王动的手脚?还有,丞相从入府至今,就只和这个女人说了几句话,如何能够断定这个顾北烟是假的?” 司徒毅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的确,人是丞相府的人送上花轿的,从丞相府到信王府的路上,虽然是绕着帝都转了一圈,但是沿路两边都被百姓们包围着,那么多双眼睛之下,根本就没有动手的机会。 更何况轿子里一个大活人,若是有什么异状,那么多人单看着,肯定能及时发现。 而且,司徒毅所说的最后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叶坤自从过来,几乎没和那女人接触过,又怎么能一口咬定人不是顾北烟呢?这样急于下结论,无非就是在为自己的失职找借口。 司徒毅的话音一落,人群中果然低低地议论起来。 帝王扫了一眼众人,凤眸最终又定格在叶坤的脸上:“丞相可还有话要说?” “皇上,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确认一下这个女人的身份。”司徒毅抢在叶坤前面,将话撂出来。 帝王点了点头,深表赞同,“五弟说的有道理,只有先确定这个女人的身份,后面的事才能进行。” 帝王说着,大手一挥,示意何唐上前检查一下女子的面部。 叶坤的脸色 一僵,浓眉微蹙。 太后攥紧了手绢,凤眸亦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叶蓁的脸,期待着检查的结果。 何唐上前,一手钳制住叶蓁的下巴,大手摩挲了几下叶蓁脸颊的边缘,试探了几下,未果,刚一转身,正准备对帝王汇报,却听一道凌厉的女声响起:“且慢!” 是太后! 何唐弓起的手就僵住了,抬眸看着太后,与此同时,众人的视线也都朝太后身上射过去。 “哀家听说,江湖上有一种秘药,涂在脸上,可以将一个人的模样完全改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这种药无论怎么用手擦都擦不掉,只有遇水才会融化。所以……保险起见,孔德,你去打盆水来。” 太后看似随随吩咐着,自己的一颗心也是紧张到不行。 孔德当即领命而去,场上众人却是不少都发出唏嘘,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药? 司徒毅眸光沉沉,并不见波澜。 叶坤却是心跳一突,暗道不好,他自然知道这个叶蓁是真的,也知道这检查下去的结果。 “你们不用检查了,我就是顾北烟!”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一记响亮又带着点哭腔的女声忽地响起。 众人忍不住一惊。 司徒毅亦是星眸动了动。 因为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按在地上的叶蓁。 第三百七十二章 造反不成 她的眸中射出一抹阴鹜和决绝,她总算是明白了,她那个所谓的疼爱她的父亲,这次完全是想保住自己,将她撇开。 早上她洗脸的时候,不知道用水洗过多少遍了,她自然知道检验下去会是什么样的,这样的形势之下,她想不承认自己不是顾北烟都不成,她的亲爹都把她否认,她又拿什么让别人相信她是叶蓁。 既然如此,还不如索性自己承认了,也免得再受屈辱。 只是,她所期待的婚礼近在眼前,她所深爱的人就站在她的对面,让她就这样锒铛入狱,让她如何能够心甘情愿。 “既然你是顾北烟,当初你是如何从叶丞相手中逃脱的?是什么人帮了你?”帝王司徒羽紧接着追问道。 当然,这并不只是帝王一个人的疑惑,围观的众人之中,稍有知情的,亦是疑惑不解。 想当初,那可是帝王下令,丞相叶坤负责监斩, 如今顾北烟还活着,那就是叶坤的失职。 “我……”叶蓁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根本不是顾北烟,又怎么说明顾北烟是如何从刑场上逃脱的呢? 头晕脑胀的乱成一团,叶蓁蹙眉思索着,忽然觉得右手的手背上痒痒地,她忍不住伸出左手挠了两下。 可是,不但没有 止住手背上的痒,反而觉得更痒了。 叶蓁心浮气躁,手背痒的难受,而这痒的感觉竟然好像还能传染一样,她的脸上竟然也开始出现痒的感觉,并且随后,她的后背,手臂都开始慢慢变得奇痒难当。 痛苦的是,她挠的那几下根本就是无济于事,全身上下都被一种痒意给包裹着,叶蓁眸色痛苦,竭力的想要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 但她越是抑制,那种浑身上下都在躁动的感觉越是难以承受,再也没有心思去思考什么关于顾北烟的问题,只是不停地被身上的痛苦折磨着。 众人的目光一直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当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叶蓁的异常反应 。 “顾北烟,你怎么了?”帝王眸光一凛,惊问失声。 司徒毅微微眯了眸子,深不可测的星目转暗。 叶坤眉目一动。抿唇不语。 太后小腿忍不住的一抽,本能的就想冲过去看看叶蓁到底是怎么了,但心知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又只得压制住自己的冲动。 凤眸流转,太后朝站在身边不远的一直不曾发话的慕千识看了一眼,慕千识神色淡淡,脸上是平素惯有的淡漠疏离,好像这件事根本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太后拢了拢秀眉 ,一拍案几:“快传太医,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帝王似是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附和太后:“快,快传太医。” 因为信王婚礼极其盛大,太医院的好些太医都在应邀之列,所以,太后和帝王的话音落,就有几人上前查看情况。 此时的叶蓁已经全身痒的快要发疯了,理智和冷静全被冲断,她狼狈不堪地痒的满地打滚,两只手不停地在身上、脸上抓挠,身上穿着的红色喜服全是尘土,甚至有好几处都被抓破了。 她的脸上也是被自己抓出了好几道血痕。 几个太医上前,三个人按着她,不让她乱动,另外一个才能够伸手探上她的脉搏。 太后纵然一直有慕千识出谋划策,保持着良好从容的仪态,此刻也终于坐不住了,慕千识不管,她必须管,她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女儿在她的面前受苦。 玉手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撑,太后站了起来。 旁边的帝王一怔,轻喊了一声:“母后。” 太后却完全没有心思理会他,径直朝着躺在地上的叶蓁走去。 慕千识眸色一沉,微微抿了唇瓣,侧首对身边的随从低低说了一句什么,又将木管闲闲地凝向太后。 “花太医,她怎么样?”太后看向骄傲和尊严全无 的叶蓁,心疼不急,转眸睇向沉眉敛目的花言,关切的问道。 “她应该是被人下了药。”花言松开叶蓁的手腕,语气颇显沉重。 与此同时,另外三个按着叶蓁的太医也都松了手。 “你快救她啊!”太后疾言厉色的命令道:“她可是刺杀皇上的钦犯……” 然,太后的话还没有说完,拜托了钳制的叶蓁忽然跳起来,抓挠着朝花言和太后的方向扑过来,“太医,太后娘娘,快救救我啊!我要痒死了……啊……痒死我了,快滚开,快滚开!” 叶蓁语无伦次的说着,眼泪和鼻涕混合着血液,流的脸上既狼狈又狰狞。 太后和花言吓了一跳,花言眼疾手快的朝后一躲,避开叶蓁,生怕被叶蓁给抓到。 太后的动作本来可以比花言更快的,可是她的躲避原是本能的反应,但理智回复过来之后,她以为着叶蓁是自己的女儿,带着几分怜爱,她就顿住了躲避的身形。 叶蓁就牢牢地攥住了她的衣摆。 眸光轻凝,太后遮掩着眸中想要流露出的疼惜,雍容霸气却又带着几分刻意隐藏的宠溺开口:“你先别急,哀家会让花太医救你的!” 说着,太后执着自己的手绢,弯腰欲将叶蓁扶起来。 花言眸光一震。 “别!” 在太后的手将要触到叶蓁的胳膊的那一刻,只听“嘭”地一声大响,太后的手接了一个空,一抹慌乱中挣扎的身影堪堪从她眼前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在人群中惊起一连串的涟漪。 太后脸色骤然铁青,都没来得及收回伸出的手,凤眸登时杀气腾腾地扫向刚刚将腿收回去的花言。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花言的眼帘一颤,霎时感到无数双目光像尖刀一样朝他剜过来。 纵然一直淡定自若的司徒毅,这时黑如濯石的眸中也流露出了一抹讶异之色,不过,在被人捕捉到之前,就很快消失了。 围观的众人半是傻眼,半是被太后的厉吼给吓到,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喘气儿。 不等花言做出解释,太后凤袍袍袖一甩,再度转眸,拾步欲走向跌落在地上,又是疼又是痒,正在痛苦呻银的叶蓁。 让众人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花言豁然迈出一步,展臂挡在了太后面前:“太后娘娘!” 太后受阻,步子一滞,脸色越发的黑沉难看:“你是要造反不成?” “花言,你疯了!”坐在龙椅上的帝王也按捺不住,朝着花言吼了一声,心里却在暗暗地赞赏,这小子,好胆识,竟然敢直碰太后! 第三百七十三章 还叶丞相清白 “不是,皇上,太后娘娘,”花言开口解释,但始终都没有放下拦着太后的手臂,“顾北烟中的这种药在体内潜伏了至少一个半月了,它和普通的毒药不一样,普通的毒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让人顷刻毙命,可是这种药在人体内潜伏一段时间,却能将人全身的血液都化成毒素。” “换句话来说,在她毒发的时候,她全身的血液都变成了毒液,一旦沾染上,或者是被她抓伤,都会中毒,承受和她一样的痛苦,而且,”花言顿了顿,想到这件事,不禁心有余悸,后背都凉了大半,“而且据我所知,这种药是没有解药的,它本身不致命,但是却会让人心智发狂而死或者被自己给挠死。” 花言的话音一落,围观的众人吓得大骇,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朝后躲避,尤其是那些站的离叶蓁比较近的,更是恨不得马上退避三舍,省的被叶蓁给抓上了,或者沾上了她的鲜血。 那几个刚刚帮忙按住叶蓁的太医和擒拿叶蓁的侍卫也是一瞬间就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司徒毅眼波微漾,睨向花言,看来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又欠了花言一个更大的人情。 不同于众人的惊骇,太后的心就好像瞬间掉进了冰库。 “这种药是没有解药的,它本身不致命,但是却会让人心智发狂而死或者被自己给挠死。” 花言的话一遍遍回响在她的耳边,好像魔咒一般,不,太后颤 抖着摇了摇头,她好不容易寻到的女儿,怎么能这样就轻而易举的死了呢? 眸光一冷,她一手抄住近在眼前的花言的衣领。 花言猝不及防,被她抓个正着。 “太后娘娘也不必如此惊惶不安,皇上洪福齐天,有天神护佑,何况还有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在,几个小小的刺客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今日是信王大婚,当务之急是赶快将真正的新娘子找到,并且处理掉这个瘟疫一样的顾北烟,安抚召陵的民心。” 一直不曾说话的慕千识这时忽然上前一步,冲着帝王和太后拱手说道。 果然还是这只老狐狸够冷静! 司徒毅微抿了唇瓣,黑眸深深,乍然看到“顾北烟”出现了这样的变故,再发展下去,恐怕太后就要忍不住了吧,露出马脚来必定会招惹帝王的怀疑。 就算是现在这样,也难保不会惹帝王的猜忌。 慕千识的这番话虽然听上去没有什么毛病,但无疑是对太后的提醒。 太后眼波一滞,果然有所反应,她看了慕千识一眼,眼尾又轻轻扫过龙椅上虎视眈眈的帝王,玉手渐渐将花言松开,“罢了!哀家也是担忧皇上的安危,花言莫要计较。” “微臣不敢!”花言对着太后颔了颔首。 “母后不必如此担忧,”帝王见好就收,施施然从龙椅上站起来,“慕大人说的有道理,朕乃真龙天子,有众位爱卿的辅佐,又有母后的关护,怎么会轻 易被奸人所害?” 说着,又扭头看向司徒毅:“今日本是五弟的婚礼,却被这些歹人给搅和了,五弟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臣弟多谢皇上隆恩!”司徒毅颔首称谢。 “花太医,这个顾北烟就交给你和太医院的太医们处置,切记,决不可让毒素蔓延,并且尽快找出应对这种毒素的方法!” “是!”花言和众太医领命。 随后找人寻了绳子,将已经完全失心,如同疯狗一样抓挠自己的叶蓁结结实实的困住,带回了太医院。 众人这才算松了一口气,慢慢地再度围拢过来。 “顾北烟”虽然被带走了,但是这其他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 “叶坤,事到如今,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司徒羽收回视线,冷冰冰地凝着丞相叶坤,身为一个监斩官,竟然让手下的犯人跑了,且还因此造成了信王的婚礼被破坏,新娘下落不明。 这是何等的大罪? 叶坤也算得上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了,况且在他先前对上司徒毅的时候,是那样的振振有词,众人料想着,面对皇帝的质问,他必定会辩解一番。 哪知叶坤低着头,也不知道是无话可说,还是无从解释,竟然一句话也没说。 帝王轻蔑地勾了勾唇角:“叶丞相既然无话可说,那就是默认了私放钦犯,失守渎职了?”眉梢一挑,帝王骤然沉声,“来人,将叶坤给朕拿下。” 帝王话 音一落,登时有七八个侍卫上前,将叶坤擒住,叶坤也不反抗,只一脸泰然的望着帝王,忽地笑了:“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臣为召陵皇室效力了二十多年,无愧无悔,这次的事情,老臣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无法解释,但只要皇上一声令下老臣赶赴黄泉!也算对得起先帝和皇上的知遇之恩了。” 叶坤说着,不禁老泪盈眶,他稍稍一使劲儿,挣脱了钳制着他胳膊的两个侍卫,孑然对着司徒羽一跪,双手上扬,脱掉自己的官帽,对着司徒羽跪拜下去。 司徒羽一怔,不想叶坤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上演对他的赤胆忠心。 这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皇上,叶丞相对皇上父子一直忠心耿耿,从无二心,这件事尚有许多的疑点,叶大小姐也不知所终,恳请皇上查明真相,还叶丞相清白,莫要让忠臣心寒啊!” 此声一出,那些原本就和叶坤关系好的官员当即上前一步,撩袍跪拜:“恳请皇上查明真相,还叶丞相清白!” 一时间,阵势浩大,而那些平素站墙头的人一看这架势,想想叶坤也算得上是一个权势滔天之人,这是若是倒台也就罢了,若是没有倒台,日后定会寻机会进行报复。 这样一想,就又有一批人跪下:“恳请皇上查明真相,还叶丞相清白。” 就在帝王犹豫的时候,慕千识忽然也是上前一步,对着帝 王恭敬一拜:“恳请皇上查明真相,还叶丞相清白!” 太后凤眸一敛,不知慕千识这是何意。 司徒毅眸色深了几分,朝着四周扫了一圈,意味深长。 随着慕千识跪下求情,朝中又有几乎大半的官员下跪。 帝王眸光略沉,他知道慕千识在朝中有不少的党羽,却不知道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势头,他的半壁江山岂不是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慕千识夺了去? 心中有火,却又不得发作。 如此一来,没有跪下的官员就只有司徒毅的人和帝王的人。 司徒毅抿了抿薄唇,这种情况下,他也无法逆着“众意”独秀,遂一撩衣摆,优雅地跪下请命:“恳请皇上查明真相,还叶丞相清白!” 虽然只是在迎着大势所趋,但司徒毅这样一跪,剩下的官员更少寥寥无几。 帝王深吸了一口气,情绪不明地挥了挥衣袖:“既然如此,大家都起来吧,这件事情就交给大理寺去调查,调查期间,叶坤就暂时待在丞相府,不得外出。” “皇上圣明!”众人山呼。 叶坤更是老泪纵横的冲着帝王一拜:“老臣叩谢皇上隆恩。” 帝王摆了摆手,示意他也起来,如今,这朝堂上真正能让他信任的一个部门,竟然只剩下一个大理寺,何其的可悲! 帝王眸光轻漾,也不知道桑行如今身在何方。 “等一等!”就在帝王准备让众人散去的时候,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第三百七十四章 回来请罪 司徒毅瞳孔一敛。 帝王更是精神一震。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从信王府前院通往后院的抄手游廊的拐角处,跑出来了一个女子,女子手中挥舞着丝绢,急切地朝着这边跑过来。 不对,在女子的后面还有一个女子。 太后眉心一跳,凤眸中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喜悦,她转眸朝慕千识望去,慕千识也正浅笑着看她。 二人当即心领神会,太后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认识的人已经看出来,这前后两个女子,一个是赫然失踪了多日的御都府都尉桑行,一个是慕府的新进二小姐。 而前者的身上,竟然还穿着信王府的婢女服。 “桑……桑行!”帝王一激动,差点说不出话来。 眼前那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冲到他面前的小人儿,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找了好多天的桑行吗? “这些日子,你哪儿了?还好吗?”桑行还没行至跟前,帝王就迫不及待迎了上去,他早就知道了那日中毒的人是桑行,如今突然看到桑行出现,他既是欣喜又是关切。 桑行见状,对着帝王屈膝一拜,可当一弯身子,帝王已经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回皇上,”桑行微垂着眼眸,将自己的手不动声色的从帝王手中抽出来:“微臣已经没事了,多谢皇上挂碍。” 对于自己 出走的原因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桑行并不多做解释。 帝王见她不愿多说,且大庭广众之下,有些事情也无法说出来,而这其中的内情,他也是知道几分的,如今见桑行没事,他就已经特别开心,自然也不去强迫桑行多说什么。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帝王欣慰地说着,抬手又去拉桑行的手:“你跟朕回宫吧。” “嗯?”桑行一怔,抬眸看着他,这次却没有再挣脱他的手,微蹙着秀眉,“皇上?” “你什么都别说,先考虑一会儿再答复朕,让朕把叶坤的事情处理了好吗?”似是料想到桑行会拒绝,帝王将她的话打断,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既然帝王这样说,桑行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点了点头,任由帝王牵着,走到场地的中央。 跟在桑行后面的顾北烟看了一眼随着帝王而走的桑行,抿了抿唇,自觉的朝太后和慕千识身边走去。 刚刚在慕千识身边站定,顾北烟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太后,就直直地撞上太后朝她射来的目光,带着一丝宠溺和几分嗔怪。 顾北烟自然知道,肯定是自己乱跑让太后担心了,心怀着感激和歉疚,顾北烟对着太后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太后一颗心被这丫头折腾的大起大落,本来还想佯装对她发发 脾气,让她以后不要乱跑,可一看到她的这个笑容,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了。 自从发生了桑行的事情之后,顾北烟几乎就没有什么笑容,如今她这样一样,更是让太后心疼不已。 帝王这边和桑行走回原位,正要吩咐何唐就按他刚刚所说的去办,哪知还没开口,桑行就抢了先,她挣开帝王,轻拂了裙裾,在帝王面前跪下。 “恳请皇上放了叶丞相!” “朕已经让大理寺着手调查此事了,只要叶坤是清白的,朕自然会放了他。”帝王垂首,对桑行和颜悦色道。 “皇上,其实,微臣是回来请罪的。”桑行腰杆挺的笔直,说这话的时候却明显的有些气虚。 “请罪?”帝王蹙眉。 众人亦是错愕的朝桑行看过来,想帝王对此女的宠爱程度,都曾犯了欺君之罪,帝王都照样宽恕,如今跑回来请罪,肯定又是犯了什么不小的事吧。 只是,这主动交代也应该找个没人的时候,单独和帝王说吧,那样帝王也好私下处置不是?这大庭广众的,又是几个意思? 花言眼波动了动,朝司徒毅瞥了一眼,想司徒毅必然要发怒阻止桑行。然,司徒毅方才的惊愕早已不知何时敛的一干二净,此刻只剩下沉静如水,不见波澜。 薄削的唇瓣紧紧地抿成一条冰冷 的直线,黑濯般的眸子的死死地盯着桑行的后脑勺上,不知作何感想。 “回皇上,”桑行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给自己壮胆,“顾北烟是微臣当初从天牢里偷偷放出来的,叶丞相并不知情,皇上若是怪罪,就请降罪于微臣,放了叶丞相!”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这个钦犯竟然是桑行放出来的。 帝王亦是眸光一震,有点不懂的看着桑行,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司徒羽不是不明白桑行为何要救顾北烟,毕竟他知道顾北烟曾经救过桑行,桑行去过刑部大牢救人。 他不明白也搞不懂的是,桑行为什么要选择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当着朝臣的面,她要他拿她怎么办? 是为了救叶坤吗?她跟叶坤的关系并不好啊!为什么又要牺牲自己,救叶坤呢? 脑子里有无数个念头闪过,帝王却一个也抓不住。 “桑行,你说的是真的吗?”帝王犹自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因为他是在想不出一个桑行救叶坤的理由。 桑行苦涩的弯了弯唇,“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当初的确是微臣放了顾北烟,才导致了今天的事情。” “叶蓁在哪儿?” 一记威严而又冰冷的男人的声音响起,众人皆是心头一凉,明明知道出声的是谁,却又不敢正眼相 看。 桑行攥了攥手心,转眸看向出声的司徒毅:“回王爷,桑行也不知道叶姑娘在哪儿,当初我放了顾北烟之后,就跟她分开了,她是红衣教的人,自然是听从红衣教的吩咐,今日的事,想必也是有人指使她做的。” “亦是因此,桑行才觉得更加愧疚,都是因为桑行当初自作主张的放了顾北烟,让王爷今日的婚礼出了岔子,请王爷见谅。” “见谅?”司徒毅轻嗤,眸光更冷,“本王的王妃都让人掳走了,你让本王见谅?” 桑行一时被噎住,答不上话来。 “好了!”帝王烦躁不耐的一挥袍袖,“先将桑行押入天牢,叶坤暂时待在丞相府,没有真的允许,不准外出,这件事等朕查清楚,再做具体打算。回宫!” “是!” 临行,被侍卫押着的桑行路过司徒毅的身边,抬头,四目相对,司徒毅眸光沉沉地碾压过来。 桑行心尖儿一抖,有些心虚的将他的目光避开,便随着帝王走了。 送走帝王,这场被搞得乌烟瘴气的婚礼也算是落下了帷幕,宾客走尽,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一群下人的在收拾,司徒毅却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沉思了许久。 花言傍晚来书房找司徒毅的时候,刚开始还以为他不在呢,因为书房里黑乎乎地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第三百七十五章 今晚去皇宫 “有事吗?”黑暗中传来司徒毅沉沉地声音。 花言心跳乱了一拍,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陈旸说你在书房,我还以为他在骗我呢!” “有话直说!”司徒毅的声音稳如磐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说话之间,他已经从桌旁站起了身,在黑暗中走向烛台,捻着烛火,书房内登时亮了起来。 花言这才看到,司徒毅刚刚所坐的椅子旁的桌上放着一个剑穗,正凝眸细看,司徒毅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长腿一迈,快速的将桌上的剑穗拢入袖中。 俊眉微拢,司徒毅有些不耐地睇着他,这次什么也没有说。 花言眼帘一颤,连忙低下头,“我来就是想问问王爷,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帮忙?”司徒毅眉梢一跳,好像没有听懂花言的意思。 “桑都尉不是被皇上带走了吗?王爷就没什么行动?”花言试探着问。 要知道,为了让桑行放心,就今天婚礼的事情,司徒毅可是做了很多准备的,虽然他们的计划有些被打乱,但是基本上还算是成功的。 要说最大的意外,还是桑行会突然跑出来,竟然还救下了叶坤。 “王爷,桑都尉为什么要救叶坤啊?”花言疑惑道:“他们不应该是对头吗?若不是桑都尉忽然出来,我们的计划简直就是完美。尤其是我的医术啊!简直就是举世无双!” 花 言相当不要脸的沉浸在自我夸赞中。 司徒毅撩了衣袍,在桌旁坐下,白了他一眼,“呵,那你昨夜看出叶蓁中毒了吗?” 花言脸色微微显出一抹窘色,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一下,“本太医昨夜是专注于王爷布置的任务,这才没有注意到她是不是中毒了好不好?这只能说明,本太医是一个一心一意的人。” “本王见过厚颜无耻的,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臭不要脸的。”司徒毅冷着脸骂了他一句。 “嘿嘿,”花言一笑,朝着司徒毅走过来,在司徒毅对面搬了张椅子坐下,“王爷,我这次也算是为了王爷出生入死了吧。” 的确算是出生入死了。 昨夜他和花言潜入慕府,先是用玄香鼠将叶蓁迷昏,使她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又让花言给叶蓁的敷上麻药,用西域的一种独门秘法为叶蓁进行换脸。 换脸是需要见血的,若是当时叶蓁身上的毒发作,花言可不就死翘翘了。 所以,虽然是事先并不知情,但花言的确是冒了一次大险了。 司徒毅眸光轻漾,“手艺不错,再接再厉!” 噗! 花言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这厮的夸奖怎么听起来就那么怪怪的。 “那个……王爷现在是不是能告诉我砚心去哪儿了?”花言脸上带着些许乞求的神色,其实这才是他今日前来主要目的。 对于桑行,刚开始 因为砚心在婚礼上喝酒的事情,他对桑行有些怨恨,但是后来砚心和桑行的关系不错,且那件事桑行也是无心为之,花言也就没有什么讨厌和喜欢之说。 他给叶蓁换脸,搅乱司徒毅的婚礼,也只是帮司徒毅做事而已。 所以,桑行不管被谁带走,从心底里来说,跟他的关系并不大,司徒毅救不救桑行对他也没啥影响,他真正关心的也不过是砚心去哪儿了。 司徒毅眼波一闪,没有做声。 “王爷!”门外传来陈旸的声音,带着一点压抑的低沉。“幕府二小姐求见。” 幕府二小姐? 花言看了一眼司徒毅司徒毅朝他一挥手,示意他躲到屏风后面去。 “让她进来。”花言躲好了,司徒毅才应声答道。 “慕小姐此刻造访,不知道有何贵干?”司徒毅扫了一眼窗外已经黯淡下来的天色,随随问道。 “王爷是个聪明人,想必早就知道了我是谁,所以,我也不和王爷兜圈子,我想知道,王爷有没有办法能将桑都尉救出来?” 顾北烟在司徒毅面前站定,字正腔圆的问道。 “那你先回答本王,今日你是在哪里遇到桑行的?你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不是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她又在做什么?” 司徒毅还未回答顾北烟的话,就已经先问出了一串问题。 顾北烟一怔,她知道司徒毅定然也是和她一样疑惑 ,桑行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就叶坤,纵然她是和桑行一起从后院来的,但是她也不知道桑行这样做的目的。 上午慕盈晕倒之后,她就委托秦歌把慕盈送回慕府,然后自己跑去找桑行了。 她在前院找了一圈没找到,就甩开丫鬟,奔赴了信王府的后院。 哪知一进去,就看到一个蒙面黑衣人从一间房子里跑了出来。 她本能的就像追上去看看情况,可都没有追出后院,就被那黑衣人发现了。 两人打斗过程中,她揪住了对方的一个破绽,扯掉了对方脸上的面罩,认出了对方就是桑行。 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桑行竟然没有认出她来,按道理来说,桑行是见过她易容之后的模样的,应该认得她。 然而,知道她撤下桑行的面纱,桑心都未曾多做解释。当时两个人寒暄了几句,桑行就说自己是刚刚出去办事回来, 随便回房换了一件婢女的衣服就去了前院。 她都没有机会和桑行多说点什么。 略一思考,顾北烟回答司徒毅的话,“我见到她的时候,她一身夜行衣从一间厢房里跑出来,当时她虽然蒙在着面,但的确是她自己的本来面目,她说她刚从外面办事回来。她没说,我也就没有多问具体是什么事情。” “后来,她换了身衣服,我们就去前院了,基本上都没多说什么。”顾北烟如实将下午的经 过讲了一遍。 “这样就对了。”司徒毅星眸一沉,轻声说道。 顾北烟却听地一头雾水,“什么对了?” 司徒毅却并不打算跟她解释,“你放心吧,桑行不会有事的,本王已经在找她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在找她?顾北烟听地更加迷糊了,现在是桑行失踪了吗?不对啊,桑行现在不是被关在天牢里吗?怎么还需要找? “你的意思是,今天被皇上带走的桑行是假的?”顾北烟脑子转了一圈,忽然反应过来,但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没错。”司徒毅回答她的同时,已经站起身,举步朝着窗户边走。 大手将窗子打开,一股沁凉的夜风瞬间灌入厢房。 顾北烟站在原地等着司徒毅说下去,却迟迟等不到他的下文,不由得皱了皱眉,“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徒毅静默了一会儿,忽地将一只手伸出了窗外,“想知道的话,今晚去皇宫!” 这是顾北烟听到的司徒毅对她最后的回答,随后就是他命令陈旸的声音:“陈旸,送客!” “喂!”顾北烟气愤的一跺脚,陈旸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朝她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慕小姐,请回吧。” 顾北烟刚走,司徒毅扬手就是一道掌风,将衣架上挂着的一件宽大的黑袍卷了过来,朝自己身上一罩,便将自己的身形裹得严严实实。 第三百七十六章 有什么不敢做的 紧接着足尖一点,直接翻窗而出,眨眼间就在夜色中没了踪影。 这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快的惊人,花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若不是那洞开的窗户有冷风嗖嗖地灌进来,他都有点怀疑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不是真实的了。 哎,砚心的下落司徒毅还没告诉他呢!花言有点郁闷的将窗子关上,拾步走出书房,这个司徒毅也是绝了,在自己家里还有大门不走,直接翻窗,在哪儿养成的这毛病? 出府的路上遇到陈旸,因为是熟人,陈旸就笑着和花言打招呼:“花太医,这就回去啊?” 花言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他倒是不想现在回去,可是司徒毅那家伙都跑了,他一个人还在书房待个什么劲儿啊! 虽然心里暗暗吐槽,花言还是张口和陈旸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花言忽地又想起什么事来,一把拉住了陈旸。 陈旸一怔,愕然回头看着他,“花太医,还有什么事情吗?” 花言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小声对陈旸说道:“萧让的后事安排好了吗?别忘了安置好他的家人。” 花言所说的萧让,就是今日婚礼上袭击袭击叶蓁,将叶蓁的假面撕下,公之于众的人,也是司徒毅培养的死士之一。 萧让自然是他们安排好的。 先前因为叶蓁的一个谎言,害得桑行吃尽 了苦头,丞相叶坤亦是屡次为难桑行。司徒毅已经决定要将叶蓁给除掉,并且让整个丞相府都付出代价,不然留到他日,也必定会成为祸患。 本来他们的这个计划安排的很好,既将叶蓁拿下,又将叶坤拖下水,必定能将丞相府一举扫除。 虽然中途蹦出了叶蓁中毒事件,但是也并没有影响大局的发展。 可到最后的时候,偏偏桑行又跑出来打乱了原定的计划,这样一来,叶蓁虽然入了狱,且必死无疑,可想要趁势除掉叶坤就比较难了。 “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安置好了,花太医放心。”陈旸低声应着。为了应对紧急情况,他们王爷的身边培养了好多的死士,对于这些人,他们王爷自然是不会亏待的,一早就做了交代。 “嗯,那就好,”花言点了点头,“对了,你平素在王爷身边当差,和砚心姑娘接触应该挺多的,这两日她不在,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怀着一丝希望,花言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陈旸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是王爷派她出去做什么事了,“花太医若是有什么事情,倒不如直接去问问王爷。”陈旸好心的说道。 花言挑了挑眉,若是司徒毅肯跟他说了,他又何必到现在来问陈旸呢? 龙毓宫。 李执已经是第三次催促帝王用晚膳了,从信王府回来,他就知道帝王心情不佳 。 其实,自从桑都尉离开的这段时间以来,帝王的情绪就一直不大好,时不时地就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发脾气,搞得整个龙毓宫上上下下都透着小心谨慎的气氛。 而今日,帝王回来之后,这种气氛越发的浓重。 帝王既不批奏折,也不看书,就坐在龙案之前埋着脸,双肘在龙案上支撑着。 “皇上,该用膳了。”李执站在内殿的门口,轻声说道,他其实已经说过两次,但是帝王是完全将他忽略。 帝王这次缓缓地从双手中抬起头来,仰头看了李执一眼。 李执对上帝王的目光,吓得眼帘一颤。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通红冷厉,布满了血丝,好像刚刚哭过,又好像许久都不曾休息。 “皇上,该用晚膳了。”见帝王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李执再次出声提醒道。 帝王眸光轻敛,双肘撑着龙案,缓缓地站起身,忽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李执,你说朕是不是把人逼得太紧了?” 把人逼得太紧了?李执眸光一动,略一思忖,毕竟是长时间跟在帝王的身边,对自己的主子还是有几分的了解,不用怎么猜,李执就能想到帝王的心绪变化必是和桑都尉有关。 但是,这种事情,他一个做下人的,又该怎么评论呢? “回皇上,”略略想了一下,李执垂眸颔首。“奴才觉得皇上已经尽心尽力的做了自己的该做的, 至于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桑都尉许是有她的苦衷。” 李执说的完全是实话,在他看来,帝王对于桑行,真的算是一次次拉低了一个皇帝的限度,一次次的容忍宽恕,法外开恩,这是再次之前从未有过的。 就算是帝王后宫里最得宠的妃子,也没有哪个有这样的殊荣。 “苦衷?”帝王眼波一动,眉心轻拢,“有什么样的苦衷,她不能告诉朕,要选择用这种方式,朕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只听“嘭”地一声,帝王紧攥的拳头砸在龙案上,星眸的眸子阖上,胸口急剧的起伏喘西,似是在对李执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皇上。” 李执还想再说些什么,帝王却朝他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让朕静一静。” 李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颔了颔首,躬身欲退出去。 “等一下。”在李执将要退出去的时候,帝王又豁然睁开眼睛。 李执的脚步一滞,还以为他要用膳了,却听帝王沉声下令:“去天牢传朕口谕,将桑都尉带过来。” “是!”李执鞠身,起身的瞬间终究还是忍不住,“皇上,这晚膳……” 帝王坐下,捏了捏隐痛的眉心:“传!” 李执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主子总算肯吃点东西了。 桑行被两个侍卫押送到龙毓宫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帝王一身明黄,端坐在满桌佳肴酒菜 之前。 “罪臣参见皇上。”桑行对着司徒羽行礼。 司徒毅听到动静,抬起头,瞟了她一眼,一挥手,示意李执和侍卫们退下。 李执当即带着宫女和太监们退出去。 静悄悄的龙毓宫大殿,便只剩下帝王和桑行两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里静谧地就只剩下暖炉里的碳粒子燃烧到炭结时发出地“滋滋”地声音。 “坐!”终究还是帝王先开口,伸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一个位置。 桑行长睫轻颤,抿了抿唇,内敛地低着头,“罪臣不敢,皇上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帝王眸光略沉,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桑行这种冷冷淡淡的态度,明明心里面已经是惊涛骇浪,脸上永远做出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若不是怕和她没有转圜的余地,司徒羽真想回她一句,到现在为止,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弯了弯唇,司徒羽压抑住内心的情绪,不让自己发作:“朕只是想跟你好好谈了一谈,你先坐,陪朕用膳。” 桑行这才微抬了眼眸,踟躇了一下,还是按着帝王的吩咐,走到帝王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来,这是御膳房有名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外面可是吃不到的,尝一尝。”帝王热络地给桑行布菜盛汤。 桑行指尖轻动,忽地拦住了司徒羽为她布菜的手:“皇上,桑行明明已经犯了死罪,皇上为何还要对桑行这么好?” 第三百七十七章 给朕一个机会 司徒羽垂眸看了下落在自己腕上的手,薄唇浅浅一勾,另一只手将汤勺放下,捉住桑行落在自己腕子上的那只手,低哑的语音流淌:“原来你也知道朕对你的好。” 桑行的视线一晃,呼吸微滞,被帝王攥着的手就想缩回,可帝王好像早就料到了她会是如此反应,牢牢地捉着不放。 手抽不回,桑行也就不再挣扎,“微臣有血有肉,既不是块石头,也不是块木头,怎么会感觉不到皇上的好,只是……”桑行一顿,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 “只是什么?”帝王凤眸盈光,深深地凝视着她。 “只是,”桑行忽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皇上只见新人笑,是否还闻得旧人哭?” “什么意思?”帝王脸色一变。 既然说到了这里,桑行也就不回避,直言说下去,“在皇上心中,银蛮姑娘又占有什么样的位置?” 帝王眸光轻动,脸色稍拢,握在桑行手背上的手又紧了一分,“银蛮既不是当初的银蛮,朕也就不再是当初的朕。” 此时的桑行若是真正的桑行,必然会回给帝王一句,“既是如此,皇上也应该明白,桑行亦不是当初的桑行。” 可惜,此人并不是桑行,自然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眸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失落,桑行弯了弯唇,浅笑:“多谢皇上的隆恩,只是恐怕桑行 这辈子已经无法报答了。” “不许胡说。”帝王快速的打断她。 “皇上,微臣私放钦犯,已经犯了死罪。”桑行落寞的说道。 “朕说过,朕不会让你有事的。”帝王无比坚定的摇了摇头,“现在,能告诉朕,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救下叶坤吗?” 纵然早就料到了帝王把她叫来,会问这个问题,可真的听到帝王这样问时,桑行还是呼吸一颤,说出预先编造好的说辞:“微臣这样做,难道不是在帮皇上吗?” “帮朕?”司徒羽不解。 “皇上应该很清楚,皇上现在手中能动用的力量,除了一个御都府,就只剩下大理寺,朝中余下的权势,几乎被慕千识和叶坤瓜分的干干净净。” “微臣今日若是不出现,这件事情查到最后没有结果,所有的罪名叠加,就算将叶坤满门抄斩都不为过。但如此一来,叶坤手中的权利被分散,皇上纵然能够收回一部分,但势必也会因此壮大慕千识和太后的力量。” “这应该是皇上最愿意看到的局面吧?”桑行轻扬了眉梢。 帝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的有道理,所以呢?” “所以,微臣在那个时候出现,担下劫囚的罪名,并将今日的事情推给红衣教,这样一来,叶坤就只剩下一个失职之罪,还不是任由皇上处置?皇上完全可以借机 将他手中的权利收回一部分,却又保留着他丞相的职位,让他继续和慕千识制衡。微臣这样做,难道不算是为了皇上吗?” 桑行的声音很轻,却说的条理清晰,句句在理。 帝王眼波轻漾,一颗心大动,虽不知桑行的这番话说的几分真几分假,但却是听得他格外受用。 “桑行。”司徒羽站起身,捡步朝桑行走过来,身子一倾,一只手仍旧握着她的手,一只手低头抚上她的脸颊,一股翻涌的燥意瞬间涌上心头。 桑行眼帘一颤,撇开视线,不敢去看他近在咫尺的俊颜。 “看着朕。”帝王启唇吐息,灼热的呼吸拍打着桑行的额头,撩起一阵酥酥麻麻。“答应朕,以后留在朕的身边,好吗?” “皇上。”桑行扭过来脸,对上帝王焦灼的视线,心口仿佛瞬间被烫了一下,“桑行是戴罪之身。”桑行颤抖着拿下帝王落在自己脸上的手。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拢上了一抹暗哑,响在静谧地大殿里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脸颊边缘爬上羞色,桑行眼睫微垂。 司徒羽却是一勾唇角,眸中一抹晦暗交织,他一弯腰,展臂将坐在椅子上的桑行直接抱了起来,自己在椅子上坐下,让桑行坐在自己的怀抱中。 桑行的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紧张到不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小手 本能地攥住帝王的衣襟。 帝王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大手骤扬,一把扯开桑行头上挽发用的发带。如瀑的长发瞬间倾泻下来,披撒在桑行肩膀上。 乌黑的长发,越发衬托的桑行的小脸白皙精致。 桑行反应过来,小脸一白,瞬间就开始挣扎,推拒司徒羽,“皇上不要这样。” 司徒羽眉眼弯弯,大手已经抱住了她瘦瘦小小,玲珑有致的身体,又怎么会轻易将她放开,一面抓着不放,一面眸光爱昧的盘旋在她的脸上。 “桑行,你是爱朕的,给朕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朕和你重新开始。” “不,皇上,请你给我一点时间……” 帝王眸光的愈发炽烈了几分,他根本就是不管不顾,一手滑上去抱着她的背,一手在她的后脑上重重地用力一按。 微微仰首,堵上她那小巧的喋喋不休地小嘴。 桑行“唔”了一声,未说出的话就尽数堵在了腹中,睁大了眼眸,她惊慌地看着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一根根地在她的眼前颤动。 他的呼吸和味道充溢着她的鼻腔,席卷着她的身心,心脏仿佛要跳到嗓子眼儿。 眸中闪过一抹沉痛,他真的是爱上桑行了吗?怎么可以这样? 她伸出双手,死死地抵在帝王的胸口上,想要把他推开,可他身形如山,死死地将她禁锢着 ,任她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抱着她的男人不但纹丝不动,反而因着她的反抗,激发了他男性的征服欲,愈发的变本加厉。 他卖命的吮吸着每一寸芬芳,攻城略地,好像要把她的呼吸尽数吸入自己的胸腔,不知餍足。 不一会儿,桑行就被司徒毅给吻的七荤八素,脑子一片空白了,在最后一点意识被男人彻底吞没之前,桑行痛苦地蹙着一下眉心,张口咬他的唇。 血腥味儿瞬间在两人的唇齿之间蔓延,司徒羽却仍旧不肯放开她,不但如此,大手也开始不安分的探入桑行的衣襟,在桑行的身上肆意点火。 对于桑行的反抗和不回应,司徒羽很是受伤,他知道桑行曾经和司徒毅在一起,司徒毅还曾说他们有了孩子。 桑行不会知道,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说服自己,让自己不在乎,他如今就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可是她却不愿,她越是反抗,他越是觉得受伤难过,身体的里那团火好像要炸开,将他的理智全部燃烧掉。 她的气息,她的一切,都让他贪恋。 直到两人都呼吸粗重,舌根酸麻,快要喘不过起来,司徒羽才气喘吁吁地将她放开,但大手却依旧按着她的后脑。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轻碰,呼吸缠绕错乱。 四目相对。 桑行水眸离乱幽怨,司徒羽眸色炽烈殷红。 第三百七十八章 以另外一个人的名义 “皇上。” 桑行心跳踉跄,水眸殷殷地望着司徒羽,她已经完全凌乱掉了。 “别说话。”司徒羽声音沙哑的说道,大手游走到她的脸颊边缘,拇指温柔地擦拭着她****的唇角。 他这般温柔的样子,是桑行从未见过的,芳心又是慌乱,又是疼痛,她定定地望着他,想要将这种贪恋的感觉摆脱,却越发沉溺在这种温柔缱卷之中。 “行儿,朕想要你。”拇指擦着擦着,司徒羽就又冒出一种想吻她的冲动,且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似乎要将他吞噬。 唇瓣轻吻着她的唇角鼻翼,鼻尖不时地碰撞着她的脸颊,司徒羽声音低哑而又魅惑,腹下的那股燥意也越发的嚣张,甚至开始疯狂的啃食着他全身的血液,他还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如此强烈的想法。 司徒羽灼热的声音就好像注入了某种魔力,桑行的心尖儿一抖,不知是被他神情款款地的眼神所惑,还是被这氤氲的气息扑灭了最后一丝理智,她唇瓣微微蠕动,竟然吐不出拒绝他的话。 司徒羽凤眸弯弯,眉角染笑,一双眸子更是熠熠生辉,好像阳光照耀下湖面上的粼粼波光。 微微仰头,司徒 羽再次吻上她的唇…… 枯井下。 桑行微蹙着眉,看了一眼对面的那只蛇,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她忽然一弯腰,撅着屁股趴到地上去。 鼻尖和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桑行就闻到了一股很浅淡的清香味道。 果然,这地面有蹊跷。 食指从地上轻轻地抠下来一块湿润的泥土,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桑行在枯井之下光线更是不好。 习惯性的朝袖袋里面探了探,桑行惊喜的发现,慕千晓虽然把她身上的银针和药粉什么的搜刮了去,但是还给她留着一个火折子。 将火折子吹燃了,桑行借着火光照了照手上抠下来的那块泥土,与一般的泥相比,这泥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当然,如果是药水倒在泥上,桑行就算是火眼金睛,也不可能看出来。 又凑近鼻子闻了闻,桑行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 那条蛇只在那一片区域徘徊,就算是饿了,也不敢离开那一块去其他地方寻食,这说明这泥地上有让这条蛇畏惧的东西。 一般情况下,蛇畏惧的都是烟、火和雄黄、醋这些味道比较大的东西,但是这周围其他地方的泥土都是带着一点淡淡的草药清香的, 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让这条蛇畏惧。 可事实在眼前,那条蛇就是不敢乱动。 只靠着鼻子闻,桑行并不能完全断定泥土里面混入的药水是什么成分,但是她隐约可以确定其中一两味味道比较明显一些的。 凭着这些支离破碎的条件,桑行反正也是闲着无事,便做了一个大胆的推论。那条蛇之所以不敢乱动,是因为这周围的泥土里被慕千晓倒上了能解这条蛇蛇毒的药水。 虽然这个推论有点荒谬,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慕千识这个人做出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向来都是不按套路出牌。 也不知道这条蛇到底是对她有敌意还是打算与她和平共处,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桑行手中的那团泥土揉了揉,揉成一个团,提了一口气,手指能一弹,朝着那条蛇的脑袋打过去。并与此同时,做好了警戒地准备。 虽然内力全失,但毕竟是有着武功的底子,桑行特别容易的就用手中的泥团击中了那条大蛇的脑袋。 桑行一手拿着火折,借着火光的照耀,紧紧地凝视着那条蛇,注意着它的反应。只见它被泥团大的脑袋一片,随后便是一片慌乱的绕开那 团落在它身前的泥,气势汹汹地回过头来看桑行。 大蛇长长的信子“嘶嘶”的吐着,身子游动,呈现出要攻击的状态,桑行捏了一把汗,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轻举妄动了,即使是想要试探一下,是不是也该找个老鼠试探一下才好。 可是相比于蛇,她好像是更害怕老鼠的啊啊啊! 桑行这边都已经做好了随时与这条蛇较量的准备,可是这边,这条蛇却只是一直都保攻击的姿势动作,没有实际的行动。 等了大约一刻钟,桑行见这条蛇终于放下攻击的动作,再次在原地盘成一盘的同时,桑行也注意到那条蛇的身体有意无意的绕开了她扔到它身体旁边的那个泥团。桑行终于几乎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对于蛇这种攻击性还比较强的动物来说,在遭受人的攻击时,竟然没有产生还击,且还迫切的躲开,这就说明,这泥团里的药水,真的是能够克制蛇毒的。 得出了在这个认知之后,桑行就又有了新的疑惑。 若是这地上灌注的药水真的是用来解蛇毒的,那慕千晓为什么又要这样做呢? 按道理来说,只要她不主动去靠近这条蛇,这条蛇也就不会主动 攻击她,这样一来,她就没有被蛇咬到的可能。 既然不会被蛇咬到,就不会中毒,那慕千晓这些蛇毒解药又是准备做什么的?难道只是为了将这条蛇困住?不让她受伤? 桑行皱着眉头,不解,她绝对不相信慕千晓会有这么好的心肠。所以,是这条蛇所在的那块地方有什么秘密,慕千晓需要它寸步不离的守护着? 那她要不要将这条蛇弄走,看了看一下蛇身之下究竟压着的是什么? 不行不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桑行又很快地将自己否定,万一这一切是慕千晓设计的,她又该怎么办? 慕千晓消了她的内力,但是依着她的脾气,让她在井底乖乖就范肯定不太现实,所以慕千晓必定还会从别的地方设计来坑害她,他不是说今晚还有一份大礼在等着她吗? 桑行犹豫不决,在原处徘徊了一会儿,仰头看看头顶的井口,已经变得越发的朦胧黯淡了。 不行,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司徒毅今日忙着应付叶蓁的事情,恐怕不能及时发现她不见了,况且,就算是司徒毅发现她不见了,她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她又怎么能等得到司徒毅来救她。 第三百七十九章 竟然这么快 但现在这情形,若是没有人来救她,她丝毫无法预料自己落入慕千晓手中,今晚会发生什么,慕千晓这人的心性太难以料定了。 罢了,赌一把,桑行一咬牙,就算是被毒蛇咬了毒死,也总比等在井下坐以待毙的好。 这样想着,桑行就手执着火折,朝着那条毒蛇走去。 枯井之上。 慕千晓一袭锦衣墨袍,负手立于井边,冷冷的凝视着井下的动静。 因为居高临下的优势,他站在井口附近,斜斜地视线完全可以将井中桑行的一举一动全数捕捉,而桑行仰头却只能看到井口大小的天空,根本就看不到慕千晓。 高高在上的睥睨着桑行的一连串举动,慕千晓唇角 轻勾,掠起一阴鹜,这个丫头果然是不安分,也够聪明,当然,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的报复计划成功不是? 慕千晓清冽地眸子微眯,桑婉婷啊桑婉婷,你若真的在天有灵,能看到你的女儿即将到来的痛苦吗? 及至井下的桑行设法将那条蛇驱逐开,发现了井底的秘密,人影也消失在了枯井之中,慕千晓这才满意的一勾唇角,转身离开。 夜,已经完全降临。 墨黑的身影逆着寒风舞动,快如鬼魅浮影,不一会儿就完全消失了。 龙毓宫。 场面依旧是如火如荼。 她皱着眉,小手颤抖的扶着男人的肩,主动的靠过去,难过的低语:“皇上莫要负了我。” 司徒羽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简直就是要被抛到天上了。 大手顺着桑行的脸颊、脖颈、脊背,再次滑到桑行的腰间,他低着头,凝着她痛苦抑制的眸子,使坏一般,并不吻她。 醇厚低哑的嗓音在两人的呼吸间流泻:“你要朕吗?” 桑行眸光朦胧,水雾一般望着他,带着一丝幽怨,最后的一丝意识就要崩溃了,她的小手抚上他的胸口,哑着声音道:“皇上,你……” “好,”司徒羽眸光中火焰浓烈的跳跃,心满意足的将桑行放倒…… 而且从枯井底下的密道走到龙毓宫,也没有这么快吧,要知道枯井可是在皇宫中的荒无人烟的冷宫里的,从那儿走到这儿, 怎么也得有一刻钟吧。 就算是密道比他用轻功所走的路线要近,但是桑行也不可能在密道里用轻功吧?而且桑行不是喜欢司徒毅吗?就算是嗅到了他在蛇毒药水里添加的强效**气体,也应该一直顽强的抵抗一会儿才对吧! 最重要的是,他要引来的另一位主角还没到呢,这好戏怎么能这样就开场呢? 抱着满腹的疑惑,慕千晓伸出一只手指,将窗户戳开了一个洞。 床榻上那两具抵死纠缠的身影入目,慕千晓呼吸一紧,连忙将视线收回来,心跳竟然莫名的加快了许多。 他虽然实际年龄已经有四十岁,但是除了二十多年前离开**的那夜和桑婉婷之外,他 这辈子再无这种经历,更别说偷窥别人做这种事。 当那一幕幕痴缠入眼,他竟然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心头拂过一抹燥意,而且,看到桑行和司徒羽纠缠,他的心里莫名的不爽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不爽,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桑婉婷,报复桑行,让她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哼,两个都是水性杨花,不忠贞的女人! 烦闷的拢了拢眉心,慕千晓抬眸望向幽幽夜空,无尽的暗夜和冷风交加,静默了一会儿,忽视掉耳边的声音,他让自己的心绪平息下来。 可没多久,他耳朵一动,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而来。 足尖一点,慕千晓再次跃上屋顶,隐匿在暗夜之中。 第三百八十章 直接气炸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执乘着夜色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内殿之中,司徒羽眯眸看着怀中的女子,她身上的药效显然已经发挥到了极致,完全没有了意识。 他吻着她,动作亦是轻柔的,舒缓的,不知是太过兴奋,还是盼望已久的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他竟生出一种半梦半醒,恍恍惚惚的感觉。 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再有思考,不再有情绪,一切都只是一种单纯的本能。 怀中的桑行眼睛半睁半闭,朦胧爱昧地看着他,他身体里的那把火便燃烧的愈发的热烈,好像要将他蚕食。 他贪婪地向她索取着,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在她面前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 就在眼前又绚烂烟花炸裂的那一刻,耳边骤然传来急促又让人厌烦的敲门声。 “皇上,皇上,不好了。” 是李执! 司徒羽抱着和他一同走向极致的桑行,沉浸在潮汐的余韵中还不愿出来,忽地听到这声音,心头掠上一抹燥意,他不耐地冲着门口咆哮了一声:“滚!” 声音低沉的,沙哑的,即使透着两重门传过来,依然带些梦幻的色彩。 李执敲门的手一抖,眼帘颤了颤,他自然知道帝王在做什么,说实在的,他真不想这个时候来打扰帝王,毕竟是在兴头上。 但是… …这事况紧急啊! 手微微顿了顿,李执再次敲门,声音中带着迫切和紧急:“皇上,御书房和金銮殿同时走水了!” 司徒羽一惊,好像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 微微怔了片刻,他豁然起身,飞速地穿好自己的衣袍,拔腿就往龙毓宫外走。 床榻上的桑行身前蓦地一凉,不满地皱了皱眉,被**吞噬的意识也回拢了几分,她半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司徒羽阔步离去的背影。 没听到里面的动静,也没有得到帝王的回应,李执举着手,正准备再敲一次,大门却骤然被男人匆匆里面拉开。 若不是反应快,李执扬着的手绝对会敲到男人的胸口上。 快步从里面从出来,面色依然带着绯红的男人衣袂荡漾,声音冷静而又威严:“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 耳听着司徒羽已经走了出去,床榻上的桑行拥着被子,翻身坐起,刚一动,就感觉有一股暖流从身下缓缓逸出,蹙了蹙眉,她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体,心中滋味不明。 忍着身体的不适,她站起身,捡起自己的里衣和中衣一一套上,轮到穿外袍的时候,她将自己穿来的那身囚服掂了掂,最终还是抛在了地上。 转身走到衣橱边,找了一件司徒羽的便袍拢在身上,便 匆匆忙忙地出了龙毓宫。 这就走了? 慕千晓纵身从屋顶上滑下来,眯眸看着那抹远去的女人身影,觉得有些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女人现在是清醒的吗? 难道她现在不应该是懊悔和痛苦的吗?怎么还能那么心安理得的穿了一件司徒羽的衣服就走了。 难道是另有计划? 慕千晓蓦地寒眸一凛,陡然想起方才李执过来和帝王汇报的事情,莫非是有人故意放火,将司徒羽引走,好让这个女人有机会脱身? 不然,御书房和金銮殿一个是皇帝办公的地方,一个是皇帝上朝的地方,守卫森严,怎么就会轻而易举的同时着火了? 蹊跷! 可是又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救走桑行,司徒毅?不可能啊,若是司徒毅知道桑行和帝王发生了这种关系,还不直接气炸了,又怎么会用如此冒险的方式给桑行开溜的机会。 想一想,御书房和金銮殿同时走水,帝王必定会起疑心,对方埋设在这两个的地方的人手很有可能就暴露了,这步棋太险,愿意为桑行这样做的人也不多吧! 不行,他的跟着去看一个究竟。 怀着满腹的疑惑,慕千晓足尖一点,纵身追了上去。 龙毓宫内。 女子走了之后,房间里静悄悄的,空气了还残留了温存的气息。 这是,只听“吱呀”一声,内殿龙榻的床板忽然掀了起来,床榻上的被褥衣服都超里侧翻去。 一个小小的脑袋谨慎而又小心的从里面探了出来,一双大眼睛如同两汪秋水,映着烛火,波光闪闪,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正是在密道里面听到外面没了动静,而忍不住探探情况的桑行。 没人了? 一探出头就闻到空气中浓烈的气息,桑行忍不住皱了皱眉,又扫视了一圈,确定房里真的没人,她从密道里面爬了出来。 真真是没有想到,慕千晓把她丢的那口枯井,竟然连通着帝王的龙毓宫,而好巧不巧,她一走到接近密道出口的位置,就听到了上面传来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她当时就想到,这密道的出口所连接的必定是什么人的厢房。 不过这一出来,她还是颇感意外。 在枯井里待了半天,桑行又渴又饿,迈步出了内殿,桑行看到外殿的桌子上摆满了吃食,兴奋地冲了过去,刚想拿点吃的,却听到窗户那边似是有什么动静。 眉心一跳,桑行反应敏捷地一缩身子,溜进了餐桌底下。 餐桌上罩着巨大的桌布,桌布是宝蓝色绸缎的,边缘绣着一圈流苏,流苏穗子几乎快要垂到地上,桑行躲在下面,只要来人不弯腰看, 就不至于发现她。 桑行心跳砰砰,强烈的撞击这自己的耳膜。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有多紧张,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慕千晓撕了下来,她现在是本来面目,若是被人发现她躲在帝王寝宫的桌子底下,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外面的那人好像是翻窗过来的,应该是只有他一个人,因为桑行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很轻走来走去。 那脚步声先是在外殿,不一会儿就推开门进了内殿。 桑行松了一口气,趴在地上,一手捂着自己的心脏,一手,轻轻将桌布底下的流苏掀开一角,朝外面观望。 从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通往内殿的一扇门,那扇门半开半关,也不知道那人在里面做什么。 桑行正想自己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钻出来溜出去,否则,那人若是一会儿在内殿找不到他想要的,再来外殿找,那她被发现的可能性就会增大了 。 正这样想着,却听“嘭”地一声,内殿的门被人很大力的拉开,桑行眼帘一颤,慌忙将只手挑着的流苏放下。 身子紧紧地贴着地面,桑行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双从内殿走出来的脚,心里又无数个声音盼望着他赶快离开。 可是,那人却并没有走,甚至还朝着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 被宠坏了 桑行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瞬间紧绷,整个人就好像一张弓,绷的死死地。 大哥,别过来啊千万别过来,桑行心默默地祈祷着,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她竟有些口干舌燥,偷偷地吞了一口口水,桑行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双脚在离自己的脸咫尺的地方站定。 小手有些战栗的刨着地,桑行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只盼望着这个家伙赶紧走,可这人偏偏好像是钉在了她面前的地上,一步都不挪。 越发觉得自己有些口渴的难受,胸腔里好像有火在烧,桑行皱着眉,感觉自己的脸都是发烫的。 就在她处于崩溃边缘的时候,眼前豁然一亮,桌布被人从外面掀开。 桑行瞬间惊住,呆呆地愣了一瞬,才仰眸看向掀开桌布的人的脸,骤不及防的就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中。 司徒毅!桑行心头狂喜,高兴的差点没哭出来。 顾不得自己趴在地上的这副狼狈不堪的形象,桑行眼眶一热,小嘴委屈的撇了撇,可怜巴巴的望着司徒毅。 司徒毅好像瞬间被一团火焰集中,他星眸一动,大手将桌布一撩,弯下腰,双手捧着桑行脏兮兮地小脸,唇瓣蠕动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本王又让你受委屈了。” 桑行本来不想在他面前哭鼻子的,可是听到男人这么一说,桑行不知为何,心里面觉得特别难受,鼻尖一酸,眼眶里滚着的泪珠就顺着脸颊留了下来。 脸上在 枯井里沾了些土,被泪水这么一冲,瞬间就变成一个小花脸了。 “傻丫头。”司徒毅宠溺地伸出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心疼的不得了,结实有力的手臂一揽她的腰身,将她从地上抄起来,纳入怀中。 “这里不太安全,司徒羽随时都可能回来,我们出去再说。”司徒毅一边轻声和桑行说着,一边抱着桑行朝外面走。 “我渴。”桑行在他怀里探了探头,撒娇耍赖的孩子一般哼哼道,这段时间一直被这个男人惯着,她感觉自己都被宠坏了,看到他,她就想犯懒。 司徒毅瞥了一眼殿中的吃食和茶壶,步履翩跹的继续往前走,“带你去御膳房。” “好!”桑行欣喜的应了一声,抬手搂住男人,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司徒毅唇角一勾,抱着桑行穿窗而出。 虽然已经入了春,但是夜晚的风还是微凉,怕桑行冻着,司徒毅扯了扯自己地袍子,将桑行严严实实的裹住。 刚开始,桑行还是只觉得自己有些口渴焦躁,可是没过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混沌了,尤其是她双手抱着司徒毅,脑子竟然开始浮现出司徒毅要她时的画面。 强留着一份清醒,她为自己的想法感觉有些羞耻,总不是最近和司徒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刚才又听到司徒羽和别的女人那啥,所以她就…… 天呐,桑行觉得,若是被司徒毅知道了她这些想法,她简直就是要羞死了 ,可是身上的那股燥意却越发让她觉得难受,她甚至开始贪恋起司徒毅的怀抱来。 小手不由自主愈发紧促的抱着他,桑行在他的怀中微微仰脸,就吻上了他的喉结。 司徒毅自然也发现了桑行的不对劲儿,先是她滚烫的身子,紧接着是她急促的呼吸和搂着他的动作。 “桑行,你怎么了?”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停下前行的步伐,在一处假山后落了下来。 “司徒毅,我好难受。”桑行缩在他的怀中,不停地拿自己的小脸去蹭他。 黑眸略沉,司徒毅大手探上她的脉搏,当跳动的脉象入手,司徒毅眸光一敛。 离开龙毓宫的路上,“桑行”一直躲躲闪闪,尽量的避开巡逻的侍卫,走出了一段距离,见周围没有什么人经过,她一背脸,抬手从自己的脸上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赫然是银蛮的脸。 躲在暗处的慕千晓一惊,当场愣住,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是抓了桑行的,当时还是他亲手撕下了桑行脸上的伪装,确定是桑行无误,才将人丢到了枯井里,怎么会变成银蛮。 不对,这不对,慕千晓摇了摇头,他完全可以确定,他扔到井里的桑行是真的,怎么这从龙毓宫出来就变成假的了? 俊眉微拢,慕千晓思索了片刻,眸光蓦地一闪,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冒出来,既然他能确定走入密道的桑行是真的,而这个走出来的桑行是假的 ,那只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真的桑行还在龙毓宫里。 这样一想,先前的所有疑惑似乎都有了答案,对了,在真正的桑行进入密道的时候,银蛮所假扮的桑行就已经在龙毓宫里了,而且当时银蛮恰好和司徒羽做着那中事情,所以这就导致了他误以为银蛮所扮的桑行是真正的桑行。 而真正的桑行在密道里听到了上面的动静,就没有出来。 胸中一股怒意暴涨,慕千晓愤愤地一拳砸在旁边的一根柱子上,激起“嘭”地一声大响,他那么完美的计划,竟然就这样被银蛮阴差阳错的破坏了!可恶! 阴鹜的看了一眼银蛮的背影,慕千晓纵身一旋,想要折回去找桑行,但走了两步却又顿住,这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桑行又不傻,在他和银蛮离开之后,桑行肯定找机会开溜了,现在回去,不但找不到桑行,说不定还会撞见皇帝。 罢了,桑行的事,日后再说。 慕千晓眸光一冷,调转步子,再度拾步悄悄跟在银蛮的后面。 御书房和金銮殿大乱,连已经歇下的凤栖宫的太后都被惊动了,在宫人的陪同下来到距离御书房不远的地方来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御书房和金銮殿这两座高大的建筑里的不近,但今夜都是浓烟滚滚,烈火冲天,皇宫上上下下都被搅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到处都能见到提着木桶,端着铜盆,满头大汗的奔跑着救火的身影。 帝王站 在宫中最高的藏书楼的顶层,,负手而立,迎着夜风,俯视着眼下急急忙忙奔跑救火的宫人,和那两座已经被扑灭了大火,却仍旧冒着浓浓黑烟的建筑。 凤眸凉凉,薄唇一寸寸收缩,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阴谋,这绝对是一场阴谋,这场大火来的太过蹊跷,金銮殿和御书房虽然离得不远,但并不是毗邻,何况两处都是朝政重地,有不少的侍卫宫人把手,怎么会毫无预兆的就同时起了大火。 所以,这是有心之人为之。 他的朝中,有能耐的人可真是不少,竟然能同时放火烧了这两处重地,只是此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司徒羽抬头捏了捏隐痛的眉心,这些日子发生的大事,也就今日司徒毅婚礼上的事情了,叶坤被软禁在丞相府,桑行被关入了天牢。 桑行! 想到这个名字,司徒羽的瞳孔蓦地一敛,这场大火忙的他焦头烂额,他差点都把桑行还在龙毓宫的这件事情给忽略了。 莫名的,他觉得这场火很可能和桑行有关,毕竟,在朝中,能够深入到金銮殿和御书房的人寥寥无几。 而桑行今日被抓,有些人应该是很不爽的吧,这样想着,他的心中蓦然腾起一股不安,五指攥成拳头,他蓦地朝李执一扬衣袖:“快,回龙毓宫!” 说话间,帝王已经快步走着,急匆匆的拾阶而下。旁边站着的李执一怔,没搞懂这到底是怎么了,但还是飞快的捡步去追帝王。 第三百八十二章 是他想要的吗 帝王赶回龙毓宫,殿内只剩下一片狼藉。 外殿餐桌上的桌布上翻,胡乱的撩起一角,而内殿之中,桑行先前所穿的囚服扔在地上,桑行的人却不知去向。床榻上,所有的衣物和被褥都挤成了一团,乱糟糟的堆叠在龙榻的里侧。 “皇上!这……要不要找人收拾一下?”李执站在帝王的身后,注意查看帝王的神色,这前后的事件连起来,不用想,他现在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才他喊帝王离开的时候,桑都尉明明是在里面的,可现在只剩下衣服,人却不见了,这是逃走了是吗?亦或者是被人救走了。 帝王站在床边,眸光凌厉的扫视着房中的一切,及至看到衣橱的门打开,他的眸光不由得一顿。 捡脚走了过去,大致的浏览了一下,虽然他的衣服很多,但还是能够看的出来少了哪一件。 凤眸微微眯了眯,司徒羽袍袖下的大手紧攥,唇边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以为这样就能逃掉了吗?不管是她自己想逃,还是有的人想让她逃,这辈子,她都休想跳出他的手掌心。 幸好,为了防止她离开,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大手一挥,司徒羽拂袖转身,沉声道:“传令下去,将御都府和禁卫军的所有兵力都调到皇宫里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桑行给朕挖出来!” 他早就暗暗地下令,让御都府的人严守各个交通要道,今夜凡是进宫的人,他都保证让他们有去无回。 只要桑行出不了宫,他就不信他找不到她。 御花园。 一处隐秘的珊瑚石里面,断断续续地透出女子的喘西呻银声。 桑行****,意识模糊的抱着司徒毅,直到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有绚烂炸开,她还恍恍惚惚地回不过神来。 司徒毅修长白净的五指穿过她乌黑浓 密地发丝,星眸深深浅浅地落在她的脸上,折射出点点疼惜:“桑行。” 听到男人呼唤她,桑行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小脸在司徒毅的脸上蹭了蹭。 “感觉好一点了吗?” 也知道自己是中毒了,心头那抹难耐地燥意差不多消散,桑行有些羞赧地“嗯”了一声。 “怎么会中毒?” 就知道司徒毅肯定会这样问,桑行睁开眸子,借着外面的风灯从珊瑚石的小孔里透进来的光亮,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委屈地摇了摇头:“我从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一口水都没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都怪本王,不应该让你一个人留在后院。”司徒毅轻轻捏了一下她翘起的鼻尖。 “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龙毓宫里?”桑行抱着他,满脑子很是好奇,她进入密道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会从龙毓宫里走出来,司徒毅又怎么会这么巧的就知道来龙毓宫找她呢? 司徒毅逆着光影,眸色一暗,轻勾了唇角,“你这个傻瓜,忘了吗?今天是十五啊!” 桑行这才恍然大悟,她慌慌张张,担惊受怕的,竟然把司徒毅和叶蓁的婚期是十五这件事情给忘了。 忽然之间,又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该感到难过,庆幸的是司徒毅有这样一种超凡的能力,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找到她,难过的是,为了这项能力,司徒毅吃了那么多的苦,承受了那么多的痛。 如果可以,她宁愿他就只是平平凡凡的,心底涌起一波心疼,桑行心头一动,更加紧紧地抱着他,埋首在他的胸膛,并且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怎么?”司徒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又惊又喜,竟生出不知所措的感觉。 桑行不说话,从他的胸口抬头望着,小手柔顺的滑到他的脸上, 抚摸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秋水翦瞳莹莹,满满地都是柔情。 司徒毅勾了勾唇角,捏了一下她的脸:“这里不安全,而且也容易着凉,跟本王回府吧。” “嗯。”桑行乖巧地点了点头。 两人将衣服一一套好,桑行尤为乖顺的为司徒毅系好了腰带,司徒毅将自己的披风拢到她的身上,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这才一起拾步往外走。 然,走了两步,司徒毅忽然一把将桑行攥住,桑行一怔,错愕的回眸望着他,司徒毅眸光一凛,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桑行当即不敢乱动。 没多大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一阵衣袂猎猎飞舞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地脚步声,似是见这个地方僻静无人,两人的脚步便在附近听了下来。 “主子,到处都是禁卫军和御都府的暗卫,现在怎么办?”一个熟悉而又压低的女声率先响起。 暗处的桑行眸光一敛,回头看了司徒毅一眼,司徒毅无辜地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因为听声音来判断,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银蛮。 银蛮的话音落,那个被银蛮叫做主子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过桑行听来却是陌生的。 “小皇帝看来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必定是早就料到会有人来救桑行,不过,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他必定想不到救人的会是我,反而猜测司徒毅的可能性比较大。慕千晓已经将桑行劫走,所以现在无论是司徒毅还是司徒羽,都会觉得桑行是在对方手里,这是个逼司徒毅动手的好机会。” “我们现在只需要去找太后,让太后把我们送出宫,然后找慕千晓取了桑行的项上人头,送到信王府,我就不信,司徒毅还不反!” 女人的声音特别冷,也特别的狠,说最 后一句的时候,甚至还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桑行听地有点迷糊,却也心头一惊,这个她不认识的女人,竟然想要利用她,挑起司徒毅和司徒羽之间的战争,让司徒毅造反。而且听这个女人所说的话,她应该是和慕千晓及太后特别熟悉的。 那,她是太后的人吗?不然又怎么会想着去找太后帮忙? 震惊的同时,桑行亦是满腹的疑惑,牵着司徒毅的手,她凝神听外面的两个人继续说下去,可是在触及司徒毅手指的一瞬间,却发现司徒毅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冷冷冰冰。 “主子,”银蛮一震,睁大了眼睛喊面前的女人,没想到女人的行动会这么快,“主子到现在都不准备告诉他吗?” 女人本来都准备拾步离开了,听到银蛮忽地这样问,她又顿住步子,回头,看着银蛮,沉思了一会儿,她才凉凉道:“事情成功之前,不需要告诉他。” “可是主子有没有想过,这样对他来说有多残忍?甚至他还因为当年的蛊以及认为主子已经惨死的事情,落下了一身的病根。” “你到底想说什么?”女人皱了皱眉,以一种不客气的语气毫不留情的将银蛮的话打断。 银蛮眼波轻轻一动,“奴婢只想说,奴婢是主子的下人,尚且会觉得心痛,主子作为他的母亲,难道就不会觉得心痛吗?” “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糙心,你只需要做好我给你吩咐的事情就行了。”女人冷冷地说道。 “可是他已经病了,”似是早就习惯了女人说话的语调,银蛮也不畏惧,依然挺直了腰杆道,“就是因为主子当年下的蛊,每隔三个月,他都会昏死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昏过去的时间长,每次昏死,他都像是死人一样,身体冰冰冷冷,没有任何感知 ,若是有一天他一睡不起怎么办?” “怎么办?”女人轻嗤,“收起你这种井底之蛙的想法吧,我之所以这么做,也都是为他好,若不是当年下蛊,他现在会有天下无敌的武功?会有和司徒羽以及慕千晓抗衡的资本?小小的一些痛苦算得了什么,没有与苦难斗争的决心,他拿什么成为睥睨天下的王者?” “可是这些都是主子想要的,奴婢冒昧的说一句,主子做了这么多,可曾有一次问过他的意见?就算得到了这天下,却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甚至是以他的性命作为本钱,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银蛮蹙着眉心,她感觉自己虽然是跟了这个女人很多年,却从来都无法理解女人的所作所为,她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母亲,像这个女人那么狠。 “人生活着,本身就是一场大的赌局,若是脸连推出本钱的觉悟都没有,又怎么能够成为人生赢家?”对于银蛮的话,女人很是不以为然。 “可是,就算主子想要去赌,也没有必要这样逼他吧?他从小受人欺凌,感受不到这世间的温暖,主子几乎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却又眼睁睁地看着主子惨死在乾国冷宫,这给他的心里留下了多大的阴影。主子离开以后,他虽然一直顽强的活着,可他的精神却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开始幻想出一个刀枪不入的自己,去保护主子,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他甚至还用主子的名字佟雨作为自己的名字,而他自己却又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甚至还因为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吃醋,和桑行闹别扭。他的精神和身体都病了,迟早有一天,他会承受不住的,主子要杀了桑行,难道就真的不怕他知道了会……” “够了!”银蛮还在激动愤慨的说着,却被女人厉声打断。 第三百八十三章 母子之间 “你懂什么吗?我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他,不然,你以为他能活到现在吗?以他幼时的体质,还不早就被太后那老妖婆整死了……” “好,如果你以前在他体内下蛊是为了让他生存,那现在呢?以他的能力,就算是他争夺帝位,依然可以和桑行幸福的过一辈子,而且却非要将这种幸福摧毁。你明知道他的几次精神分裂都是因为桑行,可你却要杀掉桑行,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她失去桑行会是什么样子吗?桑行如果死了,就依他的精神状态,你觉得他还能活多久?”这次是银蛮没有让女人说完,便激动不已的将她的话打断。 这边,桑行简直就是听得目瞪口呆,小嘴半天合不拢,一颗心震撼不已。 她都听到了什么? 虽然从头到尾,银蛮和那个叫佟雨的女人都没有提及那个“他”的名字,但是这内容已经足以让她猜到这个“他”是谁了。 佟雨,原来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不是他的名字,那个具有强大保护力,总是在她濒临死亡的时候就能把她找到的男人,原来从始至终都和她离得那么近,而她却一直不知道。 之前心中的疑惑,此刻也都悉数解开了。 怪不得,怪不得“佟雨”和司徒毅一样来自召陵皇室,拥有皇子的玉佩,怪不得他们都说自己没有孪生兄弟,却长得一模一样,怪不得“佟雨”和司徒毅从未同时出现过。 桑行第一次听说,这个世上还有这种病,一个人可以通过精神幻想,完全将自己分裂成另外一个人。 就像是她曾经听司徒毅说起他身上的那种蛊一样,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就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发生了。 而且,听银蛮所说的,司徒毅几次精神分裂,还是因她而起,心中肆意着感动,当然更多的是心疼,心疼这个男人。 从小被下蛊, 被欺负,亲生母亲又诈死,撇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如今又这样逼他弑君夺位。 眉眼沉痛着,桑行不由得重重地握了一下手心里那只早就凉透的大手,她忽然发现,这个男人的手竟有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微微转了眼眸,她看到他的脸色惨白,没有一丝的血色。 恍若神只般完美的脸此刻绷的紧紧地,越发的面沉如水。 可桑行知道,这个内敛的男人,越是如此,越是让她心疼担忧。 秀眉蹙了蹙,她主动的捧起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手指。 司徒毅眼波微动,眸中闪过一抹淡淡地光亮,虽然竭力的压制,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有些薄颤,反手将桑行的手握住,薄唇死死地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桑行眉心一痛,展开另一只手臂,轻轻地将男人抱住,而在那一边,见佟雨一直沉默着,银蛮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抹悲怆与苍凉。 “主子,在银蛮看来,您现在所做的,只是拿着他的人生,来完成你的梦想,得到你梦寐以求的权利,这一切,或许根本就不是他所需要的。不要再逼他了,我能看的出来,桑行是真的爱他,他也是真的爱桑行,您就成全他们吧。不然,他的人生就真的很有可能毁了。” “所以呢?”沉默了许久的佟雨终于出声,微眯着寒眸挑眉看着银蛮。 所以? 银蛮一怔,她说的难道还不够明白吗?她和她爱的人本来也是可以在一起的,可是为了报恩,为了这个女人的,她选择放弃,才造成了如今的形同陌路,再无可能。 而她几乎是和司徒毅一起长大,她比司徒毅年长几岁,名义上司徒毅是少主子,她是仆人,可是从心底里,她一直是把司徒毅当做兄弟,当做亲人来看待。 她和桑行的关系虽然很一般,但是她知道桑行是个好女孩,和司徒毅 也是真心相爱,她是在不忍他们再步上她的后尘,活生生被拆散。 这也是为何,她明知道这是佟雨和司徒毅的家事,而且他们是主子,她是奴仆,是一个外人,她本不该管的,但还是不忍心。 都是红尘中的痴儿怨女,哪个又不会被情长所牵,自己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可她还是不忍看着另一对有晴人活生生地被拆散,阴阳两隔。 尤其,这样的悲剧还是被司徒毅的亲生母亲一手造成的,司徒毅若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疯掉的。 “他是主子亲生的儿子,也是主子唯一的儿子,银蛮一个外人,尚且看着觉得心疼,主子难道就不会心疼,就不会感到难过吗?”风中,银蛮不只是被风吹的,还是想到了自己,带着浓重的鼻音。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佟雨再次出声,可她的语气还是让人听着觉得难受。 “现身去见司徒毅,将一切都告诉他,让他和桑行在一起,他现在的病情,有一部分都是精神原因造成的,主子和桑行都是他最在乎的人,只要你们都在他的身边,我相信,他一定会恢复的。这样一来,主子也不必躲躲藏藏,以后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一家人共享天伦了。” “共享天伦?”佟雨好像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嘴角勾起的讽刺与轻蔑,“银蛮,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觉得我现在放弃一切就能够和他们一起重新开始生活吗?呵呵!天真!你让我以什么样的身份回信王府?单单一条诈死欺君的罪名,就足够司徒羽和太后将信王府灭了,你以为,司徒毅一个信王的身份就能够蔑视一切吗?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佟雨第一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过流露出的却全是不肯放弃的决绝。 “不会的,只要我们都不说,主子悄悄的回到信王府,谁又 会知道呢?再退一步来说,就算主子想让他称帝,也完全可以不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以他的能力,战胜司徒羽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且,主子不是已经捉到把柄了吗?我们只是缺少证据。” 银蛮还要辩解,却蓦地被佟雨厉声打断。 “住嘴!我怎么做,不需要你来教。” “可是……” 佟雨根本就不再给银蛮说话的机会,“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他,这么多年,他就是因为心里积压着仇恨,才会变得像今天这样强大,一个人只有在孤独中才能学会成长,若我一直在他的身边保护着他,到头来只会把他给毁了。温柔乡从来都是英雄冢,桑行固然是他所爱,但也会因此成为他的软肋,让他为司徒羽所制。不管怎么说,我花费了二十多年的心血,绝对不能毁在桑行的手里,桑行,必须除掉。” “可有朝一日,这一切都被他知道,你们母子之间……” “这是我们的事,不需要你来管!” “不需要她管,那我呢?”佟雨的话音刚落,一道冷厉森寒的声音从珊瑚石后面传过来。 桑行的心咯噔一跳,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的,司徒毅骤然牵着她从珊瑚石后面走了出来,离开山石的遮挡,夜风瑟瑟地朝他们二人吹来,她身上穿着的司徒毅的黑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在空中跌宕起伏 。 感觉到她的紧张,司徒毅紧紧地将她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捏了捏。 佟雨和银蛮乍然听到司徒毅的声音,皆是一震,错愕的回头,就看到司徒毅和桑行二人走了出来。 夜色苍茫,却抵不过司徒毅眸色漆黑,寒风凛冽,却冷不过司徒毅周身散发的寒气。 桑行站在他身边,紧紧地靠着他,纵然知道司徒毅会保护她,她却也禁不住被司徒毅强大的气场震慑的有 些透不过气来。 一双秋水翦瞳闪了闪,她挺直了腰板,既然已经决定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就要和他并肩去面对一切的痛苦磨难。 司徒毅虽然表面平静,但桑行知道,他的心里必定已是痛的千疮百孔,这个时候,她既是他要保护的人,也是他的依靠,他的温暖,无法切身的分担他的痛苦,那她就要给他带来幸福和安稳。 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去给他保护。 握着他的手同样是紧了几分,桑行昂首,风姿绰约的望着对面的两人,心底骤然生出一种同司徒毅共进退的感觉。 司徒毅心头一动,黑眸越发的深邃不见底,幽谭一般,照在佟雨的脸上。 而在暗处,一直尾随这银蛮的慕千晓此时也是震惊不已,他虽然前段时间和这个神秘的女人达成了合作,却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全部的底细,更不知道她竟然就是司徒毅的生母。 更让他震惊的是,司徒毅和桑行竟然也在这里,如今还和佟雨对上了。 他本来还懊恼着今夜他准备给桑行的大礼被这个佟雨和银蛮破坏了,没想到他们竟然上演了一出更大的戏。 这劲爆的消息,要是随随便便传到司徒羽或者太后的耳朵了,信王府还不得翻了天,司徒毅可不就玩儿完了。 震惊并不比慕千晓少的,当然还有这边的佟雨和银蛮,两个人双双变了脸色。 银蛮更是难以抑制伸手指着司徒毅和桑行,说话都不利索了:“王……王爷,桑行,你们……”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是什么时候躲到珊瑚石后面的?她和佟雨的对话,他们又听到了多少? 她本来是希望司徒毅和桑行知道这一切,可是如今意识到他们很有可能知道了,她又变得慌乱无措起来,这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了。 天呐!现在该怎么办? 银蛮无助的转眸看向佟雨。 第三百八十四章 什么时候动手 相比之下,佟雨的反应显然是比银蛮镇静多了,虽然内心是惊涛骇浪,情绪翻滚而来,但脸上却并没有过多的表现。 这些年,她见识过太多的场面,心里早就料想过司徒毅有一天会知道她的隐瞒,便做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这样让她没有一点防备而已,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当着桑行的面。 扬目看着司徒毅,母子二人,有好大一会儿,就这样对视着,谁都不说话,不向前迈一步,好像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谁先动,谁便输了。 良久的静默之后,终究还是司徒毅牵着桑行开始缓缓地向佟雨走了过来。一步一步,那步子似乎每一步都有千斤重,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很长,但司徒毅却走的格外的艰难。 说是桑行被他牵着,其实更像是桑行扶着他,桑行甚至有一种错觉,她此刻若是忽然松手,这个男人绝对会倒下去。 对视的两个人,谁的脸上都没有任何的表情,都像是穿越了千年风霜的雕塑一样,麻木、沉静气息压抑的让人难受,让人神经崩溃。 纵然是站在冷风之中,银蛮的额头上还是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发觉,虽然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她竟然比这三个当事人都要紧张。 或许也正是这样的角度,让她为他们每个人都担着一份心。 大脑快速的思索着,银蛮思忖着,司徒毅和桑行到底听到了多少,又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是怎样的心情。 可是想来想去,银蛮发现,不管是她和佟雨说的哪一句话,对司徒毅来说都是天塌地陷般的打击,让他失去招架的能力。 怎么办?银蛮惶惶不安,几乎是从小跟着佟雨,她早就练就了处变不惊的能力,可面对这种场面,她发现她的修为还是远远不够。 银蛮的方寸打乱之间,司徒毅已经 牵着桑行走到了她们面前站定,这不算太远的距离,她活生生觉得司徒毅走了一个时辰那么久,且他和桑行的每一步,都踏在她焦躁不安的心上。 终究,母子二人四目相对,沉沉地胶着在一起。 银蛮的心砰砰乱跳,每一声都撞击着耳膜,她觉得这暗夜静谧的就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 那两双眸子死死地纠缠,潜藏的情绪翻涌,有沉痛,有不解,有愤怒,有心虚。 在这样僵持紧张的气氛之下,桑行也觉得自己有些紧张了,一颗心都扑到司徒毅的身上,她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手紧攥的都失去知觉了。 “毅……儿。”带着几分迟疑和窘迫,佟雨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一出声,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都压抑的有些走音了。 微微蹙了眉心,她的目光仍旧凝注在司徒毅的脸上。 因为距离很近,借着灯影和月光,她能够清楚的看到司徒毅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甚至她能清晰的看到他漆黑的瞳孔上方的每一个长长的睫毛。 映着皎皎流光,司徒毅黑濯一般的眸子沉湎了几分,旋涡一般,将所有的情绪一举淹溺埋藏,他薄削的唇角蓦地一勾,唇边潋起一抹绝艳的弧度,竟是笑了,笑的倾国倾城,语气淡淡,声音清越如风,一如往常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你有什么资格直呼本王的名讳?” 桑行清亮的眼波微漾。 银蛮心口一撞,攥紧了手心。 佟雨微怔,皱了皱眉,目光疑惑的凝视着司徒毅,顿了半晌,才很没有底气的再度开口,并伸手扯下自己脸上一直罩着的面巾:“毅儿,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母妃啊!” 司徒毅冷冷地睥睨着那张豁然出现在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十多年未见的脸,敛尽了所有的笑意,喉中逸出的声音好像淬了寒冰,“打算什么时候动 手?”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身边的三个人都是一愣,没大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具体是什么意思。 司徒毅微牵了唇角,忽地扬起攥着桑行的那只手,做了进一步的解释,“本王的女人现在就在这儿,杀吗?” 桑行心绪大动,手臂任由他牵着,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她以为现在对他来说,最痛苦的事情一定是佟雨骗了他,让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所以一定会责问佟雨为何会那样对他。 可是,她没有想到,他最在乎,最先想到的,竟然还是她的安危,而且,他说她的时候,不是说桑行,也不是想从前逗弄她那样说他的王妃,他说她是他的女人。 心底有一股暖流在涌动,也瞬间化成了面对一切的勇气和动力,心底的紧张一下子一扫而空,眉眼望着司徒毅的侧脸,眼神中满满地都是笃定和坚毅。 银蛮的心口颤动。 佟雨表情一僵,面色苍白,半晌说不出话来,也无言以对。 见她没动静,司徒毅将漠然的将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收回,大手一扯桑行的胳膊,将桑行往自己身前一带。 桑行顺着他的劲儿,骤然朝前一扑,直接撞到他的怀里。 桑行心中有些意外,也充溢着说不出的感觉,就在她以为自己的鼻尖会撞上司徒毅坚硬如磐石一样的胸膛时,司徒毅却又快速适时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抱在怀中的同时,又不至于碰疼她。 身子微倾,在佟雨和银蛮讶异的目光中,他弯腰将桑行打横抱入怀中,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衣袍轻荡,佟雨瞳孔一敛,上前一步,伸手去拉司徒毅的肩膀,司徒毅却好像背后也长了眼睛一样,抱着桑行,身子只微微一侧,便不着痕迹地淡然避开。 佟雨抓了个空,心头一凉,司徒毅却也顿住了步子,静默了片刻,才缓缓 回眸,望着她,一动不动。 那凄冷深邃的眼神,看的佟雨心头一惊,瞬间气短起来,咬了咬唇,佟雨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毅儿,母妃……不是有意想骗你的,母妃都是为你好,这么多年来,母妃也很想你。” 这次,桑行靠在司徒毅的怀中,听到佟雨说的这些话,她都有些忍不住想骂人了。什么叫不是有意的?诈死了那么多年,瞒着自己的儿子,把儿子搞得这么惨,还叫不是有意想骗的?那要是有意想骗会怎样? 唇瓣动了动了,瞥见司徒毅的神色,她还是忍住了,毕竟是司徒毅的母妃,这个时候,司徒毅应是比她更加难过,她若说出来,无疑是在司徒毅的伤口上再次捅刀子。 她才不要像佟雨一样! 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地服从司徒毅,给他力量和希望,支撑着他。 果然,不出桑行所料,司徒毅听到这句话,回过头来,唇角一勾,弧度慢慢放大,第一次,桑行见到他毫不掩饰的大笑出来,这笑,不带丝毫愉悦的味道,满满地都是凄怆,苍凉,听得让人心痛,如刀子划过耳膜一样,让人遍体鳞伤。 他绝艳的唇角挂着的那么凄艳,更是让人心碎。 桑行心头大恸,不由自主地,她的小手微抬,抚上他薄削的唇角,似乎想要将他所有的悲伤都给擦去。 司徒毅垂眸望了她一眼,纵容着怀中女人的小动作,他疏离漠然地直直望着前方,唇瓣一张一合,“你的好,本王不需要。” 佟雨眸中的光辉终于在这一句话之后被寸寸剥落,转而浮上灰败颓丧,伸出的手也缓缓地落下,“毅儿,母妃忍辱负重,战战兢兢半生,可都是为了你啊!” 司徒毅眼帘微阖,眸中冷光闪过,没再说话,也没回头,再次欲拾步离去,去听背后的佟雨声音骤然一凛,眸中的颓败尽 数被森寒取代,她回眸望着草丛的某一处,厉喝一声:“谁?” 声音出,掌风也已随着快速的打出。 暗处的慕千晓眸光一闪,反应亦是极快,身子轻灵的一纵,快速躲过佟雨的这一击。 一击不中,佟雨二次出招,腰间软剑“唰”地一声拔了出来,飞身朝慕千晓刺去。 司徒毅三人反应过来,齐齐回头朝打斗的方向望去,毕竟是熟悉慕千晓的身形的,桑行呼吸一滞,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慕千晓。 而因着慕千晓平素嚣张跋扈的风格,他做什么行动,素来不喜欢乔装打扮或者是蒙面的,所以,只两三招的功夫,司徒毅和银蛮也将他认了出来。 依着两人的身手来看,慕千晓几乎和佟雨打个平手,但慕千晓拥有不死之身,时间一长,佟雨必定吃亏了,而且在皇宫里这样大打出手,必然不一会儿就会招来侍卫。 微蹙了眉心,司徒毅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却也并没有打算走。 桑行自是看出司徒毅心中的纠结,纵然恨,纵然痛,纵然看上去冷漠孤傲,可司徒毅终究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而佟雨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生身母亲,难道他还真的能看着她死在慕千晓手里不管不问? 微微攥着司徒毅的衣襟,桑行伏在他的肩头,不说不劝,就这么陪着他。 而与此同时,银蛮也看出来人正是慕千晓,眸光一喜,她转头望向桑行和司徒毅,连忙道:“你们快走,司徒羽已经安排了御都府的人和禁卫军,正在紧急抓捕桑行,他们这么一打,一定很快就会把人引到这儿的。” 话是对司徒毅说的,桑行却是一惊,因为不知道白日里在信王府发生的事情,她还有点纳闷司徒羽怎么会这么快就发现了她的行踪。 但是来不及多想,她就紧急的问出了另外一个司徒毅关心的问题。 第三百八十五章 换个姿势 “我们走了你们怎么办?”桑行攀着司徒毅的肩膀,神色有些担忧地望着银蛮,这是今晚她第一次开口。 银蛮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说话,弯唇笑了笑,一踮脚尖,已经朝着佟雨和慕千晓打斗的方向飞去,声音却远远地传来:“放心,主子自有办法脱身,我们不会有事的。” 司徒毅眉梢一凛,便听到远远地有纷杳的脚步声朝这边赶来。 “哎……”桑行还要说什么,刚刚张口,司徒毅就已经带着她飞了起来,才吐出一个字,两人已经飞出了三四丈那么远。 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缠斗的三人就变成了桑行眼中的一个小点。 耳边风声呼呼,眼前的景物快速的后退,纵然是被司徒毅抱着,靠在他的怀中,背对着风向,桑行依然能感觉到刺骨地风刀从背后割来。 她的心一痛,自男人胸前抬起头,一双剪水秋瞳望着他紧绷的轮廓分明的脸。 果如银蛮所说,皇宫里到处都是御都府和禁卫军的人在四处搜寻。桑行紧紧地皱着眉,她知道,纵然她拥有着御都府都尉的职位,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用。 御都府本来是不属于朝中任何一个部门,直接效忠于皇帝的,所谓的都尉,也不过是代皇帝行使一个管理的职责,真正在关键时候,她曾经手下的这些人,都是为皇帝卖命的。 不想让司徒毅和这些人拼杀,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张口:“司徒毅,我们下去找个地方躲一下吧,这样飞很快就会被他们看见的。” 司徒毅垂眸看了她一眼,只这一眼,足以让桑行心惊,那是怎样的眼神,比以往更加的漆黑、落寞,挟裹着好似穿越了千年的沧桑,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痛身上。 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司徒毅寻了一 块院中平地,翩然停了下来,单手一松,将桑行放下来。 桑行眼波一动,耳边不远处就能听到沸腾热闹的脚步声,细细密密地传过来,且听动静好像还是正朝这边赶过来。 心下正纳闷司徒毅怎么找了这么个危险的地方停下,这不是追兵随时都来到的节奏吗?下一瞬,司徒毅一直揽着她的那一只手臂滑到她的腰间,飞快的一抄一旋。 一阵天旋地转,桑行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卷到了司徒毅的背后,正面对着他的背。都没有来得及问,耳边又传来司徒毅苍哑的声音:“上来。” 上来? 桑行微怔,不是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吗?怎么他还要背着她?还是他根本不打算躲,停下来只是打算换个姿势? 就在桑行思索的片刻,司徒毅也没停着,微微屈膝,躬着身子,面无表情的低头解着自己腰间的锦带。 桑行抿了抿唇瓣,耳听的外面的追兵越来越近,她也不再多问,双手勾住司徒毅的脖子,跳上他的背。 刚刚趴好,骤然感觉腰间一紧,错愕低头,就看到司徒毅将他那根长长的腰带从她的腰间穿过,绕了一圈,最后又紧紧地系在自己的腰上。 瞳孔轻闪,桑行才意识到,司徒毅竟然用腰带将他们两个人绑在了一起。 不留一丝缝隙的紧贴着他的背,桑行心口起伏,也不知是心情太激动还是他绑的太紧,桑行感觉自己都有点呼吸困难了。 “抱紧我。” 心跳踉跄的间隙,桑行又听到男人的声音在耳边流泻,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而且似是没有一点温度,桑行此刻却觉得这是时间最动听的声音。 张开双臂,紧紧地将他抱了满怀,桑行贴着他的背,小脑袋凑到他的肩窝处,好像只需要稍稍转头,她的唇就能触到他 的脸颊边缘。 这样想着,桑行就真的微微扬了下巴,吻了他一下,男人身子稍稍一僵,星眸深深地朝她看过来。 这双犹如旋涡一样深邃不见底的黑瞳,桑行看过无数次,虽然明知道男人爱她,她并不像别人那样惧他,但每次对上他的眼睛,她的心底还是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怯意,唯独这一次,她连一丝丝的胆怯都没有,心底荡漾的是满满的爱和希望。 这种感觉,之前从未有过。 “司徒毅,我们……会生很多孩子的。”桑行喊了他一声,低低地对他说着,声音好像加了蜜,从未有过的甜腻,眉眼弯了弯,她的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聪明如桑行,她已经明白了司徒毅的决定,他是想要带着她冲出去。 这样也好,司徒羽既然同时调动了御都府和禁卫军,必定是抱着一定要把她抓住的决心的,他们若是找个地方躲着,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与其到时候陷入被动,还不如现在主动出击的好。 她现在内力全失,几乎是只能全数仰仗司徒毅,她知道让他一个人还要保护着她面对这样的局面,有多么的艰难。 今夜,若是走不出去,他们之间就真的玩完了,司徒羽和慕千晓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纵然是九死一生,她也必然会陪着他。 司徒毅灿若琉璃的眸子终于闪了闪,纵然心头苦涩,他还是唇角微牵,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在鼓励他,安慰他,可是……这安慰人的方式也是绝了,恐怕也只有这个女人才想得到的。 带着一点刻意的,想要让这低沉压抑的气氛松缓一点的心思,他稍稍侧首,鼻尖抵着女人的鼻尖,唇瓣轻轻相撞,魅惑的气息在两人唇瓣之间流动。 “只要你想,本王今晚就能满足你!” “好!”桑行 眉梢一挑,毫不客气的迎上去,“正好今日是王爷大婚,我就来个抢婚!” 这一次,司徒毅终于唇角一勾,笑了。 “抱紧了。”他再次强调了一遍,一手拔出腰间的长剑,犹如天神临世一般,风姿绰约的背着桑行走了出去。 桑行拥着他,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从未有一刻觉得比此刻更加的幸福,若今夜真的躲不过这一劫,就这样死了,她想她也是满足的,幸福的,当年本是为他所救,今日又能同他生死相随,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若说还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未能报了父母的仇了。 稍稍走神的功夫,两人已经迎上了御都府的大队人马,而这队人马,领头的亦是桑行最为熟悉的御都府副官仪椿。 仪椿一眼就看到了司徒毅背着的桑行,他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心底里其实并不希望与桑行发生正面的冲突。 “都尉,皇上正在四处找您呢,您跟属下去见见皇上吧,以皇上对都尉的宠信,必然不会为难都尉。” 桑行探了探脑袋,仰眸,微微一笑:“仪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告诉皇上,我已经是司徒毅的妻子,不会再是御都府的都尉了,也不会再见皇上,皇上的隆恩,是桑行辜负了。” “都尉……” 仪椿还待再说什么,司徒毅手中长剑蓦地一扬,声音凛然冷厉。 “不想死,就让开!” 桑行眉心一跳,又连忙出声:“仪椿,你们都曾经是我的部下,我一点都不想和你们刀剑相向,但是我真的不能再回去了,如果你们但凡念着这三年来的情谊,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桑行的话音一处,御都府的队伍里登时显出一些混乱的议论着,仪椿神色为难地看了一眼众人,又回过头望桑行:“都尉,你不是不 知道我们的规矩!” 桑行唇角微动,仰眸看了一眼司徒毅,沉声:“众位兄弟们,对不住了。” 话音未落,司徒毅的长剑已经出手,轻灵而寒意森森的朝着御都府众人扫去,誓要杀出一条血路。 在说完那句话的一刻,桑行就闭上了眼睛,她不敢看,也不忍心看,这些人,是她进入御都府的三年来朝夕相处的人,让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伤在她的面前。 她不愿与他们为敌,不愿与他们作对,可她又不能舍了司徒毅,让这样伤痕累累、千疮百孔的司徒毅落在司徒羽或者是慕千晓的手中。 他们必须离开。 耳边厮杀声沸然,刀剑撞击,每一声都直叩她的心口,沉闷的撞击声,鲜血喷涌声,利器入肉,划破皮肤声音,以及痛苦的**声,惨叫声相继响起。 这时候,桑行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司徒毅不敢乱动,不让他因为自己分神。 因为司徒毅的主要目的是带着桑行离开皇宫,所以他打斗之时并不恋战,用招虽然凌厉但并不狠辣,只是将围上来的暗卫刺伤逼退,并不取他们的性命。 一面打一面驾着轻功逃离皇城 ,纵然是背着一个内力全失、手无寸铁,什么也做不了的桑行,功力全开的司徒毅打起架来依旧是动作行云流水,武功高的惊人。 且他的轻功之高,身形直快,一般的高手根本就追不上。 御花园这边,司徒羽带着大队的追兵闻声赶来,就看到佟雨三人在缠斗,只一眼,他就看出了银蛮身上所穿的衣服他的便袍。 瞳孔一敛,他大喝一声:“将这些人统统给朕拿下!” “皇上,仪副官所带领的人马在秋实宫那边碰上桑都尉了。”帝王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御都府的暗卫踏风而来,传过来的声音。 第三百八十六章 把她放下 心中纵然有疑惑,但司徒羽此刻已来不及细想,大手一挥,“禁卫军的人马留下,务必将这三人擒住,你们五人,迅速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在秋实宫一带,不可以让桑行逃脱,其余的人跟朕走!” 司徒羽快速的说着,足尖一点,脚下不停,踏风而起,火速的朝着秋实宫的方向而去。 兵器相接的声音不断,司徒毅以一敌众,与禁卫军和御都府众人相缠斗,他与桑行两人不一会儿就掉落在一片刀光剑影织成的巨网之中。 纵然司徒毅拥有天下无匹的非凡实力,且在打斗中一直处于上风,但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如潮水一样涌过来的追兵,桑行还是不由得捏着一把汗。 众侍卫围成一个包围圈,将桑行和司徒毅紧紧围拢其中,且范围越缩越小,就在众人胸有成竹,必定能将桑行二人一举擒下的时候,司徒毅蓦地身子一旋,凝气注力,手中长剑寒气暴涨,势如长虹,带着毁**地的态势席卷而出。 周遭围着他和桑行的众侍卫躲闪不及,悉数遭到重创,一个个身体如同下了水的饺子,惨叫着,稀里哗啦的飞散出去,跌了一片。 好霸道强势的武功! 背上背着一个人,竟然还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态势,真的是生平头一次见到。 仪椿一手按着疼痛不止的胸口,半躺在地上,脸色煞白,一歪头,啐出一口血沫子。 “桑行!” 是帝王的声音。 桑行呼吸一滞,抬头就看到帝王又带着一队人马,排山倒海般的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不消片刻,人群就来到了眼前。 “把她放下!”帝王再度出声,怒气沉沉。 司徒毅缠在一群侍卫之中,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的样子,他手中长剑一招连着一招发出,剑气绵延不绝,排山倒海般地朝着周围的侍卫碾 压而来。 不过霎那之间,周遭的侍卫便纷纷倒下,非死即伤。 司徒羽终于再也沉不住气,“唰”地一声抽出旁边一个侍卫腰间佩剑,纵身一跃,衣袍荡漾间,飞身跃入战圈,直朝桑行和司徒毅而来。 “小心!” 睨见司徒羽凶猛的从侧面袭来,桑行忍不住轻声提醒。 只听“铮铮”一声,两剑相交,司徒毅对上司徒羽。 一瞬间,周遭的空气好像凝固住了一样,让人动弹不得,桑行攀在司徒毅背上,只觉得整个人好像都被冻住了。 周围的侍卫们亦是无一人能够动作,以司徒毅二人为中心的方圆五十步之内,霎时间被一股强大的气压笼罩着。 两人的剑胶着在一起,随着气波发出“嗡嗡嗡”地震颤。 两人的眸子亦是死死地凝在一起,一个眸光黑沉,寒意凛凛,一个瞳孔猩红,杀气腾腾,谁也不肯先罢手。 这是一场王者之间的较量,亦是一场内力的比拼。 司徒毅因为自身种有万蛊之王,成年之后,他的内力远就比同一个年龄阶层的人深厚许多,而今夜有恰逢十五,他体内的万蛊之王作用发挥到极致。这样的单打独斗,对他来说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果然,不消半刻钟,司徒羽就被震得虎口发麻,手臂酸软。 此时,两人周边的大地开始颤动,在很短的时间内,颤动逐渐剧烈,好像地下有什么凶猛恶兽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终于,尘土激荡,飞沙滚滚,假山石乱颤,只听轰然一爆,司徒毅和司徒羽二人终于两剑分离,各自震开。 司徒毅借着惯力,在空中轻飘飘的一旋,便负着桑行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相比之下,司徒羽就吃力的多了,他被强大的内力弹开,虎口破裂,脏腑也受到了损伤,他踉跄着退出好几丈远,终究还 是没能稳住身子,高大的身形一晃,他单膝着地,“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强大的气压被解开,桑行觉得自己的脸刮的生疼,但也顾不得自己的疼痛,她歪着头急切地问司徒毅:“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本王没事。”司徒毅牵唇回了她一句。 趁着司徒羽受伤,众侍卫都抢上前去,护着他的空当,司徒毅也不恋战,抓住机会,足尖一点,凌空而起,身影快速的朝着皇城外飞去。 司徒羽虽然受了伤,但目光却一直都追随着桑行,他不耐的一挥手,欲拨开围着他的时候,再度走向桑行,可刚刚朝前走了一步,喉头一股抑制不住的腥甜喷涌上来,他被迫的张口,便喷出一股血泉。 “皇上!” 仪椿、何唐等人大惊失色,惊呼出声,连忙伸手去扶他。 帝王脚下一踉,却仍旧不肯放弃,皱着眉嘶吼:“不要管朕,快追,别让人给跑了。” “是!” 仪椿和何唐相视一眼,何唐领命带人去追,仪椿则带着人留下保护帝王。 帝王捂着心口眯眸遥望着司徒毅二人离去的方向,疑窦丛生。 司徒毅会来救桑行他丝毫 不觉得奇怪,可是桑行既已委身于他,又怎么会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跟着司徒毅走?而且,从龙毓宫的情况来看,桑行走的时候没有穿囚衣,而是穿走了一件他的便服,但是那衣服又怎么会到了银蛮的身上? 难道银蛮是跟着司徒毅一起来救桑行的?也不对啊!慕千晓呢 ?银蛮又怎么会在那边和慕千晓纠缠起来,而且和银蛮一起斗慕千晓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拢了拢眉心,他想到银蛮,又想到那边的侍卫不知是不是已经把银蛮等人给抓住了。 这边,寒风萧萧,司徒毅背着桑行踏风而行。 没多久,他们就闯到了宫 门口。 最后皇宫最重要的一层防卫,宫门地守卫自然也是不少,且高手如云。 司徒毅一手执着剑,星眸如霜,优雅却又冷漠地踏步而来,剑尖儿上还有鲜红的血珠串串滑落。 许是被司徒毅眸中翻腾的煞气所吓倒,一众守门的侍卫竟然连连后退,没有一人敢率先冲上去。 信王的本事他们可不是没有听说过,谁先上去打头炮,谁无疑就是个替死鬼,大家都怀揣着这样的心思,谁还敢先动? 司徒毅一步一步地走着,这些侍卫竟然不自觉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眼看着司徒毅即将踏出宫门,若是让他这么一走,必定是再也没有抓他的机会了,被强大的利益之心驱使着,侍卫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只听到有人高喊了一声:“皇上已经下令,擒到信王和桑都尉赏金千两,兄弟们,上啊!” 一众怯场后退的侍卫就好像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如同开闸之后奔腾而出的洪水,一浪接着一浪的高喊着冲杀上去。 司徒毅寒眸一凛,冷剑再出,眨眼间,皇宫的宫门口又变成了修罗战场。 被那千两黄金的赏赐所催动着,且明了这一次一旦让司徒毅出了皇宫的大门,他们真的就再也没有机会将他和桑行擒住,这些侍卫们比着在秋实宫的那些侍卫更加的卖命,一个个呜嗷喊叫,前仆后继地冲杀着,不知疲倦。 司徒毅并不想取他们的性命,所以出手便留着几分余地,却不想这些人疯了一样,那状态,不像是想将他们捕捉,而像是见到了自己的血亲仇人,发狂一般的玩儿命上。 刀罗剑网密密麻麻地朝他们二人斩杀而来,桑行手中没有兵刃,又怕影响了司徒毅,不敢乱动,心惊肉跳地在刀剑林中穿梭。 忽然眼前寒芒一闪,桑行眼梢瞥见一把长刀 朝着司徒毅护着她的左臂斩去,司徒毅正忙着右手挥剑,击退另一边的几个侍卫,根本躲闪不及。 心头一惊,桑行想都没想到,张开胳膊就拦了上去。 这边司徒毅亦是反应神速,他瞳孔一缩,侧身闪避,纵然动作快如闪电,但还是听到“嘶”地一声,刀刃划破桑行的衣袖,桑行白皙的胳膊上瞬间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血痕。 司徒毅星眸豁然一沉,眉峰唇角暴出熊熊杀机,不带丝毫的犹豫,他体内强力一催,剑气如虹,铺天盖地的卷杀而去。 桑行刚一皱了眉头,樱口微张,那一声惊痛都还未呼出,便看到眼前散花一般,那些围着他们的侍卫竟然全部身首异处,脑袋飞起。 与此同时,他们的嘴里竟然还能发出惨叫。 天!这是多快的速度。 她的那声痛呼就这样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她知道,司徒毅这是怒了。 纵然知道这些人的疯狂是要取他们大的性命,桑行仍是不愿司徒毅多造杀孽,不是为了那些人,而是为了司徒毅。 她受伤的手臂再度环住司徒毅,语声低低:“现在脱身最重要,不要与他们纠缠。” 司徒毅眉目黑沉,没有说话,不过暴走状态下的司徒毅的确不是这些侍卫们能够应付的。 等到何唐率领着御林军的大队人马赶到宫门口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地血腥味儿,到处都躺着残兵败将,有一部分深首异处,力竭战死,还有一大部分都是被斩断了手臂或者腿脚,惨嚎着动弹不得,而司徒毅和桑行早就没了踪影。 终于出了宫门,撇开了那些追兵,司徒毅的速度更快,踩着沉沉夜色,不一会儿他们就进入了安全地带。 司徒毅带着她左拐右拐,桑行都不知道到这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方。 终于,司徒毅停了下来。 第三百八十七章 本能反应 首先映入桑行眼帘的是一辆马车。 司徒毅顿住了步子,解开腰间的腰带,将桑行放下来。 坐在马车车辕上的人也听到了后面的动静,从马车上跳下,扭头看到司徒毅带着桑行走过来,眸色一喜,当即迎了上来。 “王爷,你们来了。” 桑行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陈旸。 司徒毅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径直朝马车走过去,桑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对陈旸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 陈旸匆忙的回了一个笑容,便连忙上前为司徒毅打帘,司徒毅弯腰上了马车,桑行紧随其后。 因为是夜里,马车里也没有灯笼,桑行坐好,陈旸将车帘放下,车厢里便陷入一片黑暗。 司徒毅一派雍容霸气地坐在车厢中间的位置,桑行便坐在了左边的垫子上,算是以侧脸对着他。 马车启动,马蹄哒哒,车轮滚滚,车帘外传来陈旸低低地吆喝声,车厢内却是一片静谧,两个人想对坐着,却是谁也没有先说话。 本来,他们逃出了皇宫,获得了重生,应该是喜悦的,兴奋的,但是桑行却一点兴奋劲儿都提不起来。 她微垂着脑袋,小脑瓜里有无数个念头飞闪而过,她却一个也抓不住。司徒毅现在应该比她更凌乱,更难过吧,毕竟那是他的母亲。 她想要开口安慰他,可唇瓣蠕动了几次,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就是一根扎在司徒毅心尖儿上的刺,稍稍一碰,便是鲜血淋漓的痛,她怎么舍得。 可是,这样憋在心里也同样不是办法,银蛮不是说了吗,他的那个分裂就是精神原因造成的,既然他身上的蛊她解不了,她就应该先想办法帮助他走出精神层面的阴影,不让他再出现精神分裂的状况。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一直孤傲冷僻,什么话都不说出来,什么 事情都憋在心里面,这样才更加容易造成精神问题。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桑行真是左右为难,怎么做都不好,就没有一个万全之策,罢了,罢了,想要解决这个男人的精神问题,终究还是要从佟雨的身上下手,毕竟这还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她正准备开口,男人冷冽的声音却先她一步响了起来:“疼吗?” 啊? 桑行一愣,他是问她呢?还是问他自己呢?疼啊,当然疼,他难过,她心疼哎! 纵然是黑暗中,他还是清清楚楚地把她脸上的表情捕捉的一清二楚,见她脸色凝固着,良久不说话,只当她是觉得自己委屈,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不满,他再次沉沉开口:“本王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嗯?有吗?桑行眸光闪了闪,对于今天的事情,她可是从头到尾还未发表过什么言论呢?怎么就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她今天的表现难道不好吗? 有点没搞清楚,桑行弱弱道:“没……没有啊,我今天不是很乖吗?” “乖?”男人尾音轻扬,黑暗中,桑行看不到他的表情,亦听不出他这一个字所表达的情绪。 难道她不乖吗?他要抱她就让抱,要亲她就让亲,要配合她就配合,她可是还从未如此顺从的听过一个人的话好不好?小时候跟着她爹和娘,那也都是她要怎样就怎样的。 “哼!”男人略显傲娇的发出一声鼻音,不再说话,他伸出手,精准地一把抓住桑行的手臂,朝着自己面前一带。 完全看不到眼前景象的情况下,桑行猝不及防地被他这么一拉,轻而易举地就被拉入了他的怀中,跌坐在他的腿上。 “你干什么?”桑行手臂被他扯着,皱着眉头,拧巴了一下。 司徒毅同样皱了眉头,抬手,在她手臂的伤口上按了一下。 桑行痛的瞳孔一缩,轻嘶了一声 。 “疼吗?”男人再次吐出这两个字,桑行终于算是明白了,原来男人问的疼吗不是心疼,而是她的手臂疼不疼。 一瞬间,芳心大动,桑行的眼眸中满满地意外和惊喜。说实话,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手臂上的伤,一直沉浸在佟雨的那件事情当中,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记挂着她胳膊上的伤。 其实,她伤的并不重,因为当时司徒毅闪身及时,刀刃只是蹭着她的皮肤划了过去,虽然挂了彩,不碰它就不会很痛,不然她自己也不可能会把这伤口忽视掉。 “傻了?”司徒毅轻嗤了一声,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也不说话了,身后拿了车厢里备用的药箱过来,动作一点也不温柔的扯过桑行的胳膊,将袖子卷上去。 一片莹白的肌肤上,那道红痕格外的打眼,司徒毅蹙着眉,将药箱打开。 他这样的反应,桑行自然是能够感受到他是生气了,乍然响起他刚刚说的另外一句话。问她是不是把他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 难怪呢! 这个男人跟她说过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先保护好她自己,就算是为了这个男人,也不能冒险,今夜她的表现可不就是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可是那只是她当时的本能反应啊喂,当时眼看着人家的刀都砍到他的胳膊上,她还能无动于衷吗? 这个男人也真的是够了,正儿八经的大事不关心,银蛮说的那么严重,难道他就不关心一下自己的病吗?跟他的病相比,她的小伤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桑行心里还是有蜜一样的东西,一圈一圈的化开,她忍不住抵着头,轻勾了唇角。 司徒毅正给她上消炎药,眼角瞥见她竟然还在偷笑,心中更加不爽了,大手落在她胳膊上的力度也变得没轻没重起来。 “哎呦!”桑行冷 不防被他捏了一下,叫出来:“你轻点!” “本王看你还笑得出来,还以为你不疼呢!”司徒毅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 桑行就坐在他的怀中,跟他距离很近,即使是黑暗中,她此刻也能模糊地看到他脸上的一些表情了。 挑了挑眉梢,桑行亦是很委屈:“我还不是因为你才伤的。” “本王让你帮忙了吗?”司徒毅理直气壮,接的飞快。 桑行就知道,男人会有这句话等着她,鼓了鼓小嘴,她不服气地小声嘀咕:“我又不是故意的,当时都没过脑子,本能嘛!” 司徒毅落在她胳膊上的大手一顿,星眸轻漾,稍停了片刻,为她上药包扎的动作明显轻柔了许多。 过了半晌,直到将她的伤口完全包好,将药膏和纱布都收了起来,他才抬手拥着桑行,语声低低:“以后,记得把这种本能改掉,本王是你的男人,该由本王为你遮风挡雨,而不是你为本王出生入死,本王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 “司徒毅。”桑行的心扑通扑通跳着,轻喊了一声,“我……我不想你那么累,那么辛苦,你的快乐和痛苦,我都希望能够参与其中。” 星子般的眸子闪闪烁烁,司徒毅扬眸看着她,桑行也同样举目望着他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暗,桑行竟觉得他的眸子第一次不是那么的深邃,而是有一种柔和的温情的光泽。 而这少见的柔和与温情比起那深邃沉郁,竟然越发让人容易失足淹溺。 目光始终不离他的眼睛,桑行两条手臂微抬,落在他的肩上。 司徒毅却是俊眉微拢,轻斥道:“别乱动!” 知道他是怕她痛,桑行眉眼一弯,仍旧双臂拥着他,启唇,她轻轻地道:“司徒毅,谢谢你!” 男人微怔,不意她会忽然这样说,抿了抿唇,他没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桑行唇角微弯,继续:“谢谢你让我遇到你,谢谢你一次次地救我,谢谢你为了我而变成更强大的自己。” 司徒毅眉心一跳,眼波略沉,撇了眼眸,他沉湎了一会儿,忽然伸出双臂,紧紧地拥住桑行。 因为桑行坐在他的腿上,他这样一抱,脑袋便正好靠在桑行的肩头,“桑行,你怕不怕?” 桑行任由他靠着,一愣,出声:“怕什么?” “我和别人不一样,会昏死,会人格分裂,和正常人相比,我就是一个怪物,是一个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存在,连我的母妃都不爱我,对我只有利用。” “这不是你的错。”桑行抱住他,两手搭在他的背上,司徒毅就倚在她的怀里,疲惫地微微阖了眼眸。 这样的姿势,通常是男人对女人,是一种保护者的姿态,高傲冷僻如司徒毅,从未在人前这样过,就算是幼时对他的母妃,他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眷恋。 第一次,他靠在一个女人的怀里,莫名的心安。 桑行抱着他,就好像抱着整个世界,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司徒毅,像一个受了委屈,撒娇耍赖的大男孩。 桑行低头,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语声轻柔的在他耳边流泻:“司徒毅,你不是怪物,从小时候开始,你就是我的保护神。我们两个也真是笨,这么多年来,我要找的人是你,你要找的人是我,可我们却都不知道,竟然还认错了人。” “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本王了,好不好?”司徒毅闭着眼睛,抬手,轻抚着桑行的耳朵和鬓发。 桑行秋瞳闪了闪,没说话。 司徒毅霍然睁开眸子,脑袋依旧靠着她的肩,仰眸望着她倾城动人的容颜,大手划过她的眉梢鼻尖,“答应本王!”他哑着嗓子,虽然是他求桑行,但还是带着一种不容违逆的霸道。 桑行弯了弯唇,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一起逃亡 “单单是我同意也没有用啊,你看就像这次这样,可不是我主动要走的。”桑行一双大眼睛闪了闪。 司徒毅眸色深了几分,“这些都交给本王,你要记住,不管你走到哪里,本王都会找到你,因为本王的心和你在一起。” 桑行眼帘一颤,僵住,男人这话说的,是在跟她表白吗?搞得这么坦诚,都有点不像这个男人的风格了,是她做梦了吗? 马车颠簸,许是桑行的肩头太过舒适,又许是他真的累了,没过多长时间,司徒毅竟然睡了过去。 直到马车停下来,陈旸在外面说了一声已经到了,桑行都僵着身子,没敢动一动,生怕将男人惊醒,他真的太累了,身累,心更累。 唯恐陈旸再出声,桑行轻轻地抬起一只胳膊,刚要将帘幔挑开一角,示意陈旸不要做声,可还未触到窗幔,小手就被男人的大手“唰”地一下子包裹的严严实实。 “到了吗?”男人的声音响在胸前,带着刚刚睡醒的瓮哑,震得桑行地心口一跳一跳的,她不敢再乱动,只“嗯”了一声。 “你先退下吧,我们还有事要做,等会儿再下车。” 司徒毅仍旧靠在桑行的身上,声音确实骤然一提,桑行知道,他这话是对外面的陈旸说的,只是她怎么听着有些奇怪。 什么叫他们还有事要做?这一男一女在马车里,说出这样的话,确定陈旸不会多想? 果然,桑行脑子里刚刚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外面的陈旸便应了一声“是”,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桑行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那语音的爱昧不明。 看,当真误会了吧。 忍不住反手捏了一下司徒毅的手心,桑行轻声抱怨:“你这样说,会让陈旸想歪的。” “他爱怎么想怎么想,关本王什么事!”司徒毅无所谓的道了一 句,牵着桑行的手放到自己的肩上,松开:“再抱本王一会儿。” 说着,他亦伸出手去,抱着桑行的腰身。 桑行简直就哭笑不得,这个男人也真是绝了,所谓的有事要做,就是让她多抱一会儿?眸子轻漾,她凑到他的耳边:“腿不麻吗?” 她坐在他的腿上都好长时间了,虽然她在女子里面是比较苗条的,但是骨头架子放在那里,一直压在男人的腿上,这分量绝对不算轻。 没想到她的话音刚落,司徒毅忽地抬起头,速度之快,动作之大,吓了她一跳。 “是不是肩膀麻了?”他少有的带着点歉疚地说,双手却仍旧牢牢的抱着她的腰上,并没有将她从自己的腿上放下来。 桑行一怔,有片刻的哑然,这个男人怎么什么事情都能想到她呢? 再次想起这件事已经是桑行准备沐浴休息的时候了,有丫鬟准备好了热水,桑行确定掩好了门窗,便脱了衣衫,走到屏风后。 跳入浴桶中,桑行坐下来,闭上眼睛,身体被热水包裹着,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 今日这一天过得实在是太过不平凡了,早上她还被司徒毅和叶蓁大婚的事情困扰着,可不过一日,她就又和司徒毅在一起了。 而叶蓁,听司徒毅说,她已经被关入了死牢,命在旦夕。 这一天,最让人震惊的事情,还是关于佟雨,桑行做梦也没有想过,司徒毅的母妃竟然还活着,且为了逼司徒毅这个儿子造反,她还做出那么多残忍的事情。 今夜的事情过去,她和司徒毅也算是正式公开的和帝王决裂了,在皇宫的时候,她还一直好奇,帝王怎么就知道她在宫里,刚开始她还想着是不是慕千晓和帝王合作了。 可是又有一点不能理解的是,若是帝王真的和慕千晓合作了,抓到她之 后,帝王不是应该先质问她吗?又怎么会半天都把她关在枯井里。 直到刚刚听司徒毅说,她才知道了白日里在信王府所发生的事情,原来是银蛮假扮她出现在了婚礼上。 不过让桑行和司徒毅两个人都猜不透的是,银蛮假扮她出现,且救下叶坤的目的。桑行想不明白,司徒毅好像猜测到了什么,但是桑行问他,他却不肯说。 如今,他们两个都叛离帝王,成了实实在在的被捉拿的逃犯,既不能回御都府,也无法回信王府。 这样一来,桑行觉得挺愧对司徒毅的,毕竟,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若是没有她,司徒毅虽然和帝王关系不好,但怎么说也还是召陵的信王殿下,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要弃了信王府,和她一起逃亡。 听司徒毅说,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帝都附近的一座山里,此处隐蔽,人迹罕至,是他的一处秘密基地,司徒羽的人绝对找不到这里。 但是,他们是逃掉了,也不知道银蛮他们三个人那边怎么样了,他们离开的时候,那三人还在打斗,肯定会把禁卫军给吸引过去,然后呢?他们会被捉住吗?司徒羽又会怎样对待他们? 慕千晓还好,他有太后和慕千识罩着,又有不死之身,司徒羽怎么折腾也要不了他的命,也忌惮着太后的权势,不会乱动他,可是佟雨和银蛮? 银蛮曾是司徒羽的心上人,司徒羽再怎么狠,也应该不会杀掉她吧,可是佟雨呢?司徒羽会把她怎么样? 桑行胳膊搭在桶沿儿上,就这么胡乱的想着,微微抬着脑袋,脑子乱糟糟,又许是太累了,不知不觉中,她竟然睡了过去。 直到传来一阵“笃笃笃”地敲门声,她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习惯性的问了一句,“谁?”这才惊觉,浴桶里的水竟然已 经凉了。 娘耶,要是这样一觉睡到天亮,她非得着凉发烧不可。慌忙从水中站起来,她吸了一口寒气儿,拿了搭在屏风上的浴巾,将自己裹住。 门外再次传来沉闷有节律的敲门声,却没有人应答。 桑行拢了拢眉,又问了一遍:“司徒毅,是你吗?” 晚上的时候,司徒毅说他们匆忙撤退,信王府那边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所以今晚就暂时将她安置在这里,他就不留下陪她了。 桑行想着她自己内力没有恢复,就算和司徒毅一起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反而会让他分心,也就没有追着要去。 知晓如此,桑行第一时间就排除了敲门的人会是司徒毅的可能。 而除了司徒毅之外,这山中的便都是下人,三更半夜的没事肯定不会敲她的门,而且她都开口发问了,对方竟然不回答,下人也不会如此,那敲门的又是谁呢 ? 抱着十万分的小心,桑行随便抓了一件衣袍拢在身上,走到门后,却并没有直接将门打开,而是将脸贴了上去,透过门缝,查看门外的动静。 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当那一身白衣如雪入眼,桑行眉心一跳,霍然站直了身板,爽利的一拉门栓,将门打开,两手撑着门扇,一脸不爽地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干什么装聋作哑的,问你都不回答。” 手中拧着一个包裹的司徒毅一愣,面色淡淡,目光盘旋,将桑行从头到脚大量了一边,薄唇轻启,“所以,你不打算让我进去了?” “你进来干什么?我要睡了。”桑行没好气地说着,作势就要将门给阖上。 司徒毅唇角一牵,大手扬起,桑行还以为他是要推门阻止自己将门关上,水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 可下一瞬,她的鼻尖重重地一痛,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哎呦”一声,桑行抬手护痛,司徒毅趁势快速的闪身进来,并反手一合,将门关上,插好了门栓。 “呼……”桑行揉着红红地鼻尖,呵了口气,皱眉看着司徒毅:“下手这么狠,你想谋杀亲妻吗?” “谋杀亲妻?”司徒毅轻挑了眉尖,脚步不停,走到桌边,将手中的包袱放下,回头凝着她,黑如濯石的眸子,映着跳跃的烛火,潋滟生姿。 “哼,女的是谋杀亲夫,男的可不就是谋杀亲妻吗?”桑行捡脚走过去。 司徒毅唇角抽了抽,再次看向她的这身打扮。 隐隐约约地,能看到她的心口处围着一条浴巾,也不知道里面穿没穿,反正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刚刚沐浴过,浴巾的外面随随便便地拢了一件外袍,衣带都没有系,就随随便便地一搭,腰间拢着一条腰带,系的松松垮垮,好像扯一下就会掉,脚上也没穿袜子,光着脚拖着一双鞋,都没来得及拔上。 而随着她的走动,他还能看得到她衣袍下若隐若现的一双光腿…… “我不在,你倒是耍的挺开。”司徒毅缓缓收回目光,唇角微勾。 早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如今又听到他这样说,桑行忍不住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穿搭,有外袍裹着呢,什么都看不见呀,除了鞋子没提,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那个耍的很开是什么意思,搞得她好像很不正经一样。 “我是刚刚洗过澡好吗?还不是急着给你开门。”桑行小声嘀咕着,声音不大,却被男人捕捉的清清楚楚。 眸光深深地扫了她一眼,这次司徒毅没说话,忽地一低头,大手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桑行刚开始还没注意,可是当看到他撇了腰带,开始脱衣服的时候,她不由得一震,有点慌,蹙眉:“你做什么?” 第三百八十九章 自作自受 司徒毅眉眼不抬,随手将衣带一扯,衣服朝屏风上一扔,“洗澡!” 大哥,你要洗澡难道不先把水准备好再脱衣服吗?桑行差点忍不住这样问出来,但还是好脾气的微微一笑:“那我让人去给你准备热水?” “不用了,你用过的就行!”说话间,司徒毅已经将上衣都脱的干干净净,只穿着一条亵裤,露出蜜合色健壮有力的肌肤,并且拾步就朝屏风后面走。 “喂,不行!”桑行眉头一皱,追了上去。 “为何?”司徒毅猛地顿住步子,桑行差点没撞上去,眼帘颤了颤,她若是如实告诉司徒毅她在水里睡着了,水早就凉了,依着司徒毅的脾气,肯定又要对她好好地批评教育一番。 遂眉眼一弯,她笑:“那个我洗过的水都脏了,我让人去给你换新的。” “是吗?”司徒毅星眸掠过一朵光影,“是吗?没关系,我又不会嫌弃你。” “哎!” 见男人作势又要往前走,桑行就急了,脑子一热,想也没想,她伸手抱住司徒毅,不管了,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反正拖得时间长了,水就算是凉的也无所谓了,嘻嘻。 温软的小手直接抱着他落露地小腹上,司徒毅身子一僵,黑眸深了几分,垂眸望着她的手,声音带着浓重的雾气。 “到底怎么了?” “我……我想让你陪我一会儿。”隔着浴巾和外袍,桑行还是能感觉到男人滚烫的温度透衫传来,尤其是她的脸就贴在他的后背上,她觉得他就像是毒一样,她一经触碰,就全身发烫,血液沸腾。 虽然早就是他的人,甚至今夜在皇宫的珊瑚石中他们还刚刚发生过亲密的关系,但是一碰到他,她还是羞涩的难以自制。 司徒毅忽地低低一笑,在她的怀抱中转过身来,星眸皎皎地望着她卷 着一丝坏,低醇惑人的嗓音在两人之间流泻:“真的想今夜要个孩子吗?” “啊?”桑行一怔,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忽地意识到男人说的是他们在皇宫的时候说过的话,小脸瞬间红了个通透,她说的陪才不是那啥呢!这个坏男人。 见她红着脸不说话,司徒毅唇角的笑容越发放大,微垂了首,他捧起她的脸:“不要不好意思,只要你想,我没有任何问题。” “你就不累吗?”桑行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说完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她说的这是什么破话! 男人带着一丝得逞的味道:“只要是和你做,永远都不累。” 噗! 桑行的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果然,跟这个男人比不要脸,她永远都不可能回应,小脸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桑行低着头,微抿了唇,在他腰上戳了一下,“可是我累了,我要睡觉。” “做完了在睡!”男人的兴致似乎是被挑了起来,双手捧着她的脸不放。 “不要,我现在就要睡。”桑行根本不带一丝的犹豫,斩钉截铁地拒绝,说着,就开始伸手去推司徒毅。 唇角一弯,司徒毅毫不费力地就将桑行抱了起来,大步走向床榻。将她平放在床榻上,司徒毅倾***,低头寻上他的唇。 桑行叫苦不迭,她简直就是自作自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嘛,要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告诉男人洗澡水已经凉了。 可如今,就算她想说也来不及了。 她身上穿的少,他身上穿的更少,随便一扯,桑行身上的外袍就跌宕委落于地,她的心口紧贴着他的胸膛。 桑行一抬手,撑住他的肩膀,让自己跟他保持一段距离,不想放弃最后一次挣扎:“明天好不好,我今天真的好累,一点力气都没有。你也是从早 忙到晚,一定比我更累,所以我们就早点休息,明天,明天我们再那啥。” 桑行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都快听不到声音了。 “没事,不需要你做什么,你若困了便睡,由我来做就可以了。” 桑行汗哒哒,无力扶额,他那样对她,她还能睡着吗?而且某个字眼怎么就听着那么奇怪。 “能不能不要一直用做这个字?”桑行小声提议道。 司徒毅眉尖一挑,俊美的容颜越发的动人,“不用做,难道用搞?” 桑行:“……” 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睨着她吃瘪的样子,司徒毅低低地一笑,轻吻她好看的眼角眉梢,桑行哼哼唧唧地承受着,虽然嘴上一直喊累,但小手还是伸出,抱住男人的背。 她知道,男人绝对比她更累,也更加难过,只是他不擅长表现出来罢了。 就在桑行都做好了准备的时候,司徒毅却忽然抬起头,拉开和她的距离,“有一样东西想送给你。” “什么?”桑行问,又有些奇怪,他不是说那那啥的吗?怎么忽然一下子又说要送给她东西了? 司徒毅翻身起来,下穿穿了鞋,走到桌边,将他进门时提进来的那个包袱打开,桑行用手肘撑着半坐起来,自然一下子就看到了包袱里装着一个锦盒。 司徒毅将锦盒取出,放在桌上,又动手将锦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物件,便朝桑行走过来。 直到司徒毅将掌心打开,掌心的物件展露在她面前,桑行的眼睛一直保持着一眨不眨。 只见,在司徒毅宽厚的掌心,一个制作精细的白玉雕琢而成的宝葫芦安安静静地躺着。 桑行眼波一动,刚想将那葫芦挑起来看,司徒毅却是蓦地掌心一合。 桑行一愕,抬头,凝上他的眼睛。 “我给你戴上。”司徒毅醇郁的声音 流淌在静谧的空气中。 桑行“嗯”了一声,点点头。 那是一枚白玉的吊坠,大约有拇指指甲盖那么大,上面细细地雕琢着一些物事。等到司徒毅为她戴好,桑行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这和葫芦除了颜色和大小与她送给司徒毅的那枚剑坠不一样之外,其他的竟然一模一样。 “还不错。”司徒毅睨着她打量了一番,吐出这么一句。 “怎么会忽然想起来要送给我东西?”而且还是和她当初送给他的极为相似的东西。自然,后一句桑行并没有问出来,只是在心中有些好奇而已。 “礼尚往来。”司徒毅并没有多大情绪的说出这么一句,便再次脱了鞋子,上榻坐在桑行身边。 “哦。”对于这样的回答,桑行明显的有点不是特别满意,她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呢,毕竟今天在马车上,他那个情话说的,可是直击灵魂啊! “快睡吧!”司徒毅在桑行旁边躺下,不,应该说是特别乖巧,特别温柔的躺下,只是侧着身子,大手落在她的背上拍了拍,并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桑行有些意外,这样就睡了?刚刚不是还非要的吗?可是就算是奇怪,桑行也绝不会再二度挖坑埋自己。 司徒毅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她眸中的疑惑,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发顶,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肆意。 “今日你太累了,好好歇一歇,先欠着。” 天哟,这还能先欠着?伏在司徒毅的肩窝里,桑行撇撇嘴,唇角却忍不住上扬。她抬手,亦是紧紧地拥着男人,阖上了眼眸,睡去。 许是真的太累了,且睡的也不算太早,桑行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身侧也是空空的,抬手摸了一下,男人躺过的地方冰冰冷冷,应该是早就离去了。 桑 行朦胧的翻了一个身,秀眉轻动,若不是床榻上还能闻到他身上残剩的味道,她还真怀疑他昨夜到底有没有回来过。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时候洗的澡,更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反应了一会儿,她慢吞吞地坐起来,穿衣,洗漱。 等到桑行完全收拾穿戴好,来到楼下,正好遇到陈旸从外面走进来。 “桑……不,夫人,您醒了,小的这就吩咐人给您把早饭送来。”陈旸本来习惯性的想喊桑都尉的,可是又忽地想起司徒毅的嘱托,遂连忙改了口。 别说陈旸不习惯,就连当事人桑行自己,对于陈旸的这个“夫人”的称呼,乍听之下还是特别的不习惯。 不一会儿,就有婢女将早饭送了过来,桑行坐在餐桌边吃了一些,便令人将饭菜撤了。司徒毅昨日告诉她,他们如今是在一座山中,昨夜来的时候太晚,且又心情复杂,桑行都没有好好看看这周围是什么样子。 今日反正也没什么事,桑行索性出了房门,打算在附近溜达一圈。 这个小地方果真是挺不错的,桑行一边看,一边不由得感叹,这栋房子坐落在半山腰上,隐于山石之中,周遭种满了各色植物,既能美化环境,又起到了很好的装饰隐蔽效果,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人却能凭借着山高地险,居高临下的优势,将山脚下的动静尽收眼底。 而且,在这院子之中,小桥流水,人工花木,石雕假山,富贵人家该有的装饰和景色,这里一点不少,当真是如同一个世外桃源一般。 也不知道,司徒毅当初是如何觅得这样一个所在的。 桑行就这样一路走着,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大院的门口,迎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桑行眼波一动,便走上前去。 第三百九十章 不会不动容 迎面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司徒毅的挚友,也是桑行所熟识的一个人,逍遥阁的阁主秦歌。 “嘿,你怎么来了?”桑行走过去,主动打招呼。 秦歌埋头走着,似乎走的很急,没料到桑行会突然从旁边跑出来,脚下的步子微微一滞,他被轻微的吓了一下,但转脸看到是桑行的时候,他的眸光豁然一亮。 “桑行,司徒毅在吗?我来找司徒毅。”秦歌急切地说道。 桑行一怔,以往见到的秦歌都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看透了世事的感觉,还从见过他这么一本正经的着急,应该是真的有什么急事吧。 这样想着,桑行自然也是如实以告,将她从陈旸那里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秦歌:“信王府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司徒毅回帝都去了。” “什么?他已经去了?”秦歌的脸色一变,又自言自语了一句:“糟了。” 说着,转身就要拔腿离开。 桑行一听,就知道情况不妙,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心中一急,也顾不上太多,一抬手,一把抓住秦歌的衣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歌眉心一皱,一脸纠结,也不知道到底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桑行都要急死了,“你快说啊,到底怎么了?” “唉,”秦歌叹了一口气,“昨夜司徒羽追踪你和司徒毅未遂,但却在宫里抓住了银蛮,说银蛮勾结红衣教,私放桑行,今日午时三刻,就要在帝都菜市口问斩,司徒羽亲自监斩。这一看就是一场鸿门宴,摆明了就是要让司徒毅去跳。” 秦歌还在说着,桑行的心已经漏跳了一拍,她忽地打断秦歌:“你知不知道昨夜抓了几个人?佟雨呢?慕千晓呢?” 秦歌并不知昨夜内情,自然更不知道谁是佟雨,但是慕千晓他却是知道的,一边摇头,一边又回答 桑行的问题:“皇榜上只写了抓到银蛮,并没有提及慕千晓和你说的佟雨,他们应该没有事。” 早就知道慕千晓必能全身而退,没想到佟雨跑了,独独撇下一个银蛮去承担这一切的罪名。 银蛮和司徒毅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弟,司徒毅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银蛮去死,可是,司徒羽也早就知晓司徒毅和银蛮关系非同一般,如今抓住了银蛮这个把柄,司徒羽亲自监斩,必定会在刑场上设下重重埋伏,司徒毅贸然前去,定是危机四伏。 而且,今日已经是十六,与昨夜想必,他的功力必然已经消损许多,这样对上司徒羽,对上御都府和禁卫军,又有多少的胜算? 越是这样想,心中越是着急不放心,桑行攥着秦歌地衣袖,几乎是哀求道:“你现在是不是要去找他,你带我一起去好吗?” “可是……”秦歌皱眉,犹豫起来。 依着陈旸和桑行所说的话,必定是司徒毅如此交代的,司徒毅既不希望桑行直到此事,必定更不希望桑行再次抛头露面的跑去刑场,毕竟现在满帝都都贴满了通缉令,帝王可是正在寻找桑行。 司徒毅若是知道他带着桑行出去,还不得把皮给他剥了。 “不行,我不能带你去。”一想到这儿,秦歌就连连摇头,他可不能冒这份危险,说着,他作势就要甩开桑行的胳膊离去,但是桑行既然已经攥住了他,没有说服他,又怎么会轻易放手呢? “司徒毅如果怪罪下来,一切后果就都由我来承担行不行?” “不行,刑场太危险了,而且司徒羽也在,你去就是送人头而已。” “我……”桑行急的发慌,明明知道司徒毅前去冒险,纵然是她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让她就什么也不做干等着,她绝对做不到,她一定要到刑场 上去。 水眸闪了闪,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桑行开始和秦歌谈条件,“秦歌,只要你肯带我去,你的后半生我包了。” 后半生? 乍然听到这个词,秦歌一愣,不由得顿住了步子,想要甩开桑行的手也停止了动作,凝眸望着桑行“什么意思?” 桑行一看有戏,连忙解释道:“就是不管你以后看上哪家的姑娘,只要你开口,我一定都帮你追到手。” 秦歌漆黑如墨的眸子动了动,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张模糊的面孔,他心头一惊,竟然张口吐出一个“好”字。 召陵帝都,刑场。 银蛮一身囚衣,五花大绑的跪在刑台上,面色浅浅,静候着时辰降临。 因为是帝王亲自监斩,且案子又涉及到大名鼎鼎地御都府都尉桑行,这场刑的规模比以往要盛大许多,围观的百姓也多了许多。 此刻时间还没到,众人都在刑台下小声的议论着。 银蛮虽然被绑着,跪在刑台上,但是腰杆挺低笔直,瘦小的身躯在宽大的囚服包裹下,被绳子一绑,也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瘦小羸弱。 一双水眸直直地望着前方高位上坐着的一身明黄龙袍的男人,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悲喜的情绪。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是她这辈子最爱的,也是她这辈子无法奢求得到的,如今她就要死在他的面前,死在他的手中了,这是不是一种讽刺呢? 想想,世事也真是无常,昨夜,她还在他的身下承欢,今日,她是就要跪在他的面前,因他的命令而死。 仅仅只是因为,她已经不再是他深爱的人。 她知道,当年,她奉佟雨的命令离开他的时候,她就很清楚,这辈子,他们再也没有可能在一起了。 她自小父母双亡,一生颠沛流离,幸福对她来说从来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她曾 经被他爱过,被他在乎过,足够了。 如今,他的心中已经住进了另外一个女子,而她却是被作为引那女子出现的诱饵而被推上刑台。 或许,这也是宿命吧,既然此生无法与他相守,能够死在他的手中,是不是也应该算是一种幸运呢? 迎着风,银蛮闭上眼睛,神色从容而安静,没有一丝赴死的畏惧。 高位上,帝王凤眸点漆,精锐而凌厉,他睥睨着刑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既激动又紧张。 他庆幸,昨夜抓到了银蛮,也庆幸银蛮和司徒毅走的很近,银蛮是为司徒毅做事的,司徒毅那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在知道银蛮将被处斩的时候,应该不会不动容吧? 自从昨夜捉到银蛮开始,他都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就让手下的侍卫们大肆地宣扬消息,银蛮落入他的手中,今日在菜市场处斩。 以司徒毅的能力,现在,他肯定已经接到了消息。 就算今日桑行不出现,只要,司徒毅敢来,他就不怕找不到桑行。 眸光轻凝,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午时三刻终于到来。 帝王袍袖轻扬,大手在签筒里抽了一支签,带着忐忑的心情,他袖手一挥。 “啪!”这清脆地落地上仿佛过了好久才传过来。 人群中,伪装过后的桑行和秦歌站在一起,亦是满心的紧张,一颗心脏扑通扑通,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行刑!”帝王威风凛凛地厉喝了一声。 扛刀的刽子手长刀一扬,云足了劲儿,作势就要砍下去。 银蛮张开眼睛,望着那心心念念的人,似是在看最后一眼,终于闭上了眼睛。 “铮!” 一声清脆而利落的刀剑相击地声音响起,刽子手手中的刀脱手而出,划掉了银蛮鬓边的一缕碎发。 帝王眸色一震,终于来了! 桑行紧紧地攥着 手心,逆着阳光,抬头,就看到那长剑飞来的方向,男人一身白衣胜雪,风姿阔绰,昂然挺立,站在一根旌旗的顶端,眸色浅淡地注视着眼下的一切。 “司徒毅,你好大的胆子!” 帝王高喝一声,早就有大队的禁卫军从微观的人群中冲了出来将司徒毅所在的那根旌旗团团包围。 围观的群众四散而逃,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桑行手中捏着一把汗,戳了一下旁边的秦歌,暗暗握紧了腰间的软剑。 司徒毅星眸如濯,朝着帝王望去,轻笑:“皇上设局,不就是想让臣弟前来吗?臣弟若是胆子不大,岂不是要让皇上失望了?” 司徒羽脸色一白,怔了怔,不过旋即也笑了,“的确,老五自从回朝以来,所作所为,还真是从未让朕失望过。” “一次次的利用爱自己的女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皇上的所作所为,也是在不断的刷新着臣弟的认知。”司徒毅微弯了唇角,大手一扬,一股劲风从袍袖间喷涌而出,那些与他战斗过的侍卫登时一惊。 但那股风却并没有伤人,而是擦着银蛮掠过,卷向银蛮旁边的剑刃。 又是猛地一收,不过转眼,那把剑就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好像强大的内力。 当即,有一半的侍卫吓白了脸。 司徒羽眼波微震,拾步从高位上走下来,向司徒毅的方向走去,旁边的李执已一惊,慌忙就想拦他,他昨夜可是受了重伤呢!太医叮嘱了要好好修养,可帝王就是不愿意老老实实呆在宫里。 今日再度撞上司徒毅,万一一会儿再动手,帝王可是伤不起了。 “皇上!”李执喊了一声,帝王回眸瞥了他一眼,扬了扬手,示意他自己无碍。 帝王在旌旗下站定,仰眸看着在上的司徒毅,微皱了眉心,这样的角度,让他很是不喜。 第三百九十一章 极端的方式 他司徒羽才是召陵的帝王,才是这片天下的主人,而这个男人不过是一个从小就不受待见的质子王爷,那什么和他相提并论。可是自从这个男人从乾国回来之后,他却处处受制于这个男人,甚至是他身边的人也因为这个男人而一个个离他而去。 龙袍袍袖下的大手紧攥,交错的骨节被握的咯咯作响。司徒羽凤眸轻掠,寒芒闪过:“司徒毅,今日你是插翅难逃,若是你识时务,肯束手就擒,朕姑且还能念着旧时兄弟情谊,给你留一个全尸,放过银蛮以及信王府被抓的那些下人,若你偏要负隅顽抗,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了。” 帝王说着,手臂一挥。 不过须臾,纷乱的人群中便传来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并快速地朝他们这个方向移动。 躲在人群中的桑行呼吸一滞,心跳踉跄,水眸转处,只见四周许多穿着普通百姓服装人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快速的取出弓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立于旌旗之上的司徒毅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张弓拉弦,所有的箭尖都对准了司徒毅,****。 桑行脚下一踉,司徒毅站的那么高,目标那样明显,这些人从下往上射箭,根本就是一点顾忌都没有,完全可以放开拳脚,大胆放心的来。 这个大傻瓜,站那么高干嘛,耍帅啊!桑行急的直跺脚,秦歌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臂,提心吊胆,生怕他一个懈怠,桑行就玩命的冲上去,到时候他可就要以死谢罪了。 “皇上的好意,臣弟恐怕是要辜负了。”司徒毅勾唇轻笑,说话之间,身形幽灵一般,灵巧的绕着旌旗旗杆盘旋而下。 与此同时,司徒羽大手落下,几乎没有喘嬉的机会,万箭齐发,细细密密地朝着司徒毅射去。 人群中骤然掀出一波惊呼声 ,仿佛已经看到了下一瞬司徒毅被射成刺猬的模样,更有大人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王爷!”刑台上的银蛮惊叫一声,原本平静的脸瞬息间花容失色。 站在人群中的秦歌亦是瞳孔一敛,忍不住失声喊出:“司徒毅!” 桑行有一瞬间的窒息,她张着唇,却已经找不到了自己的声音。 然而,人们常说世事无常,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就在众人都以为司徒毅已然成了箭靶子的时候,那些射出去的箭簇却像是受了莫名的蛊惑一般,竟然全部偏离了原来的预设轨道,斜斜地朝着旌旗旁边的一面墙上飞去。 而一身白衣的司徒毅翩然落地,毫发未损。 这怎么可能? 众人全部陷入震惊之中,按理来说,这距离离得不算远,射箭的又都是帝王麾下的禁卫军,骑射之术自然是不会差,又怎么会全数射偏。 难道是司徒毅会什么妖法?蛊惑人心,所以才让他们全部都不受控制,不然,这又该怎么解释?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太可怕了吧! 就在所有人还在惊错之中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司徒毅已经抽出了腰间长剑,衣发翻飞,瞬息之间闪身到了司徒羽的面前。 司徒羽颈间一凉,反应过来的时候,长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他的脸色一白,眸中是一片慌错和不可思议。 他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明明是他设下的局,明明是他占据了最大的优势,明明是他胜券在握,为何不过瞬息的功夫,他再次输了,再次败给司徒毅。 他不愿承认,不由自主地微微摇头,脖颈上的皮肤轻擦过司徒毅的剑刃,有殷红渗出,细细密密地刺痛使得他瞳孔一缩,彻底清醒过来。 “护驾!快护驾,保护皇上!”还是站在司徒羽身边李执最先反 应过来,尖着嗓子大喊了一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目光从那面射满了箭簇的墙壁上收回来,凝向旌旗下不远处的帝王,倒抽了一口凉气。 司徒毅竟然挟持了帝王,这是真的将谋逆犯上的罪名坐实了啊! “怎么会这样?”司徒羽凝着司徒毅的双瞳,不解地轻声问道。 司徒毅的速度快,武功高强,且强到了让人望尘莫及的地步,这些他都知道,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司徒毅怎么能做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让那些人全部射偏。 他的这个在外为质十多年的弟弟,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司徒毅弯了弯唇,一脸轻松,“很简单,旁边这家店是臣弟开的,臣弟昨夜让人连夜把那正面墙壁都换成了一面有强大吸力的巨磁,这些剑的箭头都是铁做的,距离又那么近,所以……” 接下来的话司徒毅并没有说,但那意思却已经很明白了,强大的磁力将箭都吸上去的同时,肯定也会让众人当场傻眼,反应慢半拍。 对于速度极快的他来说,这半拍的时间足够他强攻,拿下发愣的司徒羽。 司徒羽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场上的气氛也变的僵硬而沉重起来。 桑行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事,刚才可是吓死她了,她还奇怪呢,司徒毅从来都不是那种冒冒失失的人,就算银蛮对他来说再怎么意义非凡,他也定然不会失了方寸,怎么就会单枪匹马的以这种嚣张狂妄的姿态出现。 却原来,他是早有打算的,也是他的嚣张和狂妄让司徒羽意满志得,放松警惕,才会让他擒下司徒羽更加容易吧。 可是,纵然是擒到了司徒羽,他想要脱身仍旧不易。 这厢,众侍卫听到李执的惊呼,纷纷拔出腰间佩刀,对着司徒毅和帝王二人,周围拿 着羽箭的禁卫军亦是调转了矛头,再度将司徒毅围在中间,只不过,这一次,和司徒毅同样被围住的还有帝王。 这也使得侍卫们不敢轻举妄动,纵然抓到或者杀了司徒毅是大功一件,但是若不小心伤了帝王,只怕那些丰厚的赏赐也是有命领没命花了。 就在这时,场上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一团雾气,且雾气的范围逐渐扩大,越来越浓,很快就蔓延了全场,众人视线混沌起来,更加的慌乱了。 秦歌的瞳孔一敛,忽地捂住桑行的口鼻,“别呼吸,这雾气有毒。” 嗯?桑行睁大了水眸。 说话之间,秦歌发出一声哨音,挟着她飞身而起,转眼间,他们就飞出了雾气弥漫的范围。 桑行回头,秦歌也将她松开。 “我们不能走,司徒毅和银蛮还在那儿呢!”桑行蹙眉,急道。 “放心,我已经叫了人,司徒毅又不笨,怎么会不借着这个机会逃走?说不定这雾气还是他找人放的呢!”秦歌和桑行说着,眸光闪了闪,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些话纯粹是他用来安慰桑行的,那雾气是司徒毅安排的可能性太小了。 因为很容易就想出来,以司徒毅的为人,他根本就不可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今日刑场上围观的无辜百姓无数,刚才那些毒气释放出来,就算是不致死,也绝对会给人的身体造成一定程度上的伤害。 司徒毅就算再怎么想救银蛮,也不可能会采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杀伤力太大了。 而且,就算退一万步来讲,那毒气若是司徒毅安排的,他完全可以不用现身,派一些手下就能将司徒羽拿下,救出银蛮,他又何必再以身犯险呢? 所以,那毒气,绝不可能是司徒毅安排的。 这样想着,秦歌眉心浮上一抹忧色,也不知 道他的人能不能找到司徒毅。 如今司徒毅情况不明,送桑行回山上,桑行肯定不乐意,而且刚才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司徒毅又是劫法场,又是劫持帝王,城中现在戒备肯定森严,贸然送桑行出城肯能还会带来危险。 略一思忖,秦歌便道:“如今出城太危险,你就先跟我回逍遥阁,等我找到司徒毅,咱们再做进一步打算,如何?” 桑行寻思了一下,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便点了点头。 不出一刻钟的功夫,帝王和今日被押上法场的召陵郡主银蛮被信王司徒毅劫走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当然,也传到了皇宫。 孔德一路连跌带撞的跑回凤栖宫,都没顾得上行礼,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将法场上发生的一切如实告诉太后。 太后瞳孔一敛,噌地一下子从软椅上站了起来,手中端着的茶水泼到了自己的凤袍上都未曾察觉。 “你说什么?”她睁大了一双杏目。 “娘娘,”孔德低着头,声音中掠上了一抹哭腔,“皇上被信王给劫走了,您快想想办法,救救皇上吧。” “不,”太后颤抖着摇了摇头,身体竟抑制不住地有些战栗,“不是这个,你刚刚说刑场上起了毒雾?” 孔德一愣,帝王都被抓走了,他没想到太后的关注点竟然不在帝王身上,而去关心那个什么毒雾,这是认真的吗? 心中不解,但是主子既然问了,孔德还是点了点头,“是,听人说皇上先是被信王劫持,后来信王的人放出了毒雾,掩护着信王和银蛮逃走了。” “咣当!”一声脆响,太后颤抖的手终于再也抓不住茶杯,那茶杯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太后双眸灰败,颓然地一屁股坐在软椅。 孔德偷偷睨着她,一阵心惊。 第三百九十二章 肯定就是她 “娘娘,现在该怎么办?”见太后一直不做声,孔德忍不住抬头发问,现在不但皇帝被捉,今日在法场上围观的那些百姓以及皇帝的很多侍卫都还中毒昏迷呢! 太后眼梢轻颤,看了他一眼,声音冷冽,又带着一丝虽然刻意的掩饰,但还是无法完全遮去的颤抖,“你问哀家,哀家问谁?” 这…… 孔德讪讪地眼帘轻颤,这话没法接啊! “通知慕大人了吗?”微微顿了一下,太后站起身,“中毒的人现在怎么样?” “回娘娘,已经通知慕大人了,中毒的百姓和侍卫都被慕大人安排在了城内最大的医馆里,太医院的太医们也被慕大人都调过去了。” “嗯,”太后微微凝了眸子,眸色深深浅浅,不知道在想什么,“走,我们去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孔德这才从地上站起来,上前一步,双手搀扶着太后。 京城最大的医馆是红帆医馆,距离皇宫并不算太远,因为装着心事,太后也顾不得大摆排场,带了十多个侍卫和宫女就乘了轿子,出了宫门。 凤轿停在了医馆门口,孔德一声“太后娘娘驾到”还没喊出来,太后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掀了轿帘,下了轿子。 孔德见状,连忙弯腰抢着去扶她。 在医馆里主持着大局的慕千识应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太后刚刚迈进医馆的大门,他就带着一群太医和几名官员迎了上来。 因为叶坤刚刚被皇帝软禁在府上,司徒毅又造反了,帝王被抓,这导致召陵的整个朝堂忽然一下子就剩下慕千识一个人主持大局。 中毒的百姓和侍卫们在太医们的看护下,基本上都已经醒了,但是身上的毒却还没有完全解掉,因为是之前从未见过的毒,所以配置解药也需要费些功夫。象征性的对 众人安抚了一番,太后叮嘱众位太医不用管她,去研制解药便是。 寻了一个没有外人的间隙,太后轻扯了慕千识的衣袖。 慕千识一怔,回头对她使了一个眼色,便有女婢见太后引至了一间厢房。 没多长时间,慕千识就随后赶了过来。 刚刚敲了一下门,太后就“唰”地一下将门拉开,好像她早就在门后面等着了一样。 慕千识闪身进去,太后探头探脑地朝外面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才快速地将门阖上,一反身,她张口就急急地问:“现在怎么办?能瞬间引雾,并且在雾中下毒,肯定就是她找过来了?” “可是她不是十二年前就死在乾国了吗?”相对于太后的慌乱,慕千识显得平静许多,不过,他却也是皱着眉头,颇显不解。 “她肯定是诈死!”太后信誓旦旦,“她那样一个手腕强硬的女人,当初在召陵的时候就没死,还顺利的生出了儿子,你觉得她会随随便便的死在乾国冷宫?” “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可是当年她的遗体被送回来的时候,你亲自检查过,的确是她,也的确死了,且身上并没有用过药的迹象,又作何解释呢?”慕千识轻声发问。 太后也忍不住拢眉,慕千识说的都是事实,当初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她不放心的亲自检查过,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也实在了太蹊跷了。 几个月之前水沁凝和桑行成婚的时候,莫名出现的袭击水沁凝的刀,红衣教的图文,来刺杀司徒羽的银蛮和顾北烟,以及今日的毒雾,一件一件都让她心惊。 尤其是顾北烟还是她的亲生女儿这一件事。 当年,她在宫中生下顾北烟,却无法养活,便准备交给慕千识,让慕千识带回慕府去养,可就在送去慕府的路上出了 变故。 她派去护送孩子的五个侍卫和两个奶娘全部失踪,音讯全无,孩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个女人其实原本是她的护法,从西南追随她来到帝都,隐姓埋名进了皇宫,刚开始的时候,女人对她很是忠心。 虽然虽然她当时是皇后,但是由于原本的皇后就不太讨先帝的喜欢,而她心中又有慕千识,也很少在先帝身上使什么手段,先帝最宠爱的妃子自然不会是她。 为了帮她留住先帝,那女人主动献身,成了帝王的女人,凭借着先天的姿色和后天的刻意迎合,女人很快便得到了先帝的欢心,那段时间,先皇几乎整日都流连在她的凤栖宫里。 外界都传言说,那是先帝与皇后鹣鲽情深,可她知道,她只是一个幌子,若是没有那女人在,先帝恐怕一年到头也不会去凤栖宫几次。 作为一个过来人,她看的出,女人也在那时渐渐由最初的刻意引秀,到最后真的喜欢上了先帝。其实这个正常,毕竟先帝也是一表人才,又会说话,很会讨女人的欢心。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又是君临天下的帝王,无论哪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女,只要遇到了这样的男人,不动心的可能性就很小吧。 原本,她是打算成全女人和帝王的,毕竟她喜欢的人不是皇帝,而女人作为她的侍婢,随她一起出逃,和她出生入死,她也是特别感动的,而且他们在一起也能给她带来好处,成全他们不过是举手之劳,她又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女人不该动了歪心思。 顾北烟丢失的时候,也是那个女人在她的庇护下,躲躲藏藏地侥幸生下龙子不久,先帝的子女不多,儿子更是没几个,因此这龙子就越发的珍贵。 爱一个人,总是想要给她这世 上最好的,当时先帝便找她商量准备让那女人搬出凤栖宫,自立门户,都已经生了孩子了,总不能一直藏在她的凤栖宫里,更何况,她也看的出,先帝并没有让她代养孩子的意思。 对于这件事,她也表示能够理解,何况她被女儿丢了的事情困扰着,也没心思多想。 当下也没什么意见,就和先帝一起随便编纂了一个先帝醉酒宠幸了一个宫女,宫女生下了龙子,先帝便把宫女纳入后宫的故事。 历朝历代,这样的事情也比较常见,所以那女人便被先帝顺理成章的接出了凤栖宫。 可是后来,她便发现自己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女人搬出凤栖宫之后,不消一年的功夫,就自立门户,逐渐变得强大起来,一年之内,从一个小小的宫女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华丽丽的皇妃。 要知道,后宫之中,除了太后和皇后,余下位份最高的便是皇妃。召陵的皇妃都是有固定的人数的,皇贵妃、淑妃、宸妃、容妃、贤妃五个妃位各一人,而在这五人之中,又数皇贵妃的位份要高一些,剩下四妃平分秋色。 换句话说,皇后之下,最高的便是皇贵妃和四妃,先帝并未册封皇贵妃,皇后之下便是四妃。 那个女人,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坐到了淑妃之位,其野心壮志,昭然若揭。 且她和女人原本之间的主仆关系,也逐渐的变了味儿,甚至有的时候,那个女人还会联合后宫中的其他女人算计她。 她们之间便渐渐地有了猜忌,最后让她们决裂的,也是太后最无法相信,无法容忍的一件事,那就是慕千识竟然查出他们的女儿极有可能是被那个女人劫走了。 她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听到慕千识向她传达这个消息的那天,她简直就是要疯了,她抓狂的跳 起来,直奔女人的寝宫,慕千识想拦都拦不住。 没有经过通禀,她两眼通红地冲进女人的宫院中,偏巧一上去就看到奶娘正带着女人的孩子在院中玩耍,她脑子一热,想都没想,抬手就给了那男孩一掌。男孩不过一岁多,不足两岁,哪里经得起她那愤怒的一掌,当场就昏死过去。 院中的奶娘和宫女们当场就吓傻了眼。 她不管不顾,一脚踹开宫门,闯了进去,质问女人为何要劫走她的女儿,女人自然是死不承认,她一怒之下,根本就没有脑子去思考后果如何,当场就和女人撕打起来。 后来,慕千晓和帝王陆续赶来,怕她再做出什么更加出格的事情,慕千晓直接点住了她的穴道。 若不是有慕千识在一旁劝阻,帝王气的差点当场废了她的后位。 她被幽禁在凤栖宫中一个月,初时还怪慕千识薄情,明明是他们来的孩子,慕千识却还帮外人,可是后来慕千识一给她分析情况,她就不说话了。 她的身份,她的处境,她的女儿不能公开的境地,都让她不能与淑妃硬碰。 冷静下来,她也自此和淑妃结了仇。 在宫中处处对淑妃使绊子的同时,她也有所顾忌,怕淑妃会对她的女儿不利,但她又对淑妃恨得牙痒痒 。 至于淑妃的儿子,当时被她一掌打的奄奄一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却从此伤了脏腑,身体羸弱。 在那样勾心斗角,竞争激烈的情况下,先帝又偏心淑妃,为了保住司徒羽的储君之位,慕千识便给她出了一个治敌之招,也是这一招,让淑妃的命运发生了翻转性的改变。 当时,她买通了先帝身边的一个太监,偷偷地给先帝下了一个蛊,并且每日让那太监盯梢,只要先帝一去淑妃宫中,她在这边催蛊,先帝便痛不欲生。 第三百九十三章 过敏而已 她的下蛊手法很是高超,太医院的太医们自然是看不出来什么门道,而淑妃就算是猜出什么端倪,但也对她下的蛊束手无策。 时间一长,先帝便渐渐地疏远了淑妃。 后宫之中,帝王的爱便如同春花秋月,很美,但也凋落的很快,新人一茬接着一茬,先帝很快就将淑妃的好尽数抛在脑后。 失了宠的淑妃便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妃名,因为不受先帝的待见,淑妃的日子自然也慢慢变得不好过,就连贴身的宫女太监们都相继易主,淑妃母子更是受人欺凌,直到没过几年,淑妃母子二人被送到乾国为质。 太后虽然因此解了恨,但是却一直不知道女儿的下落,直到后来探听不得,她也就开始怀疑女儿是不是已不在人世。 直到后来顾北烟出现,她失而复得。 “单单从一个毒雾上就断定她没有死,实在是有一些牵强,何况,司徒毅还是她的儿子,若是她当年将驾雾之术传给了司徒毅,司徒毅会使用也很正常。”慕千识略有所思,不疾不徐地开口,将太后的思绪打断。 “你说的对,可是我就是心里面特别的不安,尤其是烟儿,还曾经落在她的手上,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太后捧着自己地心口,皱着眉心。 “所以,不管她是不是还活着,我们现在都不能坐以待毙的等她或者是司徒毅来找我们。”慕千晓眸中划过一抹精光。 “你是说主动引她出来?”太后眼波一动。 “没错,我们需要主动出击了。”慕千识眸子一眯。 “有什么办法?”太后一喜,拾步凑上前去。 滴答!滴答!滴答! 司徒毅还没有睁眼,耳朵里就一直回荡着这个声音,脑袋沉重的厉害,他蹙了蹙眉,缓缓睁开沉重的眼帘,入眼,是一片灰暗,哦,不对,准确 的说,应该是灰色的屋顶。 屋顶? 司徒毅眸光一动,抬手扶着沉痛的脑袋坐起身来,黑眸淡淡地掠了一眼,得到了一个初步的判断,他现在应该是在一件石室里,四周都是光滑平整的石壁,石壁上嵌着两站壁灯,发出静谧的黄色的光。 石室的总体布置很简单,除了正中间有一张石桌之外,整间房中就只剩下两张石榻,他占了一张,而在他对面的石榻上,和他一同被抓来的司徒羽也占了一张。 司徒羽还没有醒,仰天躺在石榻上,双眸紧闭,面色灰白。 司徒毅揉了揉还在作痛的后脑,一手撑着石榻的边缘,作势就要站起来,可是脑袋痛的像是要炸裂,他刚刚站起来,一股无力感就在他的四肢百骸中蔓延流窜。 脚下一软,他不受控制地又跌坐下去。 就在这时,一声“轰轰”地闷响传来,石室墙壁上靠着角落的一扇小门被打开,一个熟悉地女子身影施施然走了进来。 看到他坐在那儿,女子眼眸一亮,但看他眉心紧蹙,眸中微微纠结着痛苦,女子又是脸上一暗,快速的小跑上前,“你现在中了毒,不要乱动,药已经在煎了,我一会儿就给你送来。” “这是哪儿?”司徒毅不着痕迹的敛去眸中神色,声音中微带着一抹苍哑,语调却清淡地柠出水来。 银蛮当即听出他看到自己可能已经猜到了什么,眼波闪了闪,她起身为他到了一杯茶端过来,也不打算隐瞒,反正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何况男人已经知道了佟雨还活着的事实。 “这里是丞相府的地下密室,是主子驾雾放毒救了我们。”银蛮解释说。 司徒毅没有说话,但是银蛮明显的看到他的瞳孔闪了闪。 果然,是猜中了吗?司徒毅攥着手,眼波如深谭湖水,之前桑行和他讨 论关于银蛮为什么会舍命救叶坤这一点,他当时就有所怀疑。 因为在婚礼那天,叶坤的言行举止和他以前所认识的叶坤太不一样。外界盛传叶坤宠爱女儿,至于宠到了何种程度,他曾见到过无数次。且当日的叶蓁的的确确是真正的叶蓁,若是真叶坤,就算会对叶蓁忽然变脸的事情有所疑虑,但也绝对不会那样决绝地为了保自己,就把叶蓁给舍弃。 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儿,直到后来银蛮出现,他就开始怀疑那个叶坤是不是假的。 直到今日,从银蛮口中听说,他也就能明确地肯定现在的叶坤是佟雨所假扮的,这场假扮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心中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司徒毅并没有伸手去接银蛮递过来的茶杯,就那样安静的坐着,不动。 银蛮的手僵了一会儿,又讪讪地收回来,将茶杯重新放到桌上,她背对着司徒毅,朱唇轻启:“司徒毅,谢谢你今天去救我。” 说完,她也不再回头,拾步出去。 没过多久,银蛮再次回来,只不过,这一次,她的手中多了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碗,冒着热气儿,散发着浓浓地苦涩味道。 银蛮娴熟地将托盘放到石桌上,端了其中一碗,无声的交给司徒毅,司徒毅也没说什么,接了,微微蹙了眉,一勺一勺的喝下去,两个人就好像早就有了默契一样,谁也不用多说一句话。 司徒毅知道,这是解药,佟雨对他就算再狠,可是他还是她的儿子,她还天天盼望着他能够登上帝王,不至于会害他,所以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思考,他机械地喝着药。 可是刚喝了三口,他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胃中有一股腥甜剧烈的翻涌他想忍都忍不住,被迫着张口,一道血泉便从他的喉头冲了出 来。 那边,银蛮正扶着还未醒来的司徒羽,一口一口地给他喂药,刚喂了两口,蓦然听到背后的动静,她回头,就看到司徒毅脸色极度难看,身前的地上一片殷红,就连胸前洁白的衣袍上都沾染了点点血迹。 “王爷!”银蛮惊呼了一声,慌忙将手中的药丸和靠着她的司徒羽都放下,朝司徒毅跑了过去。 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药碗,银蛮抬手探上他的脉搏。 秀眉轻蹙,银蛮转身出去,“你等一下,我去喊主子过来。”声音还在耳边回荡,银蛮的人却已经没有了踪影。 司徒羽薄削的唇扯了扯,并未作出什么回应,他抬手揩了揩自己唇角的血渍,盘腿坐在石榻上,微微阖了眸子,眼前出现的是桑行的脸,哭的、笑的、凶的、温柔的,各种各样,每一种都美得不可方物,让人移不开眼睛。 也不知道桑行现在怎么样了? 陈旸应该是不敢告诉桑行他出来救银蛮的吧,所以那丫头现在还不知道,这样也好,省的她担心,只是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回去陪她。 如果有可能,他真希望一分一秒都不要和她分开。 司徒毅正想着,手腕蓦地一紧,好像是被一根细细地绳子给缠绕上,他微微皱了皱眉,刚才就听到了脚步声,他自然知道是谁来了,只是他不愿,也不想睁开眼睛。 就这样一直阖着眸子,知道佟雨的声音传来:“毅儿,你现在感觉如何?” 薄唇抿成一条冰冷地直线,他依然紧阖着眸子,脸色苍白,不开口,也不睁眼。 气氛有些尴尬,又有僵硬。佟雨转眸看了跟在她身后的银蛮一眼,银蛮弯了弯唇,上前,也没多说什么,只唤了 一声:“王爷。” 同样的,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银蛮无奈地朝佟雨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也没 有任何办法,只要这个男人不愿意开口,谁又能强迫他呢? 佟雨眼帘轻动,一甩手,手中的丝线飞出,卷上旁边躺在石榻上的司徒羽的手腕,问银蛮:“他喝药了吗?” “嗯,喝了两口。”银蛮答道。 忽地瞳孔一敛,佟雨将丝线收回,飞快的袍袖一扬,再度卷住司徒毅的手腕。 不是探过了吗?银蛮疑惑,却没有问出来。 此刻的司徒毅就好像一座冰雕一样,没有一丝生气的盘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一眼不看,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森森冷冷的气息。 “哈哈哈哈,”佟雨再次将丝线收回,不过这一次她的动作却多了几分慵懒,“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佟雨笑着,狂态尽显,也不再纠结于司徒毅是不是搭理她。 “主子。” 看到司徒毅眉心微动,银蛮忍不住好心地扯了一下佟雨的衣袖,喊了她一声。 佟雨激动地转眸看着,眼角眉梢尽是藏不住的喜悦,她抓住银蛮地肩膀,狂笑道:“银蛮,我知道了,我知道证据是什么了,我怎么那么笨,这么多年来苦苦地寻找证据,却单单将这一件事情给忘了,我真是太傻了。” 啊?银蛮一脸迷茫地望着她,根本没听懂她想表达的是什么,只得轻轻提醒:“主子在,王爷身上的毒。” 这一次,银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佟雨给快速的打断了,“他没事,只是对解药里的蛇胆过敏而已,一会儿我把解药中的蛇胆换一味药就好了。” 佟雨说着,转身朝外面走,银蛮以为他是要去配解药,也就没有跟着。 佟雨闪身进入旁边一间石室,从那一堆堆瓶瓶罐罐中找出一瓶,倒了一个药丸出来,返回来交给银蛮:“这是脱敏药,给他吃下去就行了。” 说完,将药丸塞给银蛮,转身离去。 第三百九十四章 司徒羽回来了 银蛮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作为司徒毅的生母,难道不应该是他亲自过去交给司徒毅吗?但是转念一想,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若是她亲自去给,司徒毅接不接受就不好说了。 抿了抿唇,银蛮拾步上前。 “醒了?” 另一间石室里,佟雨刚刚走进来,负手立在桌边的男人就回过头来,眸色清冽地凝着她,声音微凉。 “是。”佟雨的眸中闪过一抹阴鹜而又得意的神色,“而且,我马上就可以成功了。” “哦?”男人眉梢一扬,“你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这还得多亏了你啊,慕公子。”佟雨朝慕千晓走过来,嘴里虽然说着感谢,眉宇中却没有任何感激的神情。 那夜,在皇宫中发现慕千晓偷听到了她的秘密,她当场暴怒,本来准备杀掉慕千晓的,可是没一会儿司徒羽就带人过来了。 慕千晓有后台,一点也不怵皇帝,可是她不一样,她是司徒毅的母亲,是一个本来已经死掉的人,在司徒毅没有成为皇帝之前,她是见不得光的。 有了这一层的思虑,她又如何能再跟慕千晓缠斗下去,所以在打斗中她开始商量和慕千晓和谈。 可慕千晓这人也是一个怪脾气,死活就是不肯停下来。 一个慕千晓就已经够她头疼了,更何况加上那么多的禁卫军,佟雨当时就有些慌了,无奈之下,她答应慕千晓可以告诉他一个关于桑婉婷之死的秘密。 慕千晓知道她原来的身份,听了这话才终于肯和她联手,杀出皇宫,只是可惜银蛮被抓住了。 在离开皇宫的同时,她也和慕千晓分开了,今日便一直忙活着救银蛮的事,也没有机会见到慕千晓,她答应慕千晓的那件事也就抛在了脑后。 所以,慕千晓今日来丞相府找她,必定也是为了昨夜她所答应要 说的那个秘密而来的。 之前她和慕千晓就有着合作关系,只不过是因为以前在红衣教的时候两人相识,后来她随着太后入宫,慕千晓依然留在红衣教,就再也没有见过。 如今的合作,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她从没有告诉过慕千晓这二十多年究竟发生过什么,慕千晓满心满眼只有一个桑婉婷,自然也不会问她,所以慕千晓并不知道她就是司徒毅的母妃。 现在被慕千晓知道了她的秘密,她又无法短时间内将慕千晓除掉,最好的方式,自然就是利用桑婉婷,将慕千晓和太后的矛盾挑到极致,这样一来,她还能得到好处。 果如佟雨所想,慕千晓眸光只微微一眯,对于她所说的事情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自然就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在石桌边坐下,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醇郁地声音凉凉:“说吧,你还知道什么?” 佟雨轻笑,走上前去,看似心情大好:“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会告诉你,就一定不会耍赖!” 轻拂了衣摆,佟雨在他面前翩然落座,虽然久离了深宫大院,但是的她举止动作仍旧是当年的一派雍容高贵的样子。 纤纤玉指轻提了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送到慕千晓的面前,一杯端给自己,佟雨朱唇轻勾,说道:“你现在最想做的两件事,一件事是查出桑婉婷当年死亡的真相,一件事抓到桑行,折磨死她,对吗?” 慕千晓抿了抿唇,垂眸望着眼前的茶杯中的水面,默不作声。 无声就是默认。 佟雨继续:“这两件事,我都可以帮你,我现在能够告诉你桑婉婷是怎么死的,也能帮你想办法把桑行引出来。” “条件?”佟雨的话音落,慕千晓眼睫一掀,清眸望着佟雨,痛痛快快的吐出两个字。 佟雨勾唇一笑,压低了声 音。 夜,如期而至。 召陵皇宫。 因为帝王失踪,又有大部分的禁卫中毒,被送往医馆,太后和御史台台主慕千识忙着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今夜的皇宫就显得格外的落寞。 夜间本就人迹罕至的御花园更是灯影萧索。 忽然,一道矫健的黑影踏风而来,如同夜间活动的鬼魅,身姿灵巧的躲过巡逻的侍卫,潇洒地落在御花园里有名的韵梓湖边。 来人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清冽黝深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被风吹皱的湖水。 稍稍停顿了片刻,他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是在给自己面对的勇气,纵身一跃,只听“噗通”一身,他的身子落入湖中,转眼就被湖水吞噬。 “啊?什么人?”附近巡逻的侍卫被惊动,响起一阵嘈杂。 “好像是从韵梓湖那边传过来的。” “走,去看看。” 纷纷杳杳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赶来。 湖水中,慕千晓深入湖底,如同游鱼一样,灵活的在水中找寻探索着,早春的湖水冰冷刺骨,浸在其中好像让人的每一个毛孔都结了冰,不过慕千晓却完全顾不得这些。 湖底幽暗,视线本就受阻,不同于在岸上的时候,更何况现在是夜间,湖上都是漆黑一片,更不用说在湖底了,可是,他又不能白天来找。 而且在他听到那个消息之后,他也等不到白天,心中的滋味不明,他既期待找到,又期待找不到。 若是找到了,无疑是坐实了她的的确确已经离开了人世,可若是找不到,二十年来音讯全无,他又迷茫着该去哪里找她,是不是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 一群侍卫提着灯笼,拿着长刀赶来的时候,只见在月光下水波粼粼的湖面一片平静,丝毫看不出有人落水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明明听 到有人落水的。”提着灯笼的侍卫纳闷道。 “头儿,该不会是闹鬼吧?”有胆小的侍卫看着平静的湖面,颤声说道。 “胡说什么?”提着灯笼的侍卫轻声斥责。 “可是咱们都听到了落水的声音,却又没有人喊救命,这不是有鬼是什么?” “我看呀,你小子是鬼故事听多了吧,说不定只是有人碰巧路过,将石子什么地踢下水去了,咱们还是走吧,巡逻才是正事儿。”另外一个侍卫打着哈哈道。 “也是,走吧走吧。”当即又有人附和,这深宫之中,什么离奇的事情都有,尤其是在皇帝失踪,信王造反,这个关键的档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领头的侍卫自是也没有什么意见,于是一群人便又热热闹闹的离开了。 水下,慕千晓的搜寻还在继续,冰冷的湖水不断的打在他的身上,冻得他浑身发抖,嘴唇乌青,可是他仍旧不愿离开。 他知道,自己只会感到痛苦,不会死去,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知道自己的生命早就不属于自己,而尽数交给那个女人了。 这些年来,不管是生是死,找到她就是他生命的全部,如今,她几乎是近在眼前,他又怎么能够因为身体上上的痛苦就放弃呢? 何况,这冷水刺骨的痛苦与他对自己下蛊时的痛苦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千晓觉得自己的身体冻得都快没有知觉了,双臂也只是机械麻木的摸索着,忽然,他的手指触到一个像是石头又不像是石头的感觉。 心头一颤,他瞬间感到一股寒流击穿他的全身,伸出双手,他忍不住的颤抖,嘴唇虽然死死地抿着,但是牙床却不断的咯咯作响。 他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凌乱、混沌、复杂,又害怕,双手摸索出那骨骼的轮廓, 他的心好像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挖出来,碾碎。 那种既熟悉又心痛的感觉传来,他的心里几乎已经能确定,可是大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探向骨骼的胸腔处。 他知道,她的右侧肋骨第三根曾经折断,后来伤虽然好了,但那折断的骨头却怎么也无法再长成原样。 当断裂的骨骼触碰到手指,他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张开早就僵硬的双臂,将那腐朽的枯骨抱在怀中,清冽薄情的双眸在那一刻打开尘封,泪水肆意的蔓延,与湖水交融。 翌日清晨,逍遥阁分阁。 桑行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秦歌出去打探消息已经有一页了,却还没有回来,她也一页未眠,心里不由得涌上来一股不安,想要出去看看情况,但是她又不知道该前往何处,只能就这么干等着。 心急如焚,婢女送来的早膳她也没有心情吃上一口。 “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推开,桑行眼眸一亮,转身,就看到秦歌走了进来。 当然,只有秦歌自己。 桑行眸光稍暗,但还是急切地迎了上去,“怎么样?有没有司徒毅的消息?” “没有,”秦歌摇了摇头,“但是今天早上,司徒羽已经回来了。” “什么?”桑行水眸闪过一抹愕然,“司徒羽回来了?那司徒毅呢?” “你先别着急,”秦歌解释道:“今天早上打听到的消息,司徒羽清晨的时候被发现躺在慕府的门口,随后被太后接回宫里,经太医诊治,并无大碍,如今已经醒了,而且他还说劫走他和司徒毅的是当年的镇远将军晋承的女儿晋柔,现在太后已经下旨,一定要找出晋柔,而且还派了人前去挖开晋承的坟墓,要在城门口进行鞭尸,以儆效尤。” 秦歌的话还没有说完,桑行当场傻眼了,腿脚一软,她差点跌倒在地上。 第三百九十五章 回来报仇 秦歌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怎么会这样? 她的大仇未报,司徒毅又音讯全无,太后和帝王竟然在这个时候下令要挖她父亲的棺木。 天!当初母亲下落不明,他们全家被满门抄斩,她侥幸逃脱,却没有办法为父亲收尸,他父亲的尸骨最后还是被先帝下令,葬在了帝都城郊的阴山脚下,那里是所有犯了死罪的大臣的最后容身之所。 因为葬的全是犯了死罪的人,这些坟墓连个简陋的墓碑都没有,只有根据御史台的特别记录,才能准确的找到哪一个墓是哪一个人的。 而那份记录一直在慕千识的手里,桑行曾经试图找过几次,却都失败了。 因此,桑行之后也就没能将父亲的坟墓迁走,就算是偶尔前去吊祭,她也只能是远远地看看那一大片坟墓,而无法真正地前去为她的父亲上柱香。 现在该怎么办? 桑行的脑子乱成一团麻,她蹙着眉头,甩开秦歌,抬腿就要往外冲。 “你做什么?”秦歌一把攥住桑行,虽然她不知道桑行就是晋柔,但是看桑行的神态,桑行出去定是和这件事有关,外面现在到处都是官兵,他又怎么能让桑行犯险。 “我要去阻止他们,这件事不是晋柔做的,他们不能挖了晋将军的墓。”桑行大声喊着,使劲儿的挣扎。 秦歌眼波一动,攥着桑行的手牢牢不放,“你怎么知道不是晋柔?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可是你有证据吗?这些话都是皇帝说出来的,你觉得那些官兵是听你的还是听皇帝的?你一个人的力量,能阻止那么多人吗?还是你想向他们暴露什么,说明什么,让皇帝把你抓起来。” 桑行愣住了,眼眶红红,不再挣扎,秦歌说的这些话,她不是没有想到,她又不是傻瓜,不是她做的事情,却扣到了她的头上,并且用开棺鞭尸这 种极端的手法,不就是想逼她现身吗? 她不知道帝王经历了什么,但是帝王现在这样做,明显就是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不然无缘无故的,做什么又会扯到晋承的身上去,要知道,帝王杀银蛮,引司徒毅,不还是想要找到她吗? 可是,她也明白,像司徒羽那种人,既然已经下了令,如果她不出现,他一定会这样做。她不能就这样坐等着,为了自己的安全,而让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抬起头,她看着秦歌,坚定的开口:“秦歌,你是司徒毅的好朋友,我相信你,所以我告诉你,我就是晋柔,晋承是我的父亲,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司徒羽掘坟,所以不管结果怎么样,我现在都要出去。如果我回不来,你看到司徒毅,别忘了替我告诉他,我的心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秦歌眼波微动,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桑行抬袖,轻轻地将他的手拂掉,转身就要走。 蓦然,一道清越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入她耳中,“既然是想要告诉本王,为什么不亲自说?” 桑行一愣,脚下的步子滞住,眉眼不动地望着那个衣袂蹁跹,一步步朝她走近的男人,鼻尖霎时间酸酸的。 站在桑行后面的秦歌也是一愣,转而眉梢跃上一抹喜色:“司徒毅,你没事了?” 司徒毅黑眸轻抬,睇了他一眼,语声微凉:“看来你是巴不得本王有事。” 秦歌挠了挠脑袋,讪讪地笑:“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秦歌也是关心王爷嘛。” 司徒毅轻嗤一声,声音寡淡:“你的帐,回头本王再跟你算。” 垂眸睇向桑行,漆黑的目光深入幽谭,但却掠上了几抹柔光,开口,语气不轻不重:“答应了本王要乖乖在山上待着,为什么还要跑出来。” “担心你!”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扭捏,桑行 张口说出心中所想,倒是让司徒毅颇感意外,他本来还想教育她两句呢。 听到这三个字,又联想到她之前叮嘱秦歌的那句话,司徒毅的一颗心瞬间就柔软了起来,微微抬了手指,他习惯性的在桑行的鼻尖上刮了一下,这一次很轻,就像是轻轻蹭了一下一样,带着浓浓地宠溺的味道。 “傻瓜!” “司徒毅,我……”桑行张了张唇,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司徒毅打断。 “本王已经知道了,本王和你一起去。” 城中大道上,皇家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城郊的阴山出发。 刚刚解毒不久地司徒羽坐在龙辇上,脸色看上去并不太好,昨日中毒,他几乎昏迷了一页,今天身上的毒虽然已经解了,但是他的精神还有些恍惚。坐在被人潮拥簇着的龙辇上,他甚至有点分不清这是真实的还是梦。 今晨在皇宫中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就潮水一般的涌上来一波奇怪的记忆,他记得昨日在刑场上,他要杀了银蛮,引司徒毅和桑行出现,后来,司徒毅来了,他被司徒毅挟持,紧接着刑场上就出现一阵奇怪的烟雾。 然后他就晕了,不过奇怪的是,他的晕厥有些不同,他的眼睛虽然沉重的挣不开,可是他的脑子意识却好像很清醒的样子,他感觉到有人把他带走,带到一个他不熟悉的地方。 然后他就听到有人在将话,有男人有女人,听他们说话的语气,女人好像是那群人的首领。 刚开始,他还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后来,他就明白。 那个女人是先帝时期的镇远将军的女儿,名字叫晋柔,镇远将军当年被满门抄斩,这个叫晋柔的女子却侥幸逃脱,如今是回来报仇了。 随后他们又说了一些话,无非是商量着怎么对付他,折磨他,后来,男人和女人都离开,在经过很长 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他又听到一个细细地脚步声朝他走过来。 初时,他以为那是晋柔的人要对他下手,可是他动弹不得,也无法采取什么措施,可是那脚步声走近,他就发现 不对劲儿了。 他感觉到那人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并且躲躲闪闪地将他带离那个地方,最后又把他抚上马车,送到了慕府门口。 本来他觉得很是奇怪,可是在最后的时候,他听到那个放了他的女子说了一句话。 “这辈子我们已经错过了,只希望,你余生都能好好的。” 他当时就心中一惊,因为那女子的声音他无比的熟悉,正是他昨日还要处死的银蛮,银蛮竟然会偷偷地放了他? 他当时心中是说不出的感觉,一片凌乱。 随后不久,他就被慕府的人发现了,并且被送回了皇宫,经过太医院的太医们的诊治,他自己也就醒了。 只是醒了之后,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仍旧有些浑浑噩噩的,脑子里一片混沌,甚至有一种大脑不受控制的感觉,当时,他就下了要掘开晋承的坟墓的命令,下这道命令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开口说的没一句话好像都不是自己所说的。 因为他不懂医,他就问了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医说,很可能这是中了强力迷药之后的一种后遗症,歇上几天也就好了。 将信将疑,但他也只能如此。 等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想要他早上所下的那道命令,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银蛮既能在晋柔的手下自由活动,并且偷偷地放了他,那说明银蛮是晋柔的人。 银蛮和司徒毅的关系又不错,昨日,他被司徒毅所挟持,既然他被晋柔所抓,那说明司徒毅很可能也在晋柔的手上。 他如今正千方百计的想要找到桑行,若是能利用此事,抓了晋柔,也就不愁找不到桑行和司徒 毅的踪迹。 司徒羽抬手捏了捏隐痛的眉心,凤眸轻睇,透过龙辇,看着大街上热闹的人群。 既然是决定用这种方法把晋柔引出来,那就要有多大的阵仗就摆出多大的阵仗,这样就不怕晋柔会不知道消息。 而且,还有一件让司徒羽没有想到的事情是,他一提出要亲自前往阴山脚下,监工掘坟的事,太后竟然也提出要一同前往,美其名曰是要给那些乱臣贼子一些警告。 司徒羽不知道太后安的是什么心,但是太后既然这样说,他就没有理由拒绝,而且他也不想拒绝,毕竟太后一去,无疑是使整个事件更加轰动而已,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坏处,所以他当场就同意。 这样一来,几乎是举朝前往阴山脚下。 太后和帝王坐在辇上,一派高贵不凡,慕千识和慕千晓父子,以及御都府和禁卫军的人前后护驾,又有太医院的毒医随行,就算是再遇上毒雾,他们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这样的阵仗,的确是全程轰动,尤其是今早传出的八卦新闻,整个帝都的人都听到沸腾起来,帝王昨日监斩被劫,竟然是前朝的叛臣之女回来复仇的,这是多大的消息啊! “嘿,你听说过那个前朝的镇远将军吗?” “好像是前朝很有名的一个大将吧。” “没错,今天早上我听我爹说了,那个镇远将军当年妻子失踪,他就疯了,祸乱宫闱,被先帝一怒之下满门抄斩。” “祸乱宫闱?天呐,这种道德败坏的人也能当将军?真是株连九族都不过分。” “可不是,吃着皇上的俸禄,还能干出这种事。” 人群中议论纷纷,各种说法满天飞,皇家的队伍就在这种氛围之下井然前行。 忽然,走在前方的马骤然发出一声嘶鸣,整个队伍都被拦截下来,坐在龙辇上的帝王身子一晃,凝眸探出窗外。 第三百九十六章 竟生出一丝不忍 队伍的正前方,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翩然落地,男的是昨日劫法场的主角信王司徒毅,而女的则是正在满城缉捕的御都府前任都尉桑行。 走在队伍正前方的慕千晓在看到桑行的那一瞬,清冽的瞳孔微微一敛,全身上下都迸发出一种难言的情绪。 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缰绳,他根本就不给对方任何反应和说话的机会,袍袖一扬,大手落下,慕千晓沉声:“拿下!” 禁卫军、御史台、御都府三方势力的官兵如今都混在一起,虽然他们原本都不是听命与慕千晓的,可是眼前,他们都是奉命保护帝王,而且也都知道眼前的这两个人都是朝廷钦犯。 所以,慕千晓一下令,他们也是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拔了兵刃,冲上来就将桑行二人团团围住。 “等一下,我是来见皇上的, 我有话要对皇上说。”桑行皱着眉,冲慕千晓高喊着。 慕千晓却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大手一抄腰间长剑,他旋身从马上飞下,翩然加入战圈,不去对付司徒毅,他的眼中只有桑行这一个目标。 桑行消散的内力已经恢复,同样是抽出自己的兵刃,她举剑格挡杀到身前的慕千晓。 “铮!”兵刃交接。 司徒毅独挡杀来的三军之师,而桑行对上慕千晓。 眸光相接,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桑行忽然觉得今日的慕千晓似乎与以前有所不同,虽然他黝深清冽的眸中依然是腾腾的杀气,冒着不熄灭的寒光,可是似乎那寒光中又多了一些忧伤的成分。 忧伤吗? “铮!” 又是凌厉的一剑,桑行身子一偏,堪堪闪身,惊险的躲过去,她微拢了秀眉,急切道:“慕千晓,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咱们两个的帐,改天再算,你让我见一见皇上,我真的有话要跟他说。” “我今日才发现,你的眉眼,和她还 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你分神的样子,很有她当年的神韵,不过很可惜,你不是她。”慕千晓一边打,一边喃喃地说着,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一丝情绪。 桑行却稍稍一怔,虽然她知道他所说的“她”是谁,但是她却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 略一计较,她缓声道:“慕千晓,你知道吗?我母亲当年失踪的时候,她的贴身婢女冷苗儿也失踪了,或许她们根本就没有死,我母亲许是因为还惦记着你,爱着你,所以带着冷苗儿一起去找你了。” “闭嘴!”桑行地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慕千晓粗暴的打断,他长剑一格,横剑斩向桑行的脖颈。 桑行一惊,连忙举剑挡住慕千晓的这一记杀招,而慕千晓的人却因着这一招,而拉近了不少和她之间的距离。 他的脸色微白,一双清冽的眸子不知何时变得猩红,咬牙切齿地低吼:“你到现在还想骗我,我告诉你,她十年前就死了,都是你们这对倒霉的父女害死了她!如果没有你们,她还好好地呆在**,她还会等会,她会和我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死了都没有人收尸!” 慕千晓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到最后,他清罹的脸慢慢地都变得通红,眸中也满是发狂的怒意,忽然,他仰天长吼一声:“啊!你们这些人都该死!” 话音未落,他手中长剑戾气暴涨,剑招也耍的凌厉起来,桑行还在他那句死了都没有人收尸中没有回过神来,慕千晓的剑刃已经杀到跟前。 她的瞳孔一敛,举剑迎击,却听“铛”地一声脆响,她手中的剑竟然被慕千晓斩成了两截,有一半落在了地上。 桑行愕然,慕千晓的剑却已经杀了过来,桑行都能感觉到那强大的剑气扫过她的皮肤是所引起的一阵疼痛的感觉。 桑行闭上 眼睛,后襟衣领处骤然一紧,她的身子被带出去。 “铮!” 又是一声剑刃相接的声音,桑行睁眼,就看到司徒毅不知什么时候杀了过来,横剑挡在她的面前,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 前面这么大的动静,周围围观的百姓又有一大半都奔逃而去,龙凤辇上的帝王和太后,以及队伍尾端的慕千识自然也都被惊动了。 帝王和太后纷纷下辇,上前面来查看情况,而队尾的慕千识也策马赶来,在他走到龙辇旁边的时候,恰好听到慕千晓的那一声嘶喊,自己的弟弟,他比谁都了解,慕千晓一旦发起狂来,这世上恐怕还没有人能拦得住。 心头一惊,慕千识竟有些慌张的跌下马来,吓得旁边的侍卫连忙将他扶住。 “慕大人,您没事吧。” “没,没事。”慕千识站起来,朝那侍卫挥了一下手,就踉跄的朝前面赶来。 而在队伍的最前面,帝王亦是一眼就看到了被司徒毅护在身后的桑行,他眸光一沉,喊出了声。 “都给朕住手!”三军的卫兵听到帝王的声音,都收了手上的兵刃,停止了打斗,而红了眼发狂的慕千晓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他横冲直撞的朝桑行和司徒毅扑来。 虽然他的武功并不是司徒毅的对手,但是抱着一种拼命的态度,心中有一股执念支撑着,也知道自己根本就只会痛不会死,所以面对司徒毅的杀招,他不闪不避,全数承纳。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自然是极其不明智的,可是对于慕千晓而言,用来对付像司徒毅这样强大的对手,是再好不过的。 身上不知被刺了多少剑,殷红的鲜血不停地从慕千晓的身上留下来,他很痛,但痛却使他更加的清醒。 常胜不败的司徒毅身上也终于被他划出了累累伤痕。 桑行在旁边看的触 目惊心,司徒毅受伤,她自然很是心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慕千晓也让她揪心难过,这一刻,她真的是发自内心的不愿意看到这两个男人相斗。 理智上,她知道慕千晓是不会死的,可是看他那消瘦的身上满是鲜血,杀红了眼的样子,她还是觉得,他随时都会死掉。 慕千晓的手上,沾染过那么多无辜的人的鲜血,他早就是罪孽深重,就算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为过,可是这一次,桑行意识到他可能会死的时候,心里竟然还是泛起一丝难过和不忍。 这是为什么?明明她从来都不算得上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对于那些犯了罪的人,她几乎是一次也没有动过恻隐之心,因为她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一个人只要是犯了错,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他就是要付出代价,就是要还受伤害的人一个公道。 可是,这一次,面对慕千晓,她竟然生出一丝不忍的情绪来,是因为这段时间一来,被他对母亲的深情打动了?还是因为她的母亲深爱着慕千晓,而她的身上又流淌着母亲的血液,所以在面对慕千晓的时候,才会有不该有的善念。 她不知道,也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在眼看着司徒毅再一次刺向慕千晓已经不知道挨了几剑的心窝时,她本能的,没有一丝犹豫的冲了上去,拦在慕千晓的面前。 司徒毅一怔,手腕一颤,连忙收剑,但剑刃还是不由自主地从桑行的肩膀上划过去,掠下一道深深的刺目的血痕。 “桑行!”司徒毅一惊,收了剑,连忙慌乱的冲上去。 与此同时,在他们的背后,也传来慕千识惊喊的声音:“阿晓,不要再打了。” 本来桑行受伤,司徒毅收了兵器,去查看桑行的伤势,对于慕千晓来说应该是很好的进攻的机会,无论了进攻桑行还是袭击司徒 毅,以他的实力,这一次都必然能够成功。 可是,他不知道是听到了慕千识的话还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桑行和司徒毅,一动不动,通红的眼中血色也慢慢地退去,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冽。 “咣当!”慕千晓丢了长剑,转身往回走。 慕千识心口一松,但看到慕千晓满身的血伤,心中又是一阵惊痛,快步地越过帝王和太后,上前扶住他,眸中盛满了关切:“阿晓,你怎么样?还好吗?” 慕千晓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光冷冷清清,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谢大哥关心,我没事。” 帝王和太后也终于从一片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两人的关注点并不相同。 帝王眸色深深,由慕千识父子转向桑行和司徒毅二人,凤眸轻敛。 而太后一双漆黑丹凤目,却死死地焦灼在慕千识和慕千晓的身上,凤袍袍袖下的玉手紧攥。对于慕千识的反应,她很不满意,很生气。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知道,慕千识对于这个弟弟很是疼爱,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慕千识对慕千晓比对她都好。 她一直说服自己去理解他,毕竟他们兄弟二人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慕千晓对于慕千识来说意义非凡,也因此,她觉得自己选择的男人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甚至,为了这个男人,她叛出红衣,潜入皇宫,为了这个男人渴望的权利和地位,她做着自己能做的所有努力,甚至为此,还与她亲生的女儿分别了二十年。 可是这个男人呢?他的心里眼里似乎永远都只有他的这个弟弟,就连他们的女儿,从救下到如今,不管是出什么事,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像今天这样失态过。 以前,她觉得那是他的一种修养,一种风度,可是今天,她明白了,那仅仅只是因为不够在乎而已。 第三百九十七章 司徒毅才是皇上 “我没事。”桑行小脸微白,捉住司徒毅落在她的肩上,想要查看她的伤势的手,嘴角牵着一丝笑意,出声。 司徒毅眼波沉沉,并不理会她,拨开她的手,视线凝落在她还在冒着血珠的伤口上,眉心微拢,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这种情况下,也无法做细致的处理,大手自袍袖中掏出一瓶金疮药,细细密密地散在桑行的伤口上,桑行痛地瞳孔一敛,却死死地咬住唇角,没有让自己发出声音。 “桑行,朕带了太医,让太医给你看一看。”帝王甩脱身板何唐与李执的阻拦,走上前来,玄黑的凤眸中流露出点点关切。 这厢,司徒毅已经将药粉收好,黑如濯石一般的眸子无波无澜,看不出情绪,周身却散发着强大的寒气。 桑行转过脸来,面对着帝王,樱唇启动:“谢皇上关心,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桑行无碍,皇上可知道桑行今日为什么会来?” 帝王微怔,他还真不知道桑行今日怎么会出现,按照他原先所打算的,是想把晋柔给引出来,然后再通过晋柔来找到桑行的,没想到晋柔没来,桑行竟然出现了。 不知她意欲何为,帝王的脑袋又是一阵沉痛,他摇了摇头。 众人的目光也都在此刻聚拢过来,灼灼地凝落在桑行、司徒毅和帝王三人的身上。 太后的心忽地咯噔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因为我就是晋柔,我今天来,就是阻止皇上的。”桑行的唇一张一合,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帝王的耳膜嗡嗡作响。 场中的众人更是一片惊愕。 尤其是御都府的那些侍卫们,他们的都尉,带领了他们三年的人,竟然是叛臣之后,换句话说,先帝是她的灭门仇人。 太后凤眸微微一眯,眸中有寒光闪过,她忽地又转眸 看向慕千识。 慕千识一门心思的关心着慕千晓的伤势,忙着给慕千晓找各种药膏,给他包扎,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桑行的这句话一样。 慕千晓眼波微漾,清罹俊美的脸上无喜无悲。 “你是晋柔?”好半天,帝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难以置信的开口。 桑行望着他震惊的样子,只当是他惊诧于自己的身份,却不知道在司徒羽的意识里,已经把她当成了昨日将他劫走的女人。 登时,司徒羽的心中产生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三年来,他以为她是真的曾经喜欢他的,他知道,那种喜欢的感觉是装不出来的,甚至他还想跟她重新开始,他还为自己当初那样辜负她而产生愧疚感。 为此,他无限的包容她,纵容她,明明知道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他还想方设法的给她找借口,帮她脱罪,可是到头来,竟然是一场骗局。 忽然,他开始怀疑,那夜的人到底是不是她,当夜抓到银蛮的时候,银蛮一口咬定身上的衣服是桑行给他的,当时虽然心中感觉很奇怪,但是他还是选择相信了,如今想来,那种感觉不过是自欺欺人吧。 原来,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什么纯粹的感情,从头到尾,他们之间就只是相互地利用而已,嘴角慢慢地爬上一抹自嘲的笑。 桑行这边却是一拂裙裾,在帝王的面前跪下,微垂了脑袋。 “回皇上,桑行就是晋柔,就是前任镇远将军晋承之女,这些年来,晋柔在皇上身边,欺上瞒下,晋柔深知自己不可饶恕,但是晋柔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的案子是一场冤案,晋柔的父亲从未做过对不起先帝的事情,晋柔只是希望能够为父亲洗刷冤屈,恳请皇上做主。” 司徒毅站在后面,望着桑行挺直的脊背,眸色略深。 “ 洗刷冤屈?”司徒羽冷笑:“昨日,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不是还要把朕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吗?” 帝王轻问出声,语气却犹如利剑,剑剑穿心。 众人皆是一怔,这才想起来,对啊,帝王之所以今日会前往阴山掘坟,完全是因为昨日被劫,而劫走帝王的人,可不就是晋承的女儿晋柔。 这么说,就是桑行了? 桑行的小脸亦是一僵,连忙解释:“皇上昨日在刑场上将您劫走的人不是我,是有人冒充的,我也是到今天早上皇上下令之后才知道这件事。” “你觉得,朕会相信吗?” 会信吗?桑行抬头望着他不可一世的样子,自然知道他是不信的,她不知道司徒羽的脑子里怎么就会笃定了是她把他劫走的,可是她这样的解释的确是略显苍白,没有什么说服力。 正思忖着该怎么样才能说服司徒羽,司徒羽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就算,现在你说的话朕相信了,昨日劫走朕的不是你,那你也是罪臣之后,是私放了刺客的罪人,也是永远无法翻身的,你说晋承是冤枉的,有证据吗?朕记得,这件当年震惊了宫闱的案子,证人是当今太后和已故的宸太妃,你要翻案,是想说她们撒谎,欺骗了先帝吗?” 桑行一震,后面站着的太后亦是脸色一白,还从未想过一向怯懦的小皇帝也有如此硬气的时候。 “来人,将这两个乱臣贼子给朕拿下!” 不再给桑行任何解释的机会,帝王手臂一挥,示意众侍卫将桑行和司徒毅拿下。 司徒毅寒眸一凛,一把将桑行扯过来护在怀中,另一只手内里一催,将落地的长剑吸入手中,做好迎战的准备。 而这边,慕千晓亦是瞳孔一敛,吓得慕千识连忙按住他。 围观的百姓们,胆小的早就跑的没了踪影 ,有一些胆大架不住好奇心的,则纷纷躲在了大街两边店铺的阁楼上,探着脑袋围观。 “皇上真的要赶尽杀绝吗?”司徒毅提着剑,冷声问。 虽然他早就做好了迟早有一日要反的准备,可是却从未想过这么早,最初的时候,是因为他母妃死的蹊跷,和当今太后有关,所以在不管是当初在乾国为质期间,还是回到召陵之后,他都一直没有放弃调查,就是想要查出真相。 如今,他的母妃虽然没有死,但是晋承被杀以及桑婉婷失踪的事情却还是不清不楚,他知道这两件事对于桑行的重要性,他自然是希望能够了结了桑行的心愿。 而且,慕千晓又一直对桑行虎视眈眈,慕千识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还有他的母妃亦是对桑行抱着敌意,再加上一个司徒羽,他简直就是几面受敌,就算他本领滔天,对付起这些人来也很是吃力。 所以,他本不打算这么快就动手的,但是司徒羽逼得太急了,他和桑行步步陷危,处处受制。 “哈,好不容易把你们两个都引了出来,这么好的机会,朕怎么能够错过呢?”司徒羽轻笑,大手一扬,朝四周扫了一圈,“为了等你们,朕可是费尽心思,布下了天罗地网,你看看,这四周,你看得到的,你看不到的,到处都是朕的人,今天,就让你们插翅难飞!” “是吗?”司徒毅丝毫不以为惧,他俊眉轻扬,“皇上若是真的以为臣弟会带着桑行来单刀赴会,是不是也把臣弟想的太简单了。” 眼见着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司徒毅冷眉一凛,眸光轻轻上扬。 隐匿着在一处高大屋檐后的秦歌时刻注意着下面的变化,此刻接到司徒毅的提示,一阵嘹亮的哨音划破大街上方的天空。 不过霎那之间,只听“唰唰唰” 地一阵连响,从街道两旁二楼的阁楼窗口瞬间如春笋般冒出无数个箭头,在阳光的照耀下,银光闪闪,密密麻麻地对着街心的众人。 帝王脸色一白,太后瞬间慌了神,就连一直好像对这些事漠不关心的慕千识也终于稍稍变了脸色,重重地握住了慕千晓的手。 慕千晓看了他一眼,算是唯一一个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的人。 “皇上既然如此的迫不及待,今天就看看,到底是谁插翅难逃。”司徒毅薄削的唇角勾起一抹倾城的微光,眸光凉凉。 就在气氛****,战事几乎是一触即发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哒哒地马蹄声,急促而嘹亮,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眼前。 而且那马上的人的声音比马蹄声还要着急,马还未闯入战圈,那人的声音就遥遥地落入每一个人的耳膜。 “等一下,你们不能动手。” 这一声高喊,中气十足,穿透心肺,众人心头一震,不由得都将目光投射过去。 这时候,那一人一马已经来到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禁卫首领何唐不由得呼吸一滞,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下令软禁,本应该被禁卫军困在丞相府的丞相叶坤,他怎么跑出来了? 何唐不安低转眸看向帝王,可是帝王的注意力却并未在他这里,而是直直地凝着叶坤。 “为什么不能动手?”帝王幽幽开口。 叶坤似乎是被眼前的场面吓得有些惊心,他跌跌撞撞地从马上跳下来,眉眼不安地看了看帝王,又看了一眼太后,最后望向司徒毅,一直是气喘吁吁。 “为什么不能动手?”帝王见他眉目几动,却一直喘着粗气,不做解释,不由得有些烦躁。 “因为……”叶坤咽了一口口水,好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因为司徒毅才是皇上,你不能杀他!” 第三百九十八章 立见分晓 什么?众人一脸惊诧的望着叶坤,都没有反应过来叶坤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皇帝不是司徒羽吗?怎么忽然一下子就变成司徒毅了? 帝王面色微僵,皱眉看着叶坤。 而当事人司徒毅也是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既已经知道叶坤是佟雨所扮,佟雨又一直对于皇位难以放下,先办法将司徒羽拖下水也正常,只是这算是什么方式,哪有一上来先说帝王不是帝王,他才是帝王的? 太后的一颗心跳的开始急促起来,她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好像已经预感到叶坤会说什么,但是心中又不敢相信,明明那件事处理的很干净,就连当初参与了那件事的下人也都被她除掉了,叶坤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只要她和慕千识不说出去,这件事就连当事人都不可能知道。 强压了心头的紧张,太后凤眸轻扬,只见慕千识也正望着叶坤。 “叶丞相这是什么意思?”慕千晓微挑了眉梢,打破沉静,接口道。 叶坤看了慕千晓一眼,又看了看帝王,显然是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说下去!”帝王司徒羽眼波沉沉,直直地凝视着叶坤,沉声开口。 叶坤一咬牙,看似鼓足了十分的勇气,开口道:“皇上……不,是司徒羽根本就不是先帝的子嗣,他是太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抱来的,先帝的血脉,如今仅存的只有信王殿下!” 天呐!场中一片哗然。 桑行眸色震惊,转眸看向司徒毅,却见司徒毅亦是少见的一脸震惊,好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太后脚下蓦地一软,整个人好像被抽走了生气,若不是旁边的宫女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她差点跌倒在地上。 “不,这不可能!你知不知道,污蔑皇室是要诛九族的!”司徒羽的身子一晃,脸色大变, “唰”地一下抽出身边侍卫腰间的长刀,指向叶坤。 场上众人全部愣住,包括两边看热闹的百姓亦是全部屏住了呼吸,等着叶坤说下去,这帝都怕不是要变天了。 就算是被司徒羽手中长刀指着,叶坤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丝毫的惧色,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吟了须臾,道:“皇上不必如此激动,这件事的始末,太后娘娘应该是比微臣更加清楚,倒不如让太后娘娘给皇上解释更好。” 叶坤的一句话,将问题又引到了太后的身上,众人也才想起,是啊,既然说司徒羽不是先帝的儿子,那必然是太后这个做母亲的捣的鬼了,刚才叶坤不是也说,司徒羽是太后为了保住地位而抱来的吗? 不过眨眼,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射到后面的太后身上,太后登时如芒刺在背,她神情一正,凤眸凌厉的直视着叶坤。 “叶丞相,哀家听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皇上就是哀家和先帝所生,前两日你犯下罪行,皇上没有处置你,只是将你软禁,你好不应该怀恨在心,造谣污蔑,你这样做,可对得起皇上,对得起先帝?” 太后说的是义正言辞,可是心里却是无比的心虚,这种时候她除了反驳叶坤,真的是什么都不能说,更是无法承认这件事,她比谁都清楚,一旦承认,她和慕千识就全完蛋了。 “造谣污蔑?”一听太后的这话,叶坤就笑了,“太后娘娘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不过没关系,老臣既然敢这样说,就说明老臣是有证据的。” 说完,叶坤回头,恰见一辆马车从他来时的方向急急地赶过来。 见叶坤回头望向那辆马车,众人亦是循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不一会儿,那辆马车就来到了近前,围拢的侍卫很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让马车进入场地中 央。 “管家,把东西拿上来。”叶坤一脸的云淡风轻,对着赶车的人说了一句。 丞相府的管家停下马车,应了一声“是”,弯腰打帘进入马车的车厢,不一会儿,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跳下马车。 托盘上,摆着一个精致的酒壶和两个小小的酒盅。 众人不解其意,纷纷朝叶坤看过来,叶坤便笑着解释道:“大家可能都不知道,当年,先帝有一次去江南避暑,不幸被毒蛇咬伤,随性的太医当即为先帝医治,先帝身上的毒解了之后,发现竟然变得对所有的蛇毒都免疫了,不但如此,先帝所有的子嗣也都继承了这一点。” “而这壶酒中加入了剧蛇毒,两位只需要将酒饮下,是不是先帝的子嗣立见分晓。”叶坤扬手指了指管家端着的两个酒杯,示意管家将酒倒上。 人群中此时一片震惊,大家真是第一次听说,召陵皇室竟然是对所有的蛇毒都免疫的,这也太强大了吧。 太医院的几位太医却是面面相觑,他们也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事情。 桑行仰脸望了望司徒毅,司徒毅眉目略深,回了她一个眼神,桑行却没有看出那深深的眼波中蕴含的是什么样的意思。 “胡闹!”太后的脸色微微一白,继而厉声道:“叶丞相的这个说法,哀家是从未听说过,这些不过是叶丞相的一面之词,如何当真,若是假的,皇上服下中了剧毒,丞相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场上的众人纷纷点头,太后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是一国的皇帝,这性命攸关,可不是什么小事,若是叶坤存着要颠覆召陵王朝的心,这两杯剧毒喝下去,召陵皇室的男丁全部挂了,岂不是轻易地就遂了叶坤的愿。 叶坤看了一眼场上众人,自然也知道大家的疑虑,他微微一笑,“ 大家不必担心,这蛇毒是有解药的,服下之后只需要看会不会毒发,之后吃下解药就可以了。大家若是还不肯相信,本相愿意先试一下,让大家看看,场上的哪位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和本相一起试药,确保本相没有作弊!” 叶坤的话音落,众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何唐一咬牙,挺身而出,“我和丞相一起试药!” 何唐的家族何氏自召陵建国以来,就一直担任着皇帝的禁卫军统领工作,数百年来,从未出过什么差错,何家可以说是召陵皇室的忠心辅佐者,何唐前来试药,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 叶坤又吩咐管家取了两个杯子过来,管家正准备倒酒,却比何唐一把拦住。 “为了防止杯子有问题,卑职建议现在让禁卫军的人去附近的店铺取四个新的杯子过来。”何唐望着叶坤说道。 叶坤一怔,微微笑了。 场上的人,尤其是禁卫军的人,不仅为他们的老大悄悄的竖起大拇指,到底是在皇上的身边混了多年的人,心思就是要比一般人细腻。 叶坤本来就没有在这方面做什么手脚,自然也就不畏惧何唐的这种做法,何况这样一来,才更加能够彰显他的所作所为坦荡荡,所以何唐一提出来,他就欣然同意。 没多大一会儿,就有禁卫军的人取来了新杯子。 众目睽睽之下,何唐和叶坤一人倒了一杯毒酒,二人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仰脖,一饮而尽。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看两人变化。 不消片刻,只听“噗”地一声,何唐脸色发青,率先喷出一口黑色的血来,果然是中了剧毒。 站在旁边的丞相府管家见状,连忙将早就准备好的药丸端上前去,何唐随手捻了一颗,塞入口中,咽下,闭目调息,不过一会儿,脸色 就恢复了正常,气息也变的均匀,早有太医院的太医上前,给何唐探脉,确定何唐已经恢复了正常,而与何唐同时服药的丞相叶坤,状况几乎和何唐一模一样,亦是毒发,吃解药,然后恢复。 这样一来,证明了毒药和解药都没有什么问题,何唐退回队伍之中,而众人的目光也再度凝落在司徒羽和司徒毅二人的身上。 “皇上,信王,二位请吧!”叶坤朝着二人拱了拱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司徒羽此刻纵然是不愿,但已经是骑虎难下,更何况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若是他强势拒绝,难免会让手下的这些人和百姓们对他怀有疑虑,而若是喝下这酒,他真的不是先帝的儿子,他又该怎么办? 站在后面的太后亦是满心的焦急,她自然是知道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的,但是现在想要阻止司徒羽,根本就找不到好的理由,怎么办?怎么办? 她无奈的将目光投注在慕千识的身上,当年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因为慕千识才做的,事到临头,他不能不管不问吧。 可是慕千识根本就不看她,此刻,慕千识和众人一样,视线落在司徒毅和司徒羽二人的身上。 就在太后还在抓狂着该怎么阻止这件事继续发展下去的时候,那边司徒羽已经缓缓走向了叶坤。 这边,司徒毅亦是捡步要走过去,桑行心头一跳,扯住了他的一只衣袖。 司徒毅脚步微滞,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大手在她的手背上重重地握了一下。 司徒羽凝着两人这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心口一阵揪痛,眸光一沉,大手端起管家倒好的一杯毒酒,一仰头,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而这边,司徒毅也走了过来,紧随在司徒羽之后,他纤长白壁的大手执起杯盏,眼帘轻动,亦是仰头将毒酒饮下。 第三百九十九章 继承大统 微带着点苦涩的毒酒入喉,两人静候着决定命运的时刻来临。 一时间,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两个人,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瞬间。 “噗!”血液不受控制地从口中喷溅而出的声音响起。 而吐血的人不是司徒羽,而是司徒毅! 众人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桑行更是目瞪口呆,小脸瞬间变色。 “司徒毅!”桑行大喊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叶坤不是说司徒羽才不是先帝的子嗣吗?中毒吐血的又怎么会是司徒毅? 没事人一样站在一边的司徒羽一脸的懵逼,中毒的是司徒毅,所以司徒毅才不是先帝的子嗣,而他的确是?是这样吗? 不然怎么会他没事儿,司徒毅中毒呢? 所以,他的身体是对所有的蛇毒都免疫的?沉浸在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里,他有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边,太后和慕千识亦是眸光一震,有些难以置信,但转瞬就又被喜色所取代,他们没有看错。 天啊,司徒羽好好地站在那儿,中毒吐血地竟然是司徒毅,虽然一时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一颗高高你拧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敛了情绪,太后凤眸一闪,刚准备上前,下令让何唐把司徒毅和叶坤等人统统拿下,却见何唐上前一步,豁然在司徒毅面前行礼跪拜:“卑职何唐,参见皇上,让皇上受惊了,卑职罪该万死!” 什么?什么情况? 别说太后和司徒羽都没反应过来,就连何唐的属下都没搞懂他们的老大到底是什么意思,刚才不是已经确定了司徒羽是对蛇毒免疫,是真正的先帝之子的吗?怎么何唐反而去跪拜司徒毅呢? 众人风中凌乱之间,叶坤已经从袖袋中另取了一枚药丸,交到司徒毅的手中,司徒毅低垂了眼眸,也没问,就塞进 口中吞了下去,脸上浮现的青紫之色也逐渐的褪了下去。 桑行一直攥着他的手,水眸汪汪地看着他。 “本王没事,让你担心了。” “你……你怎么会中毒呢?”桑行皱着眉,司徒毅明明是先帝的子嗣,局面怎么会变成这样。 “本王没有中毒,只是过敏了而已,无碍。”司徒毅牵起桑行的手,柔声解释道,说完,又看了一眼跪在他脚边的何唐,示意何唐起身。 而这边,见司徒毅已经无事,叶坤也慨然对上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开口解释:“没错,刚才信王殿下……不,是皇上,”叶坤微微一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改口,“皇上只是对蛇胆过敏,而不是中毒。” 对蛇胆过敏?众人满脸的迷茫,对于叶坤的解释更是摸不着头脑。 好在,叶坤朝着太后的方向扫了一眼,继续说下去:“先帝当年是真的中过蛇毒,在毒解了之后身体上确实出现了某种改变,不过却不是对所有的蛇毒免疫,这世上蛇毒千千万,哪里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先帝是从那以后就对蛇胆过敏,而先帝的所有子嗣也遗传了这一点。” “因为害怕被有心人利用,这件事先帝就没有张扬,只有和先帝亲近的两名大臣,禁卫军统帅何家以及太医院颇受先帝信任的陈太医、徐太医、杜太医三位太医才知道,就连皇子们自己,除非偶然发现,否则都不会知道他们是对蛇胆过敏的。当然,如今这些皇子,就只剩下我们的新帝了。” 人群中传来一片哗然,低低地小声讨论,那三名被点了名的太医也暗暗地点头,表示叶坤所言的确是有此事。 叶坤的声音继续:“当年知道这件事的大臣,一个是本相,一个就是已故的镇远将军晋承,如今故人不在,当本相听到司徒羽很可能不是先帝之子的时候 ,本相就想要到了用这个方法验证,当即就找到了一向以忠于皇室为己任的何家,不出本相所料,何统领的确知道这个秘密。” “所以本相与何统领本着对皇室的忠诚,才斗胆设下了这一次的计划,方才的这壶酒其实只是普通的蛇胆酒,只有对蛇胆过敏的人,喝了之后才会有反应,而本相与何统领方才之所以吐毒血,是因为我们事先在口中**,喝酒的同时,才服下毒药罢了。” “刚才的事实已经表明,司徒羽喝了蛇胆酒无事,信王喝了蛇胆酒过敏,所以司徒羽不是先帝之子,信王才是先帝唯一的血脉。” 叶坤的声音继续道。 一边说着,一边撩了衣摆,屈膝在司徒毅面前跪下,“老臣承受司徒家恩泽多年,当年幸得先帝赏识,今日总算将真正的皇子寻到,也算是没有辜负了先帝的隆恩了。” 叶坤说着,眼圈已经微微泛红,声音更是哽咽不已,带着明显的难以克制地激动个欣喜。 司徒毅目光盘旋而下,望着他眸光微敛,几乎是不易察觉的顿了一瞬,他上前一步,躬身单手将叶坤虚虚扶起来,另一只手一直保持着将桑行护在身后的姿势。 “叶丞相一片诚心让人动容,何必又非要行此大礼呢?” 叶坤仰头望着他,并没有起来,微红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老泪纵横,俯首重重一拜。 “王爷如今是先帝唯一的血脉,先帝若是泉下得知老臣与何统领找到了王爷,必定也可含笑九泉了,老臣在此恳请王爷继承大统,以告先帝在天之灵!” 叶坤说完,执起腰身,再度对着司徒毅一拜,将自己的话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老臣在此恳请王爷继承大统,以告先帝在天之灵!” 这时,已经站起的何唐、人群中的陈旸以及秦歌所带领的逍遥阁的人,亦是纷纷 跪了下来,重复念着叶坤的话:“恳请王爷继承大统,以告先帝在天之灵!” 众人山呼,震天撼地。 司徒羽哑然的看着眼前已经跪倒了大半的人,心中是说不出来的苍凉,他的失败,已经成了定局了是吗? 千算万算,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败在叶坤的手里,更没有想过自己会输在身世这一道上,他竟然不是先帝的儿子,那他又该是谁呢? 司徒羽愣愣地转眸,望向身后同样是血色全无的太后,他迫切的希望能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为什么这么多年的帝王梦,到最后却成了一场空,他输的什么都不剩,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了。 太后紧紧地抿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司徒羽不是先帝的儿子,这已经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司徒毅是先帝唯一的儿子,他继承皇位也不过是顺理成章,完了,一切都完了,接下来要处理的,可不就是她这个“狸猫换太子”的太后。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六神无主,她的脑子一片混乱,一旦那些事全部被捅出来,她就真的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她若痛痛快快的死了,也就罢了,可是她的女儿该怎么办?慕千识该怎么办? 就在她一片慌乱的把目光投注在慕千识的身上的时候,却见慕千识拉了慕千晓,同簇拥新帝的民众们一起跪下,山呼万岁。 天!太后觉得自己的天几乎是要塌了,脑海中出现瞬间的空白,她不知道该怎么一个人去面对这么混乱的情况。 而在司徒毅这边,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随着慕千识和慕千晓的一跪,引得更多的民众和大臣也跪了下去,口中呼着:“恳请王爷继承大统,以告先帝在天之灵!” 人丛中,银蛮眉目间愁绪淡淡地望了一眼无助地站在中心的司徒羽,心中一阵抽痛,终究, 她还是把他往惨败的道路上推了一把。 重重地闭上眼睛,银蛮亦拂了裙裾,随着众人跪下。 到最后的时候,整个大街上,站着的除了司徒毅,就只剩下桑行、太后、司徒羽、李执、孔德以及一众御都府的人。 桑行秋波淡扫,望了一眼地上已经乌泱乌泱跪了一大片的人,略一思忖,她松开被司徒毅牵着的手,轻拂了裙裾,也跪了下来。 “恳请王爷继承大统,以告先帝在天之灵。” 其实,就她本人而言,司徒毅当不当皇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只要能和他长相厮守,就算是吃苦受罪,她也会觉得很幸福很开心了。 何况当了皇帝就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远不如做一个平民百姓来的自在,可是就他们现在的处境而言,终究还是无法抛开这些凡尘琐事,躲去逍遥自在的。 一来司徒毅的母妃一心盼望着司徒毅做皇帝,如果放弃这次机会,佟雨不知道还有用什么样的方法来逼司徒毅,佟雨不心疼司徒毅,可是她心疼啊,她不愿司徒毅再去遭那些罪。 二来她的身份虽然公开,但她的父亲却还是顶着一个罪臣的名声,她需要司徒毅为她翻案,不是为她自己摆脱罪名,而是这么多年来,她这么努力,就是希望晋家能够沉冤昭雪。 三来她虽然确定了母亲的身份,也已经几乎能够确定了母亲亡故的事实,但是却还不清楚母亲当年失踪的原因,也不知道母亲的尸骨如今安葬何方,方才慕千晓还说她的母亲无人收尸,她迫切的希望能够找到母亲所在。 而母亲的事情太后又脱不了干系,她想动太后,最好的方式也只有是司徒毅做皇帝。 第四点也是最大的一点,司徒毅如今成了皇室唯一血脉,如果他不做皇帝,司徒羽是肯定不能做了,皇位又能交给谁? 召陵还不大乱了? 第四百章 大胆假设 考虑到这一重重地事情,桑行也就随着众人跪下了,至少这一刻,她是希望司徒毅做皇帝的,而且她也相信,司徒毅会是一个好皇帝。 感觉到头顶有目光盘旋,桑行微微抬眸,就直直撞进司徒毅的一双深瞳之中。 旋涡般的眸子,顷刻就把她卷了进去。 星目微闪,司徒毅定定地俯视着她,须臾之后,他终于昂然抬首,对着场上跪拜的众人朗声道:“既然众人都如此的信任本王,本王身为先帝之子,自当为召陵的天下贡献自己的力量,一不负司徒氏列祖列宗,二不负众人所托!” 清越地声音徐徐送出很远,每一个字都落地铿锵,笃定有力,雪白的衣袖一挥,示意众人免礼,桀骜尊贵的姿态,这一刻,恍若降临凡尘的神只。 一切终究是尘埃落定。 众人参拜新皇,山呼万岁,起身。 这样一来,新帝的身份确定,接下来的问题自然也就转移到了太后和司徒羽的身上,既然司徒羽不是先帝的儿子,可是当初却被立为储君,做了皇帝这么多年,这其中可不就是太后动的手脚? 这又是一个皇家大新闻啊,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不少人都纷纷将目光转移到了太后的身上,而脸色颓丧被禁卫军压着的司徒毅更是如此,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不是先帝的儿子,纵然是失败已经成了定局,但他是迫切的希望从太后那里得到真相,得到一个解释。 太后有些闪躲的望着面前那些逼视着她的人,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 “太后娘娘,您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一下,当初到底是怎样狸猫换太子的吧。”叶坤精锐的眉眼一眯,露出点点寒光,嘴角勾着一丝得意。 “不……哀家没有,哀家没换,羽儿就是先帝的孩子。”太后摇了摇头 ,死不肯承认。 叶坤自然是不吃她这一套,“太后娘娘,事到临头您还不愿意实话实说吗?皇上英明神武,若您能老实说了,说不定皇上还能大发慈悲,放您一条生路,可您若是执意不肯交代,欺君罔上,混淆皇室血统的罪名可不是好玩的。” 叶坤冷勾着唇角,继续说道,他今日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太后彻底铲除,又怎么会给太后求生的机会,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如今太后就算是不承认,想要翻身也容易了。 可不容并不代表着不可能,他要的是太后永远都决不可能翻身,只要太后招认当初将真皇后生下的女儿换成了儿子,那就等于实实在在地坐实了罪名,怎么都不可能再翻身。 不过,太后此刻虽然慌了,却并不傻,她自然是明白了自己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的重要性,一旦她松口,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而那万劫不复的结局,是她赌不起也输不起的。 心里明白这一点,她自然不会轻易承认。 唇瓣动了动,叶坤还想要说什么,却听到一个清越的声音自身旁响起,直接将他的话堵在了喉咙口。 “叶丞相说太后狸猫换太子,可有什么证据吗?” 清冷的声音,龙章凤姿的气质,司徒毅一开口,就瞬间变成了全场的焦点,只是他的说这句话却让众人颇感意外。 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帮太后说话啊!要知道太后名义上可是司徒羽的生母,这司徒羽不是先帝的孩子,难道不是太后暗中偷龙转凤,动了手脚? 怎么这新帝一上来还未太后说情呢? 众人即使是想要跟身边的人讨论一下,但被司徒毅强大的气场所压覆着,竟没有一个敢开口。 全场静谧,连太后都很是震惊。 跪在地上的慕千识偷偷抬了眼梢,睨 向司徒毅。 慕千晓抿了抿唇,眉宇间流淌过一抹让人看不懂的神色。 桑行站在司徒毅的身边,秋水翦瞳清亮。 “皇上这是何意?老臣不明白,”叶坤对着司徒毅微微鞠了身子,垂首,暗皱眉心,没搞懂司徒毅这是要唱哪一出。 按道理来说,司徒毅、桑行他们两人和太后都算是敌人,尤其是桑行的全家,几乎都是死在太后的手里,这么好的要把太后杀掉的机会,怎么司徒毅偏偏不动手,还大有偏袒太后的意思。 拿眼梢偷偷睨了一眼桑行,只见桑行波澜不惊,不急不躁,一张小脸和平时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分别。难道她就不生气吗? 叶坤越发的摸不着头脑。 这边,司徒毅衣摆轻漾,清越的声音如同五月山风,徐徐拉开,“叶丞相如今虽然有证据证明司徒羽并不是先帝之子,但是太后娘娘并不承认当初动了什么手脚,在场的人又没有人能拿出什么证据,所以说太后娘娘狸猫换太子的说法,不过是一种推论。” “本王既然有幸得到众人的信任,成为召陵之主,自然也应该对得起众人的信任,凡事都尽量做到处置公正,不偏不倚。如今,当年为太后接生宫女喜婆已然不在,既然叶丞相所说是一种推论,那么本王是不是也可以做出另外一种推论。” 司徒毅微微一顿,漆黑如濯的眸子看了桑行一眼,继续道:“暂且不论当年太后所生是男是女,假如当时有某一位官员或者接生的喜婆自己,想要让他们的儿子成为皇子、甚至是太子、皇帝,进而在太后生产的时候动了手脚,将孩子进行调换,而太后却浑然不知,是不是也有这种可能?” 帝王不紧不慢地讲话说完,场上当即一片哗然。 桑行忍不住在后面偷偷撇了 撇嘴,这个男人的脑洞也真是够大,转的也够快。 其实,对于男人阻止叶坤逼太后的原因,她是知道的,太后一旦将换孩子的罪名认下,那就等于是必死无疑。 可是,太后若是死了,晋家的灭门的真相,以及她母亲失踪的事件,岂不就是永无大白之日了? 所以,太后应该受到惩罚,但绝不是在这个时候,而且叶坤这样苦苦相逼的态度,总让桑行觉得叶坤好像是特别迫不及待地巴望着太后死,好像太后知道他什么秘密,随时会捅出来一样。 知道男人会阻止,却没想过男人会有这种说辞,乍一听挺让人无语的,可是仔细琢磨一下,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历朝历代,为了一个皇位,多少人拼的头破血流,莫说是君臣之间,就算是兄弟手足,不也会自相残杀吗? 说不定这世上还真的会有大臣买通喜婆和宫女,将自己的孩子送进皇宫呢?按照司徒毅的话来说,反正破案之前就是要大胆假设不是? 场上一片哗然,众人简直就是听的目瞪口呆,他们的新皇上还真是特别的与众不同啊!这假设的,好像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太后和叶坤同样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司徒毅,太后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站出来帮她说话的竟然会是司徒毅。 司徒毅都这样说了,众人也都拿不出什么证据,证明太后的罪行,最后也只能是暂时现将司徒羽押入天牢,而太后则被送回了皇宫。 至于前往阴山一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桑行本来还想借此机会找慕千识将御史台的记录拿过来,将她父亲的坟墓迁出阴山,可是有一想,司徒毅刚刚上位还没站稳脚跟,晋家的事情也没有理清楚,这个时候将晋承的墓迁走,难免会给人留下 话柄,让人嚼司徒毅的舌根。 她自己不管怎样都行,可她就是见不得别人说司徒毅的不好。 这时,早就隐匿在人群中的秦歌笑着走上来,过来就在司徒毅的肩上砸了一拳,嬉笑:“恭喜你啊!” 旁边站着的何唐吓了一跳,心头一惊,“当啷”一声,本能的就拔出长剑。 还是司徒毅反应快,瞳孔微敛,手臂一抬,两指飞快的夹住了剑刃:“何统领不必如此紧张,这位是逍遥阁阁主秦歌,是本王的朋友。” “是属下失礼了,秦阁主莫要见怪。”何唐微微一怔,收了长剑,对秦歌拱了拱手,他还真是颇感意外,他早就听说过逍遥阁的大名,却没有想到逍遥阁的阁主竟然会如此的年轻。 秦歌眼帘一颤,弯了弯唇:“看来以后再和皇上开玩笑就要小心一点了,不然这小命恐怕都保不住了。” 司徒毅和他们说着话,眼睛却始终都没有离开朝着慕千识走过去的桑行。 眉心一动,他亦同时举步,两步三步便追上了桑行。 “我……”桑行见他追上来,扭头开口。 话还未说完,就被司徒毅开口打断,“本王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你现在去问慕千晓,你觉得他会告诉你吗?” 桑行的步子当即顿住,司徒毅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众目睽睽之下,的确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而且慕千晓那样古怪骄傲的性子,会不会顺利的告诉她还是一回事呢。 好吧,是她心太急了。 信王府,厢房。 桑行本来吵着要先查看司徒毅身上的伤势的,毕竟司徒毅和慕千晓打斗的时候受了不少的伤,可是还没动手,就被司徒毅一个眼神吓回来了。 乖乖地站在原地,桑行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司徒毅沉着一张脸走过来,抬手便去解桑行腰间的锦带。 第四百零一章 赐婚给银蛮 桑行脸颊微热,但是并没有阻止他。 当混杂着鲜血和药粉的衣衫自肩膀上褪下,女人原本白壁光洁的肩上那道长长的伤口入眼,司徒毅眸色一痛,清越的声音略沉,虽是责备,但却带着浓浓地心疼的意味。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刀枪不入呢?竟然用身子去挡,本王若是收剑慢一点,你这条小命还有吗?” 桑行理亏,眉眼弯弯,讨巧的一笑,“我这不是相信王爷的水平,就王爷这出神入化的武功,还不是说收就收了。” 司徒毅轻嗤了一声,显然并不买账:“想要知道桑婉婷的下落,方法很多,并不一定要从慕千晓的手上下手,而且你明知道他有不死之身,还要逞英雄为他挡剑,你是想感动他还是从心里面就舍不得他死?” 桑行微微一怔,听着司徒毅这话竟然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不过,司徒毅倒是说中了,她当时既不是想逞英雄,也不是想感动慕千晓,而是心里面真的生出了一丝不舍,她也不知道这股不舍到底是来自于什么,反正冲过去,那就是她天性中的一部分,当时根本就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东西,就是单纯的不希望慕千晓死掉。 事后,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当时怎么会有那样奇怪的想法。 当然,这种想法她现在可不敢告诉司徒毅,这个男人霸道起来简直就是要命,她要是这么实话一说,不知道这个男人还会做出什么举动呢? 如今时局不稳,桑行可不希望再出什么岔子。 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桑行开口:“我要是不去挡那一剑,你和慕千晓还要打到什么时候去?慕千晓不会死,可是你会啊,你看你身上,有多少伤口?” 桑行说着,小手指着司徒毅雪白衣袍上一道道夺目的红痕,情绪不由得就激动 起来,这个臭男人,每次都告诉她要保护好自己,可他自己却从来都不知道关心一下自己的情况好不好。 桑行望着他,心底不由得就是一阵大恸。 “真的只是因为担心本王吗?”司徒毅望着她的眼睛。 桑行却不看他,她的确是关心他,可是她也无法否认,在她冲上去的那一刻,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并不是如此,忽然她就觉得很愧疚,很对不起司徒毅,这个男人可以说是一切都为了她,点点滴滴都为她着想。 可是…… 微微低垂了脑袋,她上前一步,向男人靠近,张开双臂,她拥住他健硕的身子,小脸埋在他还飘着血腥味的胸口上。 她出生,声音闷闷地,但司徒毅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对不起!”司徒毅听到桑行说出这三个字。 “怎么了?”司徒毅怔了怔,同时扬起手臂将她揽在怀中,大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发顶。 “谢谢你这么爱我,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幸福!”桑行微微仰首,望着他的下巴,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话虽然是好话,却让司徒毅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一会儿和他说对不起,一会儿又说要谢谢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傻瓜!”司徒毅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轻轻叹出一句。 “对了,你打算怎么处置司徒羽?”为司徒毅包扎好伤口,桑行还是忍不住问出来盘旋在心头的这个问题。 司徒毅眸光轻敛,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当初在从青州回来的路上,桑行送簪子给司徒羽的清醒,唇角一勾,他不答反问:“你想让本王怎么处置 ?” 一看她的反应,桑行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又是多想了,虽然,她这样问的目的,的确是想给司徒羽求情,毕竟不管是对是错,当初她的确曾经倾心过那个男人,纵 然是一段不太美好的过去,那也算是一份珍贵的记忆。 如今走到这一步,多多少少,司徒羽也是有些无辜的,他的身世终究是他无法选择的,纵然他不能再做皇帝,桑行也还是希望,能够留他一条性命,不对他赶尽杀绝。 可是男人这个等着看好戏的态度……罢了,桑行眸光闪了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现在王爷才是皇上,自然是王爷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桑行不过一个罪臣之后,自己的脑袋都不知道保不保的住,还怎么肖想去处置别人。” “既然你都说了,本王是皇上,那本王……”司徒毅忽地黑眸一闪,想起什么来,他微微一顿,改了措辞,“朕,如果给你这个权利,让你处置司徒羽,你会怎么办?” 啊!桑行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问她怎么办,这根本就是个死局啊,她若说放了司徒羽,司徒毅生气怎么办?可她若是说不放,司徒毅就真的揪住她的话柄将人给杀了,到时候她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想好了吗?”见桑行踟蹰着不做声,司徒毅微勾了唇角,催促道。 桑行抿了抿唇,眼波微动,扬目望着他:“皇上真的要我说吗?” “说!”司徒毅十分霸拽的吐出一个字。 “如果皇上让我处置,我就把司徒羽赐婚给银蛮。”桑行一脸正经,万分郑重的说。 什么玩意儿?司徒毅的眸中闪过一抹错愕,他没有听错吧,这个女人说把司徒羽赐婚给银蛮? 这是惩罚吗? 这分明就是奖赏,还有历朝历代都是把女人赐婚给某一个男人,这把男人赐婚给女人的说法,这算是一个先例吧。 简直就是苦笑不得。 司徒毅嘴角抽了抽,星眸轻凝,“为什么会想到把司徒羽赐给银蛮?” 张口 把这句话问出来,司徒毅自己都感觉怪怪的,桑行也听得有点不舒服,她说的明明是赐婚,怎么到男人嘴里就少了一个字,听着就变了味儿,赐,怎么听上去像那啥呢! 不过好不容易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话题扯偏了,桑行自然就不计较这些了。 樱唇轻启,她开口解释:“因为不管怎么说,银蛮也算是帮了我们。而且她虽然是为……”桑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却说的极快,“为你母妃办事,但是她心里却还关心着你,甚至是主动劝你母妃放弃原本的计划,我觉得,我们应该成全她。” “成全?”司徒毅眉梢轻挑。 “对啊,”桑行继续,“你难道看不出来,银蛮还是喜欢司徒羽的吗?”司徒毅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当年司徒羽喜欢银蛮,银蛮却拒绝了司徒羽并且离开,当年她还不明白,银蛮为什么要这样,可是现在她懂了。 银蛮听命于佟雨,她有她的无奈,当初离开司徒羽必定也是迫不得已。 至于她是怎么看出来银蛮还在乎司徒羽的,那天夜里在皇宫中的时候,她清楚的记得,银蛮的身上穿的是司徒羽的便袍。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女人会穿男人的衣服呢?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事,银蛮穿的那件衣服,她曾经见过三次,是司徒羽在寝宫龙毓宫的时候穿的。 当晚,她可是从龙毓宫里出来的,联想到出来之前她听到的男人女人纠缠的声音,桑行就算是个傻瓜也明白发生过什么了。 她从当时的动静也能听出,银蛮没有挣扎,且,事后在御花园遇到的时候,银蛮头脑清醒,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银蛮是自愿的。 银蛮不是个随随便便的女人,能 够让她自愿,那只能说明那个男人是银蛮爱着的,因为爱,所以心甘情愿。 既然知道银蛮是爱司徒羽的,司徒毅又这样让她非要说出一个处置司徒羽的方式,那她就顺水推个舟,索性成全了银蛮和司徒羽,也算是报答一下银蛮对司徒毅的关心。 可是,桑行没想到,司徒毅竟然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皇上可是金口玉言,说出的话不会这么快就反悔吧?”桑行道。 “朕说什么了?”司徒毅眉心舒展,熠熠地眸中闪过一抹促狭。 “皇上说了让我处置的。”桑行的话接的飞快。 “请注意,朕说的是如果。”司徒毅眸中兴味盎然,同样接的飞快。 桑行气结,一跺脚,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合着她绞尽了脑汁想出来一个完美的处理方式,这个男人就只是逗逗她而已啊,早知道她还不如干脆直接说将司徒羽给放了呢。 “哈,你这个丫头,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该聪明的时候脑子那么笨。”司徒毅毫不留情的吐槽了她一句。 桑行噘着小嘴,很不服气,“我怎么又笨了?”她的提议难道不好吗? “你只想着银蛮还喜欢司徒羽,那你有没有想过司徒羽已经不喜欢银蛮了?” “不喜欢银蛮?”桑行瞬间睁大了眼睛。 司徒毅一瞧见她的反应就很不爽,这个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抬手,重重地在她的鼻尖上挂了一下,桑行的鼻头瞬间变得通红。 “你干嘛又下手这么重?”桑行嚷嚷着抗议。 “你是真的还是装的?”司徒毅不悦地皱着眉,“你千万别告诉朕,你不知道司徒羽喜欢你!” 啊! “没……没有吧,”桑行挠了挠脑袋,“他不是一直喜欢银蛮的吗?他对我只是利用罢了,所有的好,不过是装出来的。” 第四百零二章 最后一抹温暖 “装出来的?”司徒毅轻笑,“是他装出来的还是你装出来的?你觉得你的利用价值到底有多大?可以让他宽恕你犯下的那么多死罪?” “还有,”司徒毅蓦地将桑行往自己怀中重重地一揽,黑黝黝地眼睛如点墨,深邃不见底,“如果是利用,需要对你做出不轨的行为吗?” “什么时候有不轨的行为了?”桑行仍旧不敢相信司徒毅所说的话,毕竟当初司徒羽是那样决绝的说出那些话,他说过,她不配的,在他的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曾经有利用价值的棋子罢了,他又怎么会对她产生感情呢? 司徒毅的眸光蓦地一沉,桑行对上他的眼睛,还未开口说话,她的心跳一踉,就想到了之前曾在御都府发生过的一件事,慌忙张口解释:“不是,在御都府那次完全是他的占有欲在作祟,他就是得不到银蛮,也见不得我跟你在一起,他想阻止我们在一起,所以才会那样的。” 娘啊,想到那一次的事情,桑行犹自觉得很是狼狈,想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门板都弄倒了,她简直就是丢人丢到家了。 桑行不说还好,没想到她这么一说,司徒毅的脸色更难看了,紧紧地抱着她,将她抵在自己的胸口,他一言不发。 桑行的心怦怦乱跳,扯着了他的衣服,她有些委屈的小声嘟囔:“你这么用力,一会儿伤口就要崩开了。” 眉心微微一拢,司徒毅这才力道小了一些,但并没有将她放开。 “朕不管他以前怎么样,反正朕现在说他是对你图谋不轨,那就是对你图谋不轨,你给朕离他远一点,否则朕就给你点颜色看看!”司徒毅略带威胁地说着,语气独断而霸道,丝毫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给什么颜色啊?”桑行的眼睛一直仰头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所以男人的话音 落,她脑子也没过,就直接问出这么一句。 一说完,她就反应过来,恨不得马上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她有点窘迫的看着司徒毅,感觉自己根本就是在找死。 没想到,司徒毅愣了一下,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普天之下,敢这么跟朕说话的,恐怕也就你一个人了吧。” 桑行望着他,弯唇傻笑。 慕府,泽香园。 送走最后一批给慕千晓包扎的大夫,慕千识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慕千晓的床边,一言不发。 他不说,坐在床上的慕千晓亦是什么都不说。 有家丁端茶进来,倒了两杯,一杯递给坐在床上靠着床头的慕千晓,一杯递给坐在椅子上的慕千识。 慕千晓阖了眼睛,根本不接,家丁一怔,又将茶杯收回来。 慕千识伸手接了过来,随便抿了两口,便心烦气躁地朝家丁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是!”听到主子如此吩咐,家丁们垂手,对着二人施了一个礼,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咿呀!” 厢房的门被关上,一间空旷简朴的厢房不过顷刻,就只剩下慕千识和慕千晓二人。 慕千晓仍旧闭着眼睛,苍白的脸色越发显得清罹消瘦,也衬得乌黑纤长的睫毛越发的抢眼,他薄凉的唇瓣紧紧地抿着,没有一丝的生气,若不是偶尔还能看到他的睫毛颤动,还真的会以为他已经睡了过去。 两个人的房间,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终究,还是慕千识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沉寂。 “阿晓,你究竟是想让为兄劝多少次,才能将那段陈年往事放下,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个样子,为兄都快被你吓死了,你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让为兄怎么办?” 明明是责怪的话,慕千识却硬生生带出了几分哽咽,就连他一向沉着从容的眸子里 ,也闪现出缕缕光亮。 慕千晓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纵然是身上被司徒毅刺了七八剑,更有两三件是刺在了他的心脏,从受伤到现在,包括方才大夫给他上药的时候,他都一点也不觉得痛。 此刻,他只觉得心里很堵,很重,有什么东西塞得他透不过气来,司徒毅的那三剑仿佛要将他的心脏刺穿,刺透,他当时觉得自己就要疯了,他甚至渴望司徒毅的剑能够给他带来惊心的痛,把他痛醒,不让他那么麻木。 可是,最后的时候,桑行忽然冲上去,让他始料未及,司徒毅的一剑到底有多大的威力,他比谁都清楚,他相信桑行也应该是明白的,可是在那个时候,桑行竟然冲了上去。 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想不通。 桑行是应该恨他的啊,他那样对待她,算计她,甚至是直到此刻,他都没有要放弃向桑行报复的念头,可是桑行怎么就会去不顾自己性命的去保护他呢? 想想,也真是讽刺,他深爱的女人,他信任的大哥,一个个的欺骗他,打着为他好的名义离开他,伤害他,可是他千方百计想要折磨报复的人,竟然会在生死关头替他挡剑。 虽然,那样的保护并不是他需要的,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死,司徒毅的剑杀不了他,可是在那一刻,他还是心动了,动容了,他所有的力量像是一下子被那个小姑娘吸走,再也没有了战斗下去的底气。 从街上回来,他就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喊痛,他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明明知道自己的不死之身是不能让人知晓的,大夫给他治伤的时候,他却也没有任何掩饰。 或许说,这四十多年来的时光,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很累。 他花了二十年的精力去找一个人,去改变自己,可到头来他发现他要找的人已经死了,他想找出真 凶,可是找到最后,他却发现,那个真凶原来就在他的身边。 没错,这些事是佟雨告诉他的,也就是佟雨在皇宫那夜答应告诉他的秘密。 桑婉婷是慕千识和太后所杀掉的。 起先,他不信的,因为桑婉婷十年前失踪的时候,佟雨已经去了乾国,更准确的说,佟雨已经在乾国诈死了,就算佟雨当时偷偷地回到了召陵,又怎么会知道皇宫中发生的隐秘的事情呢? 可是,佟雨也告诉他,当年处理桑婉婷的尸体的两个宫女,其中有一个是她在红衣教的时候就关系很好的小姐妹,她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是那宫女亲口将这件事告诉她的。 那宫女虽然早就被太后找个借口杀掉了,但是她却告诉了佟雨桑婉婷被抛尸的地点。 那地点,也就是皇宫御花园一角的韵梓湖。 虽然心中犹疑,不愿相信,但是当夜,他还是按照佟雨所说的地点找了过去,他知道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人的遗体早就消散了,但是骨骼却一定还是会存在。 就算他有多少的不愿意相信,终究,他还是找到了,当初,就算是在桑行的引导之下,他怀疑过太后,但是也从未想过他心爱的女人真的是死在他的大哥和太后的手中。 而这十年来,他们都还像没事人一样欺骗他,利用他。 也幸好,他当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并没有将自己是不死之身的秘密告诉慕千识,如今看来,倒是好事了,就让他随便猜测去吧。 慕千晓闭着眼睛,脑海中胡乱的想着,根本就没有将慕千识的话听进耳朵里去。 见他长睫轻颤,却不开口说话,也不睁开眼睛,慕千识愁眉微皱,幽幽叹了一口气,“阿晓,为兄知道,让你忘记桑婉婷很困难,可是,为兄更不舍得看到你现在这般痛苦的样子。” 慕千晓眼睫一 颤,剧痛的心口有什么东西涌上来,他差点就忍不住想跳起来质问慕千识,既然明知道他不可能忘记,既然口口声声说着不舍看他痛苦,那么为什么当初找到桑婉婷的时候不告诉他,却背着他将桑婉婷杀了,还要在他面前做出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毫无血色的唇瓣动了动,他终究还是忍住了,质问除了会打草惊蛇,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慕千识凝着他,见他有了毫末的反应,以为他是被自己说动了,已显苍老的手落在慕千晓的手上,哑声低语:“阿晓,为兄与你自小便相依为命,这世上,我们就是最亲近的人。不管为兄走到哪里,是什么身份,你都是为兄的亲弟弟,为兄如此努力钻营,都是为了你,所以也请你为了为兄,好好的活着,好吗?” 薄凉的唇角轻动,这一次,慕千识的话音落,慕千晓终于慢慢地睁开了清冽地眸子,呆呆地凝望着慕千识。 慕千识面色一喜:“阿晓,你还好吗?” “谢谢大哥!”慕千晓启唇,缓缓地吐出这四个字。 微微松了一口气,慕千识终于放下心来:“只要阿晓没事便好。”慕千识说着,抬眼瞥见慕千识干涸开裂的唇瓣,站起身,走到桌旁,提起茶壶给慕千晓到了一杯水,端过来递给他。 慕千晓接了,淡淡地道了一声谢,动作轻缓地抿着茶说。 慕千识眸光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来:“对了,阿晓,对于今天发生的事,你可有什么看法?” 慕千晓垂着眼帘,被遮住的眸光中闪过一抹阴骛,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最后问出这个问题吧,既然关心的就是这件事,又何必一上来还那样的惺惺作态呢? 若是以前,他可能还会觉得那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最后一抹温暖,可现在他却只觉得讽刺、恶心。 第四百零三章 被对方套了去 所谓的让他说说他的看法,不就是对这件事有所怀疑,现在在试探他吗?慕千晓眼波轻动,声音微凉:“小弟只是觉得今日的事情很是可疑。” “当年之事,除了你我兄弟和太后,就只有接生的喜婆和两名宫女知道,可是那三人早就被太后暗中杀害,按理说,这世上不应该再会有人知道此事,但是叶坤却知道,而且依他今日才有所动作,不难看出,他也是最近才之后此事,很有可能就是近来有人向他泄密。” 慕千晓话中有话的说着,微微顿了意思,像是在思索,又接着说道:“当然,这也只是小弟的一种猜测,也很有可能是根本没人告诉他,而是他自己偶然发现皇上对蛇胆是不过敏的,所以才起了疑心。至于他为何在大街上那样说,可能只是故布疑阵,让我们自己内部先乱了阵脚。” “你说的有道理。”慕千识点了点头 ,锐利的眼眸微眯,折射出幽深的光。“你和桑行现在怎么样了?” 慕千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的看着慕千晓。 慕千晓微微一愣,他和桑行?他和桑行又能怎样,从前是敌人,以后也只是敌人,绝不会因为桑行今日替他挡了一剑,他就对她心怀感激,放弃报仇计划的。 唇瓣动了动,慕千晓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就又听到慕千识的声音响起,“也不知道这丫头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整日和司徒毅纠缠不休,今日却又挺身而出,对你以身相护。” 慕千晓听到了这里,抿了抿唇瓣,没有作声。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慕千识便提出离开,让他好好休息,本来心里就带着一丝抵触的情绪,慕千晓游戏不大明白该怎么面对他。 如此一来,慕千晓也总算可以松了一口气。 慕千识 走了好久,他顺着被子往床上一滑,一双清冽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花纹繁复的帐顶,心底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大手缓缓地放到自己的胸膛上,手触到伤口,他蓦地一同,瞳孔轻轻一敛,下一瞬,捉住了挂在脖子上了一个密封的小瓶。 “婉婷……”他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字,良久的失神。 “二小姐呢?”慕千识出了泽香园,一抬眼就看到旁边院子里走出来一个丫鬟,不是别人,正是他派了去贴身照顾顾北烟的丫鬟,他便顺带着张口问了一句。 那丫鬟猛然看到慕千识,先是一怔,紧接着又赶忙对慕千识行礼:“奴婢见过老爷,回老爷的话,二小姐进宫去了。” “进宫?”慕千识脸色微微一变,“她进宫做什么?” 婢女似是没有想到慕千识会这么大的反应,微微颔首,回道:“是太后娘娘请二小姐进宫的。” “为何没有带着你?” “孔德公公特意交代,不让奴婢跟着。” 心口一紧,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来,慕千识微微眯了眸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婢女略略思考了一下,“大概就是老爷和少爷从街上刚刚回来的时候。” “吩咐管家,备马!”慕千识蓦地声音一沉,吓得婢女眼帘一颤,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 “是。”婢女对着慕千识鞠了鞠身子,逃也似的跑掉了。 城郊,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出帝都。 顾北烟坐在马车上,双手紧紧地攥着,也不知道太后这么着急找她做什么,竟然连婢女也不让她带,是宫里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惴惴不安地想着,顾北烟又有些奇怪,走了这么长时间,也应该到皇宫了吧,她记得平常跟着慕千识进宫的时候,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就到了,现在都 快有一个时辰了吧! 心中奇怪,她忍不住朝着门帘处问了一句:“孔公公,咱们怎么还没到宫里,太后娘娘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啊!” “二小姐先别急,咱们马上就到了。”帘外传来孔德的声音,却并没有说出她想知道的答案。 心中略感不安,且感觉到他们走的路好像越来越颠簸,根本就不像是进宫的路,顾北烟只手撩开了一边的窗幔,当窗外的郊野景象入眼,顾北烟眸光一敛,立刻大喊:“喂,你停车,停车!” 外面的“孔德”也知道她毕竟是发现了异样,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是一扬手中的马鞭,将马儿催的更急了。 “哎呦!” 马车猛然提速,坐在车厢里的顾北烟猝不及防,身子一晃,一下子扑到在地,脑门磕在了车厢壁上,痛的她惊呼一声。 “你快停下来。”顾北烟龇牙咧嘴地又喊了一声,可是车辕上的人唇角斜勾,丝毫不理会她。 顾北烟跌跌撞撞地从车厢里爬起来, 单手撑在地上,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身子一纵,她便从马车的窗口翻了出去。 耳听得马车上的动静,在顾北烟落地的一瞬间,马车上的人当即察觉,凌空一跃,她从,马车上跳了起来。 顾北烟顺着惯性,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终于停下来,脑子里没有任何的思考,她爬起来,顾不上去拍打身上的灰尘和枯叶,拔腿就跑。 可还没跑两步,眼前一道黑影快速的一晃。 只见“孔德”衣袍轻晃,瑟瑟落于她的面前。 顾北烟步子一顿,急忙刹车。 对面的“孔德”唇角斜勾,“慕二小姐,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骗出来?”顾北烟眉心一蹙,警戒地后退了两步,跟眼前的人保持一段距离。 “孔德”傲然睨着她的行动,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轻声的嗤笑:“慕二小姐还真是忘本忘得很快啊,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融入到慕家去了?” 顾北烟袍袖下的手微攥了袖襟,“你什么意思?我挺不懂你说什么。” “听不懂?”孔德嘴角的笑意放大,却笑的瘆人,看得顾北烟头皮发麻,“慕二小姐,可还记得,自己当初进京是为了什么?” 顾北烟抿唇不语。 “孔德”便继续说下去,“是你的师父让你来找慕千晓追踪药方的吧?你现在和慕千晓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是不是就把师父交代的事情给忘了?” “不,我没忘。”顾北烟本能的反驳了一句,可说完才惊觉,自己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呢,反驳有个鬼用? 但是从对方刚刚的话语之中,她就不得不怀疑,对方是自己的我师父派来的,不然,为何对方知道那么多的事情,而且她的脸上明明戴着假面,平常又是常常呆在慕府,几乎不出门,对方何故能一语就能道出她的来历。 “是师父派你来的?”想要探出对方的身份,顾北烟张口,疑惑道。 却不想对方仰天一笑,末了,锐利的眸子又凝着她:“怎么样?你现在承认自己是顾北烟了?” 顾北烟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话已经被对方套了去。 刚才她还说自己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可对方一说药方和师父,她就没忍住问了下去,可是这样一来,也无疑是像对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顾北烟气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算了,发现就发现,承认又如何? 顾北烟心一横,一跺脚,抬手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灵秀的双眸炯炯的望着对方,一插腰,气势虎虎道:“没 错,我就是顾北烟,有本事你就拿了我,拐弯抹角的套本姑娘的话,你算个什么英雄好汉?” 顾北烟的这股子架势摆出来,对面的“孔德”竟又笑了,“这样顾北烟才是我教出来的顾北烟嘛,何苦为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而萎靡不振?” “孔德”说着,一扬手,亦是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面具下,赫然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顾北烟先是一惊,继而眸色转喜:“师父!”她大喊了一声,冲上去。 凤栖宫,太后失魂落魄的坐在铜镜前,双目无神的望着铜镜中脸色憔悴的自己,心神不宁。 其实今日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她早就料想过的,她这一生,做过太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她早就想过总有一天,阳光会照到那些阴暗的角落,会将她打回原形。 可是,她却做梦也没有想过,东窗事发,却是这样的局面。 她一直以为,那个她深爱的男人是会陪她面对一切的,至少在事情爆发的时候,多多少少会帮她说两句话,不管结果如何,她也算知足了。 没有,真正这一刻来临,那个男人连一句话也没有,而且还那样迫不及待的撇清与她的关心,就那么将她晾在那儿。 她一点也不傻,她知道司徒毅之所以肯在这种时候救她,不过也是觉得她还有利用的价值罢了,如果有朝一日,她所有的秘密曝光,又有谁能保护她? 思及此,她不仅苦涩的弯了弯唇,当初抛下一切,到如今,却换的这样的局面。 “娘娘,慕大人求见!”孔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太后微微愣怔,眼波一动,她轻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施施然站起身,走在桌边款款坐下。 这才对着门口道了一声:“进来吧。” 话音落,大殿的门“咿呀”一声,从外面推开。 第四百零四章 没有机会了 随着大殿的门被推开,斜阳的余晖也在这一瞬间被带进来,刺目的光照在太后的脸上,刺得她瞳孔微微一敛。 “咿呀!”大殿的门被关上,那束光亮消失,大殿内再次归于昏暗的平静。 “天色已晚,慕大人进宫找哀家,可有什么事吗?” 强自敛了心神,太后凝眸望着站在眼前的慕千识,率先开口,打破沉静,清脆的声音,虽然刻意的绷紧,但还是带着一丝薄颤。 也不知道慕千识有没有听出她的声音与以往相比的变化,徐徐抬眸,慕千识对上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如霜如雾,带着微微的凄怨。 而他的眼睛,一如往常,寡淡如水,看不出任何的喜悲。 忽然,他捡起脚步,一步一步朝她迈近,最终,在距离两三步的位置站定,眸子却始终胶着在她的脸上。 太后被他看得心颤,微微撇了眼眸,她再次问:“慕大人到底有什么事?若是无事,哀家要歇息了。” “青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慕千识骤然开口。 太后的心不禁怦然一跳,袍袖下带着长长护甲的纤手微拢,她蹙了秀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如今知晓司徒羽身世的,就只有你和我二人,你说叶坤是如何知道的?” 太后的瞳眸瞬间一缩,她噌地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双凤眸灼灼地望着慕千识,“慕千识,你怀疑我?” 慕千识怔了怔,这个女人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直呼他的姓名了,神色浅淡,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动容,“青儿,我只是随便问问,想要确认一下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不必如此激动。” “确认?你想要确认什么?”太后脸上浮起一抹冷笑,现在不仅要把她推开,连信任都没有了是吗? 慕千识皱了眉头,“你不 要拿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知道,你现在无非就是因为今天的事情生我的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薄情寡义,当你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时候,我不但没有出口帮你,反而还和其他人一样,拥护司徒毅,和你撇清关系?” 就算是这个男人让她伤心失望,舒青还是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总是像拥有什么神通一样,总是能够一眼就把人的心思看穿。 被他说中了心底的想法,舒青抿着唇,再度沉默。 慕千识睨着她,轻哼一声,“明明都这么多年了,你是对自己不自信,还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不自信?不相信他? 舒青眼波轻动,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她自己不自信能够得到他的爱和呵护,不相信他会护着自己,是吗? 可是,这一切能都怪她吗?她承认,这么多年来,虽然一直和他在一起,但她的心还真的是一天都没有踏实过,纵然后来权倾天下,做了太后,她也还是隐隐地害怕,若有一天慕千识弃她而去,她又当如何? 这边,慕千识的声音继续。 “你有没有想过,在那种情况下,叶坤没有证据,而你是太后,别说叶坤是一个小小的丞相,就算是刚刚做了皇帝的司徒毅,他能擅自动你吗?只要你不承认,没有证据的事情,谁又能把你怎么样?” “这件事本是后宫之事,我作为一个外臣,能多说什么?不管我说什么,解释也好,维护也好,叶坤那个老狐狸肯定都会马上抓住话柄,将我们置于死地。” “这么说,你是知道我不会有事,所以才什么也没说的?”舒青低着头,看着地上两个人的脚尖,幽幽开口。 “不然呢?我有骗你的必要吗?如果没有,我哪里有今天,你觉得我会对你不管不问?在你心目中,你男人 就是这样的吗?”慕千识伸出一个手指,挑起舒青的下巴,让她仰头看着自己。 纵然是已经有了顾北烟这么一个二十岁的女儿,毕竟和慕千识不比寻常夫妻,就这么一个随随便便的动作,还是让舒青脸颊一热。 却也不忘趁机反驳慕千识一句:“你还说我不信任你,你若是信任我,又怎么会问这件事是不是我告诉叶坤的?” “哎,你呀,”慕千识摇了摇头,“我都说了,我只是为了确认一下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或许真的是像阿晓分析的那样的,叶坤只是偶然发现司徒羽对蛇胆过敏,不然,他就应该知道被换走的女孩是谁,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拿不出证据,使得司徒毅把他的计划打乱。” “那……他要是什么时候找到了,我们岂不是……” 太后急急地说, 不过没有说完,就被慕千识打断了。 “不,别说他们找不到,就算他们找到了,慕盈身上又没有什么标记,他们又怎么能够确定慕盈就是当年孝贤皇后生下的女儿?” “这也不好说,我们当初不是也不知道先帝的子嗣都会对蛇胆过敏吗?这才导致了棋输一招,使得叶坤有机可乘。”舒青忧虑道。 慕千识闻言,沉吟片刻,才又开口:“你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到时候再来一个什么皇家密事,慕盈的身份还真是说不清了。” “你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找个机会,除掉慕盈?”舒青仰着脸问。 慕千识无声地点了点头,“过两天想个办法,让她出个什么意外吧。对了,司徒毅的说辞虽然是暂时帮你脱了罪,但是司徒毅这人绝对不简单,他肯这么做,无非是因为你的身上还有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你是说晋家的事情?”舒青问。 “没错,”慕千识忽然叹了一口气, “之前,我还一直想要撮合阿晓与桑行,却没有想到桑行竟然是晋承和桑婉婷的女儿,如今倒是成了我们的仇人了。” 舒青眼眸转了一圈,道:“其实,他们若是都不知道,让他们在一起倒也无妨,桑婉婷本来就欠阿晓的,让她的女儿嫁给阿晓,也算是她赎罪了,不过可惜的是,那个小丫头好像一直喜欢司徒毅。” “这也正是你需要小心的,”慕千识一脸郑重,“如今司徒毅登基在即,以他对桑行的心思,肯定是想桑行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可现在桑行身上还背负着罪臣之女的名声,朝中文武百官定然会反对。所以,司徒毅为了桑行,下一步要做的,肯定是要把当年晋家的案子给翻了。” “他倒是想翻,”舒青凤眸轻眯,“当年这件事是先帝所判,作证的是我和宸妃,如今宸妃已经过世,就算是司徒毅想翻案,我若不承认自己做了伪证,我终究还是这召陵的太后,他又能拿我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小心为妙,”慕千识扶了她的肩膀,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晋家的这件案子,的确是不好翻,几乎是没有什么证据,可是你别忘了,前面还有一个桑婉婷呢?” “此话怎讲?”舒青仰着脸望着他。 “桑行女扮男装,在御都府待了那么长时间,你觉得她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司徒羽?”慕千识请挑了眉梢。 “是因为晋家的事情和桑婉婷?” “聪明!”慕千识点点头,“这个丫头绝对是为了调查桑婉婷当年失踪的事情,当年桑婉婷失踪之前,就去过你和宸妃那里,后来又是你和宸妃联手告给了先帝。虽然当时为了糊弄先帝找了个理由,可是桑行定然不会相信。如今宸妃亡故,要查桑婉婷的事情,桑行也必定会从你这里 入手。” “当年若不是被桑婉婷听到我的秘密,我也不至于杀了她,处理她的尸体的那两个宫女早就被我处死了,现在这件事亦是除了你我,再无外人知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桑婉婷也必定造成变成了一堆白骨,这件案子,也是一个死局。” “话是这样说,但是保险起见,什么时候还是应该偷偷地找个可靠的人,将韵梓湖下的尸骨清理了,不留一丝痕迹才好。” “好,我都听你的。”舒青一脸的乖顺。 “嗯,”慕千识居高临下的拍拍她的脑袋,锋利的眸光微闪,似是又想起什么来,“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什么?”舒青看着他。 “我来之前听府上的丫鬟说你把烟儿接到宫里来了?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还是让她跟我回去吧,毕竟非常时期,让她呆在宫里反而引人注目,不太安全。” “你说什么?我没有接烟儿啊!”舒青脸色一变,豁然站起,动作太快,差点撞到慕千识的鼻尖。 慕千识眸光一沉,“你……你没接她?” “没有。”舒青笃定地回答道。 “糟了。”慕千识道了一身,转身就要走。 “你是不是去找她?”太后一把攥住慕千识的衣袖。 慕千识回头,“嗯”了一声。 “我和你一起去。”舒青急切道。 “不行,你现在不能乱跑,好好在宫里等着,我一定会把烟儿找回来的。” “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慕千识的话音落,舒青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清越的声音就穿门而来。 慕千识面色微僵,舒青小脸一白。 只听“嘭”地一声,大殿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一束浩光直射进来,司徒毅一身雪白,背后站在左手边站着桑行,右手边站着陈旸和泪流满面的孔德,身后是瞠目结舌的文武百官。 第四百零五章 不可能被原谅 一瞬间,舒青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反应不过来,司徒毅他们都听到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久。 慕千识眸光轻敛,悍然对上司徒毅的一双深瞳。 桑行紧紧地攥着手心,小脸煞白,眸色中纠结着痛苦、愤恨、 不解、恼怒,舒青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眼睛中可以容纳那么多的情绪。 “孔德,你……”唇瓣蠕动了半天,舒青眸光落在站在最边上的孔德身上,终于明白过来了,是有人背叛了她,玉手指向孔德,你了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自从她做了皇后,到太后,这一二十年间,她的身边换过无数个宫女太监,唯独孔德,是从来没有换过的,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有一天栽在此人的手上。 满面泪痕的孔德看着昔日熟悉的太后,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混杂,忽然,他膝盖一曲,跪了下来,张口,声音沙哑:“太后娘娘,对不起,是奴才害了您。” “呵,”舒青一声冷笑,眉眼中尽是寒光,既然已经被判,又何必再说这些没有用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何必在惺惺作态?” 孔德低着头,一声不吭,眼中的泪又流了出来。 “慕千识,你和这个假太后,二十年前联手害死真正的孝贤皇后,并将孝贤皇后所生公主掉包,冒充皇室血脉二十载,致使真正的皇族血脉流落在外,假太后又杀害前镇远将军之妻,诬陷镇远将军晋承,使得晋家满门被灭,可有话说?” 司徒毅一字一句,清越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使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身后的文武百官一片哗然,要说今天上午听说皇帝司徒羽不是皇族血脉这件事就足够震惊了,那下午这一连串的信息简直就是要把人吓死的 节奏。 这朝堂后宫叱咤多年的太后竟然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孝贤皇后竟然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杀害了,而且前镇远将军全家,竟然也是死于这个假太后手中,天呐,简直就是要可怕了,这消息简直就是劲爆的让人有点消化不了啊! 桑行的眼波闪闪烁烁,她看了看舒青,又看向慕千识,忽然她朝着慕千识走了过去,司徒毅一惊,想要拉住她,一伸手却扑了一个空。 不过,他马上就捡步追上桑行,扯住了桑行的衣袖。 桑行顿住步子,没有看他,也没有回头,就那么一直看着慕千识,默了一会儿,樱唇轻启:“我知道,她的背叛伤了你们兄弟的心,是她对不起你们,可是,明明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偿还她所犯下的错,为什么你非要杀了她,她真的是罪无可赦,非死不可吗?” “偿还?”慕千识自然知道桑行说的是什么,他忽地轻轻笑了,少有的笑,好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好笑的笑话。“怎么偿还?阿晓的一辈子都赔给了她,她怎么偿还?她还的起吗?” 桑心的小脸一白,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如果十年你找到她的时候就让慕千晓见她,而不是杀掉她,让慕千晓继续陷入执念,结果肯定不是今天这样的。” “天真!有些错误,根本就是没有办法弥补的。” 桑行眼波微沉,不再说话,她忽然发现,他们兄弟两个人还是很像的,至少在某一种偏执中,都是那种不肯轻易走出来的人。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没有办法弥补,更不可能被原谅。”司徒毅面色沉静地说出这么一句,忽地大手袍袖一挥:“将他们二人拿下!” “是!”禁卫军的人领命上前,眨眼间就将慕千识和太后包围其中。 舒青眉心一动, 后退了两步,紧紧地靠着慕千识。 “想动我的人,没有那么容易。”舒青利眸一扫,脸上现出狠色,宽大的凤袍袍袖一扫,眼前豁然有一团白烟散开,且越扩散越浓密。 司徒毅眼眸一动,一把扯了桑行,护在自己的怀中,抬手掩住桑行的口鼻。 等到烟雾散了,白烟中的慕千识和舒青自然也就没了踪影。 慕千识和舒青虽然侥幸逃了,但是整个浩大的慕府却是无法搬走的,司徒毅一声令下,陈旸当即带着人前往慕府抄家。 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桑行也向司徒毅申请,要和陈旸一起慕府抄家。 司徒毅原本是不同意的,他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他想要让桑行陪在他的身边,因为刚刚接了帝位,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亲自处理,抄家这种事,他当然不会亲临,自然他也不像让桑行去。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知道桑行去慕府,肯定也是想看一看重伤的慕千晓现在怎么样了。 慕千晓直到现在都还在打着桑行的坏心思,他自然是不想让桑行见他,更不想让桑行冒险。 可是,终究还是拧不过她,看着桑行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样子,他就不忍心了,心痛的要死,也只得勉强同意桑行去慕府,不过却规定了时间限制。 桑行一听,当即怀着忐忑的心情和陈旸一起去慕府抄家。 不过,让桑行意外的是,她在慕府却并没有见到慕千晓,更没有见到顾北烟,甚至连慕盈都不知去向。 偌大的慕府,竟然连一个主子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大堆的仆人。 在清点人数的时候,桑行忽然发现,这些仆人之中少了一个人。 当初那个引着她进入了慕府又提醒她不要伤害慕千晓的石大娘竟然也不见了,问了好 几个厨房的下人,仍是没有人知道石大娘取了哪里。 带着几许郁闷和惆怅,桑行讪讪地回了宫。 夜,凉如水。 桑行独自坐在寝宫的窗前,双手托着下巴,仰头看着窗外的幽幽夜色,听太监说,司徒毅现在还在御书房,忙着处理朝政,反正她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让他分心,索性还是待在寝宫里等着他比较好。 天上的一颗颗星子,不停地眨着眼睛,看得桑行眼花头晕,她不由得又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像是走马灯一样,从眼前一闪而过,那么的不真实。 昨夜,她还在担心司徒毅人在哪里,今夜,司徒羽就做了召陵的皇帝。昨日,她还在动多西藏,今日,她父母的冤屈就尽数洗刷,她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司徒毅的身边。 想到母亲,她不由得又想起舒青所说地将她母亲丢弃在韵梓湖中的事情,本来,当她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当时真是恨不得马上就跳到湖里,把她母亲找出来。 可是,毕竟天色已晚,韵梓湖虽然不算大,但也绝对不算小,以她一个人的能力,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但是那么凉的水,她又不好意思让那些侍卫跳下去帮她找。 想来想去,也就只能等明天了。 罢了,反正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在乎多这一天,少这一天。 心里虽然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是桑行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很难过,尤其是这时候想起慕千晓之前说的那一句无人收尸,她心里面就更加的不是滋味了。 不过想到慕千晓所说的这一句话,她又想到一点,慕千晓之前既然对她这么说,肯定个是知道什么的,或许,慕千晓已经找到了她母亲的尸骨。 得出这个想法,桑行越发的有些迫不及待,既想要去 韵梓湖里找一找,更想要去问一问慕千晓。 不过可惜的是,这两个想法,今夜都是无法实现的了。 愁眉苦脸地两手撑着脑袋,桑行叹了一口气。 迷迷糊糊地,桑行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因为装着满脑子的心事,桑行睡得并不沉,司徒毅回来的时候,她是知道的,她感觉到他把她抱到床榻上,感觉到他沐浴完躺在她的身边,鼻腔里,都是沐浴之后的清新的香味。 桑行瓮声瓮气地哼哼了一声,一翻身,便钻入他的怀中。 沉稳的心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宽广的胸膛,桑行的脸贴在上面,朦胧中混乱的心好像瞬间找到了一个安静的港湾,让她觉得踏实安全。 展臂保住他,她的小腿也掀到他的身上,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桑行半睡半醒间勾唇傻傻地笑了笑,拿鼻尖蹭了蹭他的胸口,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司徒毅单手搂着她,垂眸望着她巴掌大的小脸,任由她在自己的怀中折腾够了停下来,他才抬起大手,轻轻顺了一下她落在眉间的一缕散乱的发丝。 当她睡得沉沉地恬静的小脸完全映入眼帘,他不由得心中一痛,不过两三日的功夫,这丫头的脸竟似瘦了许多。 修长白壁的手指缓缓地划过她的脸颊轮廓,他心头一动,微微垂首,温热的唇就落在了她清秀的侧脸上。 伴随着凑近的动作,女人呼出的均匀温热的呼吸便尽数打在他的鼻梁上,席卷着他的呼吸,灌入了他的鼻腔。 心头一动,他便有些控制不住的,温热的唇顺着她的侧脸攀上她的鼻梁,划过她的鼻尖,吻过她的呼吸,最后落在她柔软芬芳的唇瓣上。 这样一来,桑行没多久就因为呼吸受阻而醒了,而且这一醒,就睡不着了。 第四百零六章 登基大典 天刚蒙蒙亮,桑行感觉到身边的男人起身,她就醒了,知道男人刚刚接手朝政,这几日既要忙着批阅各地呈上来的奏折,又要处理司徒羽的残余势力,还要搜捕慕府的几个主子,还有即将而来的登基**。 这每一件事都是足够让人心力交瘁的。 可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中,桑行最关心的当然还是晋承遗骨的迁回以及到韵梓湖去搜寻桑婉婷的骸骨的事情。 但她手中现在没有一个人,,单凭她一人之力,她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司徒毅一忙起来,估计就得等到晚上才能回来了,她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提要求,难道这个男人都不应该主动跟她说点什么吗? 闭着眼睛,桑行双耳凝神静听,只能听到男人窸窸窣窣地穿衣服的声音。 莫不是以为她睡着了 ,怕打扰她,不便将她喊醒?脑海里念头转了转的,桑行低低地嘟囔了一句,动作很大的翻了个身,面对着司徒毅。 司徒毅竟似没有任何反应,弯着腰,低垂了没眼,不动声色的穿自己的靴子。 桑行微微眯着眼睛,眼看着司徒毅的衣服都快穿好了,她才终于装模作样的睁开眼睛,一只手的手肘撑着自己的脑袋,睡眼惺忪的望着男人,带着一点瓮哑的鼻音:“起这么早?上朝吗?” “嗯,你再睡会儿吧。”司徒毅淡淡地回应着她。 可是桑行已经睡不着了,“嗯……那个慕……”桑行酝酿了一会儿,终于想着要怎么跟司徒毅说,可话还没说出来,司徒毅系好腰间的锦带,星眸微抬,扫了她一眼:“你身上还有伤,就多休息一会儿,不要出去乱跑,文武百官都还在等着,本王先走了。” 说完,他也不等桑行回应,一转身,不过几步,大长腿就迈到了门口。 “吱呀!”寝殿的门被 打开,又被关上,桑行拥着被子,一脸郁闷的从床上坐起来,她都想骂人了,要不要这样,这个男人不是心细如尘的吗?难道这会儿就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了? 算了,他不管就不管吧,等会儿还是她自己找人帮忙比较靠谱。 桑行闷闷不乐地起床,因为心里惦记着桑婉婷的事情,早饭也没吃多少,桑行就把饭碗推开了。 “姑娘这便不吃了吗?”看到桑行推碗站起身,负责照顾她的宫女便询问道。 “嗯,不吃了。”桑行点点头,抬腿就要往门外走。 “姑娘,您是要出去吗?” 桑行不由得一怔,回头看着这个小宫女,有些奇怪,这按道理来说,能在宫里混下来的人,都应该是极有眼力劲儿的,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 小宫女这么问,到有几分奴才掌控主子的意味了。 这可是作为奴才的大忌。 “怎么?有什么事吗?”桑行眉梢一挑,虽然心中奇怪,但对方终究是司徒毅派来服侍她的人,她的语气还是比较客气的。 “回桑姑娘,皇上吩咐了,姑娘若是想去韵梓湖那里,暂时还是先不要去去了”。宫女对桑行解释道。 “为什么?”桑行反问,眸中仍旧是疑惑不解,为什么她就不能去韵梓湖那里了。 宫女摇了摇头,“具体地情况奴婢也不是特别的清楚,只是皇上走的时候交代说那里没有姑娘要找的,让姑娘不要再去了。” 没有她要找的? 桑行,眸中掠过一抹诧异,司徒毅那么聪明,肯定知道她要找的就是桑婉婷的骸骨,可司徒毅却说没有她要找的,是司徒毅已经派人找过了吗? 心底深处瞬间有一股暖流肆意,桑行忽然意识到,早上司徒毅离开的时候,那一脸淡漠疏离的样子,肯定都是装出来的。 哼!口 是心非的男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慕千识和舒青应该是不会撒谎,既然韵梓湖里已经没有了遗骸,那就说明应该是和她昨日料想的那样,遗骸是被慕千晓给带走了。 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在意料之中,慕千晓之前所说的话,也透露了一些东西,只是,现在慕千晓又在哪里呢? 接下来的几日,虽然一方面在紧张的缉捕着慕千识等人,但是皇宫内上上下下还是沉浸在一片欢欣向上的气氛中,因为马上就是新帝登基的日子了。 桑行这几日和司徒毅虽然一直居住在皇宫中,但只是在皇宫中一处比较清静的寝宫,并不是帝王所居住的龙毓宫。 司徒羽虽然不再是帝王,但是司徒毅并没有马上治他的罪,而是将他暂时软禁在了皇城中的一处别院中,龙毓宫中自然也是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从吊顶、墙面到地面金砖,再到宫殿内的各色物件装饰摆设,全部都是重置一新,到处都洋溢着欣欣向荣的感觉。 整个皇城上下,几乎是每一个角角落落,都被六房十二局布置得喜气洋洋,张灯结彩,随处可见彩架、绸缦漫天飞舞,宫人们忙忙碌碌,几乎是脚不粘尘。 终于,到了帝王登基的这一天。 一大早,帝王就起来了,在众多宫人的拥促下开始穿着打扮。 桑行自然也睡不着了,她躲在帘幔后面,猫着腰,探头探脑的朝外面张望着。 迎着大殿里明亮的灯光,桑行看到男人长身玉立在铜镜之前,张开双臂,随随地站着,任凭宫人们在他的左右忙来忙去。 今日的司徒毅,是桑行从未见过的。 平日里多见他一身雪白,今日换上一身明黄,在冷峻淡漠之外,平添了许多的威严和霸气,就只那么的随随而立,便给人一种不得不臣服的感觉。 剑眉长飞 ,星眸如墨,薄削的唇唇角似是挂着一点微弧,又似没有,让人看一眼,便再也移不开。 哎,今日是司徒毅登基的日子,绝对算得上是这个男人人生中的大日子,桑行自然是想要站在他的身边。 只是她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呢?虽然和司徒毅有了夫妻之实,但是却并没有堂堂正正地拜堂成亲,算不上是他的妻子,而且她现在也没有个一官半职,跑过去观礼都显得有些牵强。 透过铜镜,司徒毅看到绸缦后面那一张倾国倾城的小脸,睨着她脸上淡淡地神伤,星眸微微一眯。 文武百官早就已经在金銮殿外面候着了,司徒毅收拾妥当,便在一众宫女太监的陪同下起驾前往金銮殿。 桑行失落的从绸缦后面走出来,倚在寝殿的门框后面,看着司徒毅步上御辇,而御辇又一点一点地消失自宫道上。 桑行叹了一口气,还没有回过身来,眼角的余光便看到旁边的走廊上好像有一**人走了过来。 眉心一动,桑行收回视线,扭头看过去,不禁有些愣住。 因为那迎面走来的一队人是十多名宫女,更准确的说,是十多名手上捧着托盘的宫女,而且伴随着她们走进,桑行便可以看出,这些宫女领头的那个正是这几日伺候她起居的宫女。 “晋姑娘,让奴婢们伺候您更衣梳洗吧!”宫女们走近,对着桑行施施然一拜,齐声说道。 让桑行有点惊讶的是,这十多个人好像事先就训练好的,对她鞠身的动作,说话的内容,都是整整齐齐,一模一样。 桑行怔了怔,看着那领头的宫女:“你说,要帮我更衣梳洗?” “是啊,姑娘,咱们还是争取时间,动作快一点吧,毕竟皇上已经去金銮殿了。” “啊?”桑行眼眸一亮,所以这事司徒毅提早安排好的,要 让她也盛装参加登基**吗?只是她算是以什么身份参加的呢? 来不及多想,桑行已经被这十几个宫女簇拥着回到了寝殿内。 “登基**都已经开始了,我们现在梳洗打扮,等到过去还来得及吗?会不会有点迟?”想着司徒毅刚刚就出发了,桑行忍不住问。 若是登基**进行到一半,她过去了,该从哪儿进去,是不是会显得有些尴尬。 “不会,时间都是皇上安排好的,姑娘只管放心就是了。”一个宫女接口说着,已经开始动手卸去她头上的发簪,紧接着解开她的发髻,柔软如瀑的长发就这样倾洒了满肩头。 而这边有人给她梳头,那边有人给她准备胭脂水粉。 这是要上妆吗?桑行愣了一下,其实这么多年,因着女扮男装的缘故,她几乎是很少梳女式的发髻,更很少用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但是近日既然是司徒毅的大日子,且这些都是司徒毅准备好的,桑行自然也是没有什么意见,只要司徒毅开心就可以了。 一双秋瞳望着铜镜,桑行忽然觉得自己的底子还是很不错的,皮肤白皙光滑,五官精致大方,以前男装的时候,她虽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美人,但至少也能说得上是清秀,后来见过自己的脸最盛大的一次女装,应该还是顾北烟假扮她的同胞妹妹的时候。 那时的顾北烟明媚动人,当晚不知打动了多少人的心魂。今日自己盛装,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效果。 桑行这样想着,旁边的宫女又将另外一个托盘端上来,放在梳妆台前的桌上,转过身,冲她曲了曲膝,“姑娘,让奴婢为您更衣吧。” 桑行点点头,配合的张开双臂,让宫女褪下了她身上原本穿着的裙衫。 但当宫女将簇新的衣服在她面前抖开,桑行心口一撞,睁大了眼睛。 第四百零七章 帝王立后 乖乖!这简直就是要闪瞎了她的眼啊! 只见两名宫女从后面捧出一件叠放的整整齐齐地真丝红袍,那名为她更衣的宫女将衣服取下抖开,另外两名宫女将长长的拖尾捧起,这件衣服完完整整地展示在桑行的面前,桑行惊得都快有些傻眼了。 衣服上绣着各种繁复精美的花纹,还镶嵌了无数颗如同星子一般的小珍珠,衣服的背面,有一只精美绝伦的绣凤,凤凰的尾巴衬着长长的拖尾,越发显得这件衣服的隆重与华贵。 就这细致的花纹和夺目的装饰,桑行敢断定,这件衣袍绝对得是尚衣局全体绣娘两个月的工程量。 看到这件衣服的一瞬间,一个念头瞬间就在桑行的脑海划过,她呼吸一颤,指着这件衣服,问那个将衣服抖开的宫女:“确定让我穿这身去参加皇上的登基**?” 那宫女温婉而有礼的颔首微笑:“回娘娘的话,正是,奴婢听说这件喜袍可是皇上三个月前就从逍遥阁找了六十九名绣工精湛的绣娘做的呢,光这喜袍上的珍珠就有一百零八颗,而且每一刻的大小和形状都完全相同,可见皇上对娘娘是有多么的宠爱,娘娘真是好福气,恭喜娘娘!” 这宫女的话音落,其他的宫女亦是齐声附和:“恭喜娘娘!” 娘娘? 喜袍? 桑行唇瓣动了动,等到宫女已经把喜袍往她身上穿了,她才反应过来,进而肯定自己刚才的猜测。 桑行知道,如今司徒羽已经被幽禁,宫女口中的皇上自然是指司徒毅,所以司徒毅是打算在登基之日和她举行婚礼吗? 毕竟假太后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干净,桑行完全没有想到司徒毅会在这个时候跟她举行婚礼,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防备,桑行的一颗心震颤到不 行。 既高兴,又激动,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扔到了天上,飘在云端里,搞得她都摸不着东南西北了。 天呐!满心满脑的被喜悦的颜色涂满,桑行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惊喜实在是来的太突然了。 宫女们还在忙碌着,桑行都没有心思看镜子里的自己是不是美貌了,她想着一会儿见到司徒毅的景象,嘴角边不由自主的卷起了一抹傻笑。 不过,想着想着,桑行就又冷静下来了。 话说这个司徒毅也真是沉得住气,这么多天,她与他同床共枕,可是他却能守口如瓶,隐藏的密不透风,也真是服了他了。 但是话说回来,面对实际的问题,他这么快就与她举办婚礼,朝中的那些人不会反对吗? 她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呢?纵然是晋家的案子**了,可是晋家却早就完了,仍旧是改变不了她是一个孤女的现状。 根据召陵的律法,女子是不能够入朝为官的,这样一来,她如今不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头百姓。 嫁给帝王,在那些幽幽口舌之下,她又怎么可能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几乎是悲喜参杂着,桑行将喜袍穿好,不得不说,司徒毅真的是一个特别细心的人,这件喜袍比着桑行的每一件衣服都更加的合身,裁剪得当。 桑行睨着铜镜中的人,感觉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宫女们此时又前前后后地将她身上喜袍的每一个褶皱抚平,背后衣袍的拖尾完全铺展开,凝望而去,还真像是一只翩翩欲飞的凤凰。 最后,领头的宫女又将华贵的凤冠给桑行带上,满意的上上下下把桑行打量了一圈,这才拿了红盖头,罩在桑行的头上。 登基**的仪式一完成,司徒毅就迫不及待地赶回了龙毓宫。 此刻 ,焕然一新的龙毓宫就只有司徒毅一个人,他驱散了所有的太监宫女,独自换下龙袍,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喜袍。 许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他一点也不喜欢让人伺候,这几日在宫里,他虽然竭力的让自己适应这种生活方式,可是理智是理智,身体是身体,那些宫女太监给他穿衣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很别扭。 穿喜袍,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他才不要用自己不喜欢的方式给自己穿上,而且他还是为了某个女人而穿的,又怎么能用别人的手代劳呢? 大手系着绯红色的衣带,他的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那个女人的笑脸。 早上,那个女人躲在绸缦后面看着宫人们给他更衣,是不是很郁闷很失望呢?现在,她应该也把喜袍换好了吧。 那她现在的心情又是如何的,会不会感到很开心,很幸福,有没有惊喜你?有没有意外?穿上一身喜袍的她,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真的很是期待! 奉天殿外,热闹非凡。 满朝上下,文武百官,皇亲贵族,基本上全都到齐了,熙熙攘攘地在殿外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一排排桌案旁边坐着,三三两两的讨论。 刚才,在金銮殿的时候,宣书下诏,登基的流程基本上都完成了,大家也都想着差不多也该散了退朝,谁知道帝王在最后时刻却又一声令下,让大家全部转场到奉天殿。 自召陵建国以来,新帝登基典礼都是在金銮殿举行,而奉天殿则是举行重大的祭祀或者帝王和皇后的婚礼的场所。 如今帝王刚刚登基,且之前也没有说过关于要祭祀的事情,难道是帝王要立皇后,今日在这里举行婚礼?众人纷纷猜测,交头接耳。 陈旸与何唐带着一众侍卫在周围巡逻站岗,洞察 着奉天殿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确保帝王的安全,也使得奉天殿虽然嘈杂,但并不混乱,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宫人们鱼馆穿梭在各个案几之间,端上新鲜的瓜果点心,以及各色茶水小食,司乐房的乐师更是坐在一边,认真又卖命的抚着琴弦,吹奏着笙箫,琴音入耳,丝竹袅袅。 奉天殿前面高高的礼台之上中心的位置是一座庄重肃穆的神坛,神坛前摆放着一张雕琢精致的红木大桌,铺着绯红流苏绣花桌布,上面摆着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上插着三根拇指粗细的香。 香烟袅袅,飘过香炉前摆放着的各种各样的水果点心。 而在木桌之前,清一色摆着四个圆圆的锦纹蒲团,一看就知道是做跪拜之用。 从奉天殿的大门口到通往礼台的路上,铺着一条长长的绵延不断的红毯,让人站在入口处一眼看不到头,萌生一种幸福之感。 陈旸更是早早地就从朝中两位大臣家中挑选了两个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皆是生的粉雕玉琢,惹人怜爱的模样。 这两个孩子被喜娘们打扮一新,喜笑盈盈,一人手中提着一个花篮,将这条绵远的红毯上洒满了瑰丽梦幻的花瓣,形成了一条花瓣红毯路。 在这条红毯路的两边,连横不断的还有两条矮矮的花篱,上面插满了红色、蓝色、紫色的花朵,将这条红毯路围在中间,与宾客们的席位相隔断。 终于,在万众期待之中,礼官踩着时间点,尖着嗓子唱喏一声:“吉时将至,鸣礼炮!” 司礼房的人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只听这太监一声令下,登时漫天都是乒乒乓乓的礼炮声。 礼炮声落,帝王司徒毅也是按着事先盘算好的时间点来的,所以,没有多 长时间,就响起太监尖细的唱喏声:“皇上驾到!” 原本喧嚷的奉天殿瞬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起身,错落至案几旁边,对着帝王屈膝行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山呼万岁的声音中,司徒毅踩着红毯阔步而入,真真是龙章凤姿,仪态万千,浑然天成。 “众卿平身!”清越的声音如同五月山风徐徐拉开,带着让人舒适的温度,帝王的声音渗透奉天殿的每一个角落。 “谢皇上!”众臣应答,微微抬首,从地上站起,扬目望见帝王一身红衣,虽然早就猜测到帝王今日让大家转场到奉天殿可能是为了立后,但是真的看到帝王一身喜袍的时候,众臣还是忍不住一怔。 毕竟,帝王刚刚登基,着实不是立后的好时机,而且就算是要立后,也应该先和百官商量一下,看看立哪家的女子比较合适,这贸然成婚,百官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今日的女主角是谁呢? 百官之中,自然也有人猜到这位未来皇后可能会是何人,在帝王登基之前,和帝王关系密切的女子也没有几个。 一个是前御都府都尉桑行,也就是前任镇远将军之女晋柔,一个便是司徒羽所封的昭陵郡主银蛮,只是这银蛮为人低调,虽然曾经和帝王走的比较近,但是近来如何却并不知情。 当然,还有一个,便是丞相叶坤之女叶蓁。 若是按照硬性条件来说,前面这三个女子之中,叶丞相的女儿叶蓁最适合做皇后,毕竟叶蓁曾经和帝王订婚,而且又是叶丞相之女,叶丞相算是扶持帝王登基的第一人,若是他的女儿成为帝王的皇后,那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只不过可惜的是,叶丞相的女儿前段时间失踪,如今还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第四百零八章 是妃是后 而这三人之中,若说最不适合成为皇后的,应该就是晋柔了,晋柔虽然是名门之后,而且晋承的案子已经翻案了。 但是晋承一家故去多年,背后早就没有了什么势力,这样的帝王若是选择立这样的女子为后,则是大大的不明智。 历来后宫地位与朝堂风云息息相关,就说那个假太后和慕千识,还不是因为假太后当年在司徒羽幼时把控朝政,助长着慕千识的势力一天天增强。 所以,选皇后这件事,自然是格外的重要。 众臣还在各怀心思的胡乱想着,前面司徒毅站在高高的礼台上,扬目看着场下,无需做什么动作,说什么话,就那份气定神闲,威严无匹的气质就已经是凛然不可侵犯。 漆黑的眸子如同濯石一般,迎着寸寸光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薄唇轻启,朗声道:“承蒙众位爱卿的抬爱和支持,朕即日起荣登九五,兴盛召陵之天下,使黎民百姓安居乐业是朕的责任,也是朕的荣幸,朕定当秉承祖训,严于律己,勤政爱民,心怀天下,望得众卿扶持,也请众卿务必监督,朕若有不当之处,还望众卿及时指出。” 众人再次在场下山呼万岁。 司徒毅扬了扬袖,示意众人安静。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忽地在百官中响起:“微臣敢问皇上,皇上今日是要在奉天殿举行封后**吗?” 这个声音落,全场屏息,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台上的帝王,因为这个官员问出的问题,也是他们想问的。 “是!”沉默了片刻,司徒毅沉声,只答了一个字。 这一个字落,全场一片哗然。 那位官员的声音再度响起:“微臣再斗胆问皇上,今日册封的皇后又是何人?” 众人再次倒抽了一口凉气,看向帝王,也转眸看向那位问话的官员,有认 识这位官员的知道,此人是御史大夫常欢,虽然官职一直不高,但却是为人正直,刚正不阿,有人说他就像是一块精钢,宁折不弯,此人气节,可见一斑。 早在回朝的时候,司徒毅就曾经研究过召陵朝中的这些官员,对于这些人的基本概况,他也多多少少的有所了解。 此次一举剪除了司徒羽和慕千识,而他们埋伏在朝中的人,司徒毅自然也趁着这些天的功夫,做了很大的处理,司徒羽的势力不大,解决起来并不困难。 比较棘手的就是慕千识的人和朝中一些比较固执的顽固派老臣。 慕千识毕竟是混迹召陵朝堂二十年,这次若不是借着佟雨揭发司徒羽的身世,孔德又适时地向他举报假太后,使他有机会将慕千识光明正大的除去,否则,他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撕开慕千识的假面具。 而慕千识在朝堂上埋伏下的那些暗桩,虽然大部分可以查到,但是有一小部分却很难救出来。 至于朝中的这些顽固派,多半也都是和慕千识同期为官的人,这些人有一部分是真的死忠于召陵,也有一部分是慕千识埋下的暗桩。 司徒毅所没有处理掉的这个御史大夫常欢正是顽固派中的一个代表人物,只是按照司徒毅所查的资料,无法明确的判断出他到底是真的终于召陵还是慕千识的。 恐怕杀错了人,而且这几日事情也的确繁多,司徒毅就想着暂时先把这个常欢留下,等过些日子,观察观察再做处理,可是没想到,这个老东西一上来就开始对他和桑行的婚事发难。 “朕的皇后是前镇远将军之女晋柔。”帝王扬声落下,字字笃定,说完,又感觉自己说的还不够,又补了一句,“这辈子,也只可能是她!” 帝王话音落,场下再度哗然。 这个忽然冒出来 的帝王要娶晋柔的消息就已经够劲爆了,最后这一句话,简直就是像一包炸药,一下子把奉天殿外炸开了锅。 “方才皇上所说的话可作数?”常欢面色不动,举步上前,绕过众人面前的案几,正面对着司徒毅。 司徒毅本就睿智,自然听得出这老东西是在那话噎他,就等他把他自己说出的话搬出来,阻止他娶桑行。 微抿了薄唇,司徒毅沉眸不语。 常欢也不觉得如何,他一撩自己的官服衣摆,在司徒毅面前跪下,挺直了腰杆,朗声道:“皇上金口玉言,老臣相信,今日在场这么多人听着,皇上说过的话必然句句金玉。” “皇上方才既然那般诚意的让百官扶持监督,老臣年老不堪重用,没有什么大的智慧可以扶持皇上,但是老臣怎么找也算是经历了几十年的朝堂风云,见识过无数的是是非非,监督一下皇上的行为举事,应该还是可以的。” “皇上既然已经开口,老臣作为臣子,自当马上践行,今日,老臣就对皇上所做之事做一个监督。” 常欢侃侃而谈,丝毫不理会自己的同僚在旁边挤眉弄眼的提醒自己。 司徒毅微微拢了眉心。 常欢的声音继续:“老臣以为,皇上不能立晋柔为后,原因有三。” “一,晋柔虽然是良将之后,但是如今已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换句话说,她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如何成为皇上的皇后,母仪天下?” “二,晋柔曾经常年男扮女装,与御都府的暗卫为伍,大家都知道,御都府之前曾经是不收女子的,里面全部都是男子,就这样一个混迹在男人队里,。抛头露面的女子,如何能够成为皇后?” “三……” “够了!” 常欢还要说下去,司徒毅骤然冷喝一声,将他的话打断,吓了众人一跳。 常欢眼帘一颤,抬起苍老的眸子,望着司徒毅,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再发出声音来。 “皇上,微臣觉得常大人说的有道理,不能立晋柔为后。” 在场上静谧的间隙,一个御史台的官员拾步走了出来,跪下,应和常欢的话。 “常大人说的有道理,不能立晋柔为后。”又有一个官员站了出来。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虽然稍稍有一些乱,但是说的却都是同一句话。 司徒毅扬目睥睨着台下众人,星眸深深浅浅,面沉如水,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薄削的唇微微敛着,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靠!这个老东西,够狠! 宽大的袍袖一扬司徒毅面色微冷,示意众人噤声,场上登时一片安静。 星眸扫视了一圈,司徒毅的目光最后又在常欢的脸上定格,不过说出的话却是在问众人:“你们真的都不希望朕立晋柔为后。” “皇上英明,不可立晋柔为后。”常欢跪在地上,率先对着司徒毅磕了一个头。 其他众臣亦是紧随其后。 “很好。”司徒毅再次示意众人噤声,他的薄唇微微一斜,声音朗朗:“可是,朕若是执意要立桑行为后,你们又打算怎么样?” 众人一片震惊,他们的帝王这说话的语气,那叫一个嚣张啊! 一直站在人群中,既没有应和群臣,也没有明确表态的叶坤,眉心轻蹙,眸光轻凝。 常欢一时间被司徒毅噎的哑然,说实话,他以为这么多人跳出来反对,司徒毅定会终止这样不合适的婚礼,可是打死他也没有想到,司徒毅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执拗钢劲的脾气冲上来,常欢脖子一耿,仰头看着司徒毅,行了一个恭恭敬敬地大礼:“若是皇上执意要娶晋柔,微臣就算是,冒着杀头的危险,也一定要阻止这场婚礼, 绝对不能让召陵有一个这样的皇后,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漂亮!”司徒毅笑了一声,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敢问常大人,如果为了阻止这场婚礼,常大人又会采用什么样的方法呢?” 啊? 这问题一波接着一波的,让老实古板的常欢一时间还真有点应付不来,不过依着他的脾气,帝王问了,他就不可能不做声,脑袋瓜子绞尽了脑汁地转了一圈,常欢灵光一闪,对司徒毅毕恭毕敬道:“回皇上,如果微臣要阻止,微臣一定会派人把新娘子给劫了,这样就只剩下皇上一人,就无法成婚。” 常欢的话说出来,周围的人群里发出一阵阵低低地窃笑,这个常欢怪不得虽然有着一颗忠心,但是一把年纪了却才做到正四品的官位,比着同年龄的官员至少低三级,原来,是这脑子轴的可笑。 这次,司徒毅没再问常欢什么,而是举目望着众人,朗声道:“在朕成为皇帝之前,朕和晋柔已经是心心相印,决定今生都要在一起,这件事不可能因为朕成了皇帝,而有所改变。你们既然都不同意朕立她为后,朕也可以允了众位爱卿的意思,反正朕的后宫只会有一个人,她的名字是妃还是后,朕不在乎。” 帝王说完,众人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尤其是那些还在深闺中的女子,更是芳心大动,这可是一个帝王对一个女子的承诺啊,要知道,莫说是在召陵,就算是在其他的临近国家,也没有听说过,有哪个皇帝后宫之后一个人啊! 不管是妃还是后,反正都是那一个女人了,这话说的多霸气。 不等众人再说什么,司徒毅接着又转眸看向礼官,示意礼官继续进行仪式。 这边,礼官刚刚扯开嗓子,嘴边的话还没喊出来,绵延的红毯路上忽然迎面跑过来一个女子。 第四百零九章 伤的很重 高高的礼台上,帝王眸光轻凝。 礼官同时也看到了那踉跄跑来的女子,瞬间怔住,本来要喊出的话也硬生生憋了下去。 意识到帝王的变化,台下的众人也纷纷顺着帝王的视线转眸朝入口的方向望去。 只见沿着红毯一路跑来的女子发丝散乱,落魄无比,身上的衣服被血渍污浊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尤其是胸前的衣服上,更是被大片的血迹晕染,要不是依稀能够看出女子身上衣服的款式,几乎辨认不出这是召陵的宫装。 “皇上!”女子一眼看到礼台上一袭红衣的司徒毅,眸光蓦地一亮,高喊了一声,心口憋着的那口气也瞬间松懈下来,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跑,眼看着就要朝前面的地上栽去,口中“噗”地一声吐出一大口乌黑的血液。 发黑的血,落在绯红色的地毯上,触目惊醒。 众人大惊,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一道红影快速的一晃,司徒毅已经从台上翩然飞下,落在宫女的面前。 而与此同时,本来在入口处守着的陈旸也急急地追了进来。 方才这宫女过来的时候,手中攥着龙毓宫的腰牌,一路跌跌撞撞,还没有走近陈旸就看出了这宫女身负重伤。 因为常常跟在帝王的身边,对于伺候帝王和桑行的宫女,他自然也是认得的,一看到这张熟脸,他当即就反应过来很可能是桑行出了什么事,所以也没有阻拦这名宫女,且当即跟着这名宫女入了奉天殿。 可是让陈旸没有想到的是,他一个会武功的男子,这一会儿竟然还没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跑的快。 所以,宫女栽倒在地的时候,他才匆匆忙忙地赶了上来。 一眼看到宫女就要栽倒,他想都没想,长臂一揽,就抢在了帝王的前面,将宫女扶助,宫女口中吐出 的乌血也有一部分溅在了他的身上。 此时,一袭红装的帝王也落在了他们的面前,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停顿,帝王上前一步,一把攥住那靠在陈旸怀中的宫女的衣领,清越的声音裹挟着森森寒气:“发生什么事了?桑行呢?” 这一刻,全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静悄悄地望着那喘着一口残气的宫女。 “有……有人……闯入寝宫,娘……娘……娘娘被捉……走了……”宫女痛苦地皱着眉头,眸光注视着帝王,用完自己全身的力气说出这一句话,她还来不及去感受身上的疼痛,眼皮重重地一阖,便吞下了自己的最后一口呼吸。 司徒毅眸光剧烈的一敛,蓦地朝着还跪在地上的常欢瞥了一眼。 只那一眼,让经历了几十年沧桑,早就风雨不惊的常欢心头咯噔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有坠入十八层地狱,灵魂被摄取的感觉。 而随着帝王这煞气凛凛的一眼,众人也都朝着常欢看过去。 各人眉眼不同,所带情绪自然也不同,有人同情,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就等着看热闹,还有人眉目深沉,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常欢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他有这么倒霉吗?他刚刚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要绑架晋柔,结果现在人真的被绑架了,不是他啊不是他。 哭丧着一张脸,常欢唇瓣蠕动了两下,刚想要跟帝王解释,却见眼前红影一闪,帝王已经踏风而起,飞了出去,天空之只回荡着他冷幽幽的声音:“传旨下去,封了奉天殿,没有朕的允许,奉天殿的一只苍蝇都不允许放出去。” 陈旸愣了一瞬,马上高声回道:“是!” 此时帝王应该早就飞出去老远,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 陈旸与何唐奉命而行,禁卫军的人马上就把奉天殿团团围住,包了一个 里三层外三层。 众人困在奉天殿之中,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场一片搔动。 叶坤站在人群之中,徐徐扬目,看向帝王离开的方向。 而在地上跪着请命的那些大臣,此刻更加的尴尬难熬,帝王走了,却并没有让他们平身起来,就这么把他们晾在这里,起来不是,不起来也不是。 在这些人之中,常欢的一张脸更是拉得老长,比尿了裤子还难看。 寝宫。 司徒毅一落入院中,就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不但有有血腥味,这之中还夹杂着一丝丝地臭味。 司徒毅俊眉微拢,屏住了呼吸,从刚才毙命的那宫女所吐出的血就能看出来,她之前定是中了毒的。 所以来寝宫劫人者,必定是事先下了毒。 司徒毅一路从门口走进院子,又穿过院子,走入大殿,到处都横七竖八的躺着倒地毙命的侍卫、宫女,而且死相一个比一个惨烈。 那目眦具烈,口角流着乌血,手脚筋全部被挑断的样子,一看就是先中毒,又被利剑伤残致死。 阔步走入大殿,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件耀眼夺目的绯红色喜袍,枯叶一样,跌落在地上,斑斓繁复的纹样上,还有一块一块斑斑的血迹,而它的主人去不知身在何方。 大殿内一片狼藉,四处都有打斗的痕迹,他看着地上跌落的喜袍,脑中有莫名的感觉,他不愿意承认,可是脑海中的那种感觉却越发的清晰。 那喜袍的血就是桑行的。 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好像有千斤重,他面白如纸,连薄削的唇瓣上都血色全无。 弯腰将喜袍捡起来,他攥着喜袍的一角,当喜袍上两个袖口以及裙摆上的血迹入眼,他的眸色一痛,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都忘了呼吸,不是刻意的去屏息,而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住了,忘 了动,忘了思考。 直到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他才眸色一痛,回过神来,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痛碾压着他的心头。 “桑行!”他攥着衣袍,哑着嗓子喊她的名字,第一次有些无助的看着大殿内的角角落落。 以前,他也把她弄丢过,可是每一次,他的心里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她不会有事,他一定能够找到她。 可是不这一次,不知为何,他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种要永远失去她的感觉。 “不,桑行,桑行!”他的眸中闪烁出一丝的慌乱,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快速的转身拾步走入内殿他狂乱的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东西。 手抖的要命,他紧张的将拿只珍藏的雪蝶取了出来,不小心碰到桌上的茶杯,“咣当”一声,茶杯跌在地上摔的粉碎,杯中的茶水也溅到了他的身上,但他都顾不得。 他紧张的将雪蝶放了出来,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它。 之前,因为桑行被慕千晓劫走过一次,他害怕桑行再次失踪,而自己又不是每次都恰好赶到十五那天,所以他将佟雨曾经留给他的一对雪蝶中的一只雌的封入项链之中,送给了桑行,只要桑行戴着,另外一只雄性的雪蝶就能够找到她。 那只美丽的雪蝶忽闪着翅膀,在内殿盘旋了几圈,便飞了出去。 司徒毅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举步追了出去。 可是,雄性雪蝶在大殿内盘旋着废了一圈,却没有飞出去,最终落在了那逶迤地上的喜袍上面。 司徒毅瞳孔一敛,上前,将雪蝶所落的喜袍覆盖的地方扒开,,绳子已经被扯断的项链入眼,他的眸光一沉。 沉默了一瞬,他忽地在喜袍旁边盘腿坐了下来,泛红的眸子阖上,他凝神调气。 像是睡了长长的一觉,桑行长睫轻颤 ,朦朦胧胧地有了意识,只感觉眼前的屋顶都在恍,手脚腕处都是凉凉地,好像各敷了一个冰袋。 脑袋沉沉的,桑行眯了眯眼睛,抬手想要揉揉自己的脑袋,可是手臂刚刚一动,就感觉到一阵刺骨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痛彻心扉。 “别动!”男人清冷无情地声音在旁边响起,桑行感觉到自己还未落下的手臂就被一只大手给擒住。 咦,她不是在寝宫换好了喜袍,要去奉天殿和司徒毅拜堂成亲吗?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怎么感觉屋顶老是在晃? 还有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桑行眸光一震,惺忪全无,瞬间恢复清醒,噌地一下子就想坐起来,可是旁边的男人好像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种反应,松开她的手臂,两手特别及时地将她的双肩按住,不让她起身。 但这样一来,桑行一抬头 ,就直接撞进男人黝黑深邃的瞳孔之中。 “慕千晓!”桑行嘶哑着声音,脱口而出。 慕千晓脸色寡淡,瞳孔中似乎还泛着嗜血的光泽,落在桑行肩上的大手微微用力,将桑行再次放倒在宽敞的垫子上,薄凉的唇轻动,声音好似淬了寒冰,“你伤的很重,我已经给你上了药,躺着别乱动,过一天就没事了。” 嗯? 伤的很重? 桑行看着慕千晓那张消瘦清罹的俊脸,这几日不见,他比着之前好像又清瘦了许多。只是,她身上的伤不就之前被司徒毅划的那一剑吗?什么时候又受伤了?她怎么不知道。 她只记得她在寝宫换号衣服,刚打算和婢女们出门,就感觉眼前一白,晕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就是在这里了,除了感觉手腕和脚腕凉凉的,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刚刚她动的那一下,手腕猛地一阵刺痛,现在趟在这儿,也并不觉得哪儿痛啊! 第四百一十章 手脚筋断了 心中奇怪着,桑行眼眸轻动,想去瞥自己的手腕和脚腕到底怎么了,慕千晓却是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反应,声音再次凉凉地响起:“你的手脚筋断了。” “什么?”桑行还没看到自己的手腕到底怎么了,一听到慕千晓这句话,她瞬间就炸了起来,这次慕千晓还没来得及拦住,她就腾地一下子坐起来,大动作牵动了手脚,剜心的疼痛瞬间从她的四肢穿透身体,直击灵魂。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动?”慕千晓蹙着眉,抬手扶住浑身发颤的桑行,又将她按倒在软垫上,修长的手指极快的在她的手腕和脚腕出拂了几下。 说也奇怪,桑行身上的痛竟然一下子又消失了。 “这次别再动了,再挣开了,我就把你扔出去!”慕千晓冷冰冰地说出这些话,眸中闪烁着点点凶光。 桑行呼吸一滞,其实不用慕千晓较大,她也不敢乱动了,刚刚疼的那一下子,是真心的好痛啊! 翦水秋瞳闪动,桑行这才注意到她现在不是在一间屋子里,而是在一辆特别宽敞的马车里,因为空间太大,她刚刚醒的时候,都完全没有发现这是一辆马车,而她所感觉到的屋顶的晃动,自然也不是她的幻觉,而是马车在缓慢的前行。 心下当即明白了几分,但桑行还是张了张嘴,绷着一张小脸,出声:“是你把我从皇宫里带出来的?” 慕千晓已经将放在她身边的药膏、药粉、剪刀、绷带等工具收了起来,放在旁边的药箱里,听见她的问话,他只是不善的瞥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但那一眼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好像是在说桑行问的简直就是废话。 桑行眼睫动了动,小脸拧着:“我的手脚筋是你挑断的?” “不然呢?”这次,慕千晓搭理她了,但是话语却很是生硬,带着薄 薄的不屑的意味。 “你……为什么?”虽然心中的答案早就是肯定的,她又不傻,慕千晓有多恨她,她知道,但她不能理解的是,这家伙想要杀了她也就罢了,怎么就这么热衷于折磨她,而且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挑了她的手脚筋不过眨眼的功夫,竟然又给她医治,这不活生生一变太吗? “废了你的武功,不让你在路上逃跑。”慕千晓竟然也回答的非常爽快,说着,已经将收拾好的药箱放回了原处。 当然,他不会告诉桑行,他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目的,之前他听说了司徒毅的身上种着万毒之王的蛊,也知道桑行对于司徒毅的重要性。 这样一来,不管他吧桑行带到什么地方去,司徒毅完全可以强催内里,激发身体内的蛊毒,让他循着桑行的气味找到桑行。 这样的结果,自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所以他在挑断桑行手脚筋,帮她接上之前,他在桑行的身体里注入了另外一种东西,这种药物可以强行改变桑行身上原有的气味,而正常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这种的做法,也杜绝了司徒毅找到他们的可能性。 逃跑? 桑行眼波一敛,“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眼珠子转了转,桑行打量着自己周围的换件,但是碍于手脚上的伤,她只敢稍稍的转一下脑袋,不敢乱动。 这辆马车是真的大,也是真的豪华,她现在所躺的地方按理说应该就是普通马车的坐凳,但是这规模大的跟正常的床榻一样,而且在她的里侧,还放着好几个软枕和被褥。 除去这个超大的坐凳,马车车厢里还有很大的空间,靠着后车壁的地方还放着一个橱柜一样的家具,上面一格一格的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抽屉,也不知道里面都装得什么。 而在车厢中间的位置, 还有一个很是方便的桌炉,这样的桌炉桑行曾经在皇宫里见过,通身用上好的水曲柳木做成,中间是一个比砂锅稍微大一点的圆洞,却并不凿穿,用松油烘过,经过二十多道复杂的工艺,最后再涂上防水防火的涂料,这样一来,桌炉的里面既可以加火炭取暖,又可以加冰块解暑,而且还不会存在火灾或者漏水的可能性。 当然,这样的桌炉制作起来工艺复杂,花费的时间又长,价格也是格外的高,就算了皇亲国戚,一般人也还是用不起。 果然啊,慕千晓还是个有钱人,桑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哼,”慕千晓像是一眼看穿了桑行的心思,鼻腔了发出一声轻嗤,走到桌炉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不能往外传送信息,司徒毅也不可能会找到你,我打算把你带到乾国。” 桑行几乎是直接把他前面的话忽略,因为在她的心里,司徒毅一定是可以找到她的,就算是司徒毅找不到,她也一定会尽力的逃回他的身边。 只是桑行不懂的是,慕千晓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带她去乾国做什么,难道那里还是慕千晓的老窝不成? “你带我去乾国做什么?”这样想着,桑行就问了出来。 慕千晓清眸微动,在桑行看不到的地方眸底闪过一抹玩味,他薄凉的唇角倏地一勾,转眸望着桑行,面无表情,语声淡淡:“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乾国有一个藏春楼很是出名吗?我打算把你卖到那里去,像你这样的姿色,怎么着也算的上是个一等货色了,应该会有很多主顾吧。” 啊? 桑行的瞳孔猛地一缩,要不是怕痛,她现在肯定站起来冲过去给慕千晓一个大耳光,见过变太不要脸的,就没见过他这种。 藏春楼是什么地方,桑行自然是听说过 ,而且不单是桑行听说过,凡事乾国周边国家的百姓,恐怕没有一个不知道乾国的藏春楼是个什么地方。 那可是这几国之中最大的歌楼,单是每日的客流量,都快抵上一个小国家了。 她不知道慕千晓说的这句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她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慕千晓这个家伙对她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 啊,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她的母亲当年怎么就会看场这么一个人。 心里郁闷的要死,桑行吸了一口气,重重地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再说。 良久,耳边都只有马车的车轮碾在地上发出的摩擦声,若不是一睁眼还能看到慕千晓在桌炉旁边坐着,桑行都有点怀疑车厢里是不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安静的让人觉得心慌。 “那天,你为什么替我挡剑?”桑行都快再度睡着的时候,骤然听到慕千晓的声音,她睁开眼睛,却看到慕千晓仍然在桌炉那里坐着,丢一个侧脸给她,就连姿势都是和她闭上眼睛的时候一模一样。 为什么会替他挡剑? 其实这个问题,桑行自己也说不清楚,她抿了抿唇瓣:“如果我说,我没有什么目的,那只是一种冲动,你会信吗?” 桑行有点不大自信的说出来,她问着慕千晓信不信,其实她自己都有些不大相信,她怎么就会有去救慕千晓的冲动?毕竟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阵营的人,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对垒的啊! 可是,桑行没有想到的是,慕千晓忽然转眸看向她,眸光很明显的有片刻的愣怔,沉吟了须臾,他又将目光缓缓地收回,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捉桌炉上轻叩。 敲得桑行心惊。 “婉婷的尸骨我已经从湖中取出来火化了。”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慕千晓又吐出这么一句。 桑行微微错愕,有点没 有反应过来他的话题跳跃这么快,当然在错愕之余,她也惊讶于,慕千晓会主动把这件事情告诉她,终究,在慕千晓的眼中,桑婉婷早就不再单单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而是完全融入到了他的血脉之中。 “慕千晓,你应该知道慕千识和太后的阴谋已经败露,他们二人现在正在被整个召陵通缉的事情吧?” 蓦然听到桑行这样问,慕千晓有些不解,扭过头来:“你想说什么?” “一个是你大哥,一个是你大嫂,你难道就不想帮他们吗?” “帮他们?”慕千晓轻笑:“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帮他们,更何况,他们一个个的既然那么厉害,哪里还需要我帮忙?” 桑行眼眸一动,她刚才就觉得有点奇怪,慕千识一向最疼爱慕千晓,就算是慕家垮了,但是慕千识逃跑,不管怎么么也应该是你带着慕千晓的吧。 但是听着外面的车轮声,应该就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慕千识不可能坐在车辕上驾车,那就只能说明,慕千识根本就没有和慕千晓在一起。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兄弟二人竟然没有团结一致,那就只能说明慕千晓应该是和慕千识因为桑婉婷的事情而决裂了。 确定这一点,说不定她就能趁机悄悄边火,找个机会开溜,毕竟不管怎么说,慕千识都算是慕千晓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就算是因为桑婉婷,慕千识对慕千晓那么好,慕千晓应该也不会不顾兄长吧。 可惜,在桑行脑子转的飞快,准备开口之前,慕千晓的生硬已经再次响起,兜头给桑行泼了一盆冷水:“如果你是想用感情牌阻止我对你的计划,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他是我的大哥,我舍不得杀掉他,所以,我已经把他留给了司徒毅。你说,我又怎么会回去帮他呢?” 第四百一十一章 前来太庙 寝宫,银蛮推门走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司徒毅满目赤红,大口喘着粗气坐在地上,一身的红袍早就已经是狼狈不堪,就连头上的发冠也稍显凌乱。 眸色一痛,银蛮拾步走进来。 “桑行!”司徒毅闻声抬头,声音早就破碎沙哑的不成样子。 银蛮的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平素那样骄傲俊朗的一个男人,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落魄的样子。 只一眼,男人眸中刚刚扬起的光辉就再度寸寸剥落,垂下了脑袋,失落的,颓丧的,就算他强行催动内力,让体内的毒蛊聚集,却依旧找寻不到她的一丝气息。 此刻,他特别的希望自己精神再度分裂,因为分裂的时候,无论哪一次,他都能精准无误的找到桑行。不管是对他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伤害,有什么样的伤害,他都不在乎,他只希望能够找到的桑行。 可是,有些时候,很多事情总是与人的期望大相径庭,就像是此时的司徒毅,他的脑子无比的清醒,内心是密密麻麻的痛,却怎么也无法精神分裂。 “皇上,”银蛮唤了他一声,“我都已经听那些宫女和侍卫说了,那个……既然没有见到桑行的尸体,说明她只是被绑架了,人应该是没有的事的,我们努力找一找,应该能够找到她的。” 银蛮一眼看到寝宫院中的那些尸首,聪明如她,自然也能猜出一二,她自然知道,司徒毅并不是一个轻易失态的人,只是就算桑行不在了,他还是召陵的皇帝不是? 司徒毅面色苍白了摇头,木然地张口,声音越发的破碎:“你看这些人,他们中了毒,又手脚筋具断,慕千晓那么恨桑婉婷,那么恨桑行,你觉得他会放过桑行吗?就算桑行还活着,我又该去哪里找她?” 银蛮不知道,司徒毅的失落和绝望不仅是来 源于这些,更重要的一部分是他心中的那份感觉,长久以来,盘桓在他心头十多年的某种东西好像忽然一下子从他心里被挖去了一样,痛,痛到不能呼吸。 “那皇上就不打算找她了吗?”银蛮怔了一下,低敛了眉眼,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这个男人。 不,怎么能不找呢? 司徒毅赤红的星眸微闪,他答应过她,无论她在什么地方,他都要找到她的,只是他现在该去什么地方找呢? 落魄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脚步微踉地朝着大殿走去,进入大殿中,他在那身火红的喜袍前停住,目光怔怔。 弯腰,将地逶迤地上的喜袍捡了起来,在喜袍的后摆被带起来的一瞬间,一个白色的东西忽然从喜袍下面掉了出来,很轻的东西,在空中一阵跌宕才缓缓地落到地上。 司徒毅眸光轻动,弯腰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是一张纸条,白纸黑字,上面写着很短的一句内容,却是让司徒毅为之一振的一句话:“若想救回晋柔,明日午时,前来太庙。” 救回晋柔?午时?太庙? 司徒毅眸色一喜,所以这说明晋柔还活着是吗?心中登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洋溢,那种大喜大悲的起落,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银蛮见司徒毅进入大殿之后一直不出来,还以为是又发生了什么状况,遂捡脚朝这边走过来,打算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哪只还没走入大殿,司徒毅就迎面从大殿里面走了出来,而且让银蛮意外的是,不同于进去时候的沮丧,出来的司徒毅脸上明显带着喜色,眸中的赤红也褪去不少,就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她还没来得及上前和司徒毅说什么,司徒毅已经是上前一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激动的跟她说:“银蛮,你知道吗?桑行没死,桑行没死,她别人抓走了 ,她在等着我救她。” 若不是看司徒毅脸上的表情还算正常,银蛮都有些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真的又急疯了。 说完,司徒毅也不等她的答复,快速的将她松开,褴褛的长袍轻荡,不消片刻,就阔步走出了寝宫。 银蛮微怔,连忙拾步追了上去。 奉天殿,众人依旧在等候着也不知道寝宫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就在众人不知道多少次的踮脚张望中,司徒毅沿着红毯快步走了进来。 眼见帝王一身的狼狈,众人皆是一惊,心中涌上不安,尤其是还跪在地上,双腿发麻的常欢,心中更是有小鼓在擂,他这个人说也奇怪,他不怕死,不怕帝王处置,却唯独害怕帝王真的将这绑架的名声扣到他的头上来。 若真是那样,他常家百十年的清誉就真的毁在他的手里了,他岂不是要成为常家的千古罪人?想到这一点,他就不由得胆战心惊。 帝王走入场中,便顿住了脚步,不再往礼台的方向走,清了清嗓子,他对着众人道:“今日本是朕的登基**,也是朕和晋柔大婚的日子,但是方才出了一点意外,众人也都已经知道了,朕如今需要尽快将这件事情解决,所以,大家今日就先散了吧。” 众人听后纷纷应声,但是语气中多少带着点失落的感觉,毕竟,晋柔失踪,这么大的事情,常欢又在刚刚不久之前说过那样的话,众人还都以为司徒毅回来之后,肯定要好好的审问盘查一番,至少也要扣下来几个有嫌疑的人。 可是,竟然没有,不但如此,而且竟然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众人散去,难道帝王就不担心,劫匪真是这奉天殿上的一员? 不过,众人的想法终究是众人的想法,就算再怎么无法理解,他们也丝毫撼动不了帝王的想法。 眼看着众人纷纷离去,丞相叶 坤走在最后面,在辞别司徒毅的时候,他忽然超前凑了一步,压低声音对司徒毅道:“今晚来一趟丞相府,我有话跟你说。” 司徒毅星眸轻闪,在叶坤愕然的目光中,他亦是随随张口,“朕今日没有时间,丞相若是真的有什么想说的话,明日午时,去台太庙再说吧。” 叶坤眸中的震惊之色越发明显,这件事司徒毅若是直接拒绝或者找个什么委婉的理由拒绝,他想他倒也没有这般震惊了,她只是没有想到,司徒毅会约她去太庙见面。 太庙那是拜访召陵历任皇帝和王爷的牌位的地方,一般只有重大祭祀的时候,才会开启太庙,有祭祀典礼在太庙中举行,一般情况下,太庙几乎是人烟绝迹,罕有人出没,倒也的确算的上是一个密谈的好去处。 容不得叶坤多想,帝王已经捡脚撇下他离去。 纵然是被陈旸和新提拔上来帝王随侍大太监朱寒提醒了各提醒了一次,帝王也没有将身上污浊的喜袍给换下来。 依旧是一身的红衣似火,步履翩跹,只是却不再是早上那时的心情。 陈旸和朱寒站在帝王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帝王负手而立的背影,纵然是只有一个背影,且一身破烂,但司徒毅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皇者之气,却丝毫不减。 帝王已经在龙毓宫的门口站了一个时辰了,却始终是一言不发,也不下什么命令,陈旸仰头看了看时间,微微眯了眸子,他又看向茕茕孑立的帝王,心中无限感慨。 这个男人和那个女人的命运也真是多灾多难。 毕竟是跟了司徒毅多年,对于司徒毅的事情,陈旸多少也算是了解一些,这个男人向来沉默寡言,不善言辞。 刚开始,他以为这是男人的冷傲,后来他才发现,很多时候,司徒毅不是不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从小在那 样的环境中长大,这个男人真的是做的很好了,正常人很少能在万蛊之王的侵蚀下存活下来吧,就算是侥幸或者,也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如何还能像司徒毅一样,你不但没有被万蛊之王侵蚀,反而驾驭了那股超凡脱俗的力量。 再看桑行,也同样是自幼不幸,又是丧母,又是丧父,一直活在报仇的重压之下。 纵然后来这两人遇到,这段感情之路也走的坎坎坷坷,格外不易,这一次,桑行的失踪更是让人猝不及防,也毫无头绪。 又停了一会儿,司徒毅终于拾步上前,走入龙毓宫大殿。 陈旸和朱寒一怔,慌忙追了上去。 “皇上!”龙毓宫的太监个宫女猝不及防的见司徒毅走了进来,慌忙对他行礼,司徒毅却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直接穿过庭院,走近了大殿。 大殿的景象入眼,全部都是崭新的摆设,崭新的物件。 本来,这应该是他们的洞房花烛的,可是现在另一个人却不在了。 “你们先出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司徒毅没有回头,继续拾步朝内殿走去,微哑的声音却从前面闷闷地传过来。 “是!”陈旸和朱寒对视了一眼,对着司徒毅曲了曲膝,躬身退了取出。 偌大的龙毓宫,就只剩下司徒毅一个人。 内殿的床榻上,铺着鲜红的褥子,叠放着整整齐齐的被子,上面还被喜娘和宫女撒上了喜糖、瓜子和红枣等物,旁边的矮柜上,摆放着一叠早就准备好的睡衣,紫色的、水蓝色的、粉红色的,全部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再往边上一点,便是簇新的红木梳妆台,明亮的大铜镜,台面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胭脂水粉、翠钿螺黛、钗环首饰。 紧贴着梳妆台,又有一个高高的衣柜,柜子里面全部都是尚衣局的绣娘们精心制作出来的专门献给后宫娘娘的新衣服。 第四百一十二章 我怕疼 那件沾染了血迹的喜袍则被叠的整整齐齐,摆放在衣柜旁边的一把椅子上,那是下午的时候,他让朱寒送过来的。 大手划过凉滑的衣料,衣袖上面的斑斑殷红还若隐若现,虽然已经干了,但那刺激着人的感官的血腥味道仍旧浓烈的化不开,星眸沉痛,他的掌心攥着那一只衣袖,轻阖上眼眸,温柔的摩挲着。 桑行,你如今到底身在何方? 对方将约见的地点定在太庙,时间为明日午时,可是司徒毅的心焦躁的又如何能够平静的等到明日。 何况,对方这样跟他说,必然是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挖好了坑,等着他去跳,所以下午的时候,他已经偷偷地去太庙探过一次了。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太庙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常年守候在那里的宫人,再无其他的人迹,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发现。 可越是这样的平静,这样的正常,越是让司徒毅惴惴不安,内心深处抓狂无助,却又没有什么实际的办法。 等待,是最让人心烦意乱的事情。 尤其是心中产生那种奇怪的缺失感之后。 司徒毅徘徊在龙毓宫中,低垂了眉目,触及到腰间悬着的那道软剑的剑穗,眉心一痛,他的大手攥住那块紫玉,那行刻在葫芦底端的小字也随之跃入眼帘:相思树底说相思。 薄削的唇瓣牵了牵,当初他还不知这下句是什么,如今知道了,那个思郎恨郎的人去不知道现在在哪儿? 紧握着那块紫玉,他重重地阖上眼帘,乌黑的长睫轻颤。 不,不行,他不能就这么让桑行离开,纵然是动用毒蛊的力量也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他也不能因此绝望失落,因为桑行一定还在某一个地方等着他去救,他又怎么可以就这样颓丧。 司徒毅几乎可以完全确 定,将桑行带走的人是慕千晓,且不说今日 那种迂回毒辣的杀人方式就不是一般人会做出来的,单说慕千晓不久前就劫走过桑行一次,他的嫌疑就很大。 而且,在召陵有能力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人劫走还没有产生大动静的人着实不多,除了慕千晓,最具有嫌疑的就是慕千识、假太后以及他的母亲佟雨。 但是慕千识性格谨慎,虽然和桑行有仇,但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险跑到皇宫里将桑行劫走,因为这样做对他的好处并不大,反而容易引火烧身。 因为慕千识如今正受到朝廷的缉捕,应该四处躲避才对,就算是想要找司徒毅火拼,要携了桑行做人质,这种明刀明枪的方式也着实对慕千识太不利,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万一失败,那将是万劫不复。 慕千识那么小心求稳的一个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条件下,应该不会这样做。 而假太后又依仗于慕千识,应该不会这么做。 至于佟雨,她既然一门心思的盼着司徒毅做皇帝,如今司徒毅已然成了皇帝,她就应该放过桑行才是,不应该再涉险将桑行劫走,捣出什么乱子来。 既然能够确定劫走桑行的人是慕千晓,那就应该将慕千晓引出来才行,那么能够让慕千晓现身的,又能有什么事情呢? 略一思忖,司徒毅眸光微敛,他阔步走到外殿,冲着守候在门口的陈旸和朱寒吩咐:“备笔墨,拟旨!” 拟旨? 站在门口的两人乍然听到里面传来帝王的声音,双双一怔,对视了一眼,很快的答道:“是!” 司徒毅低头望了望自己的一身脏污,蹙了蹙眉,走到屏风后将早就脏的不像话的喜袍换了下来,又随手拿起一件自己平素常穿的白袍。 对着铜镜飞快的整了一下自己的发冠, 他衣袂摇曳,步履绰约的从内殿走出,已然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淡定,运筹帷幄的样子。 陈旸和朱寒的眉目中闪过一抹喜色,他们的万岁爷总算恢复正常了。 信步走到龙案旁边,他一撩衣摆,坐了下来。 陈旸取出准备好的明黄空白圣旨,在他面前的龙案上铺展开,朱寒则取了磨好了墨汁的砚池放在他的右手边,并从笔架上取下他常用的毛笔,双手呈到他的面前。 司徒毅将笔接过,从砚池了蘸了一些墨汁,笔尖悠然落在明黄圣旨上,挥毫泼墨,洋洋洒洒,不一会儿,就将一道圣旨拟定。 “去给朕昭告天下,务必在半个时辰之内,让召陵帝都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么消息。”司徒毅将圣旨交个朱寒。 朱寒弯腰,双手接了,领命而去。 司徒毅又转眸看向陈旸,,沉声吩咐:“你去太医院把太医花言给朕叫来,通知完花言之后,再……”帝王忽地压低了声音。 因为一直躺着不敢乱动,所以桑行只能感觉到马车晃晃悠悠,却不知道他们现在走到了哪儿,马车晃晃悠悠,速度很慢的似乎走了很长时间,但是这种速度,应该是还没有出召陵的国界吧。 车厢里的视线逐渐昏暗下来,应该是外面的天要黑了吧,司徒毅现在肯定已经发现她不见了,也肯定会很着急,他一旦着急起来,是不是又要精神分裂,还是还催动体内的蛊毒。 虽然她盼望着司徒毅找到她,但是却一点也不希望以上两种情况中的任何一个发生。 足足躺了大半天,桑行只能睁睁眼闭闭眼,肚子饿的咕咕叫,腰背躺的又麻又痒,但是她却连翻身都不能翻,简直就是痛苦的要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桑行感觉自己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马车忽然停了 下来,并且从外面传进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公子,已经到了。” 这个声音,桑行听着有点耳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车厢里的慕千晓轻轻“嗯”了一声,便从软椅上站起身。 那声音轻的,桑行都有点怀疑车厢外的人是不是能听得见。 桑行听到慕千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一睁眼,就看到朦胧中慕千晓已经站在了她的跟前,并且正在抬手撩起旁边的窗幔。 桑行的心头一跳,随着窗幔被挂在一边,外面的灯光投射进来,桑行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站在跟前的慕千晓。 因为是她平躺着,他站着并且微微仰首的姿势,桑行就只能他锋刃的冒着点点青茬儿的下巴、高挺的鼻梁,以及纤长的、根根分明的睫毛。 亦是因着这样的角度,越发衬得慕千晓的身姿颀长完美,消瘦挺拔。 虽然样子落魄,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本身的美观以及与生俱来的忧郁气质,可是桑行一想到这张完美的脸和这完美的身材是依仗于那邪诡的西南秘术,她心中就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之前一直想着这个男人是她母亲毕生深爱的,所以不管怎么说,她都希望他能主动忏悔、主动服罪。 可是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过来,随着二十年光阴的推移,这个男人早就不再是她母亲深爱的样子了,或许他们最初的时候都是在一个原点出发,可是他们走的路,做的选择,或许早就是背道而驰的了。 如果今日,她的母亲依然活着,应该也不会再爱这样一个虽然拥有着完美外表,却疯狂嗜杀的人吧。 “喂,我饿了。”桑行抿了抿唇,冲他喊了一句,她是真的饿了。 早上赶着穿喜袍,她都没吃多少东西,中午又是昏睡过去的,醒了之 后慕千晓也没给她吃东西,到现在她简直就是饿的快要支撑不住了。 慕千晓瞥了他一眼,“下去就让你吃东西。” 桑行眉梢一喜,不过转念又想到一个问题,她现在不能动啊,怎么下去? 正想着,还没问出口,却见身前的慕千晓蓦地俯身,朝她靠近。 他的脸骤然在她的眼前放大,桑行吓了一跳,她惊叫一声,想要往后退,却又不敢动。 “你干嘛?”慕千晓蹙眉睨着她,不解她的大反应。 他一张嘴,醉人的灼热呼吸就喷洒在她的脸颊上,桑行一阵心慌,憋着一口气,颤声问他:“你干嘛?” 慕千晓凝着她脸上的那些小表情,微松了眉头,声音淡淡:“我不抱你,你怎么下去?” 桑行一怔,心里想着慕千晓若是抱她,不是还会牵动她身上的伤吗?而且对于慕千晓抱她这件事,她还是很抗拒的。 小牙牙咬了咬唇,她眸色纠结:“我怕疼,让我呆在马车上不成吗?而且明天还要坐马车赶路不是?” 慕千晓清冽的瞳闪了闪,这个白痴,若不是因为她受伤,经不住颠簸,他又怎么会动用这辆马车,这辆马车的速度简直就是跟乌龟爬差不多了,虽然所备的马匹比较多,但是架不住这辆车本身的重量太大,他们从城中走到城东,可是花费了小半天的时间了。 要是用这辆马车去乾国,那还不得走到猴年马月去! 懒得跟桑行解释那么多,他的脸色微臣,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躺在马车上饿着,自生自灭,第二,跟我先去。” 麻麻滴! 桑行小脸一僵,脱口就想骂他,这是个什么人啊!是他把她劫持出来的还不好?还让她自生自灭? “想好了吗?”慕千晓眉梢轻挑,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第四百一十三章 钱多烧的 “我下去。”桑行板着脸,气呼呼地说出这么一句,痛就痛点吧,她都饿了一天了,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不说这一宿她都要睡不着,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捞着一点吃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慕千晓今日第一次,忽地勾唇一笑,笑荣浅浅,是桑行少见的明媚的笑容。 单是看这样的笑,还真是难以把慕千晓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修罗联系在一起。 思忖间,慕千晓已经弯身,一条手臂穿过她的脖颈,另一条手臂却并没有马上行动,低低地对她说了一声:“不会特别痛了,忍着点。” 桑行一愣,在他这句低语中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厢,慕千晓已经将她打横抱起,衣袍轻荡,朝着车门走去。 而站在车辕旁边的人,听到里面的脚步声,也很适时的将车帘打开,旁边放着早就准备好的脚凳。 慕千晓抱着桑行躬身走出来,阔步踏上台阶,走入一座宅院。 桑行感觉着自己的手腕和脚腕虽然还是有些痛,但是并不像她初醒的时候那样,痛到让人浑身抽抽了,再一次,她感觉到慕千晓的药果真奇效,只是成本未免太高了些。 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打量着周围的景象。 这时她才注意到,他们刚刚所乘的那辆马车是真的豪华,一般马车都是有一匹马拉的,好一点的也只是两匹马而已,而他们所乘的那一辆竟然有八匹马。 娘嘞!桑行都不知道慕千晓是钱多烧的,还是傻大胆,人家到皇宫里劫人,不都是应该怎么低调怎么来吗? 这家伙竟然还用如此豪华奢侈的马车,如此招摇,就不怕被人发现? 不过,桑行却没有想到,慕千晓这个人就善于运用险招,剑走偏锋,按照一般人的思维而言,做下这等大事,就应该行动谨慎小心一些, 走在街上都不敢跟人乱说话。 可慕千晓偏偏相反,他觉得越是小心越是容易惹人怀疑,而像他这个样子,犯了事却还没事人一样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反而更不容易让人相信他是犯下大案的人。 越慌乱便是越容易出错。 何况,他驾着这么一辆豪华的马车闲散的走在大街上,有眼睛的人看了都会觉得这是哪个有权有势人家出门游玩或者办事,哪里会想到里面坐着的人其实就是皇帝四处通缉的犯人? 何况,就算司徒毅封了城门,他也无所谓,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出城,盘查也盘查不到他的头上来。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事实证明,慕千晓的方式的的确确是成功的瞒住了朝廷的耳目。 眼波流动,视线从马车上移开,桑行又注意到那个站在车辕旁边刚刚给慕千晓打帘的,可不就是之前慕府里面的厨娘石大娘,想当初此人发现她在慕府用假面的时候,还曾经警告她,如今看来,她果真是对慕千晓很忠心啊! 看这架势,刚才驾马车的应该也是石大娘,能够同时驾驭八匹马,这个石大娘还真不是一般人。 许是意识到桑行在看她,一直垂着头的石大娘忽然也微微抬起头来,对着桑行颔了颔首,微微一笑。 搞得桑行一阵莫名其妙,头皮发麻,慌忙瞥了眼梢。 以此同时,桑行也想到一件事情,之前她潜入慕府的时候,司徒毅曾经假扮凌深,在她的身边照顾,而真正的凌深则在信王府扮成司徒毅掩人耳目。 直到后来,祁宿将她带走,司徒毅才和凌深换回了身份。 这也说明了,凌深其实根本就是司徒毅的人,如果凌深此时还跟在慕千晓的身边,让他想办法联系司徒毅,再让司徒毅来救她,司徒毅不是就不会被逼到人格分裂了 ? 凌深是慕千晓的贴身扈从,先要找到他,应该并不太困难吧。 桑行琢磨着,就开始注意起了周围恭恭敬敬地对着慕千晓行礼的人来。 可是,桑行不一会儿就发现,这些人全部都是清一色的白衣女子,连一个男子的身影都没有。 被慕千晓抱着进了一间早就准备好的厢房,桑行坐在床榻上,腿上盖着被子,背后垫了好几个软枕。 慕千晓在一旁负手而立,看着好几名白衣女子忙前忙后的将饭菜茶水摆到桑行面前的一张小桌上。 并且有一个女子端来了铜盆,里面盛放着干净的温水,因为桑行的手脚都不能动,自然也不能洗手,那女子便将肩上搭着的一条白色毛巾取下来,在水中打湿,准备简单的给桑行擦拭一下。 慕千晓的眉心忽地一动,薄唇轻启:“等一下!” 所有的白一姑娘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朝慕千晓看过来。 慕千晓清罹消瘦的脸上神色微冷,拾步上前,他伸手接过白衣女子手中已经拧干了的毛巾,上前一步,一撩衣摆,在床沿上坐下来,伸手捉住桑行的手。 桑行的心肝一颤,瞳孔微缩,本能的就想把手抽回,可是慕千晓的话已经先她的动作响起:“不想让伤口崩开就乱动!” 眼睫轻闪,桑行撇着嘴,小声嘟囔:“男女授受不亲。” 慕千晓擦拭着她的手的动作一僵,眼梢轻掠,抬眸看向她,许是被她娇憨的样子有些逗,旁边站着的几位姑娘中,有三人低低地掩唇而笑,虽然笑,却并不发出声音。 慕千晓当即眸光一冷,剜了她们一眼,三人当即垂眸敛目,不敢作声。 慕千晓又看了一眼桑行,什么也没说,继续用湿毛巾给桑行擦手,动作细致而小心,就像是捧着心爱的玻璃器皿,生怕一个不小心 ,就给打碎了。 石大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目光穿过几位白衣姑娘,落在慕千晓和桑行的身上,苍老的眼眸竟然闪闪发亮。 不一会儿,慕千晓给桑行擦完了手,将她的手放进被褥,这才起身回到桌边,并吩咐几人:“伺候晋姑娘用膳!” “是!”几人领命而行。 桑行虽然很是不习惯这样坐着被人喂饭的感觉,但是毕竟手脚不能乱动,她又特别的饿,也只能就这样忍着。 慕千晓抬眸,似是这时才看到了石大娘,淡声开口:“有事吗?” 石大娘对他微微一鞠,低垂了眼眸:“公子的膳食也已经准备好了,奴婢是来请公子去大厅用餐的。” 眼波微动,慕千晓眼梢悄悄地瞥了一眼桑行:“不必了,把饭菜送来,本公子就在这儿吃了。” “是!”石大娘领命而去。 没多久,香喷喷地饭菜就被送了进来,一道道摆在慕千晓面前的桌子上。 桑行只闻着味儿就受不了了,眼梢有意无意的朝着慕千晓那边看,又回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心里骤然间就不平衡了。 麻麻滴!凭什么他那里大鱼大肉,她这边却是清汤寡水,区别对待也就算了,摆到她面前吃又是几个意思? 心里不爽,桑行一口承过一个白衣女子夹到嘴边的饭菜,吧唧吧唧吃的特别嘹亮。 白衣女子微微一怔,继续。 坐在那边正在提壶倒酒的慕千晓亦是大手一僵,唇角微抽,只一瞬,又继续自己的动作。 吃完了饭,便是喝粥,慕千晓让人给桑行准备的是最普通的也是最清清淡淡的大米粥,桑行看了一眼。 白衣姑娘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拿着瓷勺,盛了一勺,送到桑行的唇边,桑行张口吃了,砸了咂嘴,感觉不热,在白衣姑娘准备再盛一勺喂她的时候,她 忽地扬了扬下巴,示意白衣姑娘把勺子放下。 白衣姑娘稍稍一愣,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桑行开口:“不要用勺子了,我要直接喝!” 啊? 不单是喂饭的白衣姑娘震住了,就连其他几个在旁边伺候的白衣姑娘都不禁皱起了眉头,甚至其中两个眉梢还露出了嫌恶的神色。 她们虽然也算不上了什么名媛淑女,但是伺候在慕千晓的身边,规矩她们都是懂得的,这大户人家吃饭时最忌讳的无非就是动静太大,失了礼数。 而这位晋柔姑娘,怎么说也是作为传说中的前任镇远将军之女,不说如今还是个大家闺秀吧,怎么这吃个饭就如此的粗鲁,不顾礼数,又没有人跟她抢,吃那么急做什么?甚至,她的脸颊上还沾着饭粒呢! 听说,她们公子劫这晋姑娘出宫的时候,召陵新任帝王还准备跟她举行婚礼呢!啧啧啧,这皇帝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人? 倒是那喂饭的姑娘,震惊之余,就听从了桑行的安排,神色恬淡地将勺子收了,端着瓷碗送到桑行的唇边。 桑行张口衔住碗沿儿,呼噜呼噜地喝了起来,因为带着几分刻意,她发出的声音就显得特别的夸张,特别的响亮。 慕千晓端着酒杯,杯盏送到唇边,他轻轻的抿了一口,唇角在杯口的遮掩下,勾出一抹浅浅地笑意,清冽的眸色也在琥珀色的美酒映衬下越发的明亮。 “姑娘,你别急!”看桑行呼噜呼噜的喝着,喂饭的姑娘端着碗,温柔又关切的说了一声,她有些怕桑行给呛着了。 心头微漾,桑行的目光透过碗边看了她一眼,继续喝。 终于结束了战斗,喂饭的白衣姑娘给桑行擦了擦嘴,又同其他几人一起将碗筷收拾了,对着慕千晓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这才施施然退了出去。 第四百一十四章 觉得她死了 房间了便只剩下了慕千晓和桑行两个人,慕千晓这个时候刚刚喝完了一杯酒,桌上的饭菜一点也没动。 桑行扭头看他,眉梢微挑:“喂,慕千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慕千晓放下手中的酒杯,修长白壁的大手执起筷子,头也不抬,声音淡漠:“说!” “为什么这里的下人全部都是女子,从进门到现在,我连一个男的都没见到过。”桑行语气轻松的说道。 慕千晓豁然转眸,睨了她一眼。 桑行慌忙解释:“那个……不是,我没有说你。” “你是不是在找凌深?”慕千晓眸光冷厉地盯着她,好像要把她的心思给看穿。 一语被慕千晓道破,桑行的心头有些慌乱,但还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撇嘴道:“我没事找他做什么?” “他是司徒毅安排的细作,你说你找他做什么?”慕千晓说的更加直白,桑行的心不由得咯噔一跳,这家伙这样说,看来是早就发现了凌深的身份了。 她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慕千晓的声音继续,但是目光已经缓缓收回:“司徒毅也真的是个厉害角色,凌深是我唯一一个徒弟,也是从十年前就开始跟着我,我一直以为他是对我忠心耿耿,没想到,他却早就被司徒毅给收买了。” 桑行眼睫颤动,微垂了脑袋。 “可惜了我培养他十年,教了他一身的本事。” “他现在在哪儿?”慕千晓既然挑破了,桑行也就不再隐藏,轻声问了出来。 “凡是背叛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慕千晓一字一顿,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来。 慕千晓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桑行的心却是咯噔一跳,慕千晓的手段,她简直就是不敢想象。 见她沉默,慕千晓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在床榻旁边站定,以一 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望着她。 “你是不是还在盼着司徒毅来救你?”慕千晓清冽的眸中盈上一抹讥讽。 桑行不做声。 慕千晓继续:“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慕千晓轻笑,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就算是这次司徒毅强行催动万蛊之王,他也不可能再找到你,而且,他再也不会精神分裂了,因为我在你的身体里,动了一点手脚。” 慕千晓忽然倾夏身子,凑近桑行,挂着一脸的邪肆。 桑行眉心轻动,望着他那张稍稍有些狰狞的脸,“你什么意思?” “反正你也逃不掉,我也不怕你知道,不妨就告诉你。你这么聪明的小脑瓜,肯定知道你们会调查我的过去,而且也同样会调查你们的过去,尤其是你!” “那天在御花园,你和司徒毅在,我也在,我听到了银蛮和佟雨的谈话,才知道佟雨原来还在司徒毅的身上种下了万蛊之王,怪不得司徒毅会拥有那一身超凡脱俗的本领。只是,你们都知道万蛊之王可以让人有强大的能量,但是你们知道万蛊之王能够成功在人体内种植成功的原因吗?” 桑行看着他,摇了摇头,她只知道司徒毅身上有万蛊之王,可是她对万蛊之王一点都不了解,就算是司徒毅自己,恐怕也是所知甚少。 的确,想要在一个人身上种蛊二十年,而这个人还能顺利的活下来,并且成功的运用这种蛊所带来的力量,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部分人都会在这个过程中死掉,一般的毒蛊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万蛊之王。 桑行只想过万蛊之王种在身上,人体所承受的痛苦应该是更多的,却还从未想过种植成功的原因。 慕千晓忽地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知道吗?司徒 毅身上的万蛊之王之所以能够种植成功,完全是因为你!” “因为我?”桑行一脸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因为我?”司徒毅身上种蛊的时候,她可还没遇到司徒毅呢?就算是后来她偶然帮了司徒毅一次,但那也不过是小时候给他敷个药而已,小小的艾蒿还能对万蛊之王产生影响?再往后一次遇到,就是晋家灭门的时候司徒毅分裂救了她,她又怎么对万蛊之王产生影响? 再往后的见面就是他们长大以后的事情了,而那时的司徒毅身上的万蛊之王已经成了,更是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她理解不了慕千晓的话。 “很奇怪?”慕千晓洞察着她的神色,“还有一件你应该觉得更奇怪的事情,为什么司徒毅会精神分裂,每次精神分裂之后他的目标没有其他,就只是找你?而且还一找一个准儿!” 对对对!桑行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差点把头上的发钗都给甩掉了,她的确很奇怪,没有任何的道理和依据,司徒毅偏偏是每一次分裂都是因为她,而且每次都还能找到她,她以前觉得这是一种缘分,是天定,但今日看慕千晓的样子,应该是还有其他什么原因的。 “其实,这一点都不奇怪,养殖一条蛊虫其实跟养一个小孩一样,世人常常觉得蛊虫邪恶,那不过是因为用它的人给它灌输了什么样的思维,将它用在什么方面而已。蛊虫其实是和人一样的,它们也有七情六欲,是这世上很有灵性的一个物种,而万蛊之王之所以能够成为万蛊之王,绝不仅仅是因为它拥有强大的力量,而是因为它拥有强烈的情感牵引,只有至情至性,且坚定不移的人,才有可能靠着顽强的毅力,将万蛊之王种植成功。世上有很多人种植失 败,往往就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蛊虫的力量,而忽略了蛊虫背后的成功因素,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失败,也导致了蛊虫被戴上了邪恶的面纱。” “真正邪恶的,根本就不是蛊,而是人!” 桑行完全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样的话会从慕千晓的嘴里说出来,真正邪恶的,根本不是蛊,而是人,那么在慕千晓的心目中,他自己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厢,慕千晓的声音继续,“换句话说,司徒毅之所以能够成功种植万蛊之王,就是因为在他刚开始种下万蛊之王的时候,心中有了一份纯净的感情,你们初次遇到的那天,你带给司徒毅心灵上的撼动,是你自己无法想象的,也是这一种撼动,让他体内的万蛊之王记住了你的气息。” “而他的精神分裂,也是万蛊之王的副作用之一,在他焦急、崩溃、极度伤心的时候,万蛊之王感受到你的存在,就会使他精神分裂,他体内的万蛊之王都会被催动,指引着他找到你。其实,说到底,也算是你救了他,若是没有你的出现,就凭司徒毅的体质,早就死在万蛊之王的反噬之下了。” “不对,”桑行摇了摇头,“十年前晋家被灭门的时候,司徒毅明明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乾国,他当时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他当年遇到的人,也不知道我有危险,那他又是如何分裂之后回到召陵找我的呢?” 慕千晓不以为然,“你说的这件事我也知道,我派人查过乾国的后宫的内部记录,就在晋家灭门的前几天,司徒毅在乾国冷宫所养的一只雪獒被乾国四公主祁溪虐杀了。” 慕千晓平静的说完,桑行就平静不了了,慕千晓所说的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当初司徒毅曾经和她提起过。 可是……她 心中翻腾着说不出的感觉,有惊也有喜,惊得是司徒毅的精神分裂原来不光是佟雨诈死这件事对他的刺激,最主要的竟然是万蛊之王对他的影响,喜的是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早早的就住进了司徒毅的心中。 想到这些,她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如果……万蛊之王感受不到我的气息存在,司徒毅是不是就再也不会精神分裂了?”桑行问道。 慕千晓蓦地勾唇笑了,“你果然很聪明,这也是我所说的,司徒毅再也不会找到你的原因,我挑断了你的手脚筋,不光是废了你的武功,还在你的血液里注入了一种药物,它可以改变你与生俱来的气息,使万蛊之王失去对你的感知,这样一来,万蛊之王感觉不到你的存在,司徒毅就不会精神分裂,就算他强行催动万蛊之王,也找不到你。” “而且,”慕千晓蓦地一伸手,捏住了桑行的下巴,“万蛊之王早就和司徒毅的骨血融为一体,它若感知到你的气息消失了,也会很快的传达给司徒毅,司徒毅就会在潜意识里判定,你已经死了,哈哈哈哈哈。”慕千晓说道最后,张狂的笑了起来。 桑行的脸色瞬间突变,她本来还想着从这一点着手医治,以后不再让司徒毅分裂,可怎么也没想到,司徒毅会因此觉得她死了。 天,如果司徒毅觉得她死了,会如何? 她无法想象。 “而且你不是好奇我身边现在为什么只剩下女婢了吗?我可以告诉你,这也是完全的准备,”慕千晓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点鬼魅的味道,“因为为了防止我的手下中再出现凌深这样的细作,把我和你的行踪告诉司徒毅,我已经把那些有可能的对象全部……喀!”慕千晓说着,另一只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第四百一十五章 抱着找到她的希望 桑行瞳孔剧烈的一缩,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破口骂了出来:“你这个王八蛋,没人性的恶魔……唔。” 慕千晓钳制着桑行下巴的手猛地一用力,桑行痛地瞳孔一敛,感觉自己的颌骨都要被这家伙给捏断了,本能的就想抬起手把这家伙的手给掰开,可是手刚刚往上一样,手腕就开始痛。 这一次,慕千晓也不阻拦她,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若是想让自己残废,大可以动手,你现在浑身武功全废,又重伤未愈,不妨掂量一下可以与我打几个回合。” 桑行的手颓然落下,小脸不安分的扭动着,试图脱离慕千晓的禁锢。 慕千晓却死死地捏着她不放,邪魅地轻声吐息,带着一丝瘆人的笑意:“乖,你别动,你可是婉婷的宝贝女儿,若把你弄痛了她可是会心疼的。” “你……你放开我。”桑行痛的小脸通红,她就知道这个家伙就算说的出人话,也做不出人事。 “呵呵……”慕千晓一脸得逞的看着她狞笑,大手丝毫没有要将她放开的意思。 “公子!” 忽地传来一阵敲门声,伴随着的是石大娘的声音。 慕千晓的眸色微微一僵,朝着门口瞥了一眼,迟疑了片刻,才道了一声:“进来!” 门外的石大娘应声推门而入,慕千晓堪堪将手收回。 失去了支撑,桑行的脑袋蓦地意外,脑门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下巴果然被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捏地脱臼了。 “何事?”慕千晓转眸,看向石大娘和另外一个一同走进来的白衣女子。 石大娘眼梢微抬,转身,从白衣女子手中接过一张纸,恭敬的弯着腰,双手捧着那张纸,送到慕千晓的面前,“回公子,这是十四刚才从城中带来的一张告示,请公子过目。” 告示? 桑行眼波微动,稍稍斜了视线,什么样的告示会让石大娘专 程跑来交给慕千晓?这必定是和慕千晓或者和慕家有关的吧? 慕千晓亦是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想到石大娘会将告示给他带回来,大手一扬,他接了石大娘递来的告示,在眼前抖开,快速浏览。 桑行看不到告示上面的内容,就一直凝着慕千晓的变化。 只见慕千晓眉峰一动,一张清罹的脸上神色骤变:“这怎么可能?” 他不由自主的惊呼出声,冷冽的声音竟带着一丝颤抖。 “这告示是什么时候张贴的?”他抬眸望向石大娘。 只是这一次答话的并不是石大娘,而是那个被称为“十四”的白衣女子,“回公子,大约是一炷香之前,奴婢看到事情关乎晋柔,就赶紧送来给公子过目。” 十四这么一说,桑行便更加的好奇了,这告示的内容竟然还是和她有关的,是司徒毅找不到她,采取了什么措施吗? “好,你们先退下吧。”慕千晓沉吟了片刻,对石大娘和十四挥了挥手。 两人微微颔首,便躬身退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桑行感觉石大娘在关门的时候似乎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可是等到她拾目望去的时候,厢房的门已经被关上了。 桑行的下巴还在作痛,唯恐慕千晓再次情绪激动,让她吃什么苦头,她也不敢主动开口问他告示上写的什么,只缩了缩脑袋,靠在软枕上,一双翦水秋瞳带着一丝畏惧望着慕千晓。 慕千晓定定地坐在床榻边,目光深远,思绪早就被拉走,不知道在想写什么,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怔怔地收回目光,大手紧紧攥着石大娘和十四送来的那张告示,凝眸望着桑行。 桑行被他看得心口一哆嗦,连忙转头撇了视线,可是因着她扭头的动作,牵动脱臼的下巴,又是痛的她忍不住一呲牙。 慕千晓一手攥着告示,另外一只手微抬,拖 住桑行的下巴。 桑行眼皮一跳,刚想躲,却听慕千晓沉郁的声音轻轻滴响起:“别动。” 本能的,桑行顿了一下。 借着这个机会,慕千晓的手猛地一样,精准的将桑行的下巴接上。 一阵钻心的刺痛,桑行瞳孔一敛,转眸看向慕千晓,却见慕千晓将手中的告示放在一旁,大手从袖袋中掏出一瓶药膏,打开了瓶盖,手指掠了一团,抬手抹上桑行下巴上**的地方。 桑行转头躲他,慕千晓的手扑了一个空,竟也出奇的不怒,伸出另一只手扳住桑行的脸,不让她乱动,手上的力道却并不重。 桑行一下子就懵了,她实在搞不懂慕千晓,一会儿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恨她恨得牙痒痒,一会儿又温柔的给她上药治伤,这是什么毛病啊! “你到底想怎么样?”知道自己反正也躲不了,桑行索性不躲了,任由他上药,有些无奈的拧眉看着他。 “我想……看你痛苦,看她痛苦。”慕千晓的唇在桑行面前一张一合,带着些酒味的气息落在桑行吹弹可破的皮肤上。 桑行扯了扯唇角,没有说出一句话,她是对慕千晓真的无语了,对于这样的人,劝告没有用,反驳同样没有用,她真的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你知道司徒毅在告示上写了什么吗?”慕千晓缓缓将自己的手指收回,声音轻飘飘地问桑行。 她又没有看告示,怎么会知道?桑行抬了抬眼皮,仍旧没有说话。 慕千晓也并不是在等待她的回答,他自顾自的说下去:“司徒毅对你还真是一片痴情,我都已经告诉了他,明日午时让他去太庙等着,他竟然还想用这种方式引我出来,可是我又怎么会相信?呵呵,他竟然说失踪十年的习悦颜找到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慕千晓咧嘴笑着,却笑得桑行头皮发麻,眉眼中更是桑行看 不懂的意味。 不过他的话桑行却是听得一清二楚,那就是慕千晓说司徒毅找到了习悦颜。 找到她母亲了? 桑行的脑子嗡地一下,那种感觉,既不是喜悦也不是震惊,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和慕千晓一样,有些不相信的,毕竟慕千识和太后都已经亲口承认了,而且慕千晓不是也已经找到桑婉婷的尸骨了吗? 司徒毅又怎么可能找到习悦颜? 这必定是如慕千晓所言,是司徒毅想引慕千晓出现的计策。 可是这一次,不约而同的,桑行和慕千晓虽然都没有说出来,虽然理智都觉得这一定是计策,但内心深处却都还有着一种躁动。 之后,慕千晓没有再为难桑行,但也一直没有离开,像是怕桑行逃走一样,他就一直守着桑行。 熄了灯火,桑行平躺在床榻上,慕千晓则躺在不远处的一张矮榻上。 因为白日里睡了很长时间,桑行现在有点睡不着,她睁着眼睛看着帐顶,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她忽然想到慕千晓之前说的一句。 已经通知了司徒毅明日午时去太庙? 这又是什么意思?是设了陷阱在太庙等着司徒毅,还是另有其他的安排?桑行不知道,但是想想,司徒毅现在最担心的,应该就是她忽然失踪这件事,如果慕千晓想把司徒毅引去太庙,诱饵也必定是和她有关的消息。 而司徒毅之所以会忽然昭告找到了习悦颜,也肯定是知道她还未死,抱着找到她的希望,才会下这样的诏书。 这样想着,桑行心里就更不爽了。 慕千晓这一方面让人绝望,又一方面给人希望,这种折磨人的方式,也真的是绝了。 脑子里七想八想,桑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翌日一大早,桑行就被石大娘给唤醒了。 抬手揉了揉眼睛,桑行坐起来,慕千晓已经出去了,反应了一 会儿,桑行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脚已经都不疼了,只是她一张嘴的时候,下巴还有些隐隐作痛。 昨夜是和衣而睡,所以桑行起床也没有废多大的功夫,穿了鞋,石大娘帮着她梳洗了一下,就推门进了大厅。 肃穆的大厅之中,十多名白衣女子垂手而立,分站两列,慕千晓则坐在餐桌旁,慢悠悠地喝着一碗粥。 桑行在石大娘的带领下走过去,在慕千晓的对面坐下,也开始用餐。 和昨日不同,今早她和慕千晓吃的饭都是一样的,都是一些比较清淡的小菜。 脑子里装着去太庙的事情,桑行也没心思和慕千晓再计较什么事,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早餐结束,在桑行的期盼中,慕千晓果然安排石大娘去准备马车,且带着桑行和十多名白衣女子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石大娘赶来的马车与平常的马车倒也没有什么区别,比较小巧灵便一点。 “上车吧。”慕千晓扭头朝桑行看了一眼,示意道。 桑行拾步上前,走到车辕边,准备上去,却察觉到身后的慕千识似乎是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忍不住回头看向他,问道:“你呢?你不走吗?” 不是要去太庙的吗?慕千晓难道不去? 慕千晓扬了扬眉梢,“你先走,我随后就会赶上你们的。” 不知道他又打的什么主意,桑行眼帘动了动,在石大娘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车启动,很快就将他们昨日所住的那间宅院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桑行坐在车窗边,单手掀开窗帘,回头张望着身后的景象。 马车刚刚使出没多远,只见站在慕千晓身后的那是多名白衣女子身形如风,快速闪动,隐匿在桑行他们周围。 桑行眸光一动,意识到怪不得慕千晓如此放心石大娘一个人带着她走,原来还在她身边安排了这十多个高手呢。 第四百一十六章 还觉得他无辜吗 马车走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桑行感觉着好像也没有走多远,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到了吧?她记得昨天她问慕千晓,慕千晓说他们是在城东,还没有出帝都。 而太庙是在皇城附近,基本上是位于城中心稍微偏北的地方,从城东到太庙应该没有那么快吧? 正想掀帘问问石大娘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一亮,马车的车帘已经率先被石大娘给打开。 “我们到了?”桑行问。 石大娘对着她微微一笑:“晋姑娘莫要着急,咱们暂时先不乘马车了。” 哦,原来是这样,桑行唇角弯了弯,拧了包袱从马车上下来。 这包袱里装的都是石大娘早上给她准备的东西,有两身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日用品和吃食。 石大娘先是扶她下了马车,又顺手接过她手中的包袱。 桑行刚开始是拒绝的,想她怎么着也是一个练过武功的人,怎么能真的像一个富家小姐一样,下个马车也让人扶,拿个包袱也让人拎。 她拒绝,石大娘自然也不强求,不过,刚从车辕上下来,走了没多长一段路,桑行就觉出身体的不一样了,额头上一会儿就冒出了一圈的虚汗。 “晋姑娘,还是让奴婢来吧。”石大娘说着,伸手去接桑行手中的包袱。 桑行一手叉着腰,气喘吁吁,气恼的哼了一声,将包袱递给石大娘。 石大娘唇角微弯,领着桑行继续往前走。 不过,并没有走多长时间,就在几个粗壮的刚刚抽了嫩芽的柳树下停了下来。 桑行也随着她顿住了脚步,打量着周围的景象,此地行人稀少,一点都不像是往城中的方向走,心中充满了疑问,她不禁开口:“这是什么地方。” “晋姑娘不必多问,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石大娘说着,循着那几棵柳树粗大的树干转了一圈 ,最终在第三棵柳树下站定,抬眸扫了一眼四周,确定周围无人,一手挎着桑行的包袱,一手伸出去,在树干上有规律的敲了一阵。 只听“嗡嗡嗡”地一阵闷响,那棵树的底部的一截树干竟然开了一个半人高的口。 这株粗壮的柳树竟然是中空的! 桑行一阵惊愕,这树枝上可是还有新芽呢。 容不得她多想,石大娘已经朝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桑行无可奈何,身体虚弱的要命,逃不掉,也就只能服从安排,等到了太庙,司徒毅一定会把她救回去的。 头皮一硬,桑行弯腰,顺着那截中空的树干走下去,石大娘则是紧随其后。 进入树干之后,桑行才发现,原来这树下还是大有乾坤。 上面看起来那么小的一个洞口,这树下竟然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地下通道,也不知道这个工程是慕千晓什么时候造的,应该是个皇宫中的那条密道差不多的时候吧。 想想慕千晓也真是够谨慎的,从城东到城中的一段距离,并不算太远,竟然还挖出这么一条密道了,只是这密道的出口是在太庙吗? 若出口不是太庙,那她现在根本没有易容,司徒毅肯定是在满城的找她,她一出现,岂不是很快就会被人给认出来,慕千晓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 但这密道若是通往太庙的,那慕千晓当初建造这条密道的目的又是什么?她猜不到,但知道她也能明白,如此一来,慕千晓肯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司徒毅的危险就会大大增加。 借着密道墙壁上壁灯射出的光,桑行在石大娘的带领下前行。 走了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的腿脚有些受不了了:“石大娘,我们这样走,什么时候才能到?” 桑行顿住步子,喘着粗气弯着腰,这手脚筋断了可真不是闹着玩的,不 但她的武功废了不说,就算伤口不痛了,她现在竟然连正常的走路都驾驭不住了。 走在前面的石大娘亦是停住,回过头来望见她的样子,自是马上反应过来,慌忙上前扶住桑行,歉疚道:“对不起,小姐,是奴婢太心急了,竟然忘了小姐重伤初愈。罢了,反正咱们也不赶行程,歇一会儿再走吧。” 石大娘说着,四处张望了一下,想要寻个地方让桑行坐下,可这条光秃秃的密道里什么也没有。 眉心一蹙,石大娘松开桑行,低头解自己的腰带,很快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叠好放在地上,便作势就要扶着桑行坐下。 桑行简直就是受宠若惊,之前石大娘在慕府的时候,石大娘知道自己潜到慕千晓的身边,可是对自己充满了敌意的,怎么现在忽然这么热情。 她挣开石大娘的手,连退了两步,连连朝着石大娘摆手。 “别,你别这样,快把衣服穿上。” 石大娘手中一空,抬眸看向桑行,嘴角微微一僵:“晋小姐,你是不是还在怪奴婢之前那样对你,奴婢那时候也只是因为不知道你是晋将军的女儿,以为你会害慕公子,所以才会那样对你的,你……你能原谅奴婢吗?” 石大娘的这番话说出来,桑行更加糊涂了,什么叫不知道她是晋将军的女儿,以为她会害慕公子? 她是晋承的女儿,跟害不害慕千晓有什么关系吗? 而且正因为她是晋承的女儿,慕千晓才会像现在这样百般折磨她,她现在若是反杀慕千晓,难道不是正常现象吗?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爹和慕千晓有什么关系吗?”心中疑惑着,桑行自然就问了出来。 石大娘心口猛地一紧,脸上表情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她上前两步,再次扶住桑行,拉着桑行 在她放在地上的衣服上坐下。 桑行皱了皱眉,心中是有些不大情愿的,但石大娘一副她不坐下来,就不肯多说的样子。 无奈,桑行在她的衣袍上做了下来,微微调息。 “你现在可以说了吗?”桑行坐好,眸光凝落在石大娘饱经风霜的脸上。 “这……”石大娘微拢着眉心,好像在整理组织自己的语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晋小姐……奴婢在慕府多年,对于慕家的过去也多少了解一些,当年晋夫人出事,完全是老爷和太后的责任,慕公子是无辜的,你要为父母报仇。奴婢无话可说,可是公子并不是罪魁祸首,而且单就这件事而言,公子也是受害者,晋小姐,你能不能……放下跟他的仇恨?” “放下对他的仇恨?”桑行脸色一变,猛然站了起来,脚下不稳,她的身子不仅晃了几晃。 “他无辜?”桑行难以置信的看着石大娘,“你说你对慕家有所了解,你难道不知道慕千晓都做了什么吗?你既然知道慕千识和我父母之间的仇恨,你肯定也知道慕千识害死我母亲的原因吧?” “奴婢知道。”石大娘垂首,“是因为公子曾经和晋夫人有所纠葛。” “是,”桑行点点头,“慕千晓得不到,慕千识就毁了我们全家,而慕千晓,他虽然没有杀死我母亲,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报复,他杀了多少人?伤了多少无辜的性命?远的不说,就说他这次去皇宫中劫持我,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他没有伤那些宫女和侍卫的性命!” 桑行愤怒的喊着,提起这些她就很生气,她恨不得马上就手刃了慕千晓,这样一个人留在世上,绝对是一个祸害。 他早就不是母亲深爱的样子了,所以,下一次,她绝不会再放过他! 石大娘终于沉默了, 她低着头,一声不吭。 桑行唇角牵了牵,一声轻嗤:“怎么样?你现在还觉得他无辜吗?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是不是更无辜呢?” “可是……他这么做,也都是事出有因,是晋夫人当初伤害了他,他也是因为深爱着晋夫人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石大娘抬起头。 “呸!”桑行啐了一声,“借口,他错了就是错了,我娘如果现在活着,也一定会希望我亲手杀了他!” “不,”石大娘摇头,仰视着桑行,“你不能杀他。” “一定会的。”桑行语气笃定,“只要我没死,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杀他的方法,了结了他。” 石大娘眸光闪闪,只是摇头,却没有说话。 “我们走吧,不要再耽误时间了。”桑行看着石大娘,声音冷冷地说道。 石大娘站起身,将地上的衣服收了,微微颔首:“奴婢背着您吧。” “不用了。”桑行甩开她伸过来的手,举步往密道前面走。 这一次,两人反了过来,换成是桑行走在前面,石大娘跟在后面。 约摸着走了有半个时辰,桑行纵然是累到不行,但也始终没有停下来,终于走到了密道的尽头。 桑行在出口前站住,石大娘上前,寻了墙上的开门按钮,按了一下,只听“轰隆隆”一声响,外界的亮光骤然打入昏暗的密道。 桑行微微眯了眼眸,待眼睛适应了亮光,才提了步子沿着台阶往上走。 从密道里出来,桑行就愣住了。 依着她先前的猜测,不管这条密道是不是直接通入太庙的,至少密道的出口都应该在城中的,若不是太庙,怎么着也得是某个秘密的院落里。 可是如今,她完全是在一片荒野之中,这哪里还是帝都城中,这分明就是帝都城外,在她面前停着的,还有一辆马车和一个牵马的白衣女子。 第四百一十七章 是个陷阱 桑行错愕的回头,刚好看到石大娘也从密道里走出来。 “我们这是在哪儿?”桑行不确定的问了一遍。 石大娘将密道的门关上,脸上带着诧色,但还是回道:“我们刚刚出了城。” 天呐!果真是出了城! 桑行一个箭步冲到石大娘的身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我们不是要去太庙吗?为什么要出城?” 石大娘似乎是比她还要惊讶,“不是啊,我们是要去乾国,公子昨天没有告诉姑娘吗?我们去太庙做什么?” 一瞬间,桑行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生气,她颓然的松开石大娘,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脚下被一根枯枝绊住,一个没站稳,竟然失足跌坐在地上,石大娘一惊,慌忙上前扶住她。 桑行却一挥手,把她推开,坐在地上不动。 明白了,她明白了,昨天慕千晓只是说给司徒毅传达了去太庙的消息,应该是告诉司徒毅她在太庙,引司徒毅过去,而慕千晓却并不是真的打算把她也带到太庙去。 太庙不过是一出空城计,是个陷阱,是引司徒毅的,慕千晓肯定早就在那里布下了杀局,要擒杀司徒毅。 不,她不能让慕千晓的奸计得逞,她不能让司徒毅去送死,她要去救司徒毅。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桑行双手在地上一撑,飞快的站起来,拔腿就跑,虽然,她跑的一点也不快,但是凭着感觉,她还是朝着西方跑。 她们一开始是在城东,既然是出城,肯定会选择最近的方案从东边出城,而她只要往西,就一定能回到城里去。 石大娘和那个在马车旁边站在的白衣女子,见桑行拔腿就跑,先是一惊,紧接着双双提步去追。 桑行重伤初愈,走都都不快,跑起来自然也不快。 白衣女子会武功, 不过一个纵跃,就翻身拦在了桑行面前,而石大娘则堵在了桑行的身后。 桑行不管 不顾,撞了她一下,绕了一个弯,仍旧不肯停下来。 白衣女子起身去挡,桑行又撞了她一下,再次绕开她,就这样折腾了两个来回,白衣女子眉心一皱,“唰”地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举剑格挡在桑行面前。 她料定了她拔出剑刃,桑行身上没有兵器,必定会停下脚步,不会以肉身去搏剑刃,哪只,桑行像是疯了一样,只身子一侧,剑刃“嗖”地的一下擦着她的胳膊过去,杏色的衣衫瞬间破了,显露出一条血痕来。 而桑行的人却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跑。 白衣女子一怔,似是没有料到桑行会如此。 而在身后追赶桑行的石大娘却是脸色一变,脚尖一点,显露出轻功了,身子凌空一纵,落到桑行面前,根本不给桑行反应的机会,抬手点了桑行的穴道,桑行瞬间动弹不得。 石大娘身子一倾,弯腰将桑行抗在自己的肩头,脸色阴沉,大步流星的朝着马车的方向走过去。 白衣女子见状,拾步跟着石大娘,也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石大娘将桑行放在车辕上,一回头,白衣女子刚好走到她的身后,她一抬手,只听“啪”地一声脆响,一个脆生生的巴掌就打在白衣女子的脸上。 白衣女子被打的措手不及,一时间眼冒金星,脚下晃了几晃,才堪堪稳住身子,一脸讶色的看着石大娘,不一会儿白皙的脸颊一边就肿了起来,浮现出五个手指头印儿来。 “石……”她含糊不清的刚要张口说什么,就赫然被石大娘厉声打断。 “公子的人也是你这个贱婢可以动的?” 被打的白衣女子当即垂了眼帘,不敢再发一声。 桑行虽然被点着不能动,但石大娘点的轻,她的视觉和听觉并不受影响,当即就愣住了,这个石大娘还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刚才面对她的时候还是那样一副怯懦柔 顺,不敢妄言的样子。可一转脸面对地位比自己低的婢女,马上又换出一副嘴脸来,心中本来就因为石大娘护着慕千晓而感到不喜,这样一来,桑行对她越发的厌恶了。 石大娘并不知桑行的心理变化,转过脸来,抬手抱起桑行,将桑行送入车厢,反到坐垫上,浅笑着对桑行道:“晋小姐,您实在是太不安分了,奴婢的任务就是牢牢地看住你,将你按着公子所吩咐的行程送到下一个地点,所以为了路上不再出什么岔子,只能先委屈你了。” 说着,她在桑行的对面坐下,抬手先开窗幔,对外面站着的白衣女子吩咐:“赶车!” “是!”白衣女子弱弱地应了一声想,跳上车辕。 桑行和石大娘相对而坐,简直就是又急又气。 动也动不了,她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石大娘的嘴脸,脑子里却在不断地担心着司徒毅现在怎么样了。 太庙。 最先来到太庙的是叶坤,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佟雨。 司徒毅已经做了皇帝,她的一大心愿也算是了了,但是事情却还没有完,她的大敌舒青还没有除去,她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恢复,她本来就是想找司徒毅谈一谈这些事情的,但是司徒毅将她邀到了太庙,她虽然很奇怪司徒毅为什么会这样安排,但还是如约来了。 其实,她的心头本来还有一件事的,也就是关于桑行的,她不喜欢桑行,桑行的存在,会让司徒毅变得软弱,变得有软肋,她本来还在想办法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除掉桑行,并且不让司徒毅恨她,可是昨日,有的人似乎是帮了她的忙,将桑行给劫走了。 但是司徒毅的反应也恰好了应了她的猜测。 儿女情长,不是一个帝王应该有的东西。虽然寝宫那边,被帝王给封了,宫中所有的人都不允许去,但是她也听宫中的线人汇报了信息,多 少了解了一些那边的情况,稍加猜测,她就知道这件事必定和慕千晓脱不了干系。 毕竟,慕千晓应该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司徒毅之外,最热衷与和桑行纠缠的人了,当然,慕千晓的纠缠和司徒毅完全不同,他不过是想让桑行感到痛苦,以此来慰藉自己而已。 人在慕千晓的手中,就没有那么容易死,而她需要的,却是桑行永远不复存在,所以,她还是需要在司徒毅之前找到慕千晓,除掉桑行。 心中正在盘算着,便蓦然听到太庙的大门被人推开。 佟雨拾目望去,来的人正是司徒毅。 司徒毅一身雪白,姿态从容优雅,风姿阔绰的一步步走进来,在他的身后只跟着三个人,一个是陈旸,一个是何唐,还有一个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的女子。 “微臣参见皇上。” 见司徒毅走过来,佟雨慌忙起身,迎了上来,对着司徒毅一拜。 司徒毅淡淡地看着她,好像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一样:“丞相来的好早,不知道丞相找朕有什么要说的?” 他昨日一门心思的想要找桑行,佟雨跟他说那句话的时候,他正烦闷的不得了,又怎么可能会有心思去丞相府?但当时也没有细想,并不敢断定佟雨跟桑行失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关系,毕竟佟雨也曾经想要杀过桑行,他不能肯定他当了皇帝,佟雨的这种想法是不是就会完全熄灭。 虽然他觉得这件事是慕千晓所为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当时在不敢妄下定论的情况下,还是吧佟雨叫了过来,也防止佟雨暗中捣乱。 佟雨抬眸看了看司徒毅身后站着的三个,一脸为难的样子。 司徒毅一眼就看出她是什么意思,是有些事无法当着这些人的面说出口是吗? 后面的三个人,陈旸和那女子是常年跟在司徒毅身边的,何唐则是常年伺候这皇帝的人,眼 观鼻,鼻观心,都不是没有眼力劲儿的人,一下子就看出了“叶丞相”是什么意思,当即等着帝王下令,他们几人回避。 然而,司徒毅就好像没有看到佟雨的表情一样,微拢了俊眉,“丞相有话但说无妨,他们都是朕信得过的人,丞相也大可信任他们。” 司徒毅这句话说的后面三个人心头一暖,一个个地挺直了腰杆,而佟雨这边却神色难看。 她抬眸,幽幽地青瞳望着司徒毅。 司徒毅一脸的淡漠疏离,玄黑幽深的眸子和她绞在一起,眸中无波无澜,让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纵然是司徒毅这样说,佟雨自然也不会当着这三人的面将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她唇角轻轻一勾:“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还是与昨日晋柔失踪的事情有关,微臣看皇上那般着急,所以才想为皇上解忧,和皇上一起分析分析。” “哦?”司徒毅轻挑了眉峰,薄削的唇边挂着一点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有:“叶丞相还真是对朕忠心耿耿啊!” “皇上言重了,为皇上分忧本来就是微臣的本分。”佟雨对着司徒毅拱了拱手。 “不知道叶丞相对昨日的事情了解多少?又有什么看法?”司徒毅微微眯了星眸,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他倒是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佟雨低垂了脑袋,抿了抿唇,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然脱离了另外一个坑,却也同时给自己挖了另外一个坑。 昨日发生在寝宫的事情,帝王下令是封锁了消息的,她若是说出什么来,岂不是告诉帝王,她在宫中安排了眼线? 眼波微动,她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便飞快的答道:“对了皇上不是说已经找到了晋柔的生母晋夫人习悦颜了吗?微臣以为会不会是晋夫人有什么顾虑,不愿晋柔嫁入皇家,陷入后宫的明争暗斗,而将晋柔接走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未卜先知 佟雨的话音还没落,司徒毅倏地唇角一勾,笑了,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他觑着佟雨,说出的话带着几分讥诮:“没有想到叶丞相竟然还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佟雨微微一怔:“不知道皇上此话怎讲?” “昨夜,朕才下令昭告天下,失踪的晋夫人找到了,而昨日中午晋柔失踪的时候,丞相竟然就想到了这件事是和晋夫人有关系,叶丞相不是未卜先知是什么?” 佟雨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帝王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蒙面女子,朗声道:“晋夫人,叶丞相说晋柔是被你带走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个被司徒毅称作“晋夫人”的女子对着司徒毅和佟雨微微一鞠,清脆出声:“叶丞相说笑了,小女失踪,晋习氏比谁都着急,又怎么会是带着柔儿的人呢?” 骤然“啊”地一声尖叫,从太庙中的一个房间传来。 众人都有些愣住了。 还是帝王先反应过来,且识出了女子的声音,“是顾北烟?” 顾北烟! 佟雨脸色微微一变。 帝王的话音落,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司徒毅已经步履如风,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佟雨眉心微蹙,连忙拾步跟上去,而其余的三人亦是紧随帝王之后。 “嘭!”厢房的门虽然关着,但是并没有从里面拴上,帝王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一脚将门踹开,房中的一切登时尽收眼底。 然而,就在门开的一瞬间,房中的人和开门的人同时震住。 司徒毅没有想到开门后见到的是慕千识、舒青,还有一个黑衣蒙面,被打到在地女子,看房中的情形,刚才发出惨叫的应该就是那名黑衣女子。 但她又怎么会是顾北烟? 而房中的三个人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忽然有人闯进来,而且还是司徒毅。 这不年不节,太庙应该是没有人来的,司徒毅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不过是须臾的错愕,司徒毅脸色一沉,眸光森森,薄唇轻启,吐出的声音冷冽:“竟然会是你们,桑行呢?” 桑行? 手中拿着兵器的慕千识和舒青对视了一眼,有一些摸不着头脑,他们怎么会知道桑行在什么地方? 趁着这个机会,地上的顾北烟迅速站起,手持利剑,“唰”地一声就朝慕千识刺了过去。 舒青眼疾手快,当即将手中长刀一挥,“铮”地一声就格开了顾北烟的剑。 司徒毅眉峰一动,身形斗转,也加入了战斗。 舒青正和顾北烟纠缠,冷不防司徒毅出手,心中一惊,连忙躲闪司徒毅的掌风。 而这边,眼见着帝王加入战圈,随形的陈旸与何唐自然也忙不迭的上前帮忙,缠住了慕千识,“晋夫人”本来也想助手,但一瞬间又想到真正的习悦颜是不会武功的,便皱着眉头站在原地没有动。 同样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的还有佟雨,她微眯了,打量着战况。 顾北烟原本就是在攻击舒青,如今又加上一个司徒毅,不一会儿,舒青就落了下风,在两人的攻势之下逐渐力拙。 司徒毅星眸中寒光一闪,一道强劲掌风劈出,眼看着就要打中舒青,却见眼前一道红光闪过,一抹红色人影赫然落在顾北烟和舒青只见,袖风一拂,便将两人轻轻松松地挥开,并单掌与接上了司徒毅的掌风。 两掌相接的瞬间,红衣人眸光一震,似是没有想到司徒毅的力量会是如此的强大。 蓦然“轰”地一声,两人力量相击,各自弹开。 整间厢房中的空气似乎都被这两人的力量震动,屋顶上竟然有尘土簌簌地落下来。 司徒毅的身子在空中一旋,翩然落在地上,而那红衣人后退了几步, 也堪堪稳住身形,一抹殷红,缓缓地自唇角逸出。 红衣人抬手,手指轻轻揩了一下唇角:“召陵信王,果然名不虚传!” 这边,顾北烟被红衣人衣袖拂开,跌倒在地,脸上的面纱掉落下来,但她目中的杀气却丝毫未减,拾起剑,她再次不顾一切地朝舒青杀过去。 舒青倒在地上,一双凤眸震惊望着那与司徒毅对峙地红衣人,瞳孔深处流露出缕缕畏惧,完全没有注意到对她虎视眈眈地顾北烟,等到那杀气逼近,她呼吸骤紧,眸光一晃,想要躲避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绝望的闭上眼睛,舒青等着那致命的一剑。 旁边的红衣人眉心一拢,身形不动,长袖甩开,轻轻松松地就将顾北烟摔在了地上。 “当啷!” 伴随着顾北烟重重地砸在地上的声音,一个类似于发簪的东西也从她的头上应声而落。 “烟儿,怎么会是你?”舒青睁开眼睛,紧张地喊了一声,想要上前,却又不敢上前。 “唔……”顾北烟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脑袋,一双水眸中杀意退却,充满了茫然和空洞,“我……我这是在哪儿?” “烟儿,你怎么了?”舒青也看出了她的反常,脸色微变,踉跄着扑到她的身边,攥住了她的胳膊。 “我……” “她被人下了迷魂蛊,教主难道连这都看不出来了吗?”顾北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后站着的红衣人出声打断。 教主? 众人震惊。 司徒毅眼波轻闪。 陈旸和慕千识三人也停止了打斗。 佟雨攥了攥手心,步子不由自主地往门口悄悄移动。然,还没走两步,只听一阵纷纷杳杳的脚步声传来。 因为厢房的门开着,众人一转眸,就能看到一队人手持着长剑冲了进来,这些人身上穿着统一的白袍,袍角上绣着一朵绽开的红莲 ,随着这些人的跑动,那妖冶的红莲不停地在空中跌宕起伏。 舒青心头一凉,身子禁不住的薄颤,不敢回头。 “冬雨,叛教出逃,却还借红衣教的名义行事,让红衣教给你背黑锅,一点代价也不付出,就想走了吗?”红衣人扫了一眼门口的佟雨,冷冷地出声。 佟雨心头咯噔,手心一片黏湿,她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舒青听到红衣人这样说,眸中再次一震,朝着叶坤的方向看过来,房中本来就没有几个人,而想要开溜的也不过一个叶坤。 听红衣人这话的意思,叶坤竟然是冬雨,是当年跟着她一起从红衣教逃出来,改名为佟雨的婢女。 天呐,怪不得,怪不得叶坤死了女儿,却好像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还忙不迭地帮着司徒毅登基,原来她竟然是司徒毅的生母。 心中一瞬间就凌乱了。 “教主,随本护法回去吧。”红衣人说着,拾步上前。 舒青这才转过身来。扯着顾北烟的袖子后退,轻轻摇头:“不,我不能和你回去,我……我不要再回到那个阴暗无情的地方了,左护法,你就放过我吧,我不想当什么教主,我只想平平静静地过普通人的生活。” 被称为左护法的红衣男子眯了眯眸子,没有作声。 而在厢房门口,一个身着绿色紧身衣裙的女子缓缓走进来。 “教主难道忘了我们红衣教的规矩了吗?一入红衣,终生不悔,凡是叛教者,都将送入沸沙殿,终生不得踏出半步,这些,教主不会不知道吧?” “所以,你们今日是决计不会放过我了是吗?”舒青脸色微凉。 “不,”绿衣女子接口道:“不单是教主,凡是叛出红衣教的人,都必须回去接受应有的惩罚。” 说着,她转眸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佟雨。 “朕不管你 们是红衣教还是绿衣教,今天只要不交出桑行,谁都别想离开!”司徒毅俊眉微拢,悍然出声。 桑行? 一直沉默不语地慕千晓眸光一动,张口:“司徒毅,桑行就在我和舒青的手中,只要你今日能够确保我和舒青的安全,我们定会把桑行交还给你。” 舒青凤眸中极快地掠过一抹讶色,但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她和慕千识今日会来太庙其实是受了慕千晓之邀,所以就没有带多少手下。 却没想到,他们刚到这里不久,就遭到了顾北烟的伏击,紧接着司徒毅和冬雨就冲了进来,他们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机会。 舒青虽然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更不知道红衣教的追兵怎么会忽然赶来,但她现在也马上明白了慕千识的意思。 以他们两人,就算加上他们带来的少数人马,想要打退红衣教的人根本就是痴人做梦,可是司徒毅正在找桑行,如果能让司徒毅为他们所用,那他们逃掉的机会可就大多了。 这样想着,她便躲开红衣左护法,拉着顾北烟和慕千识站在一起,凤目凝在司徒毅的脸上,等着司徒毅做出决定。 “不,毅儿,你不要上当,桑行肯定没有在他们手中,这个都慕千识和那个女人的奸计,他们打不过红衣教的人,他们想让你和红衣教火拼,好趁机逃走,红衣教不是好惹的,毅儿你快走,不要掺和进来。” 司徒毅还未做出回应,佟雨的声音就尖锐地响了起来。 被佟雨一语道破了心里,舒青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冲着佟雨怒吼:“闭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你说这么多,还不是想借着母子之情打动司徒毅,让她帮你吗?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无私,那么伟大,这些年你为了自己的私信都做了什么勾当,不要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第四百一十九章 装的还挺像 “我的私心?”佟雨轻嗤,“我就算再怎么有私心,那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儿子,不像你,被男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你……”舒青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冬雨,你好大的胆子,教主就算是叛教,也仍然是教主,就凭你,也配和教主顶嘴?”距离佟雨最近的青衣女子蓦地脸色一寒,“唰”地一下抽出冰刃,朝佟雨刺了过去。 佟雨侧身一躲,连忙还招。 司徒毅星目微动,却并没有上前帮忙。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两个已经完全失了风度,打得不可开交的女人身上的时候,只听“嘭”地一声,厢房的门窗在一瞬间被人从外面锁死。 司徒毅眸光轻掠,提剑纵身。 院中,慕千晓站在一棵高高地古树的树杈上,负手而立,冷眼看着下面正熊熊燃烧着地厢房,这一次,他要把这群人一把火全烧了,敢跟他作对的,注定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 没错,下面的这些人,除了佟雨是被司徒毅叫来的,其他的都是他约来的,最近这段时间,真正的红衣教的人也在一直找他。 因为他本身并不是红衣教的人,红衣教的人找他,当然是为了那张半成品的药方。知道红衣教在找教主,反正他也想除掉舒青和慕千识,索性和红衣教的人谈了条件,他告诉他们舒青和冬雨的行踪,红衣教则不得再找他追究那张药方的事。 红衣教两位护法寻找教主找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找到慕千晓,听到他愿意交代舒青的下落,也就欣然同意了。 如此一来,便出现了太庙的这场戏。 能将这伙人一网打尽,简直就是再好不过了,慕千晓轻勾了唇角,一脸邪肆。 因为慕千晓一早就准备了这个火局,厢房的角角落落,早就被他派人刷了一层油,火一旦 烧起来,火势就蔓延的极快,不过片刻功夫,厢房就完全被火舌包围。 厢房内,此刻也已乱作一团。 众人似是都没有料到会一下子起这么大的火,纷纷四散奔逃。 可是门窗被堵的死死地,就算是想逃,也没有出路。 “啊!”一根房梁掉下来,舒青奔走不及,踉跄着扑倒在地,恰好被砸中了右腿。跟着她一起的顾北烟被这么一带,也跌倒在地,但很快就爬起来,想要把那根房梁移开,将舒青救出来。 可是沉重的房梁完全被火包围,顾北烟想要帮忙,却完全没有下手的地方,两只手上被烫出了好几个大泡,脑门上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热的,全都是豆大的汗珠。 舒青的衣服已经烧起来了,她挣扎着,扑打着,喊叫着。 跑在前面的慕千识听到舒青的声音,顿住步子回头,刚想冲回去救舒青,可是“哗啦”一声巨响,一根檩条从他面前砸了下来,几乎是擦着他的眼睫而过,慕千识眉心一跳,调转了脚步,回头就跑。 红衣左护法闻声,对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虚虚打出一股掌风,纵身朝这边跃了过来。 “砰!” 又有一根檩条在顾北烟和舒青周围掉了下来,火势越来越大。 舒青面目扭曲痛苦,满头大汗,她却开始伸手推顾北烟:“烟儿,你不要管我了,啊,你快走,你快逃命去吧。” “不,”顾北烟的头发都烧焦了,她摇头,忍着剧痛抱起那个房梁的一端,朝旁边丢,又弯腰去扑打舒青身上的火苗,“你曾就救过我,我欠你一条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这里。” “烟儿。”舒青看着眼前灰头土脸的小姑娘,鼻尖一酸,有眼泪落了下来。 顾北烟扶着舒青,想要让她站起来,可是舒青双腿烧伤,根本就无法起身 。 “我来背你。”顾北烟眉头一皱,在舒青面前蹲夏身子。 舒青微微怔住。 “快上来啊!”顾北烟催促。 “让我来!” 红衣左护法翻过面前一根熊熊燃烧的横木,跃身上前,眼看上顾北烟吃力地去背舒青,他眉心一皱,开口道。 也不等顾北烟和舒青做出反应,他一扯舒青的胳膊,将舒青纳到自己的背上。 这些人之中距离门口最近的本来应该是佟雨和习悦颜,可是因为绿衣女子的缠斗,佟雨倒是距离门口的位置越来越远了。 所以门口便只剩下习悦颜。 这时,司徒毅已经冲了过来,他吐纳元气,凌空一剑,带着劈天裂地的威势,一剑将厢房大门震开,强大的剑气,震得站在门口的人头发都飞了起来。 习悦颜脸上的轻纱被掀掉,剑气扫脸而过,她不由得抬起手臂,掩住了自己眼睛。 门外的慕千晓早有准备,眼看着厢房的门被震开的一瞬间,他袍袖一扬,大手挥落,“放箭!” 早就枕戈待旦的弓箭手们听得慕千晓一声令下,数百只涂了剧毒的羽箭齐刷刷地射向刚刚打开的厢房大门。 与此同时,慕千晓自袖中取出一支洞箫,放在唇边轻轻吹奏,低沉凄凉的乐声在空气中缓缓流溢。 几乎是在须臾之间,从太庙的四面八法爬出无数条大大小小的蛇,蜿蜒地朝着众人聚集的那间厢房而去。 慕千晓轻勾了唇,眼底掠过一抹阴笑,大火配上毒箭,再加上他精心饲养过的不怕烈火的毒蛇,三管齐下,他就不信这才会不成功,今日,他注定了要完胜! 开门的一瞬间,万箭齐发,犹如一场暴雨向众人扑来。 司徒毅急挥长剑,陈旸与何唐亦是不约而同的冲上来保护主子。 一旁的习悦颜虽然会些武功,但却不敢上前 帮忙,只能慌乱的躲避。 厢房的门虽然被打开,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逃的出去,众人既要躲避着时时刻刻朝自己身上扑来的火舌,还要提防着毒箭,以及遍地扑来的毒蛇群。 眼看着毒蛇差不多都出来,慕千晓收了洞箫,眸光轻掠,却忽地一震,呆呆地望着厢房的门口。 让他震惊的事,不是那些毒蛇竟然全部躲开司徒毅,不对司徒毅进行攻击,而是在司徒毅侧后方,慌乱的躲避毒箭的女人。 慕千晓的心跳瞬间停了半拍,他难以置信地微张着嘴巴,抬手揉了揉眼睛,仍旧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 “怎么会?假的,一定是假的!”慕千晓轻摇着头,喃喃自语,眼睛再也离不开那在箭雨下慌错无助的倩影。 忽然,他的眸光一凛,耳边听得外面传来一片喊杀之声。 因为站在高处,他的视线稍稍一转,就能看到太庙之外的情况,明黄的大旗闪耀在太庙前,不过片刻功夫,就撞开了太庙的大门。 是司徒毅的人! 慕千晓寒眸轻动,脚下足尖一点,身子凌空而起,飞快地朝着起火的想放门口飞去,不顾身后毒箭翻飞,他直奔习悦颜而去。 这厢,司徒毅还在挥剑格挡毒箭,还未反应过来,慕千晓已经身子一旋,将习悦颜揽入怀中,护着她飞身离去。 司徒毅想要去追,却做不到慕千晓不顾毒箭穿身而过的洒脱,烈火和毒箭缠着,司徒毅亦是格外的狼狈。 不过很快,慕千晓刚刚带着习悦颜离去,暴雨般的毒箭就几乎全部停止了,因为司徒毅的御林军已经冲杀过来,与慕千晓的人打作一团。 慕千晓携着习悦颜,踏风而行,因为众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在那场大火之上,忙着救司徒毅等人,追他的人并没有几个,而他虽然受了 伤,但并不影响他的功力发挥,没多长时间,他就将身后的追兵甩开。 等不及将习悦颜带回城东别院,慕千晓寻了一个僻静的巷子,就裹着习悦颜落了下来。 一路上,习悦颜几乎都没有停止过挣扎。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放开我。”习悦颜双腿踢腾着,一双玉手也不断地拧慕千晓的胳膊。 慕千晓眉心一蹙,胳膊一甩,习悦颜的背就狠狠地装在后面的墙壁上,痛得她瞳孔一缩,眼中有泪花打转。 顾不得护痛,慕千晓已经欺身而来,双臂撑在墙面上,将习悦颜禁锢在自己的身体和墙壁之间。 “你不认识我?”他沉声吐息,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习悦颜的额头上。 习悦颜蹙着秀眉,想要往后退,却又无处可退,“我……我又没有见过你,怎么会认识你?” “装的还挺像!”慕千晓一声轻嗤,清冽的眸中闪过一抹危险的气息,他蓦地抬起一只手,寻上习悦颜的下颌,拇指在习悦颜的脸颊边缘处摩挲,却感觉不出一丝的一样。 他的瞳孔蓦地一敛。 这张脸竟然是真的!怎么可能? 微微一震,他犹自不敢相信,伸出双手捧住习悦颜的脸,不停地在她的脸颊边缘摩擦,却怎么也找不到人皮面具和皮肤的接口。 “不,你不是她!”慕千晓轻轻摇头,他忽地想起什么来,大手蓦地探向习悦颜的腰腹之间,去解她腰间的锦带。 习悦颜登时脸色大变,惶恐地挣扎起来,“你做什么?你这个流忙,变太,大色郎,快放开我,救命啊!” “闭嘴!”慕千晓低吼一声,心中焦躁,习悦颜身上的衣带却又缠成一团,怎么也解不开,他恼怒地一使劲儿,只听“嘶啦”一声,习悦颜身前的衣衫就比撕成了两半,露出里面薄薄的里衣来。 第四百二十章 随风而逝 习悦颜还在颤声尖叫着,慕千晓大手已经探上了她的腰腹间。 果然,那第三根肋骨是折断的! 慕千晓眸色一顿,心中是说不出来的滋味,震惊、疑惑、喜悦,每一种情绪都将他死死地裹住。 桑婉婷不是死了吗?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司徒毅又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她的?如果这是真的,也未免太巧了吧?可是如果不是真的,她的脸又怎么会和桑婉婷的脸长得一模一样?虽然比着当年显得老迈了一点,但是那模样和神韵却还是一眼就能认出的,就连断裂的第三根肋骨都是一样的。还有,如果她是真的,那被慕千晓和舒青杀掉丢在韵梓湖底的又是什么人? 满腹的疑惑,慕千晓抿了抿唇,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你真的是……她?”唇瓣蠕动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又带着几分疑惑,不敢直接问。 习悦颜被他问的莫名其妙,她的双臂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胸前,一双美眸惊恐的望着慕千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慕千晓张了张嘴,刚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却忽然想到自己的外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稍稍一顿,他又觉得这样说不好,便临时改了措辞:“你还记得**的慕家兄弟吗?” 习悦颜的脸色骤然变化,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慕千晓,声音带着一丝薄颤:“你究竟是什么人?” “相思树底说相思。”慕千晓清眸微微一眯,并不回答她的话。 “你怎么会知道?”习悦颜眸光微闪,紧紧地凝视着慕千晓,“你是慕家的什么人?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这些对你来说重要吗?”慕千晓望着她,“当初你不是嫌弃人丑、个子不高,又没钱吗?他一走你就另嫁他人,何必再把自己伪装的那么深情呢?” “我……他过得好吗?”习悦颜微 微垂了眼帘。 “你觉得呢?”慕千晓轻挑了眉梢。 “对不起,我当初是有苦衷的。”习悦颜低着头,喃喃的说道。 “你说什么?”慕千晓微皱了眉头。 “我说,我当初是有苦衷才没有等你的。”习悦颜忽然抬起头,一双美眸泪光莹莹,痴痛地望着慕千晓。 “你知道是我?”慕千晓的眸光一晃。 习悦颜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着他,良久,才沉沉地吐出一句:“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慕千晓的心口蓦然猛跳,眸中寒色却丝毫未减,“到现在,你还想骗我?” “我没有骗你,”习悦颜摇了摇头,“当年你一走了之,你可知道我一个人留在**,日子有多难过?我爹和大娘每**迫我,又屡次联合官府,去慕家寻事,找慕大哥的麻烦。我爹说如果我不肯出嫁,他就要找人取了慕大哥的性命,你说,你让我怎么办?” 习悦颜看着慕千晓,心中早就打着小鼓,但还是强装镇定的将司徒毅早就跟她交代好的话说出来,只期望着慕千晓能够相信。 两人说话间,巷子口似乎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人朝这边走过来。 慕千晓眸光骤凛,长臂一挥,将习悦颜卷入怀中,纵身离去。 太庙。 司徒毅和陈旸、何唐三人距离门口最近,而且司徒毅周围没有毒蛇攻击,所以在毒箭停止之后,三人便最先冲了出来。 可司徒毅刚跑出来没一会儿,眸光一闪,见院中只有十多名逃出来的红衣教弟子,又回身欲往厢房里冲,吓得陈旸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皇上。” 司徒毅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心紧蹙,用力甩开他,拔腿还是往厢房里冲。 “皇上!”这一次何唐与陈旸双双喊出声。 厢房内,火势滔天,浓烟滚滚,红衣护法背着已经昏迷的舒青,一边闪躲毒蛇的攻击,一边又躲避着火 焰,终于和顾北烟一起,踉跄着冲了出来。 司徒毅皱着眉头,凭着记忆中的方向望去,却完全被火光和浓烟给遮住,薄唇动了动,他终于喊出声:“母妃!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应他,躲闪着朝那个方向跑去,却听“轰隆”一声巨响,厢房顶上的大梁砸下来,他急忙回身躲避,身子堪堪躲过,荡起的衣袍却被火焰烧着了边角。 “皇上,房子要塌了,快出去吧。”何唐冲上来拉司徒毅。 而司徒毅却还是没有放弃,想要往厢房深处去寻找:“母妃,你到底在哪儿?” “哎呦!皇上。” 蓦地,透过烈烈燃烧的或,司徒毅看到厢房的一角,佟雨和那个绿衣女子双双他躺倒在地上,脸色乌青,一动不动,而在她们的周围,烈火和毒蛇双重夹击。 佟雨的身上盘满了毒蛇,正在撕咬着她的血肉,而她的一只胳膊也已经完全被火焰吞噬。 方才还和她打斗的绿意女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的周身尽是火苗,上半身已经完全被火包围了,若不是下半身还有一些绿色的衣裙没有全部烧着,几乎就不能辨认出她是谁。 “皇上,快走吧。”陈旸显然也看到了火焰中的这一幕,冲上来拉扯司徒毅。 这一次,司徒毅没有再将他甩开,在陈旸与何唐的护持下,司徒毅冲出了火场。 太庙内,慕千晓撇下的那些部下也全部都被御林军给抓获。 红衣护法精疲力竭地将舒青放在地上,抬手去探舒青的脉搏,却被舒青反手抓住,她已是气若游丝。 “不要管我了,你们快走吧,我已经不行了。”舒青虚弱的说着,转眸望向蹲在她另一边的顾北烟。 顾北烟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烟熏的,通红一片,烧焦的头发也张牙舞爪的在空气中飞舞着,她剧烈的摇头:“不,不要,你不会有事的,太后娘娘,你 对我那么好,你不会有事的。” “别叫我太后娘娘了,我不是太后娘娘。”舒青笑,轻轻的。 “教主?”顾北烟双眼泛着光,她虽然从小在西南生活,也算是红衣教的一员,但是红衣教教徒众多,她基本上只是跟着她的师父也就是佟雨行事,所以她真的是从没见过教中的高层。 虽然也早就听其他同修的人说过红衣教的教主在二十年前就失踪了,但她却从未想过红衣教的教主会跑到召陵帝都来做太后,更与偷盗红衣教药方的慕千晓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也不要叫我教主,我……咳咳咳我早就叛教出逃,怎么还能算得上是红衣教的教主呢?烟儿……你……你应该喊我娘的啊!”舒青眸光中映着期待,望着顾北烟,却一口气上不来,又是一阵猛咳。 什么? 顾北烟一双水眸瞬间睁的老大,差点跳起来,“教……教主,你说什么?”她有点结结巴巴地说道。 “烟儿,我快不行了,”舒青眸中泪花闪闪,声音哽咽,“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怀着你的时候逃出红衣教,最后在皇宫中把你生下,却把你弄丢了,是娘对不起你!” “你骗我。”顾北烟愣愣地望着她,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眼眶却更红了。 “烟儿。”舒青弱弱地喊了一声。 顾北烟只红着眼睛看着她,却没有作声。 舒青的眼睫轻颤,又转眸看向红衣护法,虚弱地开口:“左护法,当初叛教,都是我的过错,烟儿是无辜的,所以请你……” 红衣护法皱着眉头:“教主放心,红衣教公正开明,是不会为难圣女的。” “那就好,那就好,”舒青安然地一笑,又转眸看向顾北烟,艰难的张口:“烟儿,我死了以后,你就跟着左护法一起回西南吧,世途凛冽,人心险恶,不要再来中原了,左护法是从小和我一起 长大的,他答应的话一定会做到,红衣教不会为难你的。” “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要去西南,”明了舒青这是在交代后事,顾北烟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拼命的摇头,“我去求司徒毅,让他找太医救你,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烟儿,你别哭,”舒青心疼地看着顾北烟,想要抬手为她擦眼泪,却没有半分的力气。 顾北烟弯下腰,捧住她的手。 “烟儿,你知道吗?娘这辈子最爱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你爹慕千识,一个就是你,娘的半生都给他,可他终究还是负了我,但娘不怪他,因为不管怎么说,他给了娘一个你,虽然我们母女错过了二十年,娘这辈子能够见到你,就已经很知足了。烟儿,你能喊为娘一声吗?” 舒青说完这些话,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她眸光殷殷地望着顾北烟,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 “娘!”顾北烟大喊了一声,眼泪犹如断了线地珠子,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打湿了舒青的手心。 舒青唇角微弯,笑了,修长的眼睫闪了几下,轻轻地阖上,浅浅地呼吸也在这一刻停止,而她脸上的微笑也在这一刻停止。 终究,别了,她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尘世,那些过往,无论是爱的,恨的,亦或者是那个在生死关头永远都会把她抛下的她深爱的男人,都随风而逝了。 司徒毅怔怔地站在太庙的院子里,眼底是众人奔走忙碌提水灭火的景象,脑海中却是空空一片,滋味不明。 多年前,他就以为他的母妃不在了,他花了好长时间才从那场悲伤中走出来,他一直以为是他在独自面对这个尘世,却不知他的母妃就在暗处,一直看着他像疯子一样挣扎痛苦。 知道真相的时候,他恨,他痛,他甚至都还没有准备怎么去面对这个现实,她竟然又走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我想回家 因为厢房里几乎到处都布满了不怕火的毒蛇,侍卫们就算是有心灭火,也不敢贸然上前。 不多时,太医院的太医们带了许多的雄黄和陈醋赶来,借着这些气味比较大的东西,侍卫们壮着胆子,竭力的开始救火。 所以太庙的这场大火被彻底扑灭,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整个过程中,司徒毅一直站在院子里,房屋已经完全坍塌,变成了一堆残破的废墟,火虽然灭了,但废墟上还是冒出黑色的烟,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浓郁的奇怪的烧焦味儿。 果然,不出他所料,引他来太庙不过是个陷阱,桑行终究还是没有出现,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如今能够确定的,也就是桑行的的确确是在慕千晓的手中。 只要那个习悦颜跟着慕千晓,他就不信找不着桑行的下落。 漆黑明亮的星眸微微眯着,他望着那些侍卫在他的面前走来走去,进进出出, 将废墟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木头、杂物、以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搬开。 因为唯恐废墟下还有一些没有来得及散去的毒蛇,侍卫们在搬东西的时候也格外谨慎小心一些。 屋子里当时就有不少人,所以侍卫们搬了没多久,就有两具烧的焦炭一般的尸体入眼。当时火势凶猛,又加上毒箭和毒蛇的攻击,过了这么长时间,这尸体就算是不被烧的面目全非,也得被两种剧毒毒的认不出本来面目。 侍卫们将尸首搬了出来,安放在院子里。 剩下的人继续寻找,手中的活儿一直没有停。 司徒毅薄唇紧抿,黑濯一般的眸子淡淡扫了一眼。 偌大的太庙,除了顾北烟哭泣的声音就只剩下侍卫们翻找的声音。 当眼看着记忆中的那靠近屋角的地方又有两具尸体被抬出的时候,司徒毅目眦欲裂 ,袍袖下的指尖颤抖的厉害。 这两具尸首损毁的更加彻底,几乎是完全烧化了,莫说身上穿的衣服,就连她们的身体也已是完全变成了黑炭,似是要与那些烧焦的木料融为一体,若不是勉强还能分出四肢结构,几个寻找的侍卫就要把她们给忽略掉了。 自尸体被发现,到抬出来放到院中的石板地上,司徒毅的眼睛似乎就像是不会动了一样,死死地盯着那两具尸体,一眨都不眨。 他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他的母妃颠沛流离,雄心勃勃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甚至尸首与另外一个女子的混在一起,分都分不出来。 今日的事,花言多少知道一些,虽然他不知道烧死的佟雨就是司徒毅的母妃,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司徒毅的反常。 唇瓣动了动,他想说些安慰司徒毅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抿了抿唇,他拾步走到司徒毅旁边,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话,只是伸出手拍了拍司徒毅的肩膀。 司徒毅回头看他,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眸色猩红,像要滴出血来一样。 与此同时赶往乾国的马车上,石大娘稍稍给桑行被划伤的右臂包扎了一下,把桑行的衣服放下,便不再管她。 桑行一直被封着穴道,挨了几个时辰,就有些撑不住了,长长的睫毛不停的打颤,浑身上下又酸又麻,真的是快要疯了。 坐在对面的石大娘似乎也看出了她的难熬,毕竟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好几个时辰,就算是被点了穴道,桑行的感知却还是在的。 眼睫动了动,石大娘对着桑行开口:“晋小姐,奴婢知道你现在难受,奴婢可以把你的穴道解开,但是你得答应奴婢,不能再试图逃走。” 桑行无法开口说话,只能拼命的眨巴眼睛。 石大娘满意地 弯了弯唇,这才往前探着身子,伸出手指去给桑行解穴。 桑行的穴道刚刚被解开,浑身肌肉猛地一放松,她的右腿忽然蹭的一下子提起来,朝着石大娘的脸上飞去。 石大娘心头骤紧,连忙侧头躲避,要不是她躲得快,桑行这一脚肯定就踹在石大娘脸上了。 石大娘脸上神色大变,眸光微凉:“你做什么?” 桑行皱着眉头,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右腿,刚刚把脚收回去,特别委屈也特别无奈地说道:“腿抽筋了,你没见过啊!谁让你点我。” 石大娘嘴角抽了抽,“都是奴婢多有得罪,还请晋小姐见谅。” “嘁。”桑行轻嗤,扶着坐垫从马车上站起来,跺了跺脚,又坐下,一双大大的眼睛骨碌碌乱转,抬手掀开旁边的窗帘,她仰头看了看日头,午时早就过了,也不知道司徒毅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现在到哪儿了?”桑行放下窗帘,甩甩酸麻的胳膊,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石大娘眼波轻动,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答道:“回晋小姐,我们现在是在台山境内,傍晚应该可以到达和公子约定的地点。” 台山? 桑行眼帘微闪,这个地方她虽然没有来过,但名字却是听说过的,据说这个地方距离召陵帝都不算太远,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城,地理位置极佳。 哎,看来慕千晓是真的打算把她送到乾国去了。 不行,想到这一点桑行就心烦不已,多在慕千晓手里一天,她就觉得自己是如坐针毡,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司徒毅找不到她,她就必须得自己想办法逃走。 “你们和慕千晓约定的地方是在哪儿?”桑行问。 这一次,石大娘却不肯回答她了:“晋姑娘莫要着急,等我们到了,晋姑娘自然就会知道。” “哼, 不说就不说,谁稀罕。”桑行满不在乎地朝她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找个机会开溜。 “我饿了,想吃东西,咱们找个店打尖吧。” “晋小姐,车上有干粮。” “我不喜欢吃干粮。” “那晋小姐就暂时先忍一忍,等到了地方,咱们自然会下车打尖。” 桑行:“……” “我肚子痛,想出恭。” “十六,把恭桶取进来,”石大娘扯着嗓子对外面喊了一声,旋即,那个叫做十六的白衣女子拿了恭桶,掀帘送进来。 石大娘将恭桶往车厢的空地上一放,对桑行鞠了鞠身子:“晋小姐,您请方便,有什么事情,奴婢就在外面守着,您喊一声奴婢就能听到。” 车厢里剩下桑行一人,桑行满头黑线。 麻麻滴,要不要这样,连恭桶都给她准备着,这是打定了主意,不打算让她下马车是吗? 呵!她就不信了。 马车再次缓缓启动。 桑行眉头一皱,额头上忽然冒出细细密密地汗珠了,她左手捏着自己的右手手腕,呜呜咽咽地**。 那声音很低,像是刻意隐忍的。 石大娘就坐在桑行的对面,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桑行的反常,只是刚开始她还以为桑行又在出什么幺蛾子,且桑行也没叫她,她就打算不做理会,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桑行弯着腰,佝偻着身子,身体抑制不住地薄颤,额头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密集。 “晋小姐,你……你怎么了?”石大娘不由得紧张起来。 桑行秀眉紧蹙,听到石大娘喊她,这才微微抬起头来,脸色却苍白的吓人,就好像一个被大石碾压过的纸娃娃。 “我的手腕好……好痛。”桑行虚弱的说着,眸色痛苦,声音哽咽,每说一个字,就好像是费了极大 的力量。 石大娘面色一白,起身去查看桑行手腕上的伤势,果然看到右腕上刚刚长好的伤口竟然又裂开了。 “怎么会这样?公子明明说只要好好休息就不会有事的。”石大娘登时就慌张起来。 “哎呦!”桑行终于不再压抑,惊呼起来,“好痛哦,石大娘,你快救我,快救我啊!” 石大娘完全慌了神,她从来没有学过医术,只是会一些简单的包扎而已,像桑行受的这么重的伤,她根本就不知道从何下手,而且这伤口之前还是慕千晓处理的、她虽然不懂,但也明白,慕千晓的用药方式和处理手段与一般的大夫很是不同。 这下子怎么办?桑行绝不能出现任何的意外,不说慕千晓会不会追究她的责任,就算是她自己也绝不能看着桑行在她的面前出事,否则,她真的是无法原谅自己。 “停车!停车!” 石大娘朝着车厢门口冲了一步,掀开车帘,朝着帘外赶车的***喊。 “吁!” 十六一勒缰绳,呼喊着马儿停了下来,肿胀着半张脸回头,有些含糊不清地问石大娘:“怎么了?” 石大娘却完全没有心思搭理她,她掀帘从马车里跳了出来,从袖中取出一枚信号弹,一拉绳捻,信号弹当即窜入空中,在山林间炸裂。 唯恐慕千晓若是此时距离她们太远,无法及时发现她们的踪迹,石大娘又将身上九只追踪蚁全部放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石大娘又回到车上,安抚、鼓励桑行。 “晋小姐,你再坚持一下,公子马上就会赶回来的,你不会有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你都告诉我,我让她们去给你准备。” “我好痛,”桑行眼中的泪珠扑簌簌地掉下来,“我想回家,我想我娘,我想我爹,呜呜呜……” 第四百二十二章 就我和你 慕千晓收到消息赶过来,已经是黄昏时分,桑行中间痛地昏厥了一次,再次幽幽地醒转过来。 眼前模模糊糊地,好像是慕千晓那张清俊的脸,又好像不是,桑行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只是这梦一直围绕着她的,都是痛。 慕千晓俊眉紧蹙,将桑行平放在车厢内的坐垫上,把桑行右边的袖子全部撸上去。 手腕上淌着血水的伤口和手臂上新包扎的纱布入眼,他清冽的眸子瞬间转寒,微微一敛,薄凉的唇瓣紧紧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手脚利落的将车厢里备用的药箱打开,他取出工具,将桑行手臂上包扎的纱布剪开,扔掉,又快速的用沾了药水的棉花给桑行清理伤口。 整个过程,石大娘一直在旁边看着,看着小脸痛成一团的桑行,也看着眉峰紧蹙,神色沉静,一脸认真的慕千晓。 脱开慕千晓如今的长相不说,这个男人认真专注的样子还真是倾人城池,拥有着别样的魅力,这种魅力与一个人的长相无关,那是发自骨子里的气质,是外在所无法遮掩的东西。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慕千晓就娴熟地将桑行手腕和手臂上的伤口重新处理包扎好。 疼痛感骤减,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昨日那样的凉凉的感觉,桑行睁着一双水灵灵地大眼睛,看着慕千晓,本来想说声谢谢的,可是怎么都说不出口,毕竟自己的伤还是因为他造成的。 石大娘适时的拧了一个湿毛巾,双手递到慕千晓目前。 慕千晓眸光微顿,不过一瞬,还是将那毛巾接了过来,轻轻为桑行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还疼吗?”他张口,眉目清冷,语气也是一如往常的无情薄性。 虽然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桑行还是摇了摇头。 抿了抿唇瓣,理智上桑行并不想问出来,但终究还是没忍住。 “你是不是 去太庙了?” “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两人同时问出声,却又因为受到对方的干扰,没有听清楚对方说什么? “你说什么?”慕千晓眉梢轻动,先问了出来。 “我……我说,你今天是不是去太庙了?”桑行吞吞吐吐地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边。 “呵,我如果说他死了,你信吗?”慕千晓唇角轻勾,有些戏谑的打量着桑行。 桑行自然明白慕千晓说的他是指司徒毅,脸色越发白了几分,她挣扎着要坐起来:“你骗人。” “爱信不信!”慕千晓撇嘴,任由她坐起来,也不管她,“手臂上的伤怎么来的?” 伤? 桑行被他前面那句话说的忐忑不安,心里绞着气闷,便半倚在车厢壁上,撇了视线,不理会他。 慕千晓竟也难得好脾气的没有跟她计较,唇角牵了牵,他转眸看向石大娘。 石大娘脸色骤变,“扑通”一声跪倒车厢板上,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慕千晓阴恻恻地睇过来的眸光。 “回公子,是晋小姐今日试图逃跑,十六在追她的时候,不小心将她伤了。” “不小心?”慕千晓轻笑,说出的话也带着不明的意味。 话音未落,他蓦地长袖一甩,一股袖风飞出,擦着桑行的脑袋过去,将桑行旁边的窗幔掀开。 桑行的心咯噔一跳。 慕千晓施施然开口,唤了一声:“十六!” 守在马车外面的十六闻声,连忙转身走到洞开的窗幔旁边,张口,还未出生,只听嗖嗖两声,两枚银针银针从慕千晓的袖中飞中,不偏不倚的射入十六的咽喉。 十六未来得及说出的话就被那两枚银针封在喉中,咯咯作响。 桑行一阵,惊错回头,还未看清十六倒下时一脸惊恐的面容,旁边的窗幔就已经落了下来。 “赶车!”慕千晓姿态优雅的收回胳膊,云淡风 轻地对石大娘说道,他那样子,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是!”石大娘应着,退出车厢。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杀了她?”桑行皱着眉头,无法理解的看着慕千晓,要逃走的人是她,他凭什么杀了别人。 慕千晓的视线淡淡地落在她的脸上,平静道:“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可做错了事情的是我。”桑行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说的飞快,说完,才感觉自己说的好像有问题,可是她想改口,却也来不及了。 慕千晓接的更快:“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惩罚你?” “不是,我也没有做错,”桑行回的理直气壮,“明明是你劫持了我,难道还不允许我逃跑吗?” “好,就算允许你逃跑。”慕千晓唇角微弯,“那她作为我的属下,看管不利,不但让你有逃跑的机会,竟然还出剑导致你受伤,污血沾染了你手腕上的伤口,引起伤口复发,从而让本公子不得不提前结束那边的事情,匆匆赶过来救你。这不但让你险些丢了性命,还浪费了本公子的时间。本公子惩罚她,有问题?” 慕千晓今日看起来似乎情绪颇佳,竟然振振有词的和桑行辩驳起来,若是平时,有人敢跟他这样理论,他早就一掌打过去了。 “你惩罚她没问题,那你也不能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一下子取了她的性命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需要让她解释一下,再取她的性命?”慕千晓清冽的眼眸忽地一弯,睨着桑行气呼呼地样子,轻轻笑道。 桑行被他怼的说不出话来,她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恨恨地一跺脚:“你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 “那你以后再逃跑的时候可要想好了,一旦你走了,本公子就把她们全部……喀。”慕千晓笑着,伸出双手冲她做了一个掐 脖子的动作。 桑行瘪着嘴,气势汹汹的瞪着他,她忽然发现,这个家伙不但下手狠,就连气人都是个高手,把她钳制的死死的,没有一丁点办法。 “这两天多注意一点,别再碰到伤口,否则你到时候伤口感染死了,我也救不了你。”良久的沉默,慕千晓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声音淡淡的,却不再那么冷。 随着夜晚的来临,车厢里也逐渐暗了下来,桑行只知道慕千晓坐在自己的对面,却已经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了。 心里犹自不爽着,她没好气地小声嘟囔:“我死了你不就开心了吗?” “你说什么?” 桑行垂了眼睫,没理他。 两厢静默了一会儿,还是慕千晓先出声,“我并不想让你死。” “你不想让我死,只不过是想让我痛苦,岂不是更狠?”黑暗中,桑行白了他一眼。 “以前或许是,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哦?”桑行轻挑了眉尖,显然不信,“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你很快就会就会知道了。” 桑行眉目动了动,“既然你改变主意,那你能不能放了我?” “不能。”慕千晓的回答毫不犹豫。 切,就知道这样,桑行望车壁上一靠,不再说话。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就到达了一个叫做永安镇的小镇,因为路上桑行突然伤势爆发,耽误了一段时间,就没有办法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抵达他们先前所定下的地点。 不过,慕千晓也没有强求,就让石大娘随便找了一个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三个人,订了两间厢房,石大娘自己一间,慕千晓在沐浴过后就来到桑行的厢房中,仍旧是桑行睡在床上,他靠着窗睡在矮榻上,守着桑行。 洗漱完之后,桑行百无聊赖的坐在藤椅上,对着一豆烛火愣愣地发呆,慕千晓则在窗边边有一 下没一下的翻阅着一本书。 大眼睛转了几下,桑行扭头朝慕千晓看了一眼,试探着开口:“慕千晓。” “嗯。” 慕千晓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应,眉眼未抬,仍旧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 “我吃饭的时候听掌柜说这个镇上今晚有一家绣坊开张,说是有什么活动,好像还挺热闹的的。” 慕千晓好像没听见,低敛了眉目,不做声。 桑行顿了顿,清清嗓子,又补了一句,“那家绣坊的老板的好像是青州一带的人,说是绣品精美,种类繁多,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的发绣。” 慕千晓正在翻着书页的大手一僵,抿了抿唇。 桑行一直盯着他,见他似是有了反应,急忙又笑着道:“我能不能……” “你想去?” 这一次,桑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慕千晓的三个字打断,他从书本中抬起头来,转眸看着桑行。 桑行忙不迭地点点头,如今就这样一直被慕千晓困着,司徒毅找不到她,她只能自救,可是按着慕千晓今日所说的话,如果她趁慕千晓不在的时候逃跑,慕千晓难免不会找其他人撒气,可是她如果是在慕千晓的手中溜掉的,慕千晓总不会把自己给喀嚓了吧,嘿嘿! 慕千晓眸光轻凝,犹豫了一会儿,似是在思忖。 桑行就一直巴巴地看着他期待着他的回答。 当听到那个“好”字从慕千晓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桑行还带着几分不敢相信,竟然这么轻松就同意了? 慕千晓收了书本,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摆,“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让石大娘备车。” “哎,等一下。”桑行一听他要去喊石大娘,连忙将他制止。 “怎么啦?”慕千晓回头。 “能不能不要带别人,就我和你,两个人去。”桑行眉眼弯弯,带着点殷殷地味道,是慕千晓从未见过的样子。 第四百二十三章 我很爱他 慕千晓的心头一晃,是说不出的感觉,有点酥酥麻麻的,又有点眩晕,就好像他第一次见到桑婉婷的时候那种感觉,但又不完全像。 “行不行嘛?我就只想和你一起去,也不要带那些保镖好不好?反正以你的武功和我现在的情况,我也逃不了,就是想单纯的去散散心。”桑行小嘴弯着,带着一点乞求的样子,像是一个女人在对着疼爱自己的男人耍赖,又好像一个小女孩,在对着自己的爹娘撒娇。 其实桑行也就是故意这样说,吃晚饭的时候,她只是听掌柜的随口提了一句街上有家新的绣坊开张,其他的是全是她自己编造的,她就是想找个机会溜出去,看看有没有机会逃跑。 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以后的行程都想今天白日里那样,那她就真的是一点点机会都没有,彻底完蛋了。 慕千晓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静默,直到桑行再次开口喊他的名字,他才提了步子,转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子。 桑行一脸莫名的看着他,心跳怦怦,也不知道自己冒险拿出这股能把自己恶心死的劲儿对慕千晓撒娇,有没有用?看他今天的心情好像还不错,她这样做,应该不会把自己作死吧。 只见慕千晓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箫,对着暗夜吹了一会儿,便将玉箫收了,重新拢入袖中。 桑行若是此时武功还在,定然能够听到黑夜中有衣袂簌簌的声音,只可惜,桑行现在武功全失,内力不存,自然也就听不到那衣袂翻飞的声音。 她奇怪地看着慕千晓朝自己信步走来,也不知道慕千晓到底是同意了还是没有同意。 袍袖下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慕千晓朝她扬起手,“走吧。” 嗯?这是同意了? 桑行先是一怔,紧接着眸中的愣怔就被一抹喜悦所取代, 很自然的,桑行就冲他一笑,伸出自己的手,落在他的掌心,可光滑的手背被他干燥微砺的大手捉住的瞬间,她的脸色忽地一僵,想要把手抽回。 慕千晓已经将她从椅子上扯了起来,拉着她往外走。 心跳踉跄,桑行缩了缩手。 慕千晓自然感觉到了。 他走在前面,桑行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不咸不淡的传过来:“既然不想让我带人,又想徒步出去,为了防止你逃跑,就让我牵着吧。” 慕千晓这句话一说出来,桑行本来想缩回来的手就僵了一下,没敢再动,可转念想想,还是不妥,毕竟她已经是司徒毅的妻子了,在大街上和慕千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司徒毅若是知道,还不得气炸了? 朱唇张了张,桑行刚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是不想让她逃走,也完全可以用其他的方法。 可慕千晓就好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且还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她的话还没说出来呢,就听到慕千晓又接着说道:“你在我面前就是个汝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放心,除了你娘的事情之外,我对你本身没有任何兴趣。” 慕千晓淡淡地说着,面色无波,可是桑行却不知道,他的心里完全是另外一番境地。 和桑行认识这么久,之前不管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之下,他和桑行没少有过身体上的接触,他扯过她,抱过她,甚至还在错把她当成桑婉婷的情况下吻过她的眉梢,可是那些接触要么极为短暂慌乱的,要么是为了给桑行治伤,情况都比较仓促特殊。 像现在这样一本正经,光明正大的牵着她的手,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心里面是说不出来的感觉,很暖,很安稳。 牵着桑行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甚至是开始生出一种 不舍的情绪来,无端地盼望着这条通往绣坊的路远一点,再远一点。 眼波一动,他起了一点坏心思,反正桑行也不知道去绣坊的路不是?而他也没去过,不过是从客栈掌柜那里打听过来的,一会儿他若是迷路了,应该也算正常吧。 桑行被他牵着,心里面的感觉同样很奇怪,只不过,她更多的是不自在,以及不安,司徒毅现在生死未卜,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她竟然跟另外一个男人在牵手逛大街,这样想着,她心中就徒生愧疚和难受。 走着走着,桑行忽然顿住步子,扯了扯慕千晓。 感觉到桑行拽他,慕千晓也停了下来,回头:“怎么?” “你能不能告诉我,司徒毅到底怎么样了?我……我被这件事情悬着,不放心。”犹豫之下,桑行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明明知道问慕千晓可能被对方再次怼回来,桑行还是控制不住,得不到司徒毅的消息,她就是一直不安。 出乎意料的,慕千晓这个没有再直接说司徒毅死了或者怎么样,他反而是眉梢一扬,问:“你真的那么爱他吗?” 桑行凝视着他深深的瞳,回答的斩钉截铁:“是!我很爱他。” “如果他真的死了,你怎么办?” “他不会死的。”慕千晓的话音未落,桑行就急忙反驳。 “我是说如果。”慕千晓强调:“就算他现在没死,将来有一天,你们同样还是要经历生老病死,若是你先死了,或者是他先死了,你们剩下的那一个怎么办?” 桑行怔了怔,慕千晓问的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有想过,眼前都尚未过好,她又怎么敢想未来呢?而且还是那么遥远的事情。 “我……”桑行低敛了眉目,沉吟思忖。 “呦,这小妞长得不错嘛!” “还是张新面孔 呢,以前在镇上可没有见过。” “既然来了,陪大爷在去两杯怎么样?” 桑行正低着头,下巴忽地被人钳住,被迫着抬了起来,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三张令人作呕的男人的脸,正对她猥琐地嘻嘻笑着,而她的下巴正是被其中一人抬着。 桑行瞬间花容失色,张口就要喊,可声音还未发出,只听“嘭嘭嘭”三声连响,眼前黑影晃动,三个男人就惨叫着飞了起来,瞬间砸到地上。 昨夜下巴被慕千晓捏地脱臼,虽然已经接上,但却并没有完全好了,如今被那男人一捏,又猛地一带,痛地桑行瞳孔一敛,失声惊叫。 小手被牵引着,桑行直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腰身骤暖,抬眸,整个人就已经被慕千晓裹入怀中。 “哪儿痛?” 慕千晓听到桑行痛呼,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清冷地眉间盈上一抹关切。 “下巴。”桑行只吐出了两个字,下颌就牵扯的难受。 慕千晓抬手抚上她的颌骨,眉心一皱,竟然又脱臼了。 “该死!”慕千晓将颌骨给桑行接上,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与此同时,骤不及防的被慕千晓打翻在地的三个人也同样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他们刚开始虽然也看到了慕千晓,但是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桑行的美貌上,见慕千晓是个瘦瘦弱弱的书生样子,哪里会料到慕千晓竟能爆发出如此大的威力来。 “死书生,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跟本少爷动手,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那三人中看上去衣着最为华丽的人张口骂道。 旁边已经站起的两人赶忙上前去扶他,“龙少爷,您没事吧。” “哎呦,”那位龙少爷摸了一下受伤的屁股,龇牙咧嘴道:“本少爷没事,快本这个胆大包天的混账东西给本少爷抓起来。” “ 是!”那两人得了命令,见慕千晓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当即从路边抄了两个木棍气势汹汹地朝慕千晓冲过来。 慕千晓和桑行不知道这三个是什么人,永安镇的百姓们却都知道。 那个被叫做龙少爷的,正是永安镇的镇长也就是他们这个族群的族长的儿子,因为他们这个镇上人口不多,虽然距离召陵帝都不远,但地方却比较偏僻,官府的官员们一般都嫌弃这地方油水少,不肯往这一个小镇上来,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一股子剽悍的民风,他们的族长既是他们的地方官,也是这里的土皇帝,基本上是说一不二。 而族长的儿子,自然也就是个“太子”在这小镇上横着走都没人敢管。 镇上的百姓也都知道这龙少爷喜欢仗势欺人,在大街上调戏个良家妇女也都是常见的事儿,反正这种事也没人做主,大家无可奈何,也就尽量只能让自己家的女子闭着点龙少爷,求个太平,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有外地人撞到枪口上。 不出一会儿,百姓们就围了一圈,把桑行、慕千晓和另外那几个人团团围住,熙熙攘攘地瞧热闹。 更有人早就偷偷地跑去将此事禀报给族长。 桑行的下巴被接上,虽然还是感觉很疼,但是明显比刚才好了一些,在她听到慕千晓说的“该死”那两个字之后,就一直盯着慕千晓的神色变化,心里面偷偷捏着一把汗。 当然,她不是为慕千晓,而是为对面那三个人。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桑行算是完全反应过来了,慕千晓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在正常人看起来不是理由的理由,也能成为他杀人的理由,就像是他的那些手下,整日为他效命的人,他动起手来尚且不会心慈手软,更何况三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第四百二十四章 跟我私奔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慕千晓这个人好像有一个毛病。 那就是不论他自己怎么折磨她都不为过,别人伤了她分毫,他就像发疯了一样。 对面那三人是完全不知道慕千晓的情况,只看着慕千晓清清瘦瘦,好像一推就倒,满心想着方才被慕千晓打倒是他们自己疏忽了,这下子重整起鼓,一定要给慕千晓点苦头吃。 三个人嘴里说些不干不净的话就冲了上来。 为首的人铆足了**的劲儿,朝着手中的木棍就照慕千晓脑袋上砸去。 桑行小脸惊变,撇了眼眸,埋首在慕千晓的肩窝处。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倒抽一口凉气,眼看着那根胳膊粗地木棍砸下去定会打的慕千晓脑浆飞溅,甚至有的人已经预料到这触目惊心的画面,惊叫一声,捂住自己的眼睛。 慕千晓眸光清冷,神色不变, 宽大袍袖下消瘦的手臂骤扬。 “喀嚓!” 一声脆响。 众人纷纷惊呼。 断裂的不是慕千晓细细瘦瘦的胳膊,竟然是那根粗壮的木棍! 那拿着木棍的人睁大了眼睛,目眦尽裂,还没回过神来,紧接着就听到“嘭”地一声在自己胸口处炸开,一股剧烈的疼痛瞬间从胸口蔓延至周身,而他的身体也随着那阵疼痛飞了起来。 众人被震住了。 那个龙少爷和他的另外一个跟班也拿着木棍愣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看上去清清瘦瘦地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强悍的力量,竟然能一胳膊把木棍给抡断,还一拳就把人高马大的牛二给打飞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绝对不敢相信。 这边,慕千晓松手放开桑行,沉稳的步履一步步向三人靠近。 “慕千晓!” 眼梢瞥见慕千晓眸中煞气未褪,桑行怕他真的狠起手来把这三个人都杀了,连忙喊了他一 声,向前跑了几步,张开双臂从背后抱住他,不让他往前走。 又急急地朝站着地龙少爷和他的手下喊:“还不快滚,真的想找死吗?” 慕千晓身子微僵,扭头看她轻颤的眉眼,没动。 龙少爷被桑行这么一吼,这才回过神来,自然知道自己加上两个手下绝不是慕千晓的对手,他也不去管那个躺在地上疼的直哼哼地手下了,脸色一白,转头就跑。 “少爷!”另外一个手下看了看比兔子窜的还快的龙少爷,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疼痛不止的牛二,还是走过去将牛二扶了起来。 见龙少爷走了,围观的百姓虽然仍旧对桑行和慕千晓二人议论纷纷,但也渐渐散了。 桑行这才松开慕千晓,带着点小窘迫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裙:“那个,我们走吧。” 慕千晓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保持着身子往前,脑袋朝后扭着的动作没动,桑行松开他,他才缓缓地转过身,目光却始终不离桑行的脸。 “你……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桑行小脸一热,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为什么抱我?” 啊? 听到慕千晓的这句话,桑行一愣,为什么抱他?这不是很明显吗?为了阻止他杀人呀,难道还是喜欢他不成? 心中不断地暗暗撇嘴,桑行的小脸上却仍旧挂着狗腿地笑意,好看的眉眼像两弯新月,长睫闪闪:“嘻嘻,也没有为什么,好不容易能和你单独出来逛个街,我可不想被这种人破坏。” “你就不怕司徒毅知道会吃醋了吗?”慕千晓以一种探寻的眼光打量着她,似乎想要探究桑行的这番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桑行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不过她反应的很快,清了清嗓子:“你不是说了吗?与你而言,我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你又没什么想法,我怕什么?” 桑行说着,做出 一脸的无所谓,挑了挑眉梢,她转过身去,心里小小地出了一把虚汗。 “是啊,我是没什么想法,你呢?” 慕千晓拾步,跟上她,走在她的旁边。 “我?”桑行眉梢一扬,小脸上勾起一抹笑容,好像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我一个有夫之妇,能对别的男人产生什么想法?”桑行说着,斜觑了他一眼,“而且,还是一个都可以做我爹的老男人。” “你,”慕千晓被的噎的说不出话来,说也奇怪,心里面竟然不生气,他一甩袍袖,只低低地骂了一声:“死丫头,有你哭的时候,本公子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几天!” “能得意几天就是几天喽!”桑行勾了勾唇角,方才慕千晓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是也算委婉的告诉了她,昨日太庙之行,司徒毅并无大碍。 只要司徒毅没事就好,这样,她就算吃些苦头,也能放心了。 这样想着,桑行的心情就不由得愉悦起来。 “嗨,你带钱了吗?” 两人沿街走了一阵,桑行也不去细究去绣坊的路,反正她本来就不是抱着去绣坊的目的,她只是单纯的想找机会溜出来而已。 眼瞧见街道两旁有卖各种各样的货物,桑行眼珠子一转,扯了扯慕千晓的衣袖。 “想要什么?”慕千晓斜了她一眼,脸上嫌弃,嘴上却还是柔和的问了出来。 “你看那个风铃好好看,我想要。”桑行兴奋地伸手指着一个风铃,冲慕千晓大喊道。 “千晓哥哥,婷婷把这串竹风铃挂在屋檐下,它的声音可以传出很远,无论你走到哪儿,它都会指引着你回来,不会让你迷路,婷婷也会在这屋檐下等着你……” 慕千晓有一瞬间的恍惚,耳边嗡嗡作响,好像有人在说话,直到桑行再次晃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跟着桑行朝那卖风铃的摊位走 过去。 “哟,这位公子和姑娘一看就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不知道两位喜欢哪一个?用小人买的风铃许愿,可灵了。”卖风铃的小贩热络的招待着两个人。 桑行看了小贩一眼,微微尴尬,有点忸怩地呵呵笑道:“您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啊?”小贩一惊,脸上露出稍许歉意,刚想说句不好意思,却见慕千晓一边拿起一个竹风铃把玩着,一边不咸不淡地开口:“没错,我们可不是天生的一对,她父母反对,她是跟我私奔的。” 小贩满脸诧异。 桑行目瞪口呆。 搞什么?她没有听错吧,慕千晓说她是跟她私奔的?桑行的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瓷风铃给折断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慕千晓缓缓地将视线从竹风铃上转移到桑行的脸上,睨见桑行脸上的表情,他勾唇一笑,抬手宠溺的捏了捏桑行的小脸:“不好意思了吗?” 麻麻滴!桑行强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不好意思他个大头鬼啊,这是个什么玩意,说她私奔是几个意思? 刚才在街上闹了那么一出,就足够让她引人耳目的了,现在她可不好意思再质问他,引得别人再过来围观。 对上慕千晓清冽的双瞳,桑行不停地朝她眨眼睛,对他表示自己的愤怒,想让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慕千晓全程眉眼无辜地凝视着她,好像是在告诉她,我说的没错啊! 这一切落在旁边的小贩眼里完全变成了一种眉目传情了,这小夫妻,够甜的哈,这当着外人的面还这样呢,啧啧啧…… “不知道两位想要什么样的风铃,咱们这儿有竹的、骨的、瓷的、玉的、铜的,款式也是多种多样,如果您有特殊要求,咱们还可以定制。您要是求姻缘的话,咱们这儿还有特制的许愿风铃。” 小贩滔滔不绝 地向两个人介绍着。 桑行和慕千晓两人的目光便又被拉回到风铃上。 “许愿风铃,灵吗?”慕千晓薄唇轻启,问道。 “绝对的灵啊,”小贩笑着回答道:“公子和姑娘都是外地人,可能有所不知,咱们镇镇尾那边有一条许愿河,河中央长着一棵活了千年的许愿树,凡是在我在这儿买的许愿风铃,拿去许愿树那里许愿,保管在一年之内就能实现您的愿望!” “有这么邪门吗?”桑行显然是一脸的不相信。 “灵不灵的,姑娘试一试不就不知道了吗?” “好,给我拿两个许愿风铃,”慕千晓唇角勾着一抹柔和,又转眸看向桑行,“你刚才说喜欢哪一个?” “这个,”桑行扬了扬手中拿了好一会儿的一个瓷风铃。 “嗯,把这个也装起来。” “是。”小贩笑呵呵地应着,手脚娴熟地将三个风铃打包。 慕千晓付了钱,似乎心情不错,将一整锭银子都给了小贩,随口道:“不用找了。” “谢谢公子,谢谢姑娘,小人预祝两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小贩接了银子喜不自胜,一个风铃不过几文钱,一锭银子足足有五十两,就算是他卖三年的风铃,也不可能挣过来啊! 桑行转了身,嘴角忍不住抽抽,感谢就算了,为毛还要祝她和慕千晓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乱辈分了好不好?她可是有丈夫的人哎! 司徒毅啊司徒毅,对不起哟,这不是我要说的,都是慕千晓这个王八蛋乱说的,幸好你不知道呦喂不知道,桑行默默地在心中祷告着。 慕千晓提着风铃,脸上神色浅浅,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们去镇尾许个愿吧。”慕千晓提议道。 许就许呗,小贩的那套说辞肯定是忽悠人的,但是风铃都已经买了,不许白不许。 桑行这样想着,也就点头同意。 第四百二十五章 打的太投入 “站住!” “族长,就是他们!”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熙熙攘攘,不一会儿人影就到了眼前。 桑行眸光微闪,仰脸看了一眼慕千晓。 慕千晓薄凉的唇瓣微微抿着,顿住步子,桑行就站在他旁边,不一会儿,两人就被赶来的大队人马给团团围住。 “世杰,就是他们打伤了你吗?”一个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拨开人群,传入桑行和慕千晓的耳中。 两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身穿藏蓝色金花滚边长袍的中年长须男子,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犀利的眸光轻凝,长指捻须,打量着被包围住的桑行二人。 “哎呦,可痛死我了,爹,就是他们欺负孩儿。”那个被中年男子称作世杰的人从他身后转了出来,一手捂着屁股,面部表情夸张的说道。 这个世杰可不就是不久之前被慕千识揍过的龙少爷。 “你们是哪儿的人?来永安镇做什么?为什么要打伤我们家世杰?”那个被叫做族长的中年男人眉峰一凛,一脸严肃地看着桑行和慕千晓,带着几许威严和咄咄逼人的样子。 “我们只是路过,是这个小无赖先……先调戏我,我……”桑行并不想将争端扩大,族长的话音一落,她就开口解释,可是当要说慕千晓的时候,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 直接说他的名字?不好,第一,人家不一定认识他,说出来很奇怪,第二,万一这些人知道,慕千晓先在怎么说也是个逃犯,她害怕直接说出来又把慕千晓给逼急了。 抬眸瞥了慕千晓一眼,桑行眼珠子一转,“我小弟看不惯我受欺负,才出手轻轻把他推开,是他自己跌到地上摔疼的,怎么能怪我们?” 桑行的一番话说出来,围观的百姓们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有不少人当时也看到了 ,的确是龙少爷先调戏的这个姑娘,那个小公子才出手将龙少爷和他的两个随从推开,至于后来,也是龙少爷的人先那棍子要打人,人家才出手还击的。 慕千晓清俊的唇角微抽,前面的也就算了,那个“我小弟”是几个意思? 可是这种说法,龙少爷显然是不乐意的,他满脸的横肉一抖,凶神恶煞地看着桑行:“你这个小娘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竟然还这般牙尖嘴利,本少爷什么时候调戏你了?有证据吗?没证据你就是血口喷人!还有,你那个小弟怎么就成轻轻一推了?你看看我们家牛二,都快被他打死了!” “是你,是你,就是你!”桑行气呼呼地指着他,“我好好的在大街上走着,就你跑过来讨便宜,街上好多人都看见了。” “街上好多人?”龙世杰咧着一口大黄牙哈哈大笑,一扫围观的众人:“你们谁看到本少爷讨这小娘子的便宜了?” 众人一阵唏嘘,纷纷低下头。 “呵呵,没有人站出来给你作证,那就是你污蔑本少爷,识相的,乖乖跟本少爷回去赔罪,否则,本少爷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少爷的厉害。”龙世杰猖狂的笑道。 至始至终,龙世杰的那位族父亲就一直负手凝视着桑行和慕千晓二人,一脸的清高冷傲,好像很不屑和他们这样的人说话。 这就让桑行很无语了,还搞得她有礼说不清了呵! “厉害?”一直沉默着的慕千晓蓦地发出一丝冷笑:“巧了,本爷自打出了娘胎,还没见识过什么叫厉害,你不妨献出来,给本爷瞧一瞧,爷心情好了,说不定还能赏你个全尸。” 慕千晓脸上的温柔笑意不知何时敛尽,面无表情的说着,眸光清冷。 桑行皱了皱眉,虽然她现在已经没有武功,但毕竟是习武多年的人,是不是 练家子她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眸光扫过,她一下子就能看出来,这些人虽然人多势众,但没有一个是一流的高手,更别说是慕千晓的对手了。 何况,慕千晓不但武功一流,甚至他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毒啊,蛊啊,很多桑行听都没听说过。 这个龙少爷是被猪油糊了眼睛吗?这般的不识好歹,刚刚好不容易放了他一马,现在又要跑过来送死,自己送死就算了,还拉上这么多垫背的,简直就是头大蠢猪。 桑行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不动声色的拉住慕千晓的手腕。 慕千晓低垂了眉目看着她,眸色如霜,声音微凉:“在我这里,相同的方法最好不要使用第二次。” 桑行眸光一闪,心思通透,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说这一次她拉不住他了吗? 一脸不屑的弯了弯唇:“开玩笑,本姑娘冰雪聪明,怎么会一直用同一种招数,再说了,这次本姑娘还不想占你这个老男人的便宜了呢。” 慕千晓眉心微动,这个死丫头,竟说自己占了他的便宜,还说他是个老男人,真的是给她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了呀! 虽然不爽,但他脸上并没有几许怒色,垂眸看着桑行落在他手腕上的手,没说话,就扬了扬。 桑行轻嗤:“切,想什么呢?我只是怕你打的太投入,把我的风铃都给搞坏了。呐,给我!” 桑行松开他的手,伸手去讨他手中的风铃。 慕千晓抿了抿唇,抬手,将风铃递给他。 那边,龙世杰和他的族长老子可被慕千晓这一番冷嘲热讽的话给气的翻白眼,龙世杰一直自称本少爷,慕千晓上来就一口一个本爷,显然是比龙世杰长了一辈啊!还有那个献出来,赏一个全尸,这根本就是目中无人! 尤其是他们在这边气的都快炸了,那边 那姐弟俩竟然还旁若无人的拉拉扯扯,呸!简直就是不要脸。 族长的一张老脸简直就是被气成了猪肝色,想他们龙家在这永安镇上纵横了几百年,别说是他们这个县的县令亲临,就是帝都的官员来他们这个地界办事,那也得给他们龙家几分薄面。 他们又几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黑,族长一挥手,阴沉沉地开口:“你们这两个黄口小儿,不但敢动我们永安镇的人,还如此的放肆无礼,目中无人,老夫不给你们的点教训,你们就不知道永安镇这三个字怎么写!来人,把他们二人给老夫抓起来!” “是!”围着桑行二人的爪牙们早就跃跃欲试,尤其是那个先前吃了亏的牛二以及另外一个随从,仗着人多势众,便长了执起,越发的肆无忌惮,一个个拿了冰刃就朝桑行他们二人杀过来。 桑行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要倒霉死了,在大婚之日被慕千晓擒了不说,还废了武功,偏偏这一出门,还遇到不讲理的人非要打架,这简直就是要命。 慕千晓目中煞气骤发,一手扯着桑行,躲避攻击,一手探向腰间,抽出盘在腰带里的一柄薄薄的软剑,出招相抗。 桑行武功尽失,一手拎着风铃,又被慕千晓扯着,在刀光剑影中左闪右避,简直就是险象环生。 慕千晓纵然武功超群,可是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桑行,又要面对众多的敌人,虽然占着上风,但一时间也无法脱身。 不消片刻,街上就陷入了一片混战。 桑行竭力的回想着自己的武功路数,但是没有内力,她的体力又跟不上,打出去的拳脚也都是软绵绵,杀伤性不大,没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力拙了。 眼看着前面又有一把刀斩过来,桑行牙一咬,心一横,不管了,这个不怪她呦 ,是别人先攻击的。 她顺手往袖袋里一抄,也不管自己抓到的东西到底是个啥,直接一扯袋子,撒了出去。 漫天的辣椒粉瞬间在她眼前四散开来,那个攻击她的人骤不及防,被撒了满头满脸,瞬间惨叫一声,丢着了兵器,捂着眼睛在人群里大喊大叫起来。 咦,还挺好用哈! 桑行挑了挑唇角,不过她自己都被呛得有些咳嗽起来。 “你在搞什么?”趁着打斗的间隙,背后受她影响的慕千晓都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皱着眉扭头问她。 “保命啊!”桑行简短的回答了他一句,又随手从袖袋里抓了一包,扬手撒了过去。 这一次,漫天飞白,是石灰粉! 那些眼睛里、鼻孔里进了石灰粉的人瞬间惨叫起来,一个个瞎蒙乱撞,打斗的场面就更加混乱了。 围观的百姓们一见这阵势,本来就躲得远远地,这下子越发的往后退,生怕那些看不到的爪牙们乱跑乱撞伤了自己。 屡试不爽,桑行越发的来劲,,不一会儿,整个街心几乎就全部弥漫着红的、白的烟尘,桑行一手掩着自己的口鼻,自己也被呛得不行,两眼的泪花。 这时,她忽然注意到一件事,因为这样混乱的打斗,慕千晓无意中已经将她松开了。 艾玛,这可是逃跑的好机会啊!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桑行心头一阵小雀跃,一颗心怦怦乱跳。 她一边躲避着爪牙们的攻击,一边有意无意地朝着距离慕千晓比较远的地方跑。 虽然慕千晓的武功一流,桑行不会武功,但是因为忌惮着桑行身上的石灰粉和辣椒粉,爪牙们来围攻桑行的反而不多。 瞅准了时机,桑行掩住口鼻,狂撒了两包辣椒粉,扭头撒丫子就玩命的跑,也不管后面有没有追她,她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身后一片嘈杂,却根本不敢回头。 第四百二十六章 她还活着 召陵帝都。 司徒毅将太庙的事情处理好,赶回龙毓宫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顾北烟虽然没有被毒蛇咬到,但身上也多处烧伤,司徒毅提出把顾北烟带回皇宫医治,顾北烟完全沉浸在丧母之痛中,一句话也没说。 红衣护法本不愿与朝廷打交道,但念着顾北烟伤势太重,而他们红衣教中又没有专门治烧伤的人,也只能勉强同意了司徒毅的提议,将顾北烟送去了太医院。 陈旸拿着名单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司徒毅坐在龙椅上,身子微倾,双肘撑在龙案上,双手捂着脸,肩头微颤。 他这是在做什么?陈旸捏着名单站在门口,有些傻眼,直到朱寒通报了第二声,司徒毅将坐直了身子,侧首朝门口看过来。 眸光闪闪,一脸的疲惫。 他是哭了吗? 陈旸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这个男人在他眼里,一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不管是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这个男人都从未失态,一直有着王者的风骨,可是现在,这个男人竟然……哭了。 是因为桑都尉吗?不,或许现在应该说是娘娘了,是这位帝王后宫中唯一的娘娘,只是不知道这位娘娘现在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帝王对她绝对是用了真心的吧,不然怎么会如此的身上憔悴,就连他站在门口,朱寒喊了两次,帝王才回过神来。 抿了抿唇,他拾步,朝着帝王走过去。 在帝王面前微微一鞠,他恭敬行礼:“参见皇上!” 帝王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平身。 陈旸站直了身体,抬眸看向帝王,两人视线相对的一瞬间,他不仅微微一怔,只见男人眸色赤红,加上男人与生俱来的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不仅眼帘轻颤,有些被吓住了。 司徒 毅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略略垂了眼睫,看向龙案上的一本奏折,不再看他,薄唇轻启,出声,声音却带着无尽地苍哑,不复平日的清越悠然:“有什么事吗?” 陈旸眼帘颤了颤,微抿了一下唇,这才低着头拾步上前,将手中的纸张递上去:“回皇上,这是属下按照皇上的吩咐,和红衣护法校对过之后拟定了在大火中身亡的人的名单,我们在废墟中一共找到了十九具尸首,其中有十七个红衣教的教徒,另外两个,一个应该是慕台主,一个是叶丞相,至于我们带去的晋夫人,则是被慕公子给带走了。” 虽然事发的时候,帝王就在现场,但陈旸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禀报一下。 “嗯。”帝王眉眼未抬,只轻轻地应了一声。 陈旸将名单递上,还以为男人不会接,正想着要不要把手收回来,谁知男人竟然抬手,将那张纸接了过去。 纸张上,每一个人的名字、性别、年龄都写的清清楚楚,司徒毅垂眸略扫了一遍,在瞥见叶坤那两个字的时候,眸色仍旧是忍不住一痛。 手微松,纸张落在地上,他微阖了眼眸,过了好久才沉沉地吐声:“昭告天下,公布慕千识、舒青、叶坤的死讯,慕千识和舒青乃是红衣教叛贼,逃匿至召陵,潜入皇室,图谋不轨,朝廷与红衣教联手,今日在太庙将叛贼当场绞杀,当朝丞相叶坤,舍身护驾,不幸殉职,追封仁义承恩侯,择日厚葬,其所遗孤女,好生照养。另,红衣教虽然有叛贼扰乱朝堂,但红衣教协助朝廷绞杀叛贼有功,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是!”陈旸领命。 对于帝王对叶坤的判决,他倒是没有什么疑问,毕竟叶坤怎么说也是扶持帝王上位的人,叶坤去世,的确是应该好好安抚叶坤留下的幼女。 只 是对于红衣教的判决,他倒是有些奇怪,毕竟历朝历代,提起西南的红衣教,各个国家都是闻风变色,知道红衣教盛产一些毒蛊之类的东西,邪乎的不得了,一旦沾染,便是纠缠不清。 所以各国对红衣教基本上都是抱着避之不及的态度,一旦招惹上,必定是狠下杀手,以防留下什么祸患,可是帝王竟然放人?而且今日帝王好像还带了不少红衣教的人回宫,送到太医院去医治,帝王难道就不怕遭到红衣教的反扑吗? 前面那个假太后和闹腾了召陵朝堂二十年的慕千识可都是红衣教的人呢? 见陈旸虽然应着,却迟迟不动,司徒毅以为他还有什么事,长睫轻抬,嘶哑出声:“还有事?” 陈旸回过神来,再次装上司徒毅的眸光,见他眸中红色似乎稍稍减却,连连摇头:“没,没事了,属下告退。” 说着,他躬身就要退去。 司徒毅却忽然想起什么来,朝他招了招手,“等一下。”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陈旸顿住步子。 “习悦颜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吗?” 陈旸微微一怔,原来还是在关心桑都尉啊,他有点歉疚地摇摇头,“还没有。” 话音未落,他似乎就看到帝王眸中刚腾起的一抹光亮又瞬间散去,便急忙补了一句:“属下若是收到什么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禀报给皇上。” “嗯。”帝王点了点头,朝他挥手:“下去吧。” 陈旸离去,龙毓宫中便再次只剩下帝王一人,他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打开,垂目观看,看了好一会儿,却发现自己根本一个字都看不下去,那些字,好像一个个都化成了某个女人的一张小脸,笑的、哭的、喜的、怒的,全部都在他面前乱晃。 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踱步走到窗前,星眸眺望着朦胧一片 的夜空,喃喃出声:“桑行,你究竟在哪儿?” 夜凉如水,寂寂无声。 司徒毅也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负手在窗前站了多久,大殿门口又传来朱寒通报的声音:“禀皇上,御前侍卫统领何唐何大人求见!” 司徒毅将自己的视线收回,沉沉地吐出一个字:“准!” 脚步声窸窸窣窣地由远及近,何唐走入内殿的时候,司徒毅刚刚才窗边反身回来,不疾不徐地一撩衣摆,在龙椅上坐下。 “属下参见皇上。” “免礼,”司徒毅淡淡地应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回皇上,是太常寺的官兵在搜捕城东的时候,在一个无人居住地宅子里发现了这个,有人认识这是桑都……不,是娘娘的笔迹,所以属下特地呈上来给皇上过目。” 司徒毅星眸登时一震,原本颓唐地一个人瞬间来了精神,甚至直接站起来越过龙案,去接何唐呈上来的那张纸。 纸张在手中展开,他垂眸,一双白壁修长的大手竟抑制不住地轻颤,那张纸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心瞬间揪痛,也瞬间欢欣:偷得御前一枝香,我与美人两白头。 “是她!是她!她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呵呵呵!”司徒毅眉眼轻弯,不加掩饰地笑,笑的何唐都有些傻了。 何唐忍不住轻喊了一声:“皇上。” 司徒毅抬眸,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仍旧没有退却,谁都不会明白,他这两天有多么的难熬,他感受不到她,他抱着仅存的希望,他甚至都不敢奢求自己能够找到她,他只期望她能平平安安的,他知道她在就好。 惊喜实在来的太突然! “在哪儿找到的?快带朕去!”帝王一脸的喜悦,甚至都不说换掉自己身上的龙袍,就上前一把扯了何唐的袖子,拉着他往门口走。 何唐简直就是哭笑 不得,“皇上,您要不要先换件衣服。” “不用!”帝王阔步在前,回答的极为干脆,何唐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得到他眼角眉梢的喜悦。 何唐与帝王带着一队人马不停蹄地赶到城东,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一路上,马真的催的很急,但帝王还是一直嫌慢,何唐绝对相信,帝王若不是要他带路,一定会直接弃了马匹,用那比马还快的轻功直接冲到城东去。 大宅的门口,还有太常寺的官兵站了两列在守着,帝王一袭明黄下马,在夜色中格外的打眼。 众人一惊,都没有想到已经是夜里了,帝王竟然还会亲临。 慌忙上前对帝王行礼跪拜。 帝王却好像没功夫搭理他们,只随随地一挥手,道了一句“平身”,就衣袍轻荡,步履如风的拾阶而上。 在场的官员中,官职最高的两个,一个是太常寺散骑大夫谢流,一个就是何唐,两人见帝王直接入内,便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 “那张纸是在哪个房间里发现的?”帝王面色从容,声音沉静。 “回皇上,是在正院一楼靠东边的一间厢房。”谢流回答道。 帝王的脚步极快,二人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去,没多大一会儿,三人就进入了正院,“就是那间厢房。”眼见着帝王心急,谢流也是个颇有眼力劲儿的人,慌忙抬手指给帝王看。 帝王眸光轻凝,脚下步子不停,须臾,便拾步走进了这件厢房。 “这间房子你们动过吗?”帝王负手,一边在厢房中踱步,一边轻问出声。 “回皇上,微臣带人进来只刚搜了靠墙的书桌这边,就在一本书里发现这张夹在里面的纸条,其他的地方还没有动过。” “是在哪本书里发现的?”帝王紧接着问。 “就是这本。”谢流将书呈了上去。 第四百二十七章 脑子是抽了什么风 司徒毅星眸深深浅浅凝落,伸手将那本书接了过来。 就是一本普通的诗词,司徒毅随手翻了几下,并未发现什么异样,抬手将书在桌子上放下,司徒毅信步在房间中检视。 “皇上,用不用微臣帮忙?”谢流见司徒毅在那儿细致地翻翻找找,忍不住好心地小声询问道。 “不用了,你们都先到门口等着,有什么事朕会叫你们的。”司徒毅踱步到床榻边,眉目略垂。 夜色中,桑行撒开两腿,一路狂奔,她不知道自己跑出去多远,也不知道自己是到了什么地方,只感觉把所有的喧嚣吵闹都抛在了脑后,眼前是一片黑茫茫地旷野。 蓦地,她的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桑行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这才停了下来。 她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遥遥望着远处那一片灯火苍茫的村镇,捂着自己的胸口,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太好了,没有人追来。 休息的一会儿,桑行才感觉到自己的一双腿早就跑的软绵绵的,没有了半分力气,而手中攥着的那三个风铃,自己挑的那个瓷的已经有好几处破损,小贩推荐的那两个铜的许愿风铃倒还好一些,基本上没有什么破损。 桑行坐在地上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双手撑着地,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衣衫,桑行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袖袋,里面还有两包石灰粉和一包辣椒粉。 因为一直被慕千晓和石大娘他们盯着,桑行几乎没有私藏武器的机会,而且她现在内里武功都没了,要了兵器也只是使出一些虚招,没有什么实际用途。 找些毒药吧,她又怕瞒不过慕千晓的眼睛,而且一般的毒药在慕千晓那里也根本没有什么用,还不如这些辣椒粉、石灰粉之类的来的刺激。 下午在马车 上萌生了想要逃跑的想法,她就想出了这些损招,只是她身边一直有慕千晓和石大娘跟着,根本就没有买这些东西的机会。 千盼万盼,总算等到了晚上投店,等到她要沐浴的时候,她先是赶走了慕千晓,又借口不习惯有人伺候,把石大娘也赶走了。 后来店小二上来给她送热水,她便将头上的一根玉簪子给了店小二,让他第二趟提热水上来的时候带了那些石灰粉和辣椒粉给她。 没想到,这些小东西,今天晚上还排上大用场了。 本来她忽悠慕千晓出来,是想把这些东西用在慕千晓身上的,到最后虽然和原来的计划有点不太一样,但怎么着也算是达到她的目的了。 桑行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身上地尘土,弯腰将那两只完好无损的铜风铃捡起来,瓷风铃丢了,拾步就要往夜色深处走去。 可刚走了两步,她又掉头转了回来,不行,这里距离永安镇不远,那些虾兵蟹将就算一时能够缠的住慕千晓,可必定是过不了一会儿就要败下阵来,到时候慕千晓发现她丢了,一定会让人来找她,若是发现了她丢在这里的瓷风铃,岂不是就知道她是从这边逃跑的? 想了想,桑行又将那只瓷风铃提了起来,走了一步,又觉得不妥。 方才她一路奔逃,将三只风铃都揣在怀里,也没感觉什么,可现在她拎着三个风铃,每走一步都叮叮当当乱响,还不得一会儿就把追兵给引过来? 哎呦,她当时脑子是抽了什么风,怎么就想起来要买一串风铃了?这个慕千晓也是吃饱了撑的,干嘛要给她买,还买这么多! 桑行蛮不讲理地一面在心里计较着,一面四边巡视,琢磨着该怎么处理掉这三串棘手的风铃。 走着走着,桑行脚下蓦地一滑,吓得她咕咚 一跳,身子后仰,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才没顺着脚下的石子哗啦啦地掉下去。 娘嘞!这竟然是一个山坡。 桑行有些狼狈地爬上来,扳着一根粗壮地藤条往下看,只见山坡坡底依稀银光闪烁,好像有一条小河。 桑行眸光一亮,手臂蓦地一扬,将手中的三串风铃甩了出去,只听叮叮当当一连串脆响,风铃顺着山坡往下滑,过了一会儿,桑行便听到风铃落水的声音。 桑行站起身,将脖子上缠着的一根烟纱解了下来,随手往山坡下面抛。 烟纱很轻,几个跌宕起伏,直接坠落下去,而是松松垮垮地挂在了半山坡上。 桑行眼波弯弯,扭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下子就算慕千晓来追她,看到那山坡上下滑的痕迹,下面坠落的烟纱,怎么找也得在这儿找上一阵吧,不管慕千晓信不信她掉下去了,反正只要能拖一会儿,她就能多跑出一段距离。 迎着夜风,桑行走一会儿跑一会儿,她不知道帝都在哪个方向,本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想回到永安镇,也许慕千晓知道她跑了,就不会在永安镇上找。 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就算慕千晓不在永安镇上找他,那个龙少爷和那个族长也不是好惹的,她现在没有任何伪装,也没有武功防身,今夜能够跑掉,完全是瞎猫撞到死耗子,走了狗屎运。 如果她一旦跑回去,没落到慕千晓手里,反而是撞到了龙少爷手里,那她就更加是死翘翘了,最危险的地方终究还是最危险的地方。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桑行还是决定找一个远离永安镇的方向跑。 不知道跑了多远,反正桑行觉得自己好像跑了很久的样子,她终于跑不动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来的方向,沉寂一片, 似乎没有追兵追来。 桑行提着地心微微松了一下,她踉跄着寻了一个避风的地方蹲了下来,休息了一会儿,被夜风这么一吹,就觉得有些了冷了。 反正已经跑出了这么远,这个地方如此偏僻,想必慕千晓也找不到这个地方来。 桑行四下望了望,此时正值初春,虽然已有草木萌芽,但是荒野上还是有很多的枯草枯枝,加上这几天天气又比较晴朗,桑行不一会就搜集了一大堆的枯草。 寻了一个隐蔽的小角落,桑行用枯草铺了一张床,便和衣躺下去,又扯了些枯草盖在身上,只露出一个小小地脑袋,倒也格外的暖和。 她的旁边有一块畸形的巨石,既能够挡风,也能完美的把她的身体藏匿其中。 桑行睁着一双秋瞳望着暗淡的天空,只有几颗残星还在天空中眨着眼睛,月亮已经模糊的晕成了一团。 月亮,你真的能看到这尘世中的每一个人吗?那你能不能帮我看一看,司徒毅现在在做什么?我留下的东西他能看到吗?他会不会来救我? 桑行对着月亮痴痴地想着,没一会儿功夫,她的一双眼皮就开始打架。 龙毓宫,司徒毅同样是孤枕难眠。 他半倚在龙榻上,望着窗前的明月,白净的大手中攥着的是桑行留下的那张纸条,那间厢房连同城东的那座宅子,他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边,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的线索。 那件间厢房,明显是使用过后被人打扫过的,所以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桑行之所以能在那本诗词书中留下一张纸,完全像是一个意外,必定是打扫的下人不识字或者识字不多,误以为那句诗是她们的主人写下来的,所以才没有毁掉,而是只把书整理好放在了书桌上。 毕竟,那句诗看来的确只是一句思 恋诗,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 只是,桑行,你能留下这张纸,就不能留下一些有用的线索吗? 司徒毅沉沉地阖上眼帘,抬手捏了捏隐痛的眉心,再次把那本夹着纸条的书拿了起来,一张一张的翻阅着。 这是一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诗词集,在召陵的大街上,随便一个书摊基本上都能买到这样的书。 这本诗词集的主人显然是没有怎么看过这本书,因为这本书还很新,每一个文字都散发着浓重的油墨味儿。 司徒毅微微眯着星眸,一页一页翻着,他都不知道自己翻了多少遍,在翻到某一页的时候,他倏地瞳孔一敛,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 桑行是被一阵香味儿给熏醒的。 一股香喷喷油光光的味道一个劲儿的往鼻孔里钻,桑行在睡梦中哼哼了一声,咽了一口口水,就听到自己地肚子咕咕地乱叫。 如同穿花蝶翼一般地睫毛颤了颤,桑行抬起朦胧的眼前,眼前模模糊糊地好像有一团光亮。 咦?天亮了? 桑行抬手揉了揉眼睛,眨巴着大眼睛刚想看清楚一下眼前是什么情况,耳边骤然响起一个低醇的声音:“丫头,醒了?饿不饿?” 嗯? 桑行有一瞬间的恍惚,紧接着,就好像被这个声音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睡衣全无,蹭地弹了起来,睁大了一双翦水秋瞳。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覆盖在她身上的枯草大部分都开始滑落,只有少数的几根,仍旧死皮赖脸地粘在她的身上。 而随着枯草滑落的,还有一件男人的衣袍。 通红的火光入眼,也照着她的脸庞,这哪里是天亮了,这是有人在她旁边生了一团火好吗?那火上正架着木棍,烤着一只肥肥的鸡,滋滋地窜着香味儿。 桑行缓缓地转眸,就看到了一张俊俏倾城的脸。 第四百二十八章 有火发不出来 慕千晓! 桑行的瞳孔剧烈一缩,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慕千晓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她。 梦,这一定是她太害怕了,所以是她在做梦。桑行的眸光不动,死死地盯在慕千晓的脸上,枯草下的小手狠狠地在自己腿上拧了一把。 “唔!”桑行惊痛地叫了一声。 慕千晓眉心轻拧,奇怪地望着她:“你在做什么?” “我……你……”桑行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慕千晓眉心舒展,玄色的衣袍轻荡,站起身来,伸手拎了那只烤的香喷喷地急,步履翩跹地朝桑行走过来,在桑行面前蹲下,他那只鸡举到桑行面前,醇厚的声音犹如美酒一样流泻四溢:“你这个傻丫头,还是挺聪明的嘛,不但知道自己先开溜让我没有后顾之忧,还知道沿途给我留下记号,好让我找你。” 慕千晓薄凉的唇瓣微勾,唇角挑着冶艳的弧度,就连清冽的眸光中都盛满了温柔的笑意,但他越是这样,越是让桑行头皮发麻,脚心发凉。 她警惕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 等等! 慕千晓刚刚说她沿途给他留下了记号?有吗?她怎么会给他留下记号,她恨不得他一辈子都找不到她好不好,又怎么会主动给他留下记号,这简直就是开玩笑。 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岔子! 桑行正琢磨着是哪儿出了问题,慕千晓的声音又幽幽地响起。 “你都不知道,我方才找你时候,走到小山坡那边,看到你的烟纱都掉了,山坡顶上还有下滑的痕迹,我刚开始还以为你掉下去了呢!” 慕千晓说到这儿,忽然顿了顿。 然后呢?然后呢?桑行一双眼睛忽闪,这就是她刚开始想要得到的结果啊,怎么到后来就变了呢。 “不过幸好你足够聪明,”慕 千晓继续说道,“道把身上的辣椒粉拆开一包,沿路洒下,这样我才能断断续续地辣椒粉引得路找到你。” 呵呵,桑行木然地听完,生无可恋地瞥了一眼自己装着辣椒粉的那个袖袋,这才发现上面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磨破了一个洞,而里面包着辣椒粉的袋子也被磨出了一个小口子,指引着慕千晓找到她的,正是从这个小口子里面洒出来的辣椒粉。 桑行哭笑不得,这还真是成也辣椒粉,败也辣椒粉! “折腾了大半宿,饿坏了吧,来,吃点!”慕千晓笑着把手中的烧鸡递给桑行。 舔了舔嘴唇,桑行勉强让自己挤出一丝笑意,伸手接了慕千晓递过来的鸡,她拿在手上,却没有马上吃。 “你没有那镇上的那些人怎么样吧?”桑行试探着问,这家伙说他没有了后顾之忧,不会是大开杀戒了吧,桑行忍不住眉心一跳。 “你觉得我会怎么样?”慕千晓一脸云淡风轻地望着她,语气随随。 “我不知道。”桑行摇摇头。 “放心吧,只要是你不喜欢的事,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做。” 天呐!这话是慕千晓说出来的吗?桑行的眸子里盛满了震惊,为什么心里一股浓重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呢。 长睫颤了颤,桑行没再说话,略略垂眸,桑行手里拿着食物,低头咬了一口。 慕千晓眼波微动,忽然站起身,转身朝着火堆旁边自己先前所坐的地方走去。 桑行嘴里咀嚼着,又偷偷地看着慕千晓,打量着他要做什么,却见慕千晓弯下腰,叮叮当当地拧起了一串东西,又朝她走了过来。 是被桑行丢掉的那三只风铃,两个铜的,一个瓷的,瓷的已经有了好多处破损,看上去几乎不成样子,而铜的却完好无损,在火光的照映下,桑行甚至还能看到 上面闪闪发亮的水珠。 “你是在哪儿找到的?”桑行眸光中闪过一抹错愕,她自己当然知道自己是把风铃丢在了山坡下的溪水中,可是慕千晓不是看到辣椒粉的痕迹跑来追自己的吗?难道他还去山坡下找了不成? 慕千晓勾了勾唇,他永远都比桑行想象的要谨慎许多,看到山坡上的那些痕迹之后,他当即做出了三种判断,一个是桑行真的从山坡上掉了下去,那么那一道断断续续地辣椒粉的痕迹就是桑行故意做出来引他离开的,一个就是桑行没有掉下去,而那到辣椒粉的痕迹是桑行无意中留下的,还有一个就是这两种痕迹都是桑行故意伪造出来误导他的。 思索之下,他还是决定先到山坡底下查看一下情况,因为他会轻功,下去也很方便,何况这个山坡也不算高。 山坡地下是一条浅浅的溪流,除了那三个被桑行丢掉的风铃,再没有其他的痕迹,坡底的泥土都是湿润的,如果桑行曾经坠落,肯定会有人为的痕迹留下来,而坡底既然没有。 慕千晓就轻轻松松地否定了自己的第一个判断。 他提着风铃再次上了坡顶之后,其实对于第二个判断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在他看来,桑行也一直是一个比较谨慎的人,应该不至于会误把辣椒粉洒出来,感觉更像是桑行故意造出的痕迹,引导他浪费时间。 他本就准备放弃第二种猜测,直接动用其他的方法朝着其他方向寻找的,可是临转身的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他顺着那条断断续续地辣椒小路一路前行,没想到还真的就找到了熟睡的桑行,这个丫头也不知道是逃脱了他的掌控太慌张还是太兴奋,亦或者这本来就是这丫头使得障眼法。 在桑行醒来之 前,慕千晓烤着鸡的时候,他还在想着,桑行是不是故意用这样的险招,而他只是误打误撞。 可是等桑行醒了之后,看桑行的反应,他就知道还是自己太高估桑行了,这果然只是一个乌龙。 “你不是不小心把它掉到山坡下面了吗?我就是下去捡的,”慕千晓扬了扬那只坏了的瓷风铃,“只可惜,你喜欢的这只被摔坏了,等回去了,我再给你买一个。” “我们……还回去啊?”桑行皱着眉头,啃了一口鸡,这家伙都把永安镇的族长给得罪了,再回去,岂不是还会让那些人找麻烦。 “你不用怕,没事了,他们绝不会再来找麻烦了。”慕千晓说的笃定从容。 “你到底把他们怎么样了?”桑行还是很不安。 “这么想知道?”慕千晓挑了眉梢,对着她晃了晃手中的那两只铜风铃,“陪我去许愿,我就告诉你。” 切,桑行撇嘴撇,“不说拉倒,我还不听了呢。” “你呀,”慕千晓一脸无奈的勾了勾唇,忽然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发现还真是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是不是本公子不收拾你了,你就开始蹬鼻子上脸。” 被他这么一戳,桑行的脑子自然地朝后一仰,有些愣住,这个动作,让她不禁想起了司徒毅刮她的鼻子的动作,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慕千晓。 “怎么?吓傻了?”慕千晓见她叼着一口鸡,既不嚼也不咽,就一直傻愣愣地盯着自己看,薄凉的唇轻启。 “慕千晓。”桑行直着眼睛喊了他一声。 慕千晓没应声,但是看着她,似乎是在等着她说下去。 桑行忽地抬起一只油腻腻地小爪子,摸向慕千晓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慕千晓被她这一个动作搞得猝不及防,等到反 应过来,想要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慕千晓干净的脑门瞬间就变成了锃亮的脑门。 “喂!”慕千晓脸色一变,一把抓住桑行的腕子,桑行抬眸望了一眼他的额头,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看着平日干净清秀的慕千晓忽然间就变的“闪闪发光”,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不笑还好,这一笑,嘴里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肉有一部分喷了出来,完美的落在慕千晓的脸上,而还有一大部分没有喷出来的,被桑行这么一笑,直接把她自己给呛住了。 桑行一只腕子被慕千晓捉着,一只手拿着鸡,一边又弯腰狂咳,直咳得两眼泪花,口水四溢,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慕千晓的脸瞬间就黑沉下来,莫说这二十年他过得风光无限,就算是从前他穷困潦倒的时候,那也是在**大街上横着走的一哥,谁敢没事儿惹他,更别说往他脸上喷饭了,这简直就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不过,看着桑行那惨兮兮的样子,他竟然产生了一种有火发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特别的奇怪,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 特别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也不去擦自己脸上的肉沫,抬手拍上桑行的背,帮她顺气,“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好歹也曾是个大家闺秀,怎么就混成这副样子,就连乡下的小丫头都比你强,你娘若是知道了,还不得被你给活活气死。” “我娘早就死了。”桑行好不容易止了咳,嘟囔着说了一句,嘴角处却仍旧挂着长长的口水。 慕千晓一脸嫌弃的摇了摇头,却抬袖掏出自己身上带的一方手帕,递给了桑行。 桑行拿眼梢偷偷睨了他一眼,讪讪地把手帕接了,擦了擦自己的嘴巴,这才两眼泪花的再次做好。 慕千晓望着她,嘴角竟然一直不自觉的勾着。 第四百二十九章 还吐槽质量差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笑?”桑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缩了缩脑袋,心里面毛毛的。 “我哪有笑?你看错了!”慕千晓的脸色忽地一冷,强制性地敛去了嘴角的微弧。 切,笑了还不敢承认,桑行撇撇嘴,一抬眼看他还是那一脸狼狈的样子,她也忍不住笑了,想慕千晓的手帕已经被自己弄脏了,她便垂首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了慕千晓。 慕千晓愣了一下,凤眸深深浅浅。 “你的脸花了。”桑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毕竟他的脸还是被她搞花的。 慕千晓眸光闪了闪,要接桑行递过来的帕子,桑行却忽地又将手一缩,“用完一定要还给我。” “一个帕子而已,这么小气。”慕千晓不屑。 “我又没你那么有钱,就是小气。”桑行回的坦然。 “还你就还你。”慕千晓说着,又伸手去接,桑行这才把帕子递给他。 慕千晓单手接了,将叠的整整齐齐地帕子一抖,帕子上的图案和文字入眼,他不仅微微一愣,这分明是他当年送给桑婉婷的那方帕子。 “绣工这么差,为什么要一直留着?”慕千晓盯着帕子,醇厚的声音低低地,越发的在夜色中燎人,也有些不只是自语,还是在问桑行。 “因为这是我娘留下的呀,再说了,绣工哪里差了,这么漂亮的发绣,你能绣的出来吗?”桑行不满意地轻声斥责他,借他用就算了,竟然还吐槽质量差,什么人呐这是! 慕千晓薄削的唇瓣一弯,桑行都不知道今晚这是他第几次笑了,这一次的笑容竟然比前几次还要浓烈,前几次都只是浅笑,这一次,他嘴角的笑容毫不掩饰的放大,连挂在唇边二十年的那抹凉气都给笑的掩匿住了。 麻麻滴!他有这么开心吗?自从过来找到了她,他的笑几乎就没停过,她不就是不小心 撒了个辣椒粉,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这混蛋至于这么得意吗? 哼!只要再给她下次逃跑的机会,她一定不会再被他给找到。 “喂,你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桑行生气地吼他。 慕千晓既不生气,也不急于擦自己脸上的污渍,只朝她扬了扬手中的帕子,“你真的觉得这绣工很好吗?” 靠! 这问题问的,桑行真恨不得上去甩他两个耳刮子,这货笑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是在笑发绣的绣工,耻辱啊!这是对她娘的侮辱啊! 桑行眉眼微弯,皮笑肉不笑,“呵呵,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慕千晓摇摇头,“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送你一个。” “啊?你送我?”桑行睁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什么意思?” 慕千晓这才攥着手帕慢条斯理的擦自己的脸,且一脸的得色:“这帕子是我二十年前绣的,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桑行感觉自己一瞬间就像是炸了锅,蹭地一下子站起来,伸手指着慕千晓,自己的身上还沾着好些枯草:“你说这是你绣的?开什么玩笑?” “不信?”慕千晓仰眸望着他,清冽的眸子盛着天空朦胧的月光,在火堆的掩映下竟然萌生出继续柔情。 桑行极其坚决的摇摇头,她真不信,她相信慕千晓有不死之身,相信慕千晓能上天入地,可她不相信他会发绣。 毕竟绣花这种东西,一般只有女人才会去学,哪有男人学绣花的,而且还绣的这么好,而且这个人还是慕千晓,让她怎么相信?简直就像开玩笑嘛! 慕千晓已经将脸上的污渍都擦掉,他单手撑地,修长笔直的两腿在空中化了两道优美的弧线,端端正正地盘落在地上。 将自己玄色衣袍的前襟在膝盖上撑开,他抖了抖桑行递给他的那方手帕,在自己的 腿上铺开,随后又伸手探入自己的怀中,取出他珍藏的那一方手帕,也同样在腿上铺开。 两条手帕,一样的图案,一左一右,两组诗词,同样是一左一右。 “你来看看,它们有区别吗?”慕千晓垂眉敛目,望着腿上放着的两方帕子,凤眸闪闪烁烁。 说实话,桑行以前也见过这两条帕子,但都是分开的,不是见了这个,就是见了,想这样两条帕子摆在一起,她还真的是头一次见。 小脑袋一歪,她乖乖地坐在慕千晓旁边,勾头凑了过去。 咦,这两条帕子的绣工果然是大不相同,慕千晓拿着的那一条,显然就是比她的这一条看上去精细的多,这样一对比,她的一条根本就像是个假货,像是个赝品嘛,怎么她以前就没有发现呢? 慕千晓抬手指了指他的那条帕子,“这才是你娘绣的,你看,这绣工就比我的要细致多了,不管是针脚还是收尾,都比我的活好的太多了,不过这两条帕子上的字,都是你娘绣的,你以前应该没有仔细的研究过,所以才没有发现这条帕子上的字和图案根本出自一个人只手。” 慕千晓低声说着,那语气,那动作,那神态,就好像一个教小孩识字的先生。 “那……这岂不就是你和我娘的定情信物?”桑行仰眸看着他。 “算是吧。”慕千晓想了想,答道,当年他认识是她,完全就可以说是因为这一方帕子。 “那为什么你绣的帕子在我娘手里,我娘绣的帕子却没有在你手里?”桑行奇怪道。 “因为……”慕千晓顿了顿,清冷地眸子凝着她,忽然眸光转深,桑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慕千晓的声音继续:“因为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慕千晓的声音沉沉的,这一瞬间,他好像又忽然间变成了那个来自森罗地狱的嗜血修罗,让人脊背发 凉。 桑行一下子就后悔了,她为什么就这么嘴贱,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没事儿自己个儿找抽呢! “那个……你说了要重新送给我一个的,别忘了啊!”桑行眉眼弯弯地笑了笑,一把慕千晓腿上那条属于自己的帕子那扯了回来。 慕千晓垂下眸子,怔怔地看着自己腿上剩下的那条帕子,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应了一个“好”字。 “对了,你没有受伤吧?”气氛沉寂地有些尴尬,桑行扯了扯唇瓣,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毕竟就算慕千晓真的受了伤,她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又是片刻的沉默,慕千晓才回答她:“没有,你呢?” 其实,慕千晓也算是明知故问,下午的时候,他才给桑行二次上药,如果桑行身上真的有什么创口,那么桑行创口附近上过药的旧伤一定会像下午那样崩开复发,桑行也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轻松自如的和他说话。 而慕千晓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点,他竟然也和桑行一样,没事儿找废话说。 “没,我也没有受伤,现在距离天亮好像还有一会儿,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桑行好心的提议。 慕千晓眼帘一掀,扫了她一眼。 桑行好像意识到什么,刚忙举手保证:“你放心,我现在既没有武功,又身无分文,我是不会逃跑的。” “两天之内,不要让自己受伤,不要让自己流血,不然你手脚上的伤口还会反复,你受苦不说,反复的次数多了,你的身体的自愈能力也被削弱,到最后还会溃烂,那就谁也救不了你了,知道吗?”慕千晓忽然开口叮嘱她。 桑行有些诧异,还以为他不说话是怕她逃跑呢,他竟然会叮嘱她这些,这算不是个秘密,关于慕千晓的灵药的秘密。 “听到了吗?” 见桑行发愣,慕千晓蓦地声音一沉,吓得桑行 一个激灵,连忙应声,“听到了。” “丫头,我们现在去许愿吧。”慕千晓整了整自己的衣袍,缓缓站起来。 “许愿?”桑行看了看那两串铜风铃,不明白慕千晓怎么就一直执着于这件事,“反正都决定了要回永安镇了,到时候你想怎么许都成,何必急于这一时呢?你不累吗?” 慕千晓眸光动了动,他是有些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了那个小贩的话之后,他就是特别的希望,最后的这一点时间里,这个丫头能许下一个还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心愿。 不是他等不了,而是他怕她等不了了。 抿了抿唇,他出声,带着几分任性:“我不累,就是特别的想现在去,陪我去行吗?我用轻功带你,很快的。” 慕千晓都这么说了,桑行再拒绝,倒好像显得她真的有些蹬鼻子上脸了,毕竟他们俩现在怎么说也是一个劫人者和被劫者的关系。 想了想,桑行点头:“好吧,你说去就去。” 慕千晓薄凉地唇角微翘,勾起浅浅地微弧,他转过身子,在桑行面前微微蹲下:“上来,我背你。” 桑行脸颊微热,轻咳了一下,格外别扭的抬手搭上他的肩颈,攀上他的后背,身子微僵,一丁点也不敢乱动。 慕千晓迎着黑夜,一双凤眸流光,倒映着不明地情绪,足尖一点,他背着桑行踏风而去。 龙毓宫,司徒毅几乎是兴奋地从龙榻上跳起来,他就说,桑行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既然能不动声色地留下诗句,怎么就会不给他留下线索呢,果然有。 明黄色的衣袍轻荡,他步履如风,大踏步地从内殿走到外殿,冲着殿门口大喊:“朱寒,速速去太常寺,马上召何唐立即进宫。” 速速?马上?立即? 站在门外的朱寒一听帝王这样的措辞,哪里还敢怠慢,应了一声,拔腿就往太常寺跑。 第四百三十章 等不了了 “等一等。” 朱寒还没有走下台阶,背后忽然又传来帝王的声音,他当即止住步子,转过身。 帝王沉声吩咐:“把陈旸也叫过来。” “是!”朱寒领命。 不消一刻钟,陈旸与何唐就陆续赶到了龙毓宫,而此刻的帝王,已经换好了一身雪白的便袍,腰悬长剑,负手等着他们。 “参见皇上。”因为离得比较近,所以率先到达的是陈旸。 帝王朝他摆手,让他在一旁坐下,等过了一会儿何唐也匆忙赶来,他才对二人开口。 永安镇郊外。 慕千晓背着桑行一路疾驰,桑行刚开始还身体紧绷,,极度紧张别扭,可是过了一会儿就开始又累又困,脑袋不自觉地就靠在了慕千晓的肩头。 慕千晓眸光轻动,脖子微微地转了一下,眼梢睨了她一眼,嘴角有意无意地挑起了一抹微弧,又缓缓地将视线收回,继续前行。 所以,在他们抵达永安镇镇尾的许愿河边的时候,是慕千晓将桑行给唤醒的。 “丫头!丫头!” 像是怕把桑行给摔了,慕千晓一开始还不敢直接把她放下来,而是抬了下颌,微微侧首喊她。 “唔……”桑行鼻音浓重地应了一声,长睫颤了颤,一双翦瞳半睁半眯。 “我们到了,下来吧。”慕千晓得到她的回应,才继续说下去。 “唔,好困。”桑行嘟嚷着,半睁的眼帘又阖上,脑袋彻底地歪在慕千晓的肩膀上。 慕千晓无奈地皱了皱眉,蹲夏身子,抬手扯了扯桑行的耳朵,语声稍微有些严肃:“喂,你再不起来,我可就要用我的办法了。” “呼,痛痛痛!”桑行皱着一张小脸,抬手去拍打他在自己耳朵上已经开始使劲儿的手,一边又极其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首先朦朦胧胧映入眼帘的,就是慕千晓那张俊逸完美的侧 脸。 桑行眉心一跳,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趴在他背上就睡着了,而且刚刚好像还不愿意起来是吗? 天呐,丢死人了,桑行脸颊一热,整个人瞬间精神了,一下子就从慕千晓的背上跳起来,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慕千晓落在她耳朵上的手还没来得及松开,被她自己猛地这么向后一扯,痛地她龇牙咧嘴的,吓得慕千晓赶紧松手。 “你是个笨蛋吗?要下来就不会事先说一声?” “明明是你揪我的耳朵,你还骂我。”桑行一手捂着自己被揪得又红又痛的耳朵,也是委屈的不得了,明明是他的错,怎么就怪到自己头上来了。 “好啦,我们去许愿吧。”慕千晓略垂了眸子,跳过那个话题,提着那两个完好的铜风铃站起来,淡声道。 慕千晓这么一说,桑行才开始打量起自己周围的景象,眼前这条南北向不停流动的河应该就是那个卖风铃的小贩说的许愿河,河水波光粼粼,奔腾不息。 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地河中心,果真是有一棵挂满了风铃的老槐树,根据桑行的目测,这棵槐树怎么着也得四五个人才能完全抱拢,应该生长了不少年了吧。 冷风吹来,桑行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而树上挂着的无数个风铃却开始叮铃铃的响个不停,为这黎明前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诡异。 这就是传说中许愿很灵的许愿树? 桑行撇撇嘴,真搞不懂慕千晓做什么非要到这里来。 手腕一热,桑行垂眸,就看到慕千晓自然地落在她腕子上的大手。微拢了眉心,桑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慕千晓已经扯着沿着河岸往许愿树那里去了。 在距离许愿树最近的岸边停了下来,慕千晓才将桑行松开,回头,一双清冽的眸子望着桑行:“你有什么愿望?” “你真的相信愿 望会实现吗?” 桑行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微扬了脑袋,同样望着他,两人四目相撞。 “说不定真的会实现呢!”慕千晓微微撇了眼梢。 桑行轻嗤,她一直都是相信事在人为,许愿这种事情,不过是只能当做一种美好的心愿看待了,从小到大,她还真的就没梦想成真过呢。 “好啊,”桑行蓦地一扬双臂,双手合十,对着许愿树大声道,“许愿树,你如果真的那么灵,你就让我爹娘都平平安安的活着,长生不老。” 桑行说到最后四个字,还扭头看了一下慕千晓。 慕千晓知道这个丫头就是不相信,只得轻轻的摇了摇头,接着,双手合十,许下自己的愿望:“我希望我爱的人能够平安幸福。” 说完,他忽然自己也觉得很别扭,他爱的人,又是谁呢?桑婉婷?或许,她根本就已经死了,又如何能够平安幸福呢? 想了想,他忽然觉得自己许的这个愿望和桑行许的愿望一样的荒唐不靠谱,罢了,也不去深究了,反正来都已经来了。 一身手臂,他扣住桑行的腰,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纵身朝着粗壮的许愿树飞去。 “喂!” 两人在树杈上落下来,桑行脚下不稳,身子轻晃,吓得她赶紧伸手攥住慕千晓的衣服,慕千晓任由她攥着,抬手将两串铜风铃挂在树上。 桑行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去武功之后,身体弱到连高处都不能上了,她垂眸望着下面的流水,竟然感觉脑子一片眩晕,两只抓着慕千晓的衣襟的手也开始发颤。 不行,头好晕,桑行难受的蹙了蹙眉,竭力的让自己的手抓稳,不让自己颤抖,可是不管是脑子还是身体,好像都不听使唤了一样。 “桑行,你怎么了?” 慕千晓刚刚将风铃在树上系好,一垂眸,就发现了 桑行的异样,他眉心一跳,脸色微变,连忙伸手扶住桑行的双肩,是时辰已经到了吗? 而这边,桑行瞳孔剧缩,脑子的晕眩不知何时变成了痛,一波接着一波的疼痛冲击着她的太阳穴,她感觉到自己的脑门突突乱跳,牵扯地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是抓心挠肺的疼痛。 桑行的手已经顾不上去抓慕千晓了,她无意识的松开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用力的按着疼痛的地方,可是根本没有任何用处,脑袋越来越痛,就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有无数把刀在刺。 桑行痛的满头大汗,泪花都出来了。 “桑行,你忍一下,马上就好,一会儿就没事了。”慕千晓稳住身形,消瘦但有力的双臂抱着桑行,将她死死地扣在自己怀中。 桑行的意识完全被疼痛占据,她剧烈地喘嬉**,低低地喊:“慕千晓,我的头好痛,你救我啊,救我,司徒毅,你救我,你在哪儿?呜呜呜……” 不知道自己痛了到底有多久,桑行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身子软软地靠在慕千晓怀里。 感觉到怀中的人不再挣扎喘嬉,没了动静,慕千晓大手轻抚过桑行的长发,将她从自己的怀中拉开,垂眸望她。 果真是彻底地陷入昏迷了。 清冽的眸子扫过她大汗淋漓的脸颊,他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汗水,拇指轻轻滴在她的眼角摩挲:“桑行,你别怪我,要怪就怪桑婉婷和司徒毅吧。” 慕千晓喃喃地说了一句,一伸手,再度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并顺势将她抱起,眸光望了一眼那刚刚系上去不久的风铃,他足尖一点,抱着桑行朝永安镇飞去。 借着黎明前最后的夜色,两匹快马一前一后的出了召陵帝都,如果有武功一流的高手仔细观察的话,还看到在这两匹快马周围 不远处,时不时地总会有暗影轻晃。 这两个骑马的人,一个是何唐,另外一个就是司徒毅。 昨夜,司徒毅几乎把那把诗词集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他终于发现,这本诗词集中有两个字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会在原本的字上多出来一个小墨点,这两个字在整本诗词集中共出现了十七次,其中一个七次,一个十次,这莫名其妙的小墨点也就随着多出来了十七次。 他刚开始看的时候,还以为是印刷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毕竟在印刷的过程中,多弄上一个小墨点也算正常,可是多看两遍他就觉得奇怪了。 其他的字都是干干净净,只有这两个字会出现墨点,而且墨点每次所在的位置还都是右下角,这就很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这两个字组合起来还是一个地点:乾国! 心里莫名地就产生一种感觉,这个小墨点就是桑行要告诉他的东西。 本来,司徒毅完全可以采用更靠谱一点的方法,因为召陵的书籍印刷和平常写字所用的两种墨是不大一样的,他只需要专门找人研究一下,就可以准确的区分出这墨点是不是故意点上去的。 但是这需要再等一天的时间,而他,等不了了。 那间宅子是在城东,也就是说,桑行之前是被慕千晓抓到了城东,既然要带桑行去乾国,城里盘查的那么严,慕千晓想要带桑行出城,肯定会就近选择从城东出城。 而经过从城东去乾国的路只有一条! 去太庙的时候,慕千晓也曾出现,这说明,桑行离开帝都还没有多久,只要他沿着这条道追下去,就一定能够找到桑行。 朝中的事,他已经留下了陈旸,并且下令让新任的御史台台主暂代朝政,这些都是他的人,完全信得过。 现在,他的一门心思,就只有桑行一个。 第四百三十一章 未过门的妻子 桑行幽幽醒转,天已经大亮,一抹强烈的光直刺入眼帘,桑行不由得皱眉半眯着眸子,抬手扶了扶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 “阿柔,你醒了?” 一个微感熟悉的男人的声音进而耳孔,桑行惺惺忪忪地循声看去,就看到一张清罹俊逸的面容。 “你是?”桑行微微摇了摇头,脑袋还是有些沉,但还是一手撑着床榻,作势要坐起来。 慕千晓连忙伸出长臂去扶她,眉目敛了敛,心头是难以控制的激动:“你不记得我了?”他的语气,像是疑问又像是在确认。 桑行看看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浑浑噩噩地摇了摇头,她抬手想要拂掉对方落在自己肩上的手:“我不认识你。” “阿柔,你应该认识我的。”慕千晓抑制着自己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轻声道。 “你……你知道我是谁?”桑行皱着眉头,她虽然觉得自己脑子里好像有一片空白,但是以前的事情她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得的。 她叫晋柔,她娘叫习悦颜,她爹叫晋承,她家被满门抄斩了,她隐约记得七年前她全家灭门,她被人救走,应该是七年前的事情吧,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会在这儿,这个男人又是谁。 慕千晓的眸光闪了闪,“我既然救了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叫晋柔呢?” “救了我?”桑行垂眸看了看自己,出了仍旧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痛,并不觉得身上又哪里痛,“你什么时候救了我?” “这一次,还有晋家灭门的那一次,都是我救了你,你不记得了吗?”慕千晓皱着眉,一脸的着急的样子。 “什么?你的意思是七年前是你救了我,你是……雨哥哥?”桑行看着慕千晓,疑惑道。 慕千晓唇角轻微的动了动,这个女人果然是失去了这三年来的记忆,很好他成 功了,没错,就是他给桑行偷偷下了药,抹去了桑行这三年来的记忆。 面上不动声色,慕千晓抬手捉住了桑行的一双小手,“阿柔,怎么了?你难道从山上摔下来就把我给忘了吗?” 从山上摔下来?她从山上摔下来了吗?桑行一阵懵怔,为什么她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呢?抽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想让自己想起一些什么来,可是除了头痛还是头痛,心里就像是平白被挖去了一块。 慕千晓赶忙伸手捉住她的手,紧张道:“阿柔,你别这样,如果你想不起来,我可以告诉你,你别这样对自己。” 桑行望着他,满脸的疑惑和慌乱。 “雨……” “阿柔,你听我说,”慕千晓把他的话打断,“佟雨并不是我的真名,那只是我当初不便留下名字,随口跟你说的,你记住,我叫慕千晓。” “慕千晓。”桑行喃喃地念了一遍,又拢了秀眉,“可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你还记得这个吗?”慕千晓伸手入怀,掏出一块玉佩,悬在桑行面前,桑行眼波一震,抬手握住那块玉佩,这可不就是当年救她的人所佩戴的吗?那花纹,那玉质,丝毫不差。 “信了吗?”慕千晓问。 “嗯。”桑行点点头。 慕千晓轻勾了唇角,幸好他当初从司徒羽那里将这枚玉佩取了过来,否则依着桑行的性格,想要让她轻易的相信,还的确不大容易。 当初桑行可不就是因为这枚玉佩,才误会司徒羽是救了她的人吗? 清了清嗓子,慕千晓继续:“其实,晋家灭门并不是七年前的事情,而是十年之前,前两日你被人推下山崖,我虽然把你救了回来,但是,你好像失去了这三年来的记忆。” 慕千晓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对于这件事情,他也不是有十足的 把握敢断定,但是桑行却听的睁大了眼睛,心头一震。 什么?她失忆了? 还失去了三年的记忆? 沉默了好一会儿,桑行颤抖着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三年都发生了什么?我又怎么会从山上被人推下去?” “这三年,我们一起在宫中调查晋家灭门的事情,查出了这件事都是当年的淑妃做的,淑妃本来是西南红衣教的人,潜入宫中,图谋不轨,你母亲因为无意中撞破了淑妃的秘密,就被淑妃杀了灭口,沉尸在御花园韵梓湖底。” “我母亲死了?”桑行眸光一痛,悲伤的望着慕千晓。 “是。”慕千晓点了点头,忽地伸手到她的颈间,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脖颈,挑出一条细细的绳子,而绳子的底端则系着一个小小的荷包。 “这里面装的就是你母亲的骨灰。”慕千晓语气低沉。 桑行的本来想躲他的动作,可是听到他这样说,她没动,一颗心瞬间揪痛起来。 “淑妃?”桑行眼波一沉,却也颇带疑惑,她虽然没有了这三年的记忆,但是她依旧记得先帝的淑妃好像是带着襁褓中的儿子去了乾国为质,淑妃没几年就过世了,她母亲失踪的时候,淑妃就已经去世了,又怎么会被她母亲撞破秘密呢? “是,就是她。”慕千晓了然她的疑惑,解释道:“当年淑妃在乾国根本就没有死,她是诈死,诈死之后就回到了召陵,偷偷地回了皇宫,正巧被你母亲碰上。” 原来是这样,桑行点了点头,“后来呢?” “后来,淑妃就杀了当朝丞相叶坤,并假扮成叶坤,一直潜伏在朝中,等到她的儿子司徒毅回朝,她就设计扳倒了皇上,让司徒毅上位,还把你给抓了去,我冒险闯入皇宫,在太庙中除掉了灭晋家的真凶淑妃,才把你救了出来,可也因 此把司徒毅得罪的死死,他一直派追兵来追捕我们,你前日正是被他手下的人给推下山崖的。” “而且,不但如此,我救你的时候,你的手脚筋已经被司徒毅挑断了,你的武功全废,若是我及时用灵药医治,你的性命早就不保了。” 手脚筋? 慕千晓这么一说,桑行马上低头看自己的手腕,两只手腕上都只剩下细细地创口,好像的确曾经受过伤,她暗暗地运了一口气,果然,内力全失。 心中的愤怒就像是遇了烈火的干柴,噼里啪啦一下子全点燃起来。 好一个淑妃,好一个司徒毅,真是恨得她牙痒痒。 生气的同时,她又不由得转眸看向慕千晓,问出心中的另一个疑惑:“那你呢?你当初为什么会救我?现在……不论是当初还是现在,我都是个身负重罪的人,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傻丫头,”慕千晓抬手,一脸宠溺地揉了揉桑行的刘海:“当年救你,是因为恰好路过,看你可怜,如今陪着你,是因为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啊!” “啊?”桑行眼眸一滞,一脸讶异,她……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怎么可能?这怎么会? 一双清冽的眸凝着她的反应,慕千晓思绪沉沉,一只手捉住她的手,低醇的声音似乎稍显失落:“怎么,你都有了身孕了,现在还要反悔吗?是不是有些晚了?” 有身孕? 桑行的一双大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天呐,她不但是这个男人的未婚妻,竟然还和这个男人做过那种事,有了身孕? 不行不行,她快有点承受不住了,蓦然想到自己也是稍微懂些医术的,她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搭在另外一只手腕上。 娘啊,慕千晓果真说的没错,她真的是有喜脉了,虽然还比较小,但的的确确是有了。 “怎么样 ?我没骗你吧。”慕千晓伸出手臂拦住她的肩,温柔款款地看着她,可这种感觉,却让桑行说不出的觉得陌生。 一觉醒了,她竟然变成了别人的未婚妻,还怀了孩子,她想找的仇人也死了,尴尬的是,她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复杂,桑行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好啦,你也不要太难过,记忆没有了没关系,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慕千晓大手抚上她的侧脸,从她侧脸的轮廓滑到她的下巴,拇指轻轻地摩挲,引得桑行的心一阵颤动。 “对了,司徒羽倒台了,那他的母妃太后……”桑行忽然想起太后来,毕竟在她之前的记忆里,太后是具有重大嫌疑的人,而今凶手既然是淑妃,那太后当年为什么又会和宸妃一起诬告她的父亲呢。 慕千晓大手微微一顿,叹了口气:“太后已经死了。” “死了?” “嗯,”慕千晓点点头,“太后是司徒羽的生母,司徒毅母子既然要扳倒司徒羽,自然也不会放过太后,司徒毅给太后和不支持他的御史台台主慕千识捏造了一个罪名,就把他们绞杀了。” “慕千识?”桑行听着这个名字,抬眸看了看慕千晓,显然是意识到这两个人的名字颇为相似。 却见慕千晓重重地阖上眼帘,“慕千识是我的堂兄,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桑行的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她看着消瘦的慕千晓,五味杂陈,抿了抿唇,她忽然一歪脑袋,靠在慕千晓的胸膛上,轻声**:“你也不要难过,你以后会有我,还有……孩子。” 桑行说完,小脸滚烫飞红。 慕千晓心头一动,垂眸望着怀中的人,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四肢百骸中流溢,他抬手抚了抚桑行的长发,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怀了谁的孩子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像是有些喜欢桑行,可是又不像,他能清楚的分明白他对桑行的感觉绝对不是像他对桑婉婷那样的男女之情,那这又算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而且,这种感觉好像还就是从这次桑行创口复发,他匆忙赶回来开始的。 之前,他每一次见到桑行,都有一种想要折磨她,想要看她痛苦的冲动,可是现在看她痛苦,他竟然开始有些心疼,那种感觉,是心疼吗?似乎比痛在他自己身上还要觉得难受。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就算桑行身上流着桑婉婷的血液。可是桑行是桑婉婷和晋承的女儿,桑行的存在,就是对他永远地羞辱,他怎么还会产生这种乱七八糟的感觉? 轻轻摇了摇头,慕千晓吐出一口浊气:“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桑行自他的怀中抬起头,仰眸看他。 “司徒毅为了除掉我们,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个和桑婉婷很像的女人,试图利用她抓住我们,所以,你以后若是遇到,一定要小心。” “嗯嗯。”桑行基本上已经完全相信了慕千晓的话,便很是乖巧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慕千晓眸光轻闪,那个女人,从理智上来说,他不相信那是桑婉婷的,因为他明明找到了桑婉婷的尸骨,他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桑婉婷的尸骨,而且慕千识和太后若是没有动桑婉婷,绝对不会把这口黑锅背在自己身上。 最终的一点是,这个女人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合了,而且还是出现在司徒毅的手里,就算是她有着和桑婉婷一样的脸,就算是她有着和桑婉婷一样的伤口,他也还是不敢轻易相信。 不管是也好,不是也好,他这辈子,绝对不会原谅她,她给他造成了一生的伤害,难道仅仅一句误会、苦衷,就可以解决了吗?那个女人说的 嫁给晋承的理由也太冠冕堂皇了,什么为了他好,为他哥哥好,若真是为了他们,还非要在大街上羞辱吗? 他不信,也不想信。 反正不论那个桑婉婷是真的还是假的,桑行是桑婉婷和晋承的女儿这一点总没错,他这辈子已经得不到幸福,那他就要亲手毁了桑行的人生,他就是要看着桑行和司徒毅形同陌路,两两分离。 “公子,该用早膳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门外就响起了石大娘的声音。 慕千晓随口应了一声,就将桑行放开,为桑行拿来了外袍,照顾着桑行穿好,又弓夏身去,亲自为桑行穿鞋,到真的完全是一副宠爱妻子的好男人模样。 搞得桑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最后,慕千晓甚至还为桑行绾了发,虽然手法有些生疏,但是最后的效果竟然还出乎意料的很不错。 桑行对着镜子都忍不住惊叹:“你以前是不是练过啊!” 慕千晓弯了弯薄凉的唇,是啊,练过,以前他曾经为一个女子绾过好几个月的发髻,还常常弄疼她,弄掉她的头发,但是她顶多轻颦一下蛾眉,从未责怪过他。 “你是在想曾经给多少个女人绾过头发吗?”桑行透过铜镜看失神的慕千晓,撇着嘴嗔道。 慕千晓的思绪被拉回,他笑了笑,为桑行戴上发簪:“是啊,我是在想以前给你绾头发的时候。” 樱唇勾了勾,桑行眉眼微弯,这个回答她还算满意,但是不知道为何,这温柔的话就好像一阵风,从她的心头刮过去,而她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寂寥的。 两人收拾好了,从厢房里走出来,石大娘已经在客栈大厅靠窗的一张餐桌旁边等候多时了。 早餐还算是比较丰盛,有馒头,有几个小菜,还有冬瓜排骨汤。 看到桑行和慕千晓走过来,石大娘连忙迎上前去,曲了曲膝, 向二人打招呼:“公子早,晋小姐早。” 桑行颔首,微微一笑,算是还礼。 慕千晓的步子却忽地顿住,凤眸眼梢轻抬,他掠了一眼石大娘,“从今以后,不许再喊晋小姐,要称夫人,而且,夫人已经有喜了,以后衣食住行都要格外注意一些。” 桑行扯着慕千晓的衣袖,有些害羞地低头笑了笑。 石大娘却好像瞬遭雷劈,她脚下一软,差点没有站稳,本来微垂着的脑袋也瞬间抬了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已走到餐桌旁落座的慕千晓和桑行。 吞了一口口水,石大娘战战兢兢地上前,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公子,您刚刚说什么?” 慕千晓白壁修长的大手执着竹筷,刚刚将一块莲藕放到桑行的碗中,听到石大娘的问题,他不仅微微一怔,大手收回,旋了石大娘一眼,声音微凉:“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 “奴婢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听出了慕千晓话语中的寒意,石大娘打了个寒噤,微微垂了脑袋。 “确认?”慕千晓冷嗤:“你想确认什么?” 听到两人这样说,桑行也感觉怪怪的,她停下手中的筷子,目光凝落在石大娘和慕千晓的身上,这个女人不是慕千晓的仆人吗?哪里有仆人跟主人确认什么事情的? 石大娘提了一口气,给自己壮壮胆:“奴婢想确认的是,公子让奴婢喊晋小姐夫人,那晋小姐是谁的夫人,又怀了谁的孩子?” “啪!”慕千晓将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豁然站了起来,厉声:“你好大的胆子,是不要命了吗?” 桑行被慕千晓这突如其来的大反应吓得眼帘一颤,不过她也好奇,也生气,好奇的是,如慕千晓所说,这女仆的确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跟主子这样说话,生气的是,这个女仆说的话怎么听都像是话里有话。 什么叫 晋小姐是谁的夫人,又怀了谁的孩子。搞得好像是她在外面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却跑回来算在慕千晓的头上,她是那种下三滥的女人吗? 这边,石大娘自然也知道自己问的这句话分量有多重,但是不管有多重,她是真的不能让慕千晓个桑行在一起啊,这两人在一起,那简直就是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咬了咬牙,扑通一声在慕千晓面前跪下来,仍旧低垂着头:“奴婢知道,奴婢不应该说这些话,但是……” “知道不该说就不要说。”慕千晓声音冷冽,毫不客气的把她打断,“本公子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若不是看你一直忠心耿耿,本公子又怎么会把你带出来?你觉得你还有命活到现在?” 石大娘眼帘颤了颤,没有说话,慕府被抄家,所有的下人,杀的杀,充军的充军,她都知道。 “你先下去吧。”慕千晓不耐地朝她挥了挥手,似是在桑行面前,他并不想把她怎样。 石大娘咬了咬唇,大庭广众之下,的确不是好的说话时机,罢了,桑行之前和司徒毅走的那么近,关系又那么好,司徒毅甚至准备将桑行封后,桑行就算真的怀孕了,应该也是怀的司徒毅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快跟慕千晓好上? 而且,就算两个人好上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喜,或许,是她多心了,慕千晓和桑行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桑行喜欢的应该还是司徒毅。 低着头这样一思忖,石大娘也就打消了自己的顾虑,对着两人鞠了鞠,起身告退。 石大娘走了之后,餐桌上的气氛便有些压抑,慕千晓虽然重新坐了下来,也又给她夹菜,但却一句话也不说。 桑行心里有些不安地低头吃了一口菜,缓缓地抬起小脑袋,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我……应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 事吧?” 慕千晓微微一怔,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石大娘走了之后,这个女人一直不说话,他还怀疑这个女人会不会胡思乱想,毕竟这种抹去三年记忆的药他也是第一次使用,并不能完全确定药效如何。 可是让他惊喜的是,桑行不但丝毫没有好意,竟然还想着是不是她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这个笨丫头,以前和司徒毅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的吗?这样一来,这丫头岂不是要吃不少的亏? 莫名其妙的,慕千晓也不知道自己的思想怎么就跑偏了。 伸出一根手指,他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石大娘在慕府的时候飞扬跋扈惯了,说话就没有规矩,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你很好。” 是吗? 脑袋被慕千晓戳地轻轻一晃,有一点微微地痛,一瞬间,桑行心里好像有一股奇异的熟悉感在一圈一圈的蔓延,感觉好像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却又好像不是这样的。 揉了揉额头,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以前慕千晓也经常这样戳她吗?只可惜,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愣了愣,还未回过神来,眼前忽然有一双夹着笋片的筷子递过来。 慕千晓竟然亲自喂她! 桑行眼睫颤了颤,一双翦水秋瞳望着他,慕千晓也看着她,四目相对,慕千晓的眼睛温柔的逸出水来,却也坚定的不得了。 “张嘴。”他柔声道。 桑行小脸一红,想躲,可他的筷子却紧随而至。 无奈,桑行只能微微张口,承了。 慕千晓唇角一勾,低低地笑了。 就在这时,从客栈的大门口走进来一个人,身上穿的是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额上带着宝蓝色翡翠抹额,可面色却异常焦急,他一进门,就目光四处打量扫视,等看到坐在窗边的桑行和慕千晓的时候,不由得面色一喜。 第四百三十三章 明知故问 客栈的掌柜一见此人进来,慌忙赔着笑脸迎上去:“族长,您老人家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啊,您想吃点什么,告诉小人,小人这就让他们给您做去。” “不用。”族长一脸不耐烦地避开掌柜,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慕千晓走去。 掌柜脸上的笑容僵住,并对着族长,目光中闪过一抹不屑。 “原来你们在这儿,臭小子,昨日你对我儿子到底使了什么妖术?”族长走过来,也不顾慕千晓和桑行正在吃饭,劈手夺下慕千晓手中的竹筷。 慕千晓眼波轻动,薄凉的唇边泛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冷眸望着族长,语气中带着三分讥讽“呦,本公子还当是什么人呢?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龙族长吗?怎么昨日挨打挨的还不够爽快,今日又来找揍呢?” 桑行正吃着呢,被龙族长打断,不由得心口一突,皱了皱眉,正寻思着这又是什么人,慕千晓开口这么一说,桑行才注意到这位龙族长虽然衣着光鲜,但眼角和露着的脖子、手腕等处,的确有不少清晰的伤痕。 他们还和这位龙族长有什么过节? 龙族长听了慕千晓的话,涨红的脸蓦地一白,昨日,他们那么多人,最终也是没有打过慕千晓,还反而让慕千晓给暴揍了一顿。 不但如此,他们昨日回府之后,他的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忽然生起了恶病来,寻遍了镇上的大夫都瞧不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得不怀疑,他儿子突如其来的病和这两个行踪诡异的外乡人有关系。 “你……昨日的事情,本族长暂且不跟你计较,本族长现在找你有急事,你必须得马上跟本族长回去!”龙族长的脸慢慢恢复血色,清了清嗓子,高高在上的命令道,在他永安镇地界,就没什么人敢不给他面子。 “你让本公子跟你 回去,本公子就得跟你回去?你当本公子是什么人啊!”慕千晓轻嗤,眼底闪过一抹精芒,他随手又拿起一根筷子,慢条斯理的夹菜吃,不但自己吃,还夹给桑行。 “老爷。” 龙族长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门口却忽然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龙族长回头,衣着华贵的妇人就已经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慕千晓眉眼不抬,只低低地抚慰着桑行,看桑行吃饭。 “夫人,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里等着吗?”龙族长皱着浓眉说道。 “老爷,世杰实在是等不了了。”龙夫人哭丧着一张脸,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转眸看见龙族长站在慕千晓的旁边,心思转动,也就马上能够猜测出慕千晓定是昨日和她的儿子起了纷争的人。 “这位公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莽撞无知,就算是得罪了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他一马吧。”龙夫人嘴一撇,声泪俱下,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龙族长气鼓鼓地,一把扯住自己的夫人,肺都快气炸了,强忍着怒气:“这位公子,昨日之事,是我们龙府多有得罪,犬子如今真的是情况危急,还请这位公子随我们前往龙府。” 慕千晓勾了勾唇,正准备回答,桑行忽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慕千晓怔了怔,凤眸深深浅浅地望着桑行,语声轻柔:“怎么了?” 桑行看了他一眼,又抬眸望向一直站着的龙族长和龙夫人,“你们先说让他跟你们回龙府到底是有什么急事?我们才能决定让不让他跟你们回去。” 桑行其实是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状况,她只是看龙族长和龙夫人二人来者不善,而且听他们的意思,昨日慕千晓好像还和他们有什么过节,她是担心慕千晓贸然跟他们回府会吃亏,所以才出声 阻拦。 慕千晓眸光闪了闪,不过瞬间就明白了桑行的I意思,看来这个丫头还是很关心他的嘛! 不过,这话在龙族长和龙夫人听来却是另外一种意思,事到如今,他们几乎已经能断定他们的儿子就是被慕千晓动了手脚。 而龙世杰如今情况惨烈,他们想让慕千晓跟他们回府,就是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事情抖露出来,不然日后他们的儿子还怎么混,他们儿子到现在可是还没有娶亲呢! 桑行这样逼他们直说,可不就是在逼他们丢丑吗? “这位姑娘,你……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龙夫人急的一跺脚,脸上哭花了的厚厚地脂粉好像都掉下来一层。 桑行一脸懵逼,她有明知故问吗?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慕千晓也的的确确不是个什么善茬,龙氏夫妇都急成这样了,他还是跟没事人一样,面色浅淡,甚至还有些不悦:“龙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公子的夫人是的的确确不知道令郎怎么了?她就是关心本公子,才好奇问一问,你们既不愿说,那就……请回吧。” 脸色微冷,慕千晓扬手,朝二人做了一个请地姿势。 龙夫人是真的急的没有一丁点办法了,她着急的扯着龙族长的袖子:“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龙族长眉头一皱,本有些奇怪,这二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毕竟昨日这女子还称这小子是她的弟弟,怎么今日这小子就说这女子是他的夫人呢?容不得他细细思索,他的思绪就被龙夫人给打断了。 终于,龙族长不得已的放下了一直以来的骄傲:“这位公子,这位夫人,是老夫的夫人太过着急,所以说了什么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老夫在这里恳求公子,前往龙府,救一救老夫的儿子。” “对对对,是我的错,求求你 ,快去救救我儿子吧。”龙夫人一听龙族长这么说,也连忙附和,生怕她说的晚了,慕千晓再次拒绝他们。 原来,是求他们去龙府救人啊!桑行眉心一动,一双莹莹秋瞳望着慕千晓。 慕千晓也正看着她:“是不是希望我去救人啊?” 桑行重重地点点头,眉眼弯弯。 “确定吗?昨日他儿子可是还调戏过你,甚至他们还仗着人多,蛮不讲理的欺负我们,想要把我们抓起来。”慕千晓凝着她,因为桑行没了记忆,他便重申了一遍。 还以为桑行听了他的话一定会认真的考虑一下,再决定让不让他去救人,没想到桑行就跟没听到一样,还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丫头,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我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到了,”桑行带着点可爱地皱了皱自己的小鼻子,“没有关系啊,反正昨天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他现在危在旦夕,你就先救救他,当是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他还死性不改,到时候再惩罚他也完全来得及嘛!” 慕千晓既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满脸看不懂桑行的样子:“傻丫头,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明明是被人欺负了,一觉醒来之后,竟然还帮着欺负你的人求情。” “每个人都会犯错,可并不是每种错都该用死来偿还的,死亡能够偿还的东西太少了,有的时候,活着或许比死了还难受呢。好了,别再废话了,快去救人,救人要紧。”桑行说着,就笑呵呵地推他起来。 “你留在这儿也不安全,和我一起去吧。”慕千晓说着,伸手攥住桑行。 桑行想想,也是,她现在不会武功,追兵却随时都会到,留下来的确不安全,跟着慕千晓倒是更加稳妥一些。 “两位这边请,我们已经给两位准备好了马 车,就在门口。”见慕千晓答应,龙族长连忙上前引路。 桑行和慕千晓在客栈门口上了龙府的马车,马车一路疾驰,没多久就抵达了龙府。 龙氏夫妇二人引着慕千晓和桑行下车,进入龙府大院,朝着龙世杰的厢房走去,远远地,桑行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吵吵嚷嚷地传到院子里来。 “啊,痒死我了,都是那个小娘子害的,那个**养的王八蛋呢?他到底还来不来,他是不是不打算救我了?”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我爹呢?我娘呢?你们是不是都不打算管我了?我一定是被那个王八蛋给下毒了,他要毒死了,那个小娘子也蛇蝎心肠,她也想害我。” “我要把他们都杀了,我要他们的命!” “那个小娘子太狠了,贱女人,本少爷不就是看她长得漂亮,她却让那个王八蛋毒害本少爷,啊,痒死了,娘啊,快来救我……” 屋子里面骂骂咧咧不停,动静又极大,外面的人也就听得清清楚楚。 龙夫人一脸忧色,快步走在前面,心里只担忧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龙族长面色窘迫,但也不好开口解释什么。 慕千晓一直面沉如水,就一声不吭地静默听着,这个龙世杰,果然是个不识好歹的货色,他有心听桑行的话,给这家伙一个机会,可龙世杰不但不珍惜反省,竟然还把过错都推到他和桑行的头上,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留着? 桑行微微皱了皱眉,她虽然已经失去了记忆,但是之前听过慕千晓的话,又联合着方才龙世杰骂的那些话,她多少也都明白了,看来这个龙少爷还真不是什么好人,她和慕千晓都已经来救人了,他竟然还一直在骂他们,什么人呐这是。 桑行忽然就有点后悔让慕千晓来了,这样的人,就应该让他多受点苦楚才是。 第四百三十四章 这是瘟疫 厢房的门被守在门口的下人推开,慕千晓和桑行也拾步走了进去,厢房内的景象便映入了眼底。 “啊,鬼呀!”桑行忍不住一声惊叫,缩到慕千晓的身后,慕千晓特别绅士的一抬手臂,将桑行护在身后。 只见龙世杰双手双脚都被绑着,胡乱的躺在床上,床榻上的被褥软枕等物,早就因为他不安分的翻滚,掉落的掉落,缩成一团的缩成一团。 下人们战战兢兢地跪在一遍,满地的狼藉,既不敢离去,也不敢靠近龙世杰。 而龙世杰身上凡是露出的肌肤,更是没有一块好地方,他的脸上、脖子上、手上、脚上全部都是密密麻麻地让人触目惊心的红色疹子,完全可以想象出,他的身上那些被衣服遮盖的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但如此,因为这些疹子发痒,龙世杰总是控制不住的用手去抓,所以脸上和手上已经有多处破皮。 也是因此,龙氏夫妇虽然心疼儿子,才不得不把龙世杰个绑了起来。 一道道的血水混合着红疹,再配上龙世杰那张又胖又丑的脸,就算是在大白天,也是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桑行叫鬼简直就是客气的了。 “你这个狠毒的小娘子,你竟然敢说本少爷是鬼,你看本少爷好了,怎么整治你。”龙世杰痒的浑身抽搐,但是嘴上仍旧不肯服软。 “孽子,还不闭嘴!”龙族长见慕千晓神色不悦,连忙训斥了龙世杰一声,话语虽是训斥的,但眉眼中却不见丝毫的怒色,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桑行和慕千晓看罢了。 “爹,娘,孩儿痒死了。” 龙世杰哭嚎着,惹得龙夫人一阵心疼,她赶忙上前宽慰:“世杰,你再忍一会儿,这位公子马上就会给你治病了,一会儿就没事了啊!” “公子,夫人,快请坐,世杰已经等了好长时 间了。”龙族长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下人们当即很有眼力劲儿地往床榻边上放了两把椅子。 慕千晓大手裹着桑行的手腕,拉着她走到床榻边坐下,冷冷地瞥了一样龙世杰,淡淡地道:“把手伸出来。” 龙世杰这个时候也不叫嚷了,乖乖地听话,伸出粗壮地胳膊。 桑行坐在慕千晓旁边,只看了一眼,她就看不下去了,龙世杰的胳膊上同样是布满了细细密密地红疹。 一阵恶心感涌上来,桑行连忙撇了视线,捂住自己的嘴巴,但还是抑制不住地低低干呕出声。 龙氏夫妇闻声,纷纷生气地朝桑行剜了一眼,而龙世杰更是怒气一眨不眨地瞪视着桑行,都怪这个漂亮的小婆娘,要不是她长得漂亮还出来乱晃,他怎么会看上她,又怎么会出手调戏,又怎么会产生后面的纷争,又怎么会染上了这一身的红疹? 龙世杰一门心思的责怪桑行,却根本不想着自己的问题,若不是他调戏桑行,慕千晓又怎么会出手害他? 在他的眼里,一切都是桑行的错,他就是恨死桑行的,等他好了,他一定要把桑行捉住,好好的折磨羞辱一番,再拉出去剁了。 慕千晓清冽的眸子闪出一抹阴骛狠毒,他白壁修长的手指打上龙世杰的脉门,声音寒彻:“龙少爷,睁大眼睛会使你的大脑神经受到牵引,大脑神经一旦被牵引,就会分泌出一种物质,加速你全身的血液流动,也会让你身上的毒素随之运转,甚至发生反应,造成毒素病变。” 慕千晓慢悠悠地说着,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龙世杰就打了一个寒噤,急忙把眼睛给闭上了。 靠!装什么狠,还不是怕死怕的跟狗一样。 呸,连条狗都不如,慕千晓暗暗地骂,其实他根本就不用探脉,他就知道龙 世杰身上的疹子是怎么一回事。 这也不是一种毒,更不会发生病变,这是他昨夜下在龙世杰身上的一种蛊,一般的村镇大夫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昨日,若是依着他以前的性情,他怎么着也会直接把龙府给灭了,但是桑行说不想让他杀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那么在意桑行的想法,反正,他没有下手。 但是,若要他什么也不做,他也很难受,所以他干脆在龙世杰身上下了个蛊,打算让龙世杰吃些苦头,没想到这个龙世杰死性不改,根本不值得原谅,那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了。 慕千晓存着心思要把龙世杰玩儿够了涮腻了,自然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地就给龙世杰解蛊,他神色凝重的给龙世杰探了好一会儿脉,又掰着龙世杰的眼睛耳朵检查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自己的手指。 旁边的龙夫人一见慕千晓检查完毕,就赶忙紧张地问:“怎么样?世杰是中毒了吗?是不是……”她本来还想说是不是你下的,但是又怕自己说出了这话引起慕千晓不喜,又急忙改了口,“是不是还有救?” 这边的龙世杰也知道检查完了,赶紧睁开眼睛,可一想起慕千晓的话,他又把眼睛半眯起来,语气横冲直撞,毫不客气:“我到底是中的什么毒?是不是你下的?快把解药交出来。” 龙夫人闻言,不由得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她没敢说出来的话,倒是让这个兔崽子给说出来。 可惜,龙世杰根本就没有看到龙夫人瞪他,他的一丁点儿视线,完全凝注在慕千晓的身上。 面对这紧张的母子二人,慕千晓不慌不乱,面色从容,眉目清冷地站起身,走到旁边的洗脸架旁边,伸手拧了一块湿毛巾,擦了擦自己自己的手,才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转过身来。 他刚才 通过安抚,已经让龙世杰体内躁动的蛊虫平静下来,一会儿他只需要再次催动,龙世杰肯定马上全身上下都奇痒难当。 唇角一勾,他冷眸轻旋,不疾不徐地开口:“屋子里人多,空气混浊,病毒昨日入侵龙少爷体内,身上又被抓出了口子,所以,病毒已经发生了变异,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就会传染了。” 什么?会传染? 慕千晓的话音还没落,龙夫人、龙族长,连带着那些仆人,全都哗啦啦一下子跑开,好像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不,瘟疫是比洪水猛兽更加可怕的。 躺在床榻上半睁着眼睛的龙世杰也豁然睁开了眼睛,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会传染?我不要传染,我不要,你快救救我,快救救我呀!” 龙世杰终究还是没敢把瘟疫二字说出口,历朝历代,上到朝廷命官,下到普通百姓,那都是谈瘟疫色变,一场瘟疫,它带来的毁灭那是无法预料的,也是让人不敢想象的,所以在瘟疫刚刚爆发的时候,朝廷常常采用的也是最直接最有效的一个方法,就是把病原体直接烧毁。 如果瘟疫只是暂时发生在少数个人身上,在没有研究出解药,切还可控的情况下,这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而且在他们这种民风比较落后保守的村镇,这种方式也是很常见的。 “瘟疫这种东西,不好救啊!”慕千晓扯起一脸懵逼的桑行,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颇显无奈的摇了摇头。 龙世杰是真的怕了,尤其是瘟疫那两个字,更是一下子戳中了他的心窝,他旋即鬼哭狼嚎起来:“不,不要,本少爷不要得瘟疫,不要被烧死……娘,你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龙夫人面色焦急,想要上前,却又被龙族长一把攥住,她心疼地看看龙世杰,又看看慕千 晓,“公子,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救世杰,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龙夫人泪水涟涟,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慕千晓和桑行面前。 慕千晓回头看了她一眼,冷笑:“龙夫人,我都说了,这是瘟疫,本公子只是简单的会些医术而已,又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的就把瘟疫给解了?” 说着,他漫不经心的回头,眸光扫过龙世杰那张骇人的脸,蓦地瞳孔一缩,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不过刹那之间,他猛地拉着桑行快退了两步,脸色巨变,抬手指着龙少爷,沉郁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快看,他身上的疫毒又要发作了。” 桑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吓了一跳,又被他猛地这么一扯,毫无防备的随着他后退,脚下被自己的裙裾一绊,她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慕千晓眼疾手快,长臂一揽,已经稳稳地将她接在了怀中。 桑行的脑子有须臾的短路,她怎么觉得这样的场景好像什么时候也发生过,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多想,那边床榻上的龙世杰就已经再次叫嚷了起来。 龙世杰身上上下的皮肤迅速涨红,脸色诡异,面部表情更是扭曲痛苦:“啊,好痒,好痛,我要痒死了,啊,救命啊,救命啊,快放开我,我要死了,娘,你快救我,快放开我!” 龙世杰手脚都被绑着,浑身上下痒意不止,他就只能不停地在床榻上来回乱蹭,直蹭的皮肤破裂,红疹处有鲜血流出来,他才似乎感觉好受一些。 龙氏夫妇和一屋子的下人已经完全吓傻了,龙夫人紧紧攥着龙族长的衣襟,眼眶里蓄满了眼泪,直到龙世杰折腾着,“扑通”一声从床榻上摔了下来,她才回过神来,当然,此刻的她也越发的相信了慕千晓是个医术高超的神医。 第四百三十五章 跟你玩玩 不然,慕千晓怎么能一眼就看出龙世杰什么时候疫毒发作呢?而且还说的这样准确,几乎分毫不差,这边话音落,那边就发作,就算是下毒的人,也未必能做到这样吧。 产生了这种认定,龙夫人自然也就将慕千晓当做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踉跄着扑到慕千晓的脚下,矜贵全无,扯着慕千晓的袖子:“公子,之前都是我们的错,都是我们不好,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世杰,救救他,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只要我们龙家有的,你要我们就都能给,求求你了公子。” “夫人。”龙族长无奈了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全然没有了自尊的夫人,不禁皱了皱眉,却有无可奈何,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然也是想救的,但他还是拉不下脸去求。 慕千晓垂眸看了一眼落在自己袍袖上的手,他又转眸看向桑行:“慕夫人,你说要救吗?” 桑行没有想到他会问自己,略略沉吟了片刻,桑行点了点头:“救吧,这种败类,一个人死了是小,但是若因为他而使得瘟疫传播,又害了其他的人,那就不值当了。” “嗯,好。”慕千晓轻应了一声。 见慕千晓终于松口答应救人,龙氏夫妇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对于刚刚听到的桑行说他们的儿子是败类的话,也只假装没有听到。 “我要给他放毒,你们都先出去吧。”甩开龙夫人落在他袍袖上的手,慕千晓淡淡地说道。 龙氏夫妇面色稍显为难,“我们不能在这里看着吗?” “我们不说话,不会打扰公子的。”龙族长扶着龙夫人站起身,龙夫人殷殷地补了一句。 慕千晓眸光轻敛,“本公子治病,一向不喜欢有外人在场,如果你们不相信本公子,那就另请高明好了。”慕千晓态度十足的强硬,说着,一拉桑行,作势就要离开。 龙氏夫妇马上就急了 :“别别别,公子别生气,我们出去,我们出去。” 慕千晓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一些,他又转眸,目光柔柔地望着桑行,轻声:“你也先出去等我,好吗?” “我也不能留下吗?”桑行嘟着嘴,她还想看看慕千晓是怎么医治疫毒的呢?怎么也要把她赶走? “乖,你如果想知道方法,我以后可以讲给你听,但是你现在怀着身孕,我不想让你看到血腥的东西,你难道忘了,自己刚才还呕吐了。” 咦,对哦,慕千晓不说,桑行自己差点都忘了,好吧好吧,不让她在这儿就不在这儿吧,“那我出去了,你自己小心。” “又不上战场,不用担心我,”慕千晓轻笑,说着,眼角又掠了一眼龙氏夫妇,“如果谁敢欺负你,你就大叫,我会马上冲出去。” “好!”桑行眉眼弯弯。 慕千晓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抬手从自己的袖袋中掏出一个方方的小盒子,交给桑行,压低了声音,凑到桑行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里面一共有三发二十一枚毒针,若是有人欺负你,你按一下盒子上的按钮,暗器就会从你袖子里发出来,一发七枚,应该足够在短时间内保护你的安全。” “知道啦。”桑行笑了笑,接过慕千晓递给她的盒子,装在自己的袖袋里,虽知道慕千晓这是好心怕她受伤害,但是她却隐隐地有一种不太好地感觉,好像这二十一枚毒针会闯祸一样。 众人纷纷离开,不过片刻,厢房里就只剩下慕千晓和龙世杰两个人。 龙世杰一边在床榻上挣扎,一边怒目望着慕千晓,慕千晓勾唇冷笑,眸中寒意四散,龙世杰只和他对视了一瞬间,就感觉寒意霎时浸染了自己的骨髓,吓得他连忙撇开了视线。 慕千晓一步一步朝他缓缓走过来,没走一步,好像都踏在龙 世杰的心上。 龙世杰忽然间也不觉得自己身上痒了,他反而觉得慕千晓阴沉沉地目光就像一把把刀子,剐在他的骨头上,生疼。 “你……你想做什么?”龙世杰出声,声音虚弱和沙哑,又带着难以控制的颤抖。 “不想做什么,不过想跟你玩玩。”慕千晓薄凉的唇瓣蓦地一斜,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龙世杰头皮发麻,胆战心惊,他还没搞明白慕千晓到底想做什么,只见慕千晓宽大的袍袖在他面前一扬,他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慕千晓收了脸上残忍的笑意,恢复一贯的冷峻无情,转身,拔了大长腿朝着厢房后面的窗子走去,他轻轻地将窗子推开了一条缝,寒眸扫了一圈,确定四周无人,这才将窗子完全拉开,轻轻抚掌。 霎时间,一阵衣袂簌簌,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鬼魅一样,不知从何处落下,躬身单膝跪在慕千晓面前:“参见主子!” “过来!”慕千晓朝她招手。 龙世杰是在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被慕千晓唤醒的。 耳听到有人在叫,龙世杰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还为完全看清眼前的世界,慕千晓那张倾国倾城的清罹俊逸的脸就出现在他的眼帘之中。 “怎么还是你?”这是龙世杰醒来后看到慕千晓所说的第一句话,他哭丧着一张丑陋不堪的脸,看到慕千晓就没有来由的一阵肝颤。 慕千晓倏地弯唇笑了笑,“都说了是想跟你玩玩,你晕了,我还怎么玩?” “你要玩什么?”龙世杰的表情就好像尿了裤子一样,他忽然发现这个看上去瘦瘦弱弱的穷书生,身上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邪魅,他贴着床榻后退,本性中的恃强凌弱却仍旧不甘下风:“你……你别过来啊,我爹……我爹是族长,你敢对我怎么样,我爹一定会扒了你皮,抽了你的筋,你别 过来。” “哈。”慕千晓一声冷笑,嗜血的舌尖轻勾了一下唇角,好像一头饥饿的猛兽正冷冷打量着已经到手了的猎物。 慕千晓蓦地袍袖一扬,修长的手指极速地封了龙世杰的哑穴,眼前白刃一闪,龙世杰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想要喊叫,却根本发出不任何的声音。 院中,早有仆人按照龙族长的吩咐搬来了三张椅子,龙族长和桑行各坐了一把,龙夫人却怎么也坐不住,她不停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两只手不安地绞着手中的帕子,都快将那帕子绞烂了,厢房里也没有传出一丁点的动静,甚至连龙世杰呜嗷喊叫着说痒的声音也没有了。 越是这样的平静,越发的让龙夫人心神不宁。 有下人送上来茶水,桑行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却并不喝,她把茶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仍旧一只手在袍袖下偷偷地抓住慕千晓送给她的小盒子,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桑行不知道,在她和慕千晓走了没有多久之后,司徒毅就抵达了永安镇,因为整个永安镇上只有那一家客栈,所以司徒毅马上就向掌柜的打听了一下。 桑行和慕千晓的容貌没有经过任何的易改,所以司徒毅很容易就打听到了他们的下落。 得知桑行就在这个镇上的龙府,司徒毅几乎是欣喜若狂,当即就给了掌柜一锭银子,让掌柜带着他们前去龙府。 这厢,桑行正端坐着等待慕千晓医治好龙世杰出来,忽然听到龙府的大门口一阵吵吵嚷嚷。 “怎么回事?”龙族长看到一个守门的仆人朝这边跑过来,他现在不知道厢房里面情况如何,最是心烦气躁,便开口厉声喝道。 “回禀族长,门外有三个女子求见,说是来找慕公子和晋姑娘的。”家丁说着,瞥了一眼桑行,毕竟从早上到现在,踏入龙府的也就这两个人,且还是一男 一女,而如今这三个女子所说的慕公子和晋姑娘就很有可能是这两人。 慕公子和晋姑娘? 桑行听到他的话,不由得一怔,这是来找她和慕千晓的吗?的的确确慕千识是慕公子,而她是晋姑娘,只是来的这三个女子又是什么人? 见龙族长的目光也落到自己的脸上,桑行也不好不开口,她看向那家丁:“这三位姑娘说她们是什么人了吗?” “她们只说是慕公子和晋姑娘的朋友,其他的倒是没有多说。”家丁回答道。 朋友?她什么时候有三个姑娘朋友了吗?可惜的是她现在完全没有了记忆,如果慕千晓在就好了,还能问一问慕千晓。 算了,反正现在是在龙府里面,慕千晓还在里面救人,龙世杰是龙氏夫妇的命根子,若是真有什么事,龙氏夫妇应该暂时不会让她吃亏,而且她身上又有慕千晓给的暗器,她大喊一声,慕千晓也会马上冲出来。 这样盘算着,桑行觉得倒也算是万无一失,便开口对那家丁道:“她们应该是我的朋友,你让她们进来吧。” 家丁又转眸看了看自家主子,龙族长点了点头,家丁领命,也就转身去大门口放三人进来。 此时,桑行不知道,也就是她的这个决定,让她在今后的人生中后悔了好长一段时间。 不一会儿,在龙府家丁的带领之下,那三个自称是慕公子和晋姑娘的朋友的女人就被带到了龙府大院里,带到了桑行和龙氏夫妇的面前。 龙氏夫妇只是浅浅淡淡的打量了三人一眼,并没有怎么将这三个人放在心上,毕竟现在对他们来说,最关心的还是他们的儿子怎么样了。 可是,在桑行看到这三个人的那一瞬间,却完全傻眼了。 更准确的说是看到这三个人中间的那一个时,桑行愣住了,因为那张脸不是别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母亲习悦颜。 第四百三十六章 就地正法 娘! 桑行几乎是差一点失声喊了出来,她张了张唇,脑海中蓦然划过慕千晓之前曾经交代给她的话,又硬生生地把那一个字咽了下去。 “晋……柔儿,你真的在这儿?”习悦颜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桑行,她眸色一喜,脚下亦是快步朝前迈了一步,但两只袖子被左右两个黑衣女子不动声色的扯住,她也只能暂且按下激动的心情,随着左右两人缓步而行。 桑行满心疑虑,秀眉轻蹙,她仍旧是一手紧紧攥着袍袖下的小盒子,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三人,最主要的还是看着当中的习悦颜。 “你们是我的朋友?”桑行试探着问道。 “当然了,晋姑娘,我们姐妹二人都是昔日晋将军麾下旧部的后人,前些日子听说了你的事迹,知道你是晋大将军的后人,所以才特地来投靠你的,你看,为了显示我们的诚意,我们还帮你找到的晋夫人。”其中一个黑衣女子将手中的习悦颜往桑行面前推了推,笑着说道。 若是之前慕千晓没有对桑行交代过什么,桑行可能还会相信黑衣女子所说的话,毕竟她一直都在找习悦颜,但是慕千晓既然说过,她心里面多少就有些先入为主,对于黑衣女子的话自然是有七成的不相信。 尤其是依着黑衣女子所说的,她们之前压根儿就是不认识的,又怎么会仅仅因为她亡故的父亲,这两人就前来投靠呢?她现在可是逃犯一个,来投靠她又有什么好处? 这黑衣女人想扯谎也扯得太不靠谱了吧! 后退了两步,和三人保持距离,桑行唇角一勾,冷笑:“是吗?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找我娘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你们找了几天就找到了?本事不小嘛!” 黑衣女子自然是听出了桑行话语中的讥讽之意,面色微微窘迫 ,“晋姑娘,我们姐妹二人是诚心诚意来投靠你的,这一点,晋夫人也可以作证的,她可是你母亲啊,就算你不相信我们,也要相信她不是?” 黑衣女子说着,又将习悦颜朝桑行面前推了推。 “柔儿,我……”习悦颜看着桑行,朱唇轻启,却不知道该怎么和桑行说,她该怎么告诉桑行,她是司徒毅的人,现在确实反制在慕千晓的手里,如果她顺着黑衣女子的话说,桑行肯定也会怀疑她,但是现在当着这两个女人的面,她又不能实话实说。 习悦颜心中正为难着,却蓦然又听到桑行的声音响起:“你们是不是司徒毅的人?” 什么? 习悦颜一愣,她没有听错吧?桑行刚才说了句什么? 两个黑衣女子面色亦是微微一僵,不过心中却是别样的心情。 其中一个黑衣女子眼波动了动,面上稍带着不解地神色:“晋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习悦颜也给闹糊涂了,她现在既有些搞不明白桑行是什么意思,也弄不清慕千晓的这两个手下是什么意思。 那日,慕千晓将她带离太庙,对她逼问检查了一番之后,就将她交给了这两个黑衣女子,而后匆匆离去。 这两个黑衣女子武功极高,她打不过她们,逃不掉,当然,她也不是很想逃,因为她是奉了司徒毅的命令,要帮忙追踪桑行的下落的。 昨夜,这两个黑衣女子连夜兼程,将她从召陵帝都带到了永安镇,早上吃过早饭,她刚刚偷偷传了讯息给司徒毅,这两个女子就说要带着她去找桑行。 她当时一听就高兴的不得力了,可是这见了桑行,她就开始迷糊了,慕千晓根本就不在,桑行不认这两个黑衣女子,而且看上去还很是戒备的样子,那她现在又该怎么办? 难道承认自己是司徒毅的 ,然后和桑行杀出去? 不行不行,慕千晓一会儿万一冲出来,她就没办法收场了。 琢磨了一下,习悦颜还是决定保险着来,她莲步轻移,走到桑行面前,背对着两个黑衣女子,对桑行眨了眨眼睛:“柔儿,你说这话年就听不懂了,我是你的亲生母亲,自然是向着你的,怎么会是司徒毅的人呢?” 习悦颜说着,又弯了弯眼睛,伸手牵起桑行的手,“就算是司徒毅的人,那也应该是柔儿你啊!” 她是司徒毅的人?桑行皱了皱眉,显然对习悦颜的回答很是不满意,她甩袖避开习悦颜的手:“你真的是我娘?” “当然,柔儿,就算我们多年不见,你也应该是认识为娘的啊!”习悦颜眉梢掠过一抹喜色。 桑行审视着面前的这张脸,虽然十年不见,这张脸比她记忆中的母亲的脸老了许多,但大致的样子,眉眼的神韵,是不错。 眼波动了动,桑行忽然抬手,触向习悦颜的脸颊边缘。 习悦颜脸上根本没有贴人皮面具,自然是不惧的。 果然没有人皮面具! 桑行眼波微闪,但纵然是如此,她也是不会轻易相信的,她总觉得,这世上总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伪装。 “你说你是我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我总不能凭着你的一句话就相信你。”桑行躲开两步,和习悦颜保持距离,不紧不慢地开口。 两名黑衣女子眸光轻眯,袍袖下的玉手微拢。 习悦颜略垂了眸子,“那柔儿要怎么样才相信呢?” “在我十岁以前,我娘从来不喊我的大名,她都是喊我的汝名,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我的汝名是什么,就可以了。”桑行信誓旦旦地说着。 习悦颜面色微僵,她在冒充之前,司徒毅可是说以给她交代了很多东西,让她去应付慕千晓,却 没有想到慕千晓没怎么问,她却一步栽在了桑行这儿。 晋柔的汝名,别说她不知道,恐怕就是司徒毅,也不一定知道吧。 怎么办? 习悦颜简直就是要急得跳脚了,而且说不定这就是慕千晓的计策,难以判定她是不是真的,所以就用这种招数,利用桑行来判断她。 感觉到背后站着的两个人目光一直凝注在自己身上,虎视眈眈,习悦颜头皮一硬,张口轻声道:“偷得御前一枝香。” 这是来之前司徒毅交代她的,如果她找到了桑行,就说出这句诗,桑行一定会知道她是他的人。 嗯? 可桑行听到这句诗的反应却并不如习悦颜所预料的那样,桑行先是一愣,好像完全没有听懂的样子。 习悦颜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把诗给记错了。 却见桑行眸中划过一抹戒备,快速地朝后退了两步,“你根本就不是我娘,你还想骗我,说,你们是不是司徒毅派来追杀我们的?” 啊?司徒毅派来追杀她? 这下子轮到习悦颜莫名其妙了,就算她是司徒毅派来的,她也不是要追杀桑行,而是要救桑行啊! 就在习悦颜这边有些凌乱的时候,站在她身后的两个黑衣女子眼见时机成熟,蓦地脸色一变,朝空中抚了抚掌。 “好了,反正骗也骗不了她,大家都出来吧,她现在没有武功,就靠着一个慕千晓,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只要把她抓住带回去,皇上肯定是重重有赏。” 黑衣女子话音刚落,只听衣袂簌簌声迅速在院中响起,不一会,一大群黑衣蒙面的人就落在了院中,将桑行和龙氏夫妇团团围住。 龙氏夫妇脸色大变,指着桑行:“你……你们是朝廷钦犯?” 果然是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 桑行虽然也有些震惊,但是她的反应相比着龙氏夫妇 就淡定多了,抿了抿唇,桑行袖中机关暗扣,没有作声。 习悦颜不知桑行失忆,也不知道这是慕千晓设下的圈套,只是听到黑衣女子的话很是懵逼,而且,桑行不是本来就在慕千晓的手里吗?这黑衣女子也是慕千晓的人,现在又找这么一圈人把桑行围住是几个意思? “上!”黑衣女子挥手,一声令下。 众蒙面黑衣人迅速朝桑行围攻而去。 “等一下!”桑行张开双臂,大喊了一声。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黑衣女子看着桑行。 “你们要抓的不过是我跟慕千晓,他们都是无辜的,放了他们!”桑行指了指龙氏夫妇和龙府的下人,纵然是武功全失,内劲不足,但桑行说起话来,还是挺直了腰杆,威严仍在。 “呵呵,”黑衣女子一声嗤笑,“你现在不过是个没有武功的废人,又是朝廷钦犯,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讨价还价?何况,这些人收留罪犯,知情不报,按律,就地正法!”黑衣女子恶狠狠地说着,最后一句话,字字如刀。 龙夫人脸色煞白,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她的儿子还没有救回来,她们龙家竟然又遭受如此横祸,这让她怎么承受。 “夫人,夫人。”龙族长连忙弯腰去扶龙夫人,又忍不住对黑衣女子大声辩驳,“这位大人,龙某请这一男一女过来,完全只是为了给小儿治病,并不知道他们是朝廷钦犯啊!还请大人明察,昨日,龙某还带人在街上围剿过他们,永安镇的百姓都可以作证,今日又怎么会收留包庇他们呢?” “你包庇罪犯,竟然还敢狡辩?”黑衣女子眸色一冷,“唰”地一下拔出腰间佩剑,只见剑光一闪,龙族长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一句什么,便是一声惨叫,一条胳膊已经被黑衣女子一剑削了去。 第四百三十七章 孩子怎么办 桑行脸色骤变,这也太狠了吧,都说了人家是无辜的,这个女人竟然还痛下狠手,一个没忍住,桑行袍袖下的手按了一下机关按钮。 瞬时,只听“嗖嗖嗖”七声连响,桑行袍袖轻挥,七枚毒针就精准的朝着持剑的黑衣女子射去。 黑衣女子从慕千晓那里得知了现在的桑行没有丝毫的功力,所以难免有些大意,就对桑行没有什么防备,何况两人距离不算太远,等她发现桑行射出毒针时,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于是那七枚毒针中,有五枚都打在了她的身上。 黑衣女子痛苦的**一声,手中长剑一挥:“上!” 霎那间,黑衣人纷纷拔剑,冲上前去,有的去围攻桑行,有的则去屠戮龙府的人。 龙夫人看到龙族长失了一条胳膊,心中恐惧,面色惨白,竟晕了过去。 龙族长一边护着自己的妻子,一边又与这些人缠斗,不一会儿,龙府大院就乱成了一团。 厢房里,慕千晓站在窗边,将窗子打开了一条缝隙,负手而立,一双寒眸时刻打量着院中的战况。 只见桑行在人群中左闪右避,每一次都是堪堪躲过剑锋,不一会儿就力拙了。 慕千晓皱了皱眉,都告诉她了,有什么情况可以喊他,怎么就是不出声呢?就不怕自己受伤了吗? 看了一小会儿,慕千晓就忍不住了,他眼梢冷冷一掠,扫了一眼厢房内已经断了气的龙世杰,眸光骤敛。 他双臂一展,足尖轻点,翻身跃窗而出,不过两个起落,就落在了桑行的身边。 一手顺势揽住桑行纤细的腰肢,一手抽出腰间的软剑,格挡敌人斩来的剑刃。 “千晓?” 腰间一暖,桑行眸光转喜,喊了一声,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的暗器已经发出去两发了,如果慕千晓再不出现,她就要发第三 发了。 “为什么不喊我?”慕千晓带着她一边躲闪,一边还击,冷冷地语气,似乎是有些生气。 “你不是在救人吗?我怕耽误了你的正事。”桑行有点委屈,她懂得一些医术,所以也知道大夫在治病救人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被打扰,所以,她还不是怕误了他的事嘛! “你这个笨蛋,除了你,其他的都不是正事。”慕千晓不喜地斥责了她一声。 迎面一把快剑刺来,慕千晓瞳孔剧烈收缩,他裹着桑行,身子一旋,躲避! “嘶!”快剑擦着他的衣袖过去,他虽然没有受伤,但衣服却被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你还好吗?”桑行呼吸一滞,她没有看到,但却听到了声音,紧张的不得了。 “我没事。”慕千晓低低地抚慰了她一声。 “现在怎么办?他们不但要抓我们回去,还要杀了龙府的人。”桑行皱着眉头,因为觉得无辜连累了龙府的人,心里很过意不去,而且,她也担心,对方人那么多,武功又都很厉害,她和慕千晓逃不逃得掉也不好说。 更难受的是,她是干着急,却帮不上一点的忙,尤其是被慕千晓抱着,她生怕自已一动影响了慕千晓的发挥,所以连动都不敢动了,只是僵硬着脖子问慕千晓。 “别怕,我们不会有事的。” 十六个黑衣人手持着长剑,围成了一个圈,将桑行和慕千晓牢牢地困于其中,蓦然,十六把剑七出,汇成一个圆形的剑阵朝着二人绞杀而来。 桑行心跳失衡,心中捏着一把汗,为慕千晓,也为她自己,完了完了,这下子她和慕千晓要被扎成刺猬了。 桑行皱着一张小脸,埋在慕千晓的肩窝上,紧紧地闭上眼睛。 感觉身子快速地旋转,耳边是不断地铛铛啷啷的声音,等桑行睁眼,才看到慕 千晓抱着她拔地而起,手中长剑挥动,剑气如虹,不过眨眼的功夫,竟将十六把剑的剑刃全部斩断。 “公子!” 就在两人跃入半空的的时候,只见龙府的屋顶上;四五个个白影闪动,朝着慕千晓和桑行的方向而来,一边朝着这边跑,一边开口和慕千晓打招呼。 显然,是慕千晓的人来了。 桑行眸子一亮,欣喜道:“千晓千晓,是我们的人吗?” 慕千晓的凤眸亦是微弯:“是!” “他们有帮手来了,快,别让他们再给跑了。”院中中了毒针的黑衣女子面上早已没了一丝血色,嘴唇更是乌黑发紫,但她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朝着众人喊道。 霎时间,一众黑衣人又迅速围拢上来。 慕千晓这方赶来的四个白衣姑娘也即刻加入了战斗,双方马上再次打成一团,一片混战。 而随着战况的加剧,双方不停厮杀,慕千晓除了迎战,还要保护桑行,不久,他的身上就开始挂彩了。 “千晓!”眼看着一柄长剑贯穿慕千晓的手臂,桑行睁大了眼睛,惊呼一声。 “唔。”慕千晓俊眉轻蹙,**一声,长臂一挥,大长腿猛地一脚踹向敌人的胸口,直接把人踹飞了出去。 “千晓,你……你怎么样?”桑行眼眶红红,趁着躲开敌人的间隙,她扯了一下慕千晓受伤的手臂。 慕千晓轻嘶一声,紧紧地抱着她:“没关系,我还好。” 慕千晓说着,凌身一纵,前去和其他分散的几人汇合。 “公子,你手上了?”一个白衣姑娘关切地说道。 “我没事,”慕千晓将桑行放下,并将桑行推到两个白衣姑娘身边,急切道,“你们两个,先带着夫人离开。” “公子!” 桑行小脸一变,伸手去攥慕千晓的袖子:“不,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如此危急的情况,她一走,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且不说她现在对慕千晓有没有感觉,就说她既然是慕千晓的未婚妻,又怎么能够让慕千晓独自面对危险,她做不到。 慕千晓微微一怔,被她攥着的袖子就没有强行挣脱,抬手击开一个黑衣人,他捡步靠近桑行,“阿柔,你听我说,照现在的形式下去,到最后我们谁都逃不掉,我知道你想留下来陪我,但是你要想一想,我们被抓就算了,孩子怎么办?” 桑行眸光闪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慕千晓凤目深深浅浅地望着她,忽然,他伸出一只大手,扣住桑行的后脑,将桑行往自己面前一松,微微颔首,薄凉无情的唇瓣就轻轻地落在了桑行的眉心。 长睫轻颤,慕千晓阖了眼帘,桑行,你很好,但怪只怪你不应该是桑婉婷的女儿。 桑行完全怔住了,微热的眉心,触上他微凉的唇瓣,冷与热的冲击,在她心里绞起一个不平的漩涡,一颗心就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碎屑四处纷飞,她睁着大大的双瞳。 就连正在围攻他们的黑衣人和站在他们旁边的四个白衣姑娘都愣住了,他们跟着这个主子最短的也有七八年了,他们主子可是一直不近女色,生性冷傲的,怎么现在忽然一下子就对一个有夫之妇感兴趣了,不但设下层层叠叠的圈套,更是不惜牺牲色相,搂搂抱抱,呵护备至。 怎么?现在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上了。 “阿柔,等着我。”慕千晓冲着桑行浅浅一笑,拇指轻轻抚过桑行的眼角。 抬眸,眸光瞬间转冷,“一定要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等我,保护好她。” 白衣姑娘这才回过神来,“是!” 与此同时,一众黑衣人也反应过来,一个个挥剑朝着慕千晓斩杀 而来。 “千……晓!”桑行怔怔地喊了一声,两个白衣姑娘上前,一人拉住桑行的一只胳膊,带着她凌空跃起,桑行望着陷入重围的,拼命厮杀的慕千晓,她甚至看到有一个黑衣人的长剑刺入了慕千晓的胸膛。 “噗!”利器入肉的声音响在耳边。 慕千晓怒喝一声,浴血奋战! “千晓!”桑行鼻尖一酸,心口骤疼,她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视线模糊。 桑行不知道,她刚刚离开,龙府大院内的打斗就停了下来。 “公子!”众人纷纷将手中长剑平放在地上,单膝跪下,对着慕千晓行礼。 龙族长和龙府还活着的仆人们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慕千晓抬手,优雅地整了整自己稍显凌乱的衣袍,眸光冷彻,声音寒凉:“做的很好,都起来吧。” “喏,这是解药,赶紧服下!”慕千晓从袍袖中掏出一枚药丸,随手抛给先前中了桑行的毒针的黑衣女子。 “谢公子。”黑衣女子面色可怖,哆嗦着双手,接了慕千晓掷过来的解药,对着慕千晓磕了一个头。 “公子,属下……”那两个各给了慕千晓一剑的黑衣人上前,双双跪在了慕千晓的面前。 “没事,你们两个做的不错,有赏!” “谢公子!”两人脸上纷纷露出喜色。 这下子,就算龙族长反应再迟钝,也终于明白过来了,他老脸煞白,抬起仅剩的一条手臂,指着慕千晓,声音颤抖:“你……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嗯,”慕千晓负手,缓缓踱步到他的面前,眸光轻蔑而不屑:“你知道的太迟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龙族长不解,如果此人只是因为昨晚他的儿子调戏此人的夫人,此人想要报复,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第四百三十八章 凭你也配 “想知道?”慕千晓脸上勾出一抹狞笑。 “老夫只想死个明白。”龙族长抱着自己的夫人,仰头看着慕千晓,吞了一口口水。 慕千晓薄凉的唇边浮上几许轻嘲:“都要死了,告诉你又有什么用?”说完,他也不再听龙族长废话,长袖一挥,转身。 这些人都是跟了慕千晓多年的,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慕千晓是什么意思,当即冲上前去,首先就是将龙府的人的哑穴全部封了。 龙府的大门紧闭,没有人知道,一场灭绝人性的屠戮此刻正在龙府大院里无声无息地进行着。 慕千晓转身,看到已被手下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习悦颜,略略思忖,他拾步朝着她走过去。 双指在习悦颜身前轻晃,他迅速地解了习悦颜的哑穴,却仍旧封着她的定穴。 “怎么样?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吗?”慕千晓冷冷睨着她。 “魔鬼,你简直就是个魔鬼,你不是我认识的慕千晓,你不是!”习悦颜大声的吼叫着,她刚才虽然一直被点了穴道,她听不到,但是她看得到啊! 这个混蛋不但亲了桑行,且还在桑行走了之后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这些都对他毕恭毕敬,明显就都是他的人。 她之前还在一直奇怪,为什么都是慕千晓的人,那个把她带来的黑衣女子还要说出那样的话,现在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没有想到慕千晓会对桑行下了让桑行失忆的药,但是她也大约猜到了,定是慕千晓使了什么奸计,在桑行面前做戏,试图对桑行和司徒毅挑拨离间。 而桑行显然已经受了慕千晓的蛊惑,不然在她提起司徒毅跟她说的诗句时,桑行怎么会是那样的反应,还有方才慕千晓一直抱着桑行,还亲了桑行,桑行却一丁点都不反抗,甚至好像还因为担心慕千晓哭了。 怎么会这样?习悦颜心里忽然不平起来,为了桑行,司徒毅几乎不吃不喝,憔悴不堪,只心心念念着桑行的 安危,一听到任何关于桑行的消息,都恨不得马上赶到。 可是桑行呢?这才几日,竟然就和慕千晓好上了,她是把司徒毅完全忘了吗? “想什么呢?”慕千晓见她走神,大手一扬,一把钳住习悦颜的下巴,使劲儿捏了一下。 疼痛刺激地习悦颜瞳孔一敛,思绪也被强迫着拉了回来,“我在想,像你这种人,怎么还不死呢?”习悦颜扥瞪着他,恶狠狠地说道。 也是这一回神,习悦颜才注意到,慕千晓的那些手下正在屠杀龙府的人,那种杀人的手法,就像是屠宰场的屠夫正在杀一头猪,一条狗,让人不忍心去看,也不敢去看。 “慕千晓,你不是人!”习悦颜只看了一眼,就浑身颤抖,她仰着一双眸子,痛苦地嘶声。 “呵,”慕千晓冷笑,捏在她下巴上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咬着牙道:“我这么做,也是你们逼的,司徒毅未免也把我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你换张脸,就真的是她了吗?我告诉你们,一个人的眼神,是怎么都模仿不来的。” “你们若不是用这种方法来欺骗我,我也想不到这么好的计策,哈哈,”慕千晓的唇角一斜,邪佞而狂野,“她在我心里,无论是谁都碰不得,更不要妄想着亵渎!凭你也配!”慕千晓骤然嘶吼起来。 习悦颜显得眼帘一抖,身子轻颤。 慕千晓眸光幽幽,嘶哑着声音继续:“这世上,就算是我亲哥,只要敢动她,也必须付出代价,更何况是你们,拿她来骗我,是你们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你们不是想要晋柔和司徒毅在一起吗?我就要让你们看看,他们两个怎么被我活生生拆开,反目成仇的。哈哈哈哈哈!” 慕千晓仰天大笑,狂态尽显。 “卑鄙,无耻,慕千晓,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习悦颜下巴剧痛,嘶声说出这么一句。 慕千晓唇角冷冷一勾,大手一把攥住她的头发,将她往地上一贯 。 习悦颜“扑通”一声被砸到地上,膝盖重重地撞在大理石的地砖上,痛的她两眼泪花。 “等着看本公子没有好下场?”慕千晓凤眸弯了弯,轻笑,笑意丝毫不达眼底,眸中反而是那种让人惊骇的柔光。 习悦颜看着他薄凉无情的唇瓣在自己的面前一张一合,而她的双耳边嗡嗡作响。 “本公子今天就先让你这个喜欢骗人的小东西没有好下场,”慕千晓说完,凤眸中划过一抹残忍,抬眸看向黑衣手下,“来人,把她的皮给我整张扒了。” 什么?什么? 习悦颜恐惧地睁大了眼睛,她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幻觉,不,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刑罚,一定是她听错了。 就在她浑身发抖的时候,双臂蓦地一凉,整个人已经被一双铁钳般的手给提了起来。 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蓦地觉得头皮一凉,有一股带着刺鼻气味儿的什么液体从头上浇了下来,紧接着便是无与伦比的疼痛从头到脚,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啊!” 习悦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慕千晓负手,清俊的眉头微蹙,“嘴堵上!” 一个黑衣手下立即上前,将习悦颜的哑穴给封了。 至此,满院子惨象,却偏偏没有一个受虐者发出声音,这样的场景,更是给这一场无情地杀戮增添了诡异的气氛。 凡是一个正常人,看到这样的景象,就算不是马上疯了,也一定会立刻吓晕。 慕千晓冷眼扫着自己的“杰作”,以前在青州、在**报复的时候,每当这样的时刻,他都是最愉悦的,那种想哭哭不出来,想叫又叫不出来的疼痛,最能给他的感官以强烈的刺激。 他觉得,那就像是他自己的痛,不,他的痛要比这些强烈的多,这远远不够,在他初回到**的时候,在他听到桑婉婷远嫁帝都的时候,在他是当年那副落魄模样,在**的大街小巷被别人辱骂嘲笑 的时候,他就是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最后一败涂地。 那种心在滴血,被凌迟,却喊不出来,哭不出来的痛是什么痛都不能比的。 就算后来,他为了练不死蛊,为了改变自己的外貌,而不停的让自己吃药,给自己下蛊,让自己全身经脉血肉错乱,这些肉体的痛,也终不及桑婉婷给他的。 慕千晓清冽的眸子又开始变得赤红起来,袍袖下的大手也握的咯咯作响,但这一次,他凝视着眼前原本可以让他纾解气郁的一切,竟然产生不了丝毫的愉悦感。 莫名地,脑海中竟然闪现出某个人展臂抱住她的样子,眉眼弯弯,笑的一脸无害。 “为什么抱我?” “嘻嘻,也没有为什么,好不容易能和你单独出来逛个街,我可不想被这种人破坏。” “在我这里,相同的方法最好不要使用第二次。” “开玩笑,本姑娘冰雪聪明,怎么会一直用同一种招数,再说了,这次本姑娘还不想占你这个老男人的便宜了呢。” 明明,两次她都是想要阻止他杀人,却总是把理由找的那样冠冕堂皇,也找得那么的不找道,可就是这样让他哭笑不得的理由,他竟然每次都理会了。 他看穿了她的心思,纵然她没有说透,他却还是按着她的心意来了。 她那样慈悲善良的心肠,若是看到这样的场景,肯定会很不开心,肯定会很生气吧? “放心吧,只要是你不喜欢的事,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做。” 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也在脑子里回想,他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堵,也有些难受,他答应过她,可是他却没有做到。 不,他怎么可以变得这样,他什么时候开始在乎桑行的感受了,他们是敌人啊,他不需要在乎她的感受的,而且他做这些事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桑行痛苦吗?怎么现在又开始自责? 自己这是怎么了?慕千晓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很不喜欢这样对 敌人心慈手软的自己。 “心慈手软”这种词汇是从来都不属于他的。 “公子,司徒毅来了。” 一个黑衣手下从大门口的急急地跑来,刚一跑到慕千晓的面前,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禀报道。 慕千晓混乱的思绪被拉回来,他抿了抿薄唇:“呵,来的还挺快。”凤眸轻轻掠过全场,他凉凉地命令道:“赶紧解决了,准备撤!” “是!” 桑行被两个白衣姑娘一路连拖带拽逃出来龙府,也没有再回客栈,她们直接带着桑行朝着永安镇外而去。 石大娘早就备好了马车,在这儿等着她们。 桑行被送上马车,石大娘就扬鞭驾车,准备离去。 这样一来,桑行就不干了,她喊了一声停车,石大娘没有理她,她一怒之下,直接掀了马车车窗的帘幔,从里面跳了出来。 两位白衣姑娘中的其中一个就骑着马跟在马车的后面,见桑行跳车,她吓了一跳,赶忙跳下马,一边扶桑行,一边喊着让前面两个人停下来。 “夫人,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白衣姑娘脸色比身上的衣服还白,她可是亲眼看见了慕千晓吻桑行的。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在她们家公子面前又这个殊荣,尤其可见,桑行在慕千晓心目中的重要性。 而且她还听说了,之前在离开帝都的时候,因为桑行要逃跑,她们的一个姐妹十六,出手阻止桑行,结果不小心划了桑行的胳膊,她们的公子一怒之下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十六,就直接处理掉了。 这样一来,她哪里敢怠慢了桑行,桑行若是在她的手下伤了碰了,她这条小命可不就玩完了。 “我没事,”桑行抬腿从地上站了起来,顾不得去拍身上的落叶和尘土,她一手攥住白衣姑娘的衣领,“我们先别走,我们等一等千晓好不好?” “夫人,你别担心,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白衣姑娘安抚着桑行,信誓旦旦地和她打包票。 第四百三十九章 怎么能够不成全 方才在龙府眼见着慕千晓受伤,桑行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 “不,皇帝派来那么多的人,现在龙府只剩下他们三个,慕千晓已经受伤了,我不能就这样自己逃跑,我要回去救他。” 桑行猛地一把甩开白衣姑娘,拔腿就往回跑。 “夫人,夫人!” 此时,石大娘和另外一个白衣女子也追了上来,石大娘因为事先不知道慕千晓的计划,亦不知桑行此刻已然失忆,见桑行如此拼命的往回跑,还真的当慕千晓遇到了什么险情,她虽想保护着桑行,但也绝不想看着慕千晓受到什么伤害。 所以石大娘看着桑行往回跑,虽然追,但却不阻拦。 两个白衣姑娘有前车之鉴,竭力的想阻止桑行,但却不敢跟桑行动手。 “夫人,既然你如此担心公子,依奴婢看,不如这样吧,”石大娘攥住了桑行的袖子,“奴婢和十二带你回镇上偷偷地看看情况,确定一下公子是不是平安脱险,不管结果如何,我们看一下就回来,十七就留在这里等着,万一公子逃了出来,也好在这里汇合。” “好。”桑行没有任何意见,马上同意,反而是十二和十七的脸上,现出些许为难之色,她们服从的慕千晓的命令就是带着桑行马上离开,慕千晓则会随后跟上她们。 可是,现在石大娘又这样说,岂不是让她们左右为难吗? “石大娘,公子说了让我们带着夫人离开的。”十二好心地对石大娘眨了眨眼睛,暗示这其中慕千晓是另有吩咐,不会出什么意外。 也不知道石大娘是没看见十二的眼色还是看到了故意装作没看到,这一次,她竟然十分强硬地站在桑行的立场上,“公子是交代了让你们带着夫人离开,可是公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让夫人怎么办?” “公子 是不会出意外的,公子……公子的武功那么高,我们应该相信公子的能力。”十七急了,差点就要脱口把事情给说出来,但还是在紧急关头转了一个弯。 “好了,你们不要争了,我觉得她说的挺对的。”桑行皱着眉头指了一下石大娘,“我就是很不放心,就回去陪我看一眼,确定千晓离开了龙府,我就回来,行不行?” 就在四人纠缠不休之际,忽然,就在她们所在的这片林子的上空,有一片烟花炸裂。 四人同时抬头,除了桑行之外,其他三人皆是微微一怔,眸中划过一片狐疑,这是她们集合的信号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燃放? 桑行明亮的大眼睛一转,见三人发愣,迅速甩开了石大娘的手,拔腿就跑。 石大娘手中一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桑行已经跑出去十多米了。 “夫人!”三人脸色骤变,抬腿就要去追,面前蓦地寒光一闪,一只利箭直直地从三人面前穿了过去,将三人同时拦下。 三人一惊,同时抬头朝着高处利箭射来的地方望去,眸光猛然跳动,三人差点喊出来:“公……” 慕千晓单手收了弓,微微皱眉,另一只手马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三个人没有喊出来的话就硬生生咽了下去。 石大娘就不明白了,她看了看慕千晓,又忍不住朝着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的桑行眺望而去,慕千晓明明没有事,怎么桑行还会那么着急。 而且慕千晓都回来了,却不让告诉桑行,还让已经没有武功的桑行孤身一人再次回到永安镇去,这又是什么意思? 慕千晓站在高高地树枝上,漆黑幽深的凤眸微眯,望着桑行远去的背影,薄凉的唇一寸寸收缩,这出大戏的男主角都已经迫不及待地登场了,他又怎么能够不成全呢? 只是看 着桑行那一点一点消失的影子,他为什么一点也不觉的开心呢? 龙府。 慕千晓的人刚刚撤离,司徒毅与何唐就在客栈掌柜的带领下来到了龙府。 “这位爷,这就是我们镇龙族长的府上。”站在龙府的大门门口,掌柜牵着马给司徒毅指了指,司徒毅淡淡地应了一声,朝身后的何唐一挥手,便沿着龙府的台阶拾阶而上。 何唐马上会意,上前来给了掌柜一些上前,掌柜到了谢,便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何唐这才拾步跟上司徒毅。 “笃笃笃!” 司徒毅俊美的容颜沉静如水,白净修长的手指轻叩,眼波沉沉,思索着一会儿该怎么把桑行从诡计多端的慕千晓手中救回来。 可是,他等了好一会儿,却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开门的动静,甚至下连下人跑来开门的脚步声都没有。 “皇上,这龙府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会不会是家里没人啊!”何唐纳闷地挠了挠脑袋,也很是奇怪,就算这龙府的主人不在家,下人也应该过来开门才对啊! “不对!”司徒毅黑濯般的眸子忽地一敛。 “皇上,怎么了?”何唐奇怪道。 “有血腥味儿!”司徒毅清越的声音略沉,话音未落,快速地退了一步,猛地一抬腿。 “嘭!” 龙府的大门被司徒毅一脚踹开。 冷眸凌厉的一扫,只见龙府的一道院里完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而随着大门被打开,院子里果然有一股让人作呕的气味若隐若现的飘来,像是血腥味,却又好像掺杂着其他的味道。 何唐也已明白过来,龙府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看来,我们是来晚了。”司徒毅眸色转深,袍袖的下的大手拢了拢,拔了大长腿就往龙府的二道垂花门走去,进入正院。 何唐则是紧随其后。 然,两个人还 未完全走入院子,就被眼前的景象个惊住了。 这哪里是一个院子,这根本就是一个人间地狱,何唐只觉得这一刻用血流成河、惨不忍睹这些词根本就不够用,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何唐的眸色沉痛,胃一阵阵地收缩。 终于,何唐忍不住了,他转身跑了两步,避开司徒毅,疯狂地呕吐起来,做御前侍卫这么多年,他怎么着也算是见过不少的大场面,可是这样的场景,真的是让他受不住了。 院子里横七竖八,到处倒的都是尸体,有好多,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该称那为尸体,因为那看上去就是一团模糊的血肉,你甚至分不清那里是头,哪里是尾。 还有好几个,面部和四肢都好好的,腹部却被残忍的撕扯开,内脏流了满地。 好大一会儿,何唐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抽出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恶心和恐惧。 司徒毅就长身玉立在走廊边,俊美如俦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一双旋涡般的眸子风起云涌,迸发着隐隐地怒气,薄削的唇瓣死死地抿成一条冰冷地直线。袍袖下一双大手紧攥,握的咯咯作响,周身更是寒气吞吐,带着能把周围的空气凝结的威压,让人不敢靠近。 “皇上!”缓了一会儿,何唐才撑起身子,脸色惨白地走到司徒毅旁边,低低地唤了一声。 “慕千晓!朕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司徒毅嘶吼着,白壁的额上根根青筋暴起。 “铛!” 垂花门的地方忽然传来一声剑刃跌落地上的声响,司徒毅与何唐豁然转身。 何唐直觉眼前雪白一晃,一股强风擦脸而过,紧接着便是一个女子的**声,等到他睁眼看时,赫然看到司徒毅有力的手臂微抬,而在他的手中,则多了一个女子。 桑行! 这张熟悉的脸忽然出现,不但何 唐没有想到,就连司徒毅也没有想到。 他方才只觉得门口有人,还以为是慕千晓的手下来偷袭,所以一反手,他没有看清是什么人,就直接给擒住了,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桑行。 一时间,心头有万千情绪涌上,司徒毅眸光一亮,赶忙松手。 可是,就在此时,只听“嗖嗖嗖”七声连响,司徒毅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有七道亮光从桑行的袍袖中闪出,迅疾地朝司徒毅飞来。 “桑行!” 司徒毅惊喊了一声,急忙闪身躲避,可就算他身法迅捷,但是这么近的距离,桑行发出的七枚毒针还是有三枚打在了他的腹部上。 这边,桑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吓得不轻,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中司徒毅,爬起来就要跑。 司徒毅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她离开。 “桑行!”司徒毅又喊了她一声,身形闪动,步履如风,一把就抓住了桑行。 “放开我!”桑行大喊着,心里后悔的要死,她就是在龙府门口看到大门开着,又听见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才想进来看看情况,谁知道,刚走到垂花门门口,就无意中碰到了一把斜立在门口的剑。 她都还没看清里面是个啥情况呢,就被一把抓住了,冤死了冤死了! 司徒毅的武功之强,力气之大,桑行在有武功的情况下还撼动不了他分毫,更何况现在武功全失,她又踢又蹦,但是死活都挣不开司徒毅的禁锢。 “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杀人狂,痛死我了,快放了我。”桑行一边挣一边胡乱地喊着,另一只胳膊和两条腿也不闲着,不断地对司徒毅发起攻击。 纵然桑行没命的攻击在司徒毅看来都是微不足道,很好躲开,但他还是惊呆了,“桑行,你怎么了?” 第四百四十章 要急炸了 “我是司徒毅啊,我是救你的,桑行!”司徒毅皱着眉头,一手抓着桑行的双手,一手去抓桑行到处乱踢的腿。 “司徒毅?”桑行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一双大眼睛,望着司徒毅。 四目相对,司徒毅星眸深深浅浅,有心痛、有怜惜、有不解、有疲惫,脸色也是苍白憔悴,嘴唇却因毒素攻心,而散发着深深的乌紫色。桑行的眸子,更多的则是空洞和茫然以及憎恨。 憎恨? 司徒毅眉心一跳。 “你说你是司徒毅?”桑行樱唇轻启。 熟悉的人,熟悉的气息,可是问出来的话却让司徒毅满心满眼的陌生,他又没有易容,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反问道:“桑行,你到底怎么了?” “你叫我什么?”桑行秀眉微拢。 “桑行,你……”司徒毅更加的莫名了。 “松开我。”桑行看着他,冷冷地把他的话打断。 “你别走。”司徒毅握着她的手不放,力度却稍稍松了一些。 “好,我不走。”桑行回答的干脆。 司徒毅眸光微敛,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桑行放开。 “那个假的习悦颜是不是你派来的?”桑行义正辞严的质问道。 心头隐约划过一丝不安,但司徒毅还是实话实说:“是,我派她跟在慕千晓的身边,让她找到你之后给我传递消息。” “所以,你承认了?”桑行眸光微眯,轻扬了一下眉梢。 “承认什么?”司徒毅拢眉不解。 “呵,装什么糊涂?”桑行嘴角掠过一抹讽笑,“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桑行大喊了一声,以此同时,她蓦地一扬袖,小手从袖中掏出两包仅剩的石灰粉,照着司徒毅撒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袖袋里怎么会有两包石灰粉,反正自从她早上醒过来,她就 发现自己的袖袋里有两包石灰粉和母亲留下的那条帕子。 当时想着可能是自己之前装进去的,有什么用处,也就没有掏出来,刚才她被司徒毅擒住的时候,身上再没有其他能用的武器,就忽然一下子想到了那两包石灰粉,奈何她方才两只手都被司徒毅擒着,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所以,她才借着司徒毅说话的机会,稳住司徒毅,把自己的手腾出来,好伺机下手逃跑。这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都承认了假的习悦颜是他派来的,竟然还花言巧语的找借口欺骗她,他杀了龙府那么多无辜的人,手段残忍,他又是她的仇人之子,都是来抓她的了,她凭什么相信他? 简直就是开玩笑,这种人,她跟他势不两立。 只是,现在不知道慕千晓怎么样了,走掉了吗?桑行一边跑,眼角余光瞥见龙府院子中的惨象,又忍不住担心起慕千晓来。 眼前忽然一白,司徒毅急忙扬袖,遮住自己的眼睛,但还是一心记挂着桑行,“何唐,别让她跑了。” “是!” 何唐脸色一变,还顾不上去看帝王的情况,就纵身一跃,拦在了桑行面前,桑行的两条腿自然跑不过何唐的轻功。 “娘娘,您就跟皇上回去吧。”何唐横剑在桑行面前,怕误伤了手无寸铁的桑行,并不拔剑。 “你给我闪开!” 桑行怎么可能听得进何唐的话,她抬手就去推何唐,何唐既怕上了她,又拦着她不放,两人瞬间就纠缠到了一起。 司徒毅挥了挥袖子,只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腹部中了毒针的地方,毒**开始发作,他抿了抿唇,一张俊脸寒凉到了极致,定是慕千晓那个混蛋对桑行做了什么。 忍着痛苦,他足尖一点,雪白的衣袂翻飞,他落在桑行和何唐旁边,大手一把扯 住桑行的衣领,将桑行往自己的怀中一扯,修长的手指顺势点了桑行的穴道,既然现在不能解决问题,就暂且先把桑行带回去,究竟桑行被慕千晓动了什么手脚,回去再详细调查。 “桑行会回龙府,就说明慕千晓肯定还在永安镇附近,迅速将周围能用的人马都调过来,通知州府官员,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慕千晓给朕找出来!”司徒毅怒声道。 “皇上要找草民,何必如此麻烦呢?说一声不就是了。” 司徒毅的话音刚落,忽见一道玄色身影从垂花门出走了出来,清罹消瘦的脸颊,俊美却又稍显落魄,尤其是他经过一场酣战,衣服上大片的血迹还没有来得及清理,越发衬托的他整个人文弱而清瘦。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那四个白衣姑娘和石大娘。 “慕千晓!”司徒毅眸色冷冷,一字一字的吐出,声音不大,却似是淬了冰,寒凉地让人发颤,雪白的衣衫在耀眼的阳光照射下,越发彰显的男人龙章凤姿,气场强大,让人不敢直视。 桑行被司徒毅扯着衣领,揽在怀中,她本来正恶狠狠地瞪视着司徒毅,乍然听到慕千晓的声音,忍不住眸色一喜,眼珠子斜斜地朝垂花门门口瞟去。 在看到慕千晓一声血污的时候,她的瞳孔不禁一阵收缩。 司徒毅星眸轻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慕千晓长睫轻颤,纵然是被司徒毅摄人的气势稍稍撼动,但也抱定了做戏要做足的心,“皇上若要抓,抓我便是,何必非要刁难一个柔弱的孤苦女子?请皇上放了晋柔!” 放了晋柔? 司徒毅眸光微眯,一时猜不透慕千晓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方才他喊桑行,桑行的反应明显的不对,而且慕千晓却不喊桑行,而是说 晋柔。 还有,桑行明明是应该恨慕千晓的,可刚才桑行的反应却是对慕千晓关心。 当然,最终要的一点是,他意识到桑行好像不认识他了,难道是慕千晓对桑行下了什么药?还是下了什么蛊,导致桑行把他给忘了?亦或者是,桑行刚才是装的,知道慕千晓就在附近,所以故意做戏给慕千晓看? 还是慕千晓欺骗了桑行,在桑行面前做戏?慕千晓刚才说的话,分明就是有问题的,说什么请皇上放了晋柔,这句话难道不是在暗示他是来抓晋柔的吗? 脑海中有无数个念头划过,纵然司徒毅再聪明睿智,此刻却也是一个念头都抓不住,他凌乱了。 “慕千晓,事到如今,你还想唱一出什么样的戏?你滥杀无辜,罪无可恕,晋柔本来就朕的皇后,是你将她掳走,哪里来的放不放一说?”不知道桑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又怕桑行是真的被慕千晓下了蛊误导了,司徒毅也不敢把桑行的穴道解开。 但他知道桑行能够听得到他们的谈话,唯一的选择就是把慕千晓所掩盖的实情给说出来。 “呵,皇上,到底是谁在唱戏,是谁在假仁假义?你不就是想借着晋家的事情清除掉朝中的反对势力吗?杀了叶丞相,杀了太后,杀了我大哥,现在还想对慕家和晋家斩草除根是吗?像你这种滥杀无辜的暴君,江山必然不稳!”慕千晓话音未落,手中长剑一挥,就像司徒毅杀了过来。 而旁边四个白衣姑娘和石大娘见慕千晓动手,也纷纷拔剑上前帮忙。 一时间,龙府大院内,场面又混乱了起来。 司徒毅与何唐两人对垒六人,再加上司徒毅先前重了毒针,又抱着一个被点了穴道的桑行,对上一个不死系的慕千晓,简直就是要疯了,而且旁边还有石 大娘掠阵。 何唐更加是苦不堪言,一个人对上四个高手,一上来就落了下风。 不过好在,不过几招之间,司徒毅见势头不对,连忙召唤隐在暗处的影卫。 桑行直觉眼前“唰唰唰”一阵黑影掠过,无数个黑衣蒙面人便从天空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娘啊!又来了,桑行感觉自己都要急炸了!这下子他们不是又回到了最初的战况吗?一想到“这群黑衣人”刺给慕千晓的那两剑,她就觉得无比的肉疼。 慕千晓现在身负重伤,怎么能战得过这些人呢?慕千晓,你快走啊,你这个大笨蛋,不要管我了。 桑行特别的想把这句话喊出来,可是她的嘴唇干颤,就是发不出声音,不一会儿就把她急的满头大汗。 这厢,慕千晓见司徒毅把影卫都招了出来,心中丝毫不着急,反而暗暗窃笑,司徒毅怎么能够想到,这自保的举动,也是在桑行心中把暴君的罪名坐实的举动呢? 手中利剑翻飞,剑光璀璨四溢,借着石大娘的掩护,慕千晓并不急着攻击司徒毅,反而开始寻机会去解桑行的穴道。 司徒毅显然也发现了慕千晓的意图,一旦桑行的穴道解开,在这种现状混乱的情况下,桑行肯定会挣扎,而且还有极大的可能是向着慕千晓,到时候他就更加的无法控制局面的发展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抱着桑行躲,一个追着不放。 可是,若是司徒毅自己想要躲避慕千晓的攻击,还比较容易一些,抱着一个桑行,还中毒的情况下,就比较吃力了,何况慕千晓的主要目标还不是他,而是他怀中动弹不得的桑行。 没多大一会儿,司徒毅苍白如纸的脸上就冒出了点点汗珠,而他薄削的嘴唇却越发的乌紫骇人,随着他不停的运功,毒素流动的速度明显的加快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你为我落泪吗 桑行首先被解开的是哑穴。 “慕千晓,你这个大笨蛋,还不快走啊!不要管我!”桑行张开嘴,就大骂着喊道。 打斗的两人皆是一怔,但是心情却完全不相同,桑行这话虽然是在骂慕千晓,但是关切之情却是溢于言表。 慕千晓薄凉的唇角噙着冶艳的弧度,心头不知不觉的一暖,虽然被司徒毅和影卫围攻,但是却油然生出一种他真的是特地跑来就桑行的感觉。 薄唇一掀,慕千晓一边打一边回应桑行,甚至还带着低低地愉悦地笑声:“傻丫头,要走我们也得一起走,你既然不肯丢下我,我又怎么舍得丢下你?” “可是这样下去我们谁都跑不掉……”桑行眸中露出焦急的神色。 司徒毅煞白的脸瞬间黑沉下来,方才强压下去的怒火在一瞬间噌地一声窜上来,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 “你给我闭嘴!”他骤然对着怀中的桑行吼了一声。 桑行吓得眼帘一颤,翻了个白眼,连忙噤声。 “慕千晓,你死定了!” 司徒毅旋涡般的眸子瞬间变成血染的赤红,他一手拧着桑行,一手提剑,强行运起体内沛然之力,眨眼间,剑光暴涨,司徒毅衣发翻飞,周身寒气扫荡,逼人眉睫。 他,怒了! 桑行被司徒毅抱着,只感觉一股冷飕飕地气息从他的身体内直接浸透她的心扉,冰的她的心肝脾肺肾都是颤抖的,她被迫的闭上眼睛,好像又无数把刀刃在她的脸上、眼睫上剐蹭,生疼,根本就睁不开眼。 而在站在司徒毅周围的人同样如此,每个人都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强力寒流给冻住了一般,别说运气,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全身上下都是彻骨的寒。 慕千晓清冽的眸光骤然收缩,长剑横于身前,他极速运动体内的不死蛊与司徒毅对抗,纵然司徒毅身上有万蛊之王,但只有没有找到破解不死蛊的方法,也同样是对他无可奈何。 两双眸子怒然相对,一双深入旋涡,带着要将世间万物全都吸纳的威严霸道,一双残酷冷冽,凝着要将尘世美好尽数摧毁的薄情寡淡。 龙府大院内的时间就好像被静止了一样,除了司徒毅的墨黑的头发和雪白的衣袂在不停地飞舞摇曳,整个大院再没有其他的动静。 高手之间的较量,无声,而毁**地。 场面僵持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还是桑行因为身体弱,承受不如如此重的寒压,忍不住地**了一声,司徒毅才眉头一凛,陡然撤力。 “嘭!” 一声巨响,整个龙府大院瞬间砖石四起,尘土飞扬,司徒毅抱着桑行飞快的旋身后退,直踉跄着退了十多步,才稳住身子。 “噗!” 一股腥甜抑制不住地从喉头涌上来,司徒毅微微张口,一口乌黑的毒血瞬间喷了出来,有温热的血滴溅在桑行的脸上,桑行的心口忽地莫名一阵揪痛。 “你还好吗?”司徒毅皱着眉头,脸色惨白,一双赤色的眸子也恢复了往常的漆黑,深深的凝落在桑行的脸上。 “我……没事。”桑行看着他那双深邃如潭的眸子愣了好一会儿,才怯怯懦懦地回应了一声。 这边,慕千晓亦是被强大的气压震得连连后退,他一路滑行不止,最后愤然使力,长剑重重地往地上一插,单膝着地,才看看稳住自己的身形。 “噗!” 他痛苦地蹙了蹙眉,一大口鲜血瞬间将面前土地染红。 于此同时,院子里惨叫声四起,影卫们、白衣姑娘们,包括何唐和石大娘,皆被这强大的气压震得四处乱飞,有好多人都是撞到柱子和墙才停下,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司徒毅知道桑行多多少少必然被震出了内伤,但能得到她的回答,说明还不是特别的紧急,冷眉微拧,他袍袖一扬,长剑在手,足尖一点,凌空而去,破开跌宕起落的尘土,再次朝慕千晓杀去。 慕千晓元气 大伤,纵然是有不死蛊护体,但是司徒毅这么快就再次杀过来,他还是多少有些崩溃。 而且,两人单打起来,他的速度又比司徒毅慢了许多。 眉头一皱,他咬牙,鲜血自他的嘴角流溢出来,掌中运起内力,他拔起嵌在地上的长剑,借着跪在地上的姿势,身子后仰,举剑格挡司徒毅用尽全力刺出的杀招。 “当啷!” 利刃相交,司徒毅的剑尖直接穿透慕千晓的剑身,朝着慕千晓的心口刺去。 “慕千晓!” 利刃入肉的声音划破耳膜,从慕千晓胸口溅出的鲜血飞洒在桑行的额头上,脖子上。 那一刹那,桑行望着慕千晓清冽的眼睛,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后知后觉的,竟然有眼泪从她的眼眶中坠下去,落在慕千晓的脸上。 双膝深深的下陷,又是一箭穿心,慕千晓痛苦的拧了一下眉心,感觉到有湿润落在脸上,他微抬了左手,轻拭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清冽的忽地炸开一抹柔光,回望着桑行。 他问,痴痴地:“丫头,你为我落泪吗?” “千晓!” 桑行声音哽咽,这一刻,她忽地就完全相信了慕千晓的话,她以前一定是爱着慕千晓的,不然为什么,在司徒毅的剑刺穿慕千晓的心脏的那一刻,她的心那么痛呢? 细细密密的痛,铺天盖地,痛的她喘不过气来,好像那一剑不是刺在了慕千晓的心上,而是刺在了她的心上。 “丫头,不值得。”慕千晓忽然轻轻叹了一声,眸光转冷,猛提了一口内力,将司徒毅逼开。 “噗!” 剑刃从心口拔出,又是一股鲜血喷涌,慕千晓借势站了起来,清罹俊逸的容颜痛苦的拧成一团,却终究还是没有站住,身子如残败的落叶,摇摇晃晃,他再次跌了下去。 “不要,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求求你,放了他,放过他!” 在司徒毅再次准备发招的时候,桑行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 来,她红着眼睛看着司徒毅,眼泪不停的从眼角滑落下去,滑入乌黑的发丝中,被湮没。 慕千晓受了这么重的伤,再打下去必死无疑,她不要慕千晓死掉,她不要。 司徒毅一怔,愕然的看着怀中哭成泪人儿的女人,一颗心大恸,又心疼她,又恨的要命,“桑行,他杀了那么多人你还给他求情?龙府这么多人全部都丧生在他手上你知道吗?” “不,不是,你不要杀他,我跟你回去,求求你放过他。”桑行痛哭着,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司徒毅的话在她看来只是辩驳,此刻的她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知道在她的认知里,慕千晓要死了,她不能让慕千晓死。 司徒毅的一颗心都痛的要碎了,他停下步子,将桑行放下来,抬手拭掉桑行脸上的泪痕,声音未带着几分嘶哑:“好,我不杀他,你别哭。” “放了他,让他走。”桑行流着泪。 司徒毅的拇指划过她的脸颊,星眸深深浅浅,无奈又疼惜地叹了一口气,他转眸,眸色骤然变冷,杀神一样睥睨着慕千晓,只森森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慕千晓同样抬眸望着他们所站的这个方向,透过跌宕飞扬的尘埃,他看的不是司徒毅,而是桑行,眼波动了动,他强撑着力气,勉强站起身。 “丫头,我会回来找你的。”他眸光柔柔地吐出一句,唇角似是挂着一丝笑,又似没有,桑行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公子!” 四个白衣姑娘和石大娘挣扎着站起身,纷纷跑过来扶住一路踉跄跌跌撞撞的慕千晓。 这一次,慕千晓也没有推拒,伤的到底有多重,没有人比他自己清楚。 眼看着慕千晓离开龙府,司徒毅才抬手解开了桑行身上的穴道。 在场之人,唯有桑行如今是一点武功也没有的,那些有武功的人还一个个伤的厉害,又何况桑行,她早已身子发软,刚被司徒毅解开,她就站不 住了,双膝一弯,直接朝地上栽。 司徒毅瞳孔一敛,连忙伸手抄住她的腰身,将她抱了一个满怀。 心头的一根弦轰然断裂,桑行脸上泪光闪闪,有气无力地靠在司徒毅的怀中,秋瞳一眨不眨地望着司徒毅:“我恨你!” 这是桑行昏迷之前对司徒毅说的最后一句话。 “桑行!” 司徒毅紧紧地抱着她,痛苦的神色纠结在眸底,一颗心痛如刀绞。 客栈。 “皇上,先吃点东西吧。”何唐已经是第三次进来催促了,可他们那尊贵的皇上就是坐在床边,紧紧地攥着某一个女人的手,充耳不闻。 等了一会儿,见帝王仍旧没有什么动静,何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关上厢房的门,转身离开。 小小的永安镇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帝王早就让他们通知了附近地州府,帝王的身份自然也是瞒不住的。 永安镇上只有这么一个客栈,在州府长官没有来,桑行又昏迷的情况下,何唐只能和客栈的掌柜商量,把客栈的其他客人先清出去。 好在,这个客栈的客人也不多,倒也比较好安排。 之后何唐又马上请了镇上所有的大夫过来,可是帝王根本就不让他们碰桑行,固执地要自己医治。帝王这几日本来就憔悴不堪,自己也受了伤,怎么还能照顾桑行呢? 何唐也没有办法,只能先把大夫们遣散了。 而后,他就一直等着帝王的命令,慕千晓那么重要的犯人,帝王应该不会轻易就放过吧,何况慕千晓这时又受了重伤,正是围捕的好机会。 但,何唐等了一个下午,也没有等到帝王的命令。 本来他还想找几个人去安葬一下龙府的人,但是所有的影卫都多少受了点伤,而且他们此次出来带的人也不多,又怕帝王一时半会儿的有什么需要,他也不敢走开。 所有的事都无法处理,何唐也只能英雄气短的站在客栈里叹气。 第四百四十二章 恶心自己 厢房里。 司徒毅坐在床榻边,双手牢牢地握住桑行的一只手腕,深邃而又略显疲惫地星眸痴痴地望着床榻上的女子。 床榻上的女子双眸紧闭,巴掌大的小脸愈发苍白,一动不动。 何唐走了之后,整间屋子便只剩下骇人的死寂。 良久,司徒毅好像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抬手,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桑行的脸颊,一寸一寸的游走,她的脸凉的可怕,像一块冰。 “桑行!” 司徒毅哑着嗓子,唤了她一声。 当然,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脑海中回想起他刚刚回来的时候,给她探脉的感觉,他的心又是一阵的颤抖,他当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探错了,这个女人的身体不但虚弱伤重,就连基本的内功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他只后悔的要死,这个女人在完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又是怎么在他那么强大的功力摧毁之下撑了下来,一直撑到最后才昏迷的呢? 他当时问她,还好吗?她竟然说自己没事。 他也是真的蠢,怎么当时就没有发现她的不一样呢? 她受的是内伤,五脏六腑被震伤,他虽然度了真气给她,帮她疗伤,但是他根本就不能确定,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个女人,怎么就那么傻呢?自己伤的那么重,竟然还护着慕千晓。 尤其是他还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女人竟然怀孕了。 她知道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吧,如果知道,她还会那样拼了命的去护着慕千晓吗?她就不怕孩子掉了吗? 也幸好,胎儿没事,不然司徒毅又要自责死了。 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她今天就这样死了,或者她腹中的胎儿就这样没了,他又该怎么办?他自责着,心痛着,难过着,又在想着她当时是什么 样的心情。 看到他伤慕千晓的时候,她的心情是怎样的,绝望吗?悲伤吗?她还为慕千晓哭了,如果当时他没有听她的,而是执意要抓了慕千晓,她又会怎样?会不会恨他呢? 忽然又想起上次在帝都大街上的时候,一样是他和慕千晓的厮杀,一样的步步相逼的血拼,他还记得那时候他也像今天这样,刺中了慕千晓的胸口。不同的是,彼时疯狂的是慕千晓,而一样是在他取下最致命的一剑时,桑行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今日,若是桑行的穴道没有被点,她一定也还会如那日一样,奋不顾身地去替慕千晓挡下那一剑吧。 一想到这儿,他的心就好像有无数只小手在抓,揪得他疼痛到无法呼吸。 微微蹙了蹙眉,落在桑行脸颊上的手忽然有了几分狠意,他重重地捏了两下,桑行原本毫无血色的小脸蓦地出现了一团红晕。 “皇上,台山州府史大人来了。” 门外传来两声轻叩门环的声响,紧接着是何唐的声音响起。 司徒毅眉心轻拢,松开桑行,桑行的脸上便出现了两个深深浅浅地手指头印儿。 “桑行,快点醒过来好么。”司徒毅低低地叹了一句,又坐了一会儿,直等到门外何唐又催促了一遍,他才缓缓地站起来,眉宇间愁绪淡淡,整了整衣袍,拾步转身往外走。 “咿呀!”厢房的门打开,又关上。 桑行怔怔地睁开眼睛,一双秋瞳汪汪地,望着头顶的帐子,心乱如麻,一边脸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很疼 ,她抬手抚了抚。 其实,司徒毅运真气给她疗伤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朦朦胧胧地有了意识,但是不知道是过于疲惫,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就一直假装昏迷,没有睁开眼睛。 司徒毅不应该是她 的敌人吗?司徒毅的母妃不是杀害了她的母亲吗?司徒毅不是正在派兵剿杀她和慕千晓吗?可是为什么司徒毅没有杀她,反而还为她治伤? 而且,她清醒了之后,还有一点更加奇怪的,当时在龙府的时候一片混乱,她都没有想到,司徒毅一开始是先抓了她,可是为了她当时理智全无的时候,为慕千晓求情,司徒毅竟然答应了,还放了慕千晓? 难道不应该是把他们俩全抓了,或者就地正法吗? 为什么放了慕千晓,为什么抓了她一个人回来,还给她治伤,为什么司徒毅喊她桑行,她到底遗忘了什么? 脑子里空泛泛地,桑行难受地抓了抓被子,莫名的有一种感觉,她和司徒毅之间好像并不是单纯的仇敌之间的关系。 永安镇郊外的一个山洞。 山洞外,十多名白衣姑娘持剑守护。 山洞内,有火堆毕毕剥剥地燃烧着,红色的火苗映红了整个山洞,石大娘忙前忙后。 慕千晓盘腿坐在在一堆稻草上,身上玄黑色的外袍脱下,露出白色的中衣,不,应该是红色的中衣,准确的说法是被鲜血染红的白色中衣。 石大娘拿着慕千晓的外袍,看着慕千晓一身狼狈的样子,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也活了四十多岁,见到过形形**的人,却还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伤的这么重,鲜血把衣服染得完全辨不出本色。 “公子,奴婢帮你把衣服脱掉,你忍着一点。”石大娘跪坐在慕千晓身边,看着那已经粘在他皮肤上的衣服,马上就能联想到这衣服脱下来时所产生的像是撕掉一层皮的疼痛感。 “嗯。”慕千晓微微阖了眸子,轻应了一声。 手指微微颤抖着解开中衣的带子,石大娘微微拧着眉心,将中衣抖开,便露出了里面更 加惨不忍睹的里衣。 眼角轻跳,石大娘干脆将血色里衣的带子,连带着中衣里衣一起脱下。 虽然竭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石大娘的手还是忍不住的颤抖,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对自己如此残忍,怎么可以让自己伤成这样?桑婉婷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他这又是何苦呢? “嘶!” 在将男人的上衣脱掉的那一瞬间,石大娘看到慕千晓虽然是极力的隐忍着,但是俊眉还是忍不住微微一蹙。 应该是很疼的吧,单单是看着,石大娘就已经觉得心惊了。 可是,更加让她心惊的还在后面,当她帮着男人清洗掉胸口和背部的血迹之后,她才发现,男人的胸膛上,不但有今日留下的剑痕,竟然还有大大小小五个剑疤。 天! 石大娘感觉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慕千晓是被人刺过多少剑啊,这胸口上的疤痕虽然已经结了痂,但是看这样子,应该没有多长时间吧。 感觉到石大娘动作停了,慕千晓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冷冷地看着眼前拿着药膏发愣的石大娘,凛冽地声音绞着浓浓地不悦:“发什么愣?” 石大娘心神一颤,回过神来,对上慕千晓阴骛的眼睛,她抿了抿唇:“公子,以后,不要再去找司徒毅拼命了,放过晋柔小姐,也放过你自己吧。” 慕千晓眸光骤然转冷,“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指手画脚?” “公子,奴婢什么都不算,但是奴婢真的不想再这样看着你伤害晋柔姑娘,伤害自己,在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之前,收手吧。” “滚!” 慕千晓怒气沉沉,一把夺过石大娘手中的药膏,自己低头处理。 “公子,奴婢帮你。”石大娘皱了皱眉,见说不动他,便想上前帮忙。 慕千晓却挥手将 她避开:“本公子让你滚!” 石大娘微抿了唇瓣,终究还是拗不过慕千晓,对着慕千晓鞠了鞠,愁肠满怀,转身退了出去。 “唔。” 冰凉的药膏涂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慕千晓痛的身子微微弓起,眸色纠结一团,棱角分明的脸颊边缘瞬间有虚汗冒了出来,而那药膏的凉气也在片刻之后直钻入心扉,浸透骨髓。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慕千晓扯过被石大娘丢在一旁的自己的衣衫,朝身子底下一垫,仰面躺倒。 咬着的牙松开,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浊气,心口却还是疼的他忍耐不住轻颤。 眼前的山洞顶上怪石嶙峋,在火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神秘朦胧,他的眼前好像忽然一片模糊,那跳跃的怪石突然就变成了一张痛哭的脸,通红的明亮的眼睛,有眼泪从那眼睛中滴落下来,落在他的脸上。 “桑行!” 他猛地喊了一声,腾身坐起。 满头的虚汗,身旁的火堆还在燃着,他的身上却已经盖了上了一件衣服。 原来,是一场梦。 只是,他怎么会梦到桑行呢?薄凉的唇角不自觉的弯了弯,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心口,伤口还是很痛的,但是这种疼痛,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眼波动了动,他再次平躺下去。 那个丫头应该也受了重伤吧,他和司徒毅当时用万蛊之王和不死蛊拼斗,又加上极强的内力,在场的那么多高手都受了伤,她没有一点武功护体,应该伤的很重吧。 不知道司徒毅有没有把她治好了? 司徒毅那么爱她,疼她,当时都那么生气了,竟然还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就轻轻松松地把他给放了,并且一直都没有追捕他,肯定会不惜一切力量把她治好吧。 慕千晓忽然就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惭愧,有些恶心自己。 第四百四十三章 给谁煎的 同样是答应了那个女人的话,司徒毅和他做的选择确实截然相反的,他一直都只是在利用桑行,欺骗桑行,可在生死关头,那个女人竟然还一次的帮他救他。 之前,桑行没有失去记忆,他们还是敌人的时候,桑行为他挡了一剑,而如今,桑行失了记忆,人在司徒毅那里,却终究还是为他求了情。 这是为什么? 他有些想不明白,桑行明明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却还是帮了他。 而他自己的,明明知道自己的出发点和目的都是为了折磨桑行,让桑行痛苦,可是他为什么还会站在她的角度想那么多,甚至是在乎她的感受。 这是从未有过的。 在客栈楼下见到了台山州府,司徒毅便向台山州府妥善地安排了一下龙府的处理事宜,既然答应了桑行放过慕千晓,司徒毅暂时就不打算再捉慕千晓,且先将他的性命留上些时日。 至于永安镇日后的管理问题,只能先让台山州府暂且草持几日,等他回了帝都,再调派官员过来。 台山州府本来见到新帝亲自来到永安镇,还打算将新帝迎去台山,好好招待一番的。但是司徒毅顾忌着桑行的状况,更何况他这次来本就不打算惊动地方官员,奈何爆发出了龙府的事情,他才不得已通知了台山州府,自然不愿意再去台山,便直接拒绝了。 台山州府虽觉遗憾,但也不能勉强,只能鞠了鞠身子,求情告退。 司徒毅朝他摆了摆手,于此同时,自己也单手撑着桌案,想要站起来。 哪料到,他刚刚站前,忽觉眼前一黑,血液供应不足一般,眼前一阵眩晕。 “噗!” 一股乌黑的血泉从他口中喷射而出,身子身子微微一晃,栽倒下去。 “皇上!” 还未退去的台山州府吓了一下,眼波一凛,伸手就要去扶司徒毅,可 是有人比他更快,一直站在帝王身侧的何唐眸光一震,抬手抢先扶住了司徒毅。 桑行是最后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才从床上爬起来的,蹙着眉头,她坐在床边,感觉自己每呼吸一下都牵扯地五脏六腑生疼。 奈何肚子又在咕咕叫了,她在房间里逡巡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什么可以吃的。 一步一步地挪到窗边,桑行从里面打开了窗子往外看,娘嘞,二楼,这么高!她想顺着窗子爬下去都不成,门口肯定有司徒毅的守卫,她要是一开门,一定会惊动司徒毅。 呀呀呀,可是好饿,怎么办? 桑行气恼的又把窗子给关上,回身走到桌边,眼眸看到桌上还放着一壶茶,她便倒了一杯给自己喝,连茶水都是凉的,喝到胃里,虽然有了一些虚假的饱意,但是身体却更加难受了。 纠结了好一阵子,桑行终于忍不住了,她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后,耳朵帖子门上,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桑行此刻若是还有武功,她肯定能够听到出来门外连一丝地呼吸声都没有,肯定是没有人守着的,可惜,此时的桑行已经完全丧失了内力。 就这样听了好大一会儿,听着门外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动静,她还是没敢直接开门,而是将门格上糊着的纱纸戳破了一个小洞,鬼鬼祟祟地往外看了看。 而后,厢房的门便被拉开了一条缝。 桑行的脑袋就从门缝中伸伸缩缩的探了出来,不但是厢房的门两边,就连客栈二楼的走廊里都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桑行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这才放心的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走出房门一抬头,她就看到一楼客栈的大门口守着不少的官兵。 眸光轻动,桑行贴着走廊靠墙的一边朝着楼梯口走,小脑瓜却又在不停的思忖着,司徒毅既然是 皇帝,现在住在了这家客栈,外面肯定是守卫重重,就她现在的状况,想要逃出去估计是有点困难。 还有,也不知道慕千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伤的那么重,应该是跑也跑不远,而且,她也相信慕千晓绝不会轻易的就把她抛下来,所以她若是跑了,保不齐司徒毅一生气,在永安镇附近来个地毯式搜索,那她跟慕千晓不就都完了吗? 罢了,反正也逃不掉,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先去找点吃的。 这样想着,桑行索性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摒弃了,迈步下了楼梯。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官兵们都守在外面,店里的伙计又都因着何唐不放心给遣散了,所以,桑行一路从二楼下来,摸索着找到客栈的后厨房,一路上,竟然一个人也没碰到。 这个客栈本来就不大,况且院子里一股子香味飘荡,桑行几乎是沿着香味,很顺利的就找到了厨房。 小脑袋在厨房门口探了探,桑行勾头朝里面望了望,厨房里竟然也是一个人都没有,不过那一排炉子上却在煮着东西。 桑行眉梢划过喜色,拾步就走了进去。 一排地锅,大大小小都算上,一共是七个炉子,同时燃着,上面坐着七口锅,咕嘟咕嘟地好像在收汁。 桑行眉眼弯弯,睨着一个小炉子上面放着一口精致的小砂锅,这里面煮的东西应该是最好吃的吧。 桑行想着,抬手掀开砂锅的锅盖,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不过带来的却不是香味,而是一阵阵浓烈的腥苦儿,桑行蹙蹙眉,定睛一看,锅里哪里是什么美味佳肴,分明就是一锅黑浓的药汁。 药汁? 给谁煎的? 在司徒毅的认知里,她还没醒呢,应该不是给她煎的吧?是司徒毅手下的官兵?还是司徒毅自己?司徒毅看起来那么强壮,还陪 她一个下午,捏她的时候手劲儿那么大,应该不是给他自己吧。 她的脸可是到现在还隐隐地疼呢! 但是这么精致的小砂锅,就特地煎这么一点药,就算不是给司徒毅的,也一定是个司徒毅手下哪个大官的。 哼,都是坏人。 桑行愤愤地哼了一声,眼珠子乱转,眸光忽然略到窗台上摆着的一排罐子,一双秋瞳中瞬间划过一抹狡黠。 继续掀开第二口锅的锅盖。 袅袅的香味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哇咔咔,竟然是鸡汤,也不知道是这鸡汤煲的太久还是煲汤的锅没有煎药的锅好,这个锅盖竟然特别的烫。 所以在桑行掀开盖子,闻到鸡汤味的那一刻,她的手指亦是猛地一疼,瞳孔骤缩,她本能的松手,刚要把手指送到唇边吹一下,眼看着锅盖就要落到地上,脑子一白,生怕大动静惊动了外面的官兵,她又忙不迭地抢着去接锅盖。 却没注意到因为她掀锅盖,锅盖上的蒸汽预冷,早有一大滩水流到了她的脚下。 所以,桑行就悲剧了。 “嘭!” 脚下一滑,桑行一双白生生地小手不但接住了滚烫的锅盖,她的膝盖亦是重重地砸在了泥地上。 这下子,不但五脏六腑痛,饭还没吃到嘴里,她的手和膝盖也是痛的要命。 桑行简直就是欲哭无泪,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桑行将锅盖放到一边,看了眼自己被烫得通红的手指,她皱眉在衣服上蹭了蹭。 又连忙去看炉子上煮汤的锅,满满的一大锅鸡汤,爽啊! 锅还在炉子上煮着,桑行吸取了前面的教训,再不敢徒手去端锅了,四下瞅了瞅,她看到锅台那边放着好几块抹布,便拾步走了过去,一手拿了一块,她小心翼翼地捏着锅把手,将锅从炉火上端了下来。 香喷喷地热气在她面前氤氲散开, 她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转眸看到旁边的桌案上放的有筷笼,她小跑着过去拿了一双,在水盆了洗了一下,就跑回来迫不及待的夹起一块肉往嘴里送。 “呼,呼,好烫呀。” 桑行还未下口咬,刚送到嘴里就又给吐了出来。 “啪嗒!” 那块肉就这样不偏不倚地又落在了锅里,桑行根本没有功夫去管这些,她像是被踩到了痛脚一样,在厨房里跳来跳去,一边跳还一边吐着舌头,两只手不停的扇风。 娘呦!真的是太烫了。 桑行感觉自己嘴里不但被烫的起泡,一层皮可能都被烫破了,靠!什么都没吃上就把自己搞的全身上下哪儿都痛,桑行忍不住暗暗咒骂了一句。 这下子怎么办?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吃的,却吃不到嘴里啊! 桑行郁闷的瞪了瞪眼睛,目光在厨房里扫了一圈,脑袋里忽然有一个念头闪过,对了,她完全可以找个碗盛一些回房吃啊!这样既不用在厨房里提心吊胆,也不用怕烫了。 哎呀,真笨! 桑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就开始转头找碗。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的很快。 完了,要被发现了,桑行刚刚拿起一只碗,脑袋一嗡,就愣住了,她这小小的厨房,一目了然,她想躲都没地方多。 怎么办?怎么办? 桑行还在慌乱无措,何唐就已经提着一大包药走进门来。 蓦然看到桑行站在厨房里,何唐吓了一跳,不过旋即反应过来,就是一阵欣喜:“桑……不,娘娘,您醒了?” 桑行微张着的嘴阖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何唐脑子完全被喜悦占据着,丝毫不觉的有什么:“娘娘,皇上要是知道您醒了,一定特别开心,对了,属下现在要去给皇上送药呢,娘娘也一起过去吧。” 第四百四十四章 你是我的仇人 “不……不用了吧。”那药还真的是煎给司徒毅的啊,桑行窘迫的牵了牵唇,忽然就有些心虚,这要是一会儿司徒毅喝了,感觉不对,何唐再给司徒毅汇报在厨房碰见了她,那她岂不是就要倒霉了? 天呐!死定了。 桑行心中暗暗叫苦,小鼓噔噔打个不停。 何唐跟桑行说着话,已经踏进了厨房,将那一大包药放在了桌案上,便熟练的将药从炉子上端了下来,将里面煎好的药汁倒进一个空碗里。 “鸡汤是娘娘端下来吗?不少影卫兄弟都受了内伤,刚刚药铺里的伙计将药松了过来,属下就走开了一会儿,还担心鸡汤给熬干了呢!娘娘也大半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您就跟属下一起去见皇上,说不定……”何唐顿了顿,继续,“皇上会让娘娘和他一起用晚膳呢!” 到底是个明眼人,何唐一句话就直中要害,他虽然没有问桑行来厨房做什么,但是从汤锅被桑行放在桌案上,他也能一眼看出来,桑行必定是醒来饿了,所以跑到厨房来找吃的。 不过何唐也有一些后怕,他就跑到客栈门口拿个药的功夫,桑行就溜了进来,也幸好进来的是桑行,若是其他人,在帝王的饮食或者药里面随便下点东西,可不就危险了。 用晚膳? 何唐前面说了些什么,桑行几乎完全不带关心的,她就听到了后面的用晚膳三个字眼,这个好啊,她正想吃饭呢。 长睫闪了闪,就算司徒毅知道她醒了,给她安排囚犯餐,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囚犯一定没有皇帝吃的好,前后一比较,桑行自然是选择了何唐的建议。 眉眼一弯,桑行放下手中的碗,走上前去,双手抄起被她放在桌上的抹布,端起汤锅,“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何谈忍不住眼角抽搐,这就算要去 ,也不用这样吧,都不把烫盛出来,直接端着锅就去了,他还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 不过腹议归腹议,何唐还是没有把心中的话说出来,毕竟人家是主子,主子开心怎么来,那就怎么来呗,帝王又那么地宠这位独一无二的娘娘,他一个下人又有什么好说的。 “娘娘,要不属下端汤,您来端药?”虽然不质疑桑行直接端锅的做法,但何唐还是很有眼力劲儿的好心建议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端的动。”桑行笑呵呵的回应,她才不想端那又腥又苦的玩意儿呢,她就要香喷喷。 “娘娘……” “我都说了不用了。”何唐还想再说什么,却直接被桑行打断。 好吧,何唐就没话说了。 不过桑行这时候也注意一件奇怪的事情,司徒毅的这个小侍卫怎么一直喊她娘娘呢?司徒毅是皇上,他喊她娘娘,那她不就是司徒毅的妻子了吗?可是她不是慕千晓的妻子吗?她和慕千晓都有了孩子了耶! 心里纳闷着,桑行一路跟着何唐,再次回到了客栈的前院,循着木质的楼梯的上楼,在距离她的厢房不远的一间厢房门口停了下来,何唐腾出一只手敲门。 “皇上,药煎好了。” 何唐恭恭敬敬地说着,桑行站在后面,肚子叽里咕噜地交个不停,差点把口水都滴到锅里了。 而且她的手指先前被烫伤,如今又端着锅楼上楼下的跑,痛的都快掉了,哼唧唧,要知道这样,刚刚就应该把锅给这个小侍卫端的,桑行有点后悔。 该死的是,这司徒毅也不知道磨磨蹭蹭地在里面做什么,何唐的话音落了之后,好一会儿他微微嘶哑的声音才从里面穿了出来。 “进来吧。”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声音不大,穿透力却很强,情绪淡淡地,听不出是喜是悲。 “是。” 何唐这才应声走了进去。 桑行就跟在何唐的后面进去。 隔着一层垂帘,桑行依稀看到司徒毅似乎是躺在床上。 “先放到桌上吧,朕等一会儿再喝。” 男人的声音透过垂帘溢过来,依旧是寡淡如水。 “是。”何唐又应了一声,将药碗放在外面的桌上。 桑行也循着何唐的样子,将汤锅放在桌上,一放下汤锅,她就忍不住的甩了甩手。 “退下吧。” 垂帘内,司徒毅眼眸微阖,长长的睫毛在青灰色憔悴的眼窝处打下两排好看的剪影,他有些有气无力的。 “皇上,娘娘醒了。” 何唐躬身做着告退礼,最后还是补上了一句。 “什么?” 司徒毅一双星眸霍然睁开,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顾不上穿外袍,更顾不上穿鞋,拔了修长的大腿,不过两步,他就一把掀开了垂帘,作势要往外冲。 可是,垂帘掀开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景象却又让他愣住了。 桑行站在桌边,甩动着自己的小手,有些干涸的小嘴微微嘟着,皱着眉头给自己红彤彤的手指头吹着气,杏色的衣裙膝盖部位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沾染了一些泥巴,有些狼狈,却也让人无端的心疼。 猛地听到垂帘里面的大动静,桑行忍不住抬眸望去,手和嘴的动作去还僵持着没改。 四目焦灼。 司徒毅星眸深深浅浅的望着桑行,心中滋味不明,他盼着和她重逢盼了那么久,可是这一刻来临,他又感觉是那样的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一样。 桑行同样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司徒毅,只是她的心绪不向司徒毅那么复杂,她只是觉得这双眼睛很特别,好像很熟悉,却又明明很陌生,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深不见底,黑如濯石,看似平静无波,却又似包藏着深深的旋涡,让人无端觉得要淹溺窒 息。 何唐眸光轻动,躬身退了出去。 厢房中,就只剩下桑行和司徒毅两个人。 桑行还在那双深沉漆黑的眸中难以自拔,那双眸子的主人忽然眸色一痛,衣袂翩跹,步履如风,挺拔的身影瞬息向她奔来,展臂将她抱了一个满怀。 “桑行。”嘶哑地声音响在桑行的耳畔,司徒毅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 不过这名字桑行却已经不再熟悉,也不是不熟悉,而是完全的陌生。 抬头,就看清楚的看到男人眉目如画、俊美如俦的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两人靠的那么近,她就在他的怀里,依稀可以闻到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馥郁的幽兰暗香。 心尖儿一抖,桑行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她竟莫名的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皱了皱眉,是因为今日上午在龙府的时候也从男人的身上闻到过吗? 那个时候情况危急,她时时刻刻关心着自己和慕千晓的安危,而且周围的空气又被浓烈的血腥和异味儿充斥着,她都没有心思关系这些。 伸手,她用力的将司徒毅推开,并戒备地朝后退,不过她里桌子太近,只退了两步,腰身就撞到了桌子的边缘。 被迫地止住步子,她一双水眸惊恐地望着司徒毅:“你到底要做什么?” 说好的仇人?难道不是应该喊打喊杀?怎么每次都是一上来就抱住她?下午还捏她的脸,仇人也不带这么占便宜的叭!哼!桑行想到这一点,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好像那儿还疼着呢。 “桑行,我是司徒毅啊,是你的司徒毅啊!”司徒毅心如刀绞,痛苦的眸子深深的凝落在桑行的脸上。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司徒毅,我还知道你是皇上,”桑行望着他,冷冷地回答,“但是,我不是你说的桑行,我是晋柔,是习悦颜的女儿,你是我 的仇人。” “仇人?” 司徒毅俊眉眉心轻拢,咀嚼着这两个字,沉吟了好久,忽地眉心一舒,唇角微弯,笑了,低低地笑,却笑的凄艳,让人不忍心去看。 “看来,你是真的把我给忘了,你失忆了吗?” 桑行的心一阵慌乱,好像被狗给抓了一把,她张了张唇,脑海中又浮现那种种的疑问,“是,我是失忆了,千晓说我失去了三年的记忆。” 三年? 所以,她等于是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是吗?司徒毅沉默着,眸中划过一抹灰败,忽地,他又想起什么事来,脸上重新绽放出光彩:“那你还记得佟雨吗?就是晋家灭门那天晚上救了你的人?” “佟雨?”桑行放下自己的手,恨恨地又奇怪地望着司徒毅:“我当然记得了,你母妃害了我们全家,是千晓救了我,我才侥幸逃生,我这辈子都与你势不两立!” 桑行这话一出来,司徒毅总算完全明白过来了,慕千晓这是先抹去了桑行的记忆,又给桑行灌输了一些虚假内容,让桑行恨他,无法原谅的恨,以此来破坏他们,让他们永远不能在一起。 这一招,可真够狠呐! 司徒毅是真的无奈,也无语了,他攥了攥手心,眉目含着最后一抹希望:“那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在御花园里救过的一个皇子吗?别的皇子和公主都欺负他,你救了他,还给他叫艾蒿。”慕千晓就算再不要脸,这件事情他总不能也算在自己身上吧,以慕千晓的身份,十多年前就算撑死他,他也不能在召陵皇宫里面做个小孩。 这件事,慕千晓的确没有跟桑行提起过,不过,他也不需要。 这件事,桑行记得,所以她点了点头。 司徒毅就笑了:“那个皇子就是我啊!” “是你?” 司徒毅完全没想到,桑行听完这句话就炸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小蠢货 “呵,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桑行一双秋瞳中激荡着隐隐怒气,“既然知道我当年救过去,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回报我们晋家的吗?” 司徒毅嘴角抽了抽,一时间哭笑不得,所以他现在怎么解释都是错的是吗? “慕千晓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冷冽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司徒毅看着桑行,又惆怅,又无奈,想要杀掉慕千晓的心又狠了几分。 “咕咕咕!” 桑行眼睫颤了颤,还没来得及辩驳什么,肚子忽然先叫了起来。 司徒毅一怔,黑眸由她的脸上顺着往下滑,桑行就不好意思了,小脸瞬间窘迫的通红,亦是因为如此,脸上被司徒毅按出来的那两个指头印儿也越发的明显。 “饿了?”司徒毅眼波微抬,拾步向她靠近,伸出手去想要牵她的手,桑行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低着头,没说话。 男人皱眉,虽然心里很受伤,但也不想再强迫桑行,转头,他对着门口唤了一声:“何唐!” “属下在!”门外传来何唐的应答之声。 “传膳!” “是。” 紧接着,门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应该是何唐领命离去的声音。 桑行垂着头眨了眨眼睛,何唐说的还是真的呀,她饿了,司徒毅就让上膳?袍袖下的小手不自觉的攥了攥衣襟,心中早就是滋味不明。 “脸还疼吗?”男人低沉的声音爱昧的响在耳畔,耳朵痒痒的,桑行的心神瞬间被勾了回来。 “呃?”桑行愣愣地转过头来,猝不及防就撞进了男人漆黑如墨的深瞳里。 “对不起,当时想到你一直护着慕千晓,就有点生气,下手太重了,朕,向你道歉。”司徒毅的抬手,略略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划过桑行红红白白的脸颊。 桑行心口一颤,别了脸想避开他,却 被他另外一只手将脸捧着,身后亦是无路可退,她蹙着眉,难受的要命,心上就好像压着一块巨石,然她喘不过气来。 “司徒毅,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刚才是不是摔了?痛不痛?”司徒毅避开她的话,再次开口问她,刚刚一看到她,就看到了她衣裙上的脏污,这个傻女人,不晓得她醒了之后又做了什么。 “我……我没事。”被他这么一问,桑行忽然有些心虚,身子也颤抖的厉害。 又是这一句! 司徒毅眸色骤沉,在龙府的时候也是这一句,他就真的以为她没事,却没想到她伤的那么重,就因为这三个字,这个女人差点把自己的命都给丢了。 一抬手,不容桑行再分辨,司徒毅直接将桑行打横抱了起来,步履翩跹就差垂帘后面的床榻走去。 桑行吓了一大跳,小脸煞白,挣扎着就要从司徒毅怀中跳下来:“你干什么?放开我!” “别动。”司徒毅嘶哑的声音蓦然转冷,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霸道强硬,“朕只是看看你的伤,但是你如果乱动,朕就不能保证是不是还会做点其他的什么。” 这句话果然有用,桑行就是那种不肯吃眼前亏的人,她自知司徒毅武功高强,自己在他手里,估计连只小蚂蚁都算不上,要真是和司徒毅争斗起来,她肯定是要吃亏的。 委屈巴巴地抿了抿嘴,她乖乖地靠在司徒毅的怀里,任由司徒毅把她放到床上,不敢再乱动。 司徒毅唇角似是勾了一下,又似是没有,这个女人,果然失忆和不失忆,这一点都没变,好好说话不听,非要让他威胁恐吓。 等到他将桑行放到床上,弯腰去脱桑行的鞋子的时候,桑行就又绷不住了。 “不行!” 桑行大喊了一声,抬腿想把自己的脚从司徒毅的手 里抽回来,可是脚踝却被司徒毅的大手攥的死死地,抽都抽不会来。 “男女授受不亲。”桑行特别嘴硬地说出这么一句,她毕竟已经是一个有夫之妇,就算是沦为阶下囚,也不能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对不起慕千晓不是? 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司徒毅摸她的脚,她心里好像也不是特别的厌恶。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 “你都怀了朕的孩子了,现在说授受不亲,是不是有点晚了?”司徒毅一边脱她的鞋,一边神色淡淡地说道。 “什么?你说我怀了你的孩子?”桑行震撼,双手支撑在床上,身子忽地超前一倾,凑近了司徒毅。 司徒毅黑眸一掠,睨着她的样子,眉尖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也倾身朝桑行凑近,“你若听不清,朕可以附耳告诉你。” 男人独有的馥郁气息喷洒在脸上,灼着桑行的皮肤,她有点不自在的往后撤了撤身子,不知道为什么,明显有点底气不足:“你胡说,我的孩子是慕千晓的。” “呼!痛!” 桑行的话刚说完,就感觉脚腕上的力道猛地加重,司徒毅的手好像要把她的骨头都捏碎一样。 “你有病啊!”桑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痛的眼泪都快流出来的。 司徒毅面无表情,眸色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薄削的唇瓣死死地抿着,那种怒却又无法发泄的痛在他心里翻涌着,撕扯着,垂了眼睫,他有些粗暴的脱掉桑行的鞋,随手朝地上一扔。 紧接着又去扯桑行的袜子,扯一下没有扯掉,他就有些恼了。 “嘶啦!” 眉眼中掠过一抹不耐,他不再去扯第二下,直接简单地双手一撕,桑行的一双袜子就被他粉成了碎片。 一双白嫩如玉的赤足映入眼帘。 桑行羞怯的朝后推了 推,怯懦地看着司徒毅阴沉隐怒的样子,小心脏踉踉跄跄的跳,她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自己一下子又莫名的把他的怒火点燃了,他发起脾气来,把她也给活撕了。 微微地撩起她的裙裾,司徒毅双手将桑行的裤管卷了上去,裤管卷到膝盖处,便露出了她膝盖上新磕的红红紫紫的伤痕,另外一条腿上亦是如此。 “你这个笨蛋!”司徒毅低低地骂了她一句,眸光中却满是疼惜。 桑行一阵懵怔,为他的语气,也为他的眼神。 就在桑行懵怔的空档,司徒毅已经站起身,从床头柜上取下先前放上去的药水和药粉,又取了纱布和其他的工具,才转身回来,在床榻边缘再度坐下。 垂眉敛目,他细心的给桑行先给桑行清理伤口,因为磕在了泥地上,泥水浸透了衣裙,自然也就粘在了桑行划破的皮的膝盖上。 消毒的药水一擦上去,桑行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小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床单。 “忍一会儿。”司徒毅抬头看了她一眼,低低地抚慰她。 桑行趁他不注意,回了他一个小白眼,她也知道要忍,不忍有其他的办法吗? “在哪儿磕的?” 桑行还在那儿偷偷地吐槽,司徒毅已经利落的将她的伤口清理干净,开始给她上金创药。 “厨房。”桑行闷闷不乐地回了一句,提起来她就很郁闷,到现在鸡还是没吃上,她却从头到脚哪儿都是疼的。 司徒毅长睫动了动,心下已经猜着了七八分,将她的两个膝盖都包扎好,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声音,应该不是一个人。 “皇上!”是何唐。 “进来。”帝王眉眼不抬,慵懒而又闲散的回答了一声,何唐就带着几个影卫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司徒毅并不急着将药和工具收了,而是将桑 行的裤管放下,又继续问她:“还有哪儿伤了?” 咦?这厮是属蛔虫的吗?都没有看就知道她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 长睫动了动,桑行纠结了一下,还是乖乖地把自己地双手伸了出去,其实相比与双手,她的嘴巴现在也特别的痛,刚才烫那一下子,明显地就给她的上颚烫出了一个泡。 女人通红起泡的手指映入眼帘,司徒毅不禁皱了皱眉,转眸又望向垂帘外,“何唐,去找瓶烫伤膏回来。” “是!”何唐刚刚将一壶煮好的茶放到桌上,闻得帝王的命令,马上转身离去。 “怎么会烫成这样?” “开锅的时候没想到会锅盖会那么烫,然后就被烫了一下,我又怕锅盖砸到地上,所以,也就去接了一下。”桑行弱弱地解释。 “你……”司徒毅是又心疼又无语,习惯性地一抬手,他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你这个小蠢货,砸了就砸了,你接它做什么?” 还不是怕被发现吗? 桑行略显委屈的抬眸,心中却有一瞬间的恍惚和熟悉感,她忽然想到,早上慕千晓戳她的额头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不,应该是现在的感觉比早上的感觉来的越发的强烈。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很想问,在她没有失忆的时候,司徒毅是不是也经常这样刮她的鼻子。 可是只犹豫了一瞬,她还是没有问出来,司徒毅是她的仇人啊,他们,怎么可能? 但是,她为什么又总是会产生这些奇奇怪怪的感觉呢?就连司徒毅身上的那股味道,她都觉得很是熟悉。 在她七想八想的功夫,司徒毅已经起身,因为桑行的袜子被他给毁了,他就拿了一双自己的过来,给桑行套上。 桑行抿了抿唇,看着低眉顺眼,为她穿鞋穿袜的男人,越发觉得好奇,这哪里还像一个皇上。 第四百四十六章 手太痛了 “你的衣服熏得是什么香?”看了他一会儿,桑行忽然开口。 司徒毅微微错愕,似是完全没有想到桑行会问这样的问题,错愕之余,他也如实回答了桑行的问题:“朕的衣服从来不用熏香。” 不用熏香? 桑行眼眸动了动,刚想问那他的身上怎么会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却听男人的声音继续。 “朕身上,是万蛊之王和朕的身体融合所散发的味道。”司徒毅已经把她的鞋穿好,将她的脚放下,他星眸灼灼的攫住她,“换句话说,朕身上的味道,是独一无二的,无法复制的,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万蛊之王?无法复制? 桑行听得一脸懵逼,是的,她没听懂,也不知道万蛊之王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还能和身体结合,这个万蛊之王是在人的身体里吗? 所以司徒毅身上的味道不是衣服熏香的味道,而是他本身散发的? 桑行满脑子的疑惑,想问,但肚子却实在撑不住了,又“咕咕咕”地叫了一声。 司徒毅薄削的唇角弯了弯,俊美如俦的脸上露出稍许柔和的神色,低低地笑了,“先去吃东西。” “嗯。”一听到吃,桑行也笑了,她心心念念地盼了半个时辰,可不就是想吃点东西吗? 心底雀跃地从床榻上跳了下来,桑行也不觉的全身上下都痛了,随着司徒毅走入外间,一眼看到桌上的各色美食,桑行食指大动。 “坐!” 桑行虽然心情激动,但基本的规矩还是知道的,司徒毅没动没吃,她可不敢贸然先上,直到司徒毅优雅的一撩衣摆,在椅子上坐下,桑行才讪讪地在他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 人家也真不亏是皇上,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那都是风范浩然,斯斯文文,龙章凤姿的,说起来,如果这个男人不是自己的仇人,就真的是完美 了。 桑行一手托着腮,斜眼瞄着司徒毅,胡乱的想着。 司徒毅见她不动,知道她是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先动筷,所以就随便拿了碗里的汤匙,准备动一动菜,做做样子,让桑行不要顾及。 因为桑行端来的那锅鸡汤是距离他最近的,他也就想都没想,随手盛了锅中最上面的一块肉,刚刚拿起来,还没来得及放到自己的碗里,却忽然听到桑行一声大喊,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等一下!” 司徒毅少见的被她这突然的一声大喊震得眼帘一抖,颇为不解的仰起星眸看着她,“怎么了?” “没、没事。”桑行看了一眼司徒毅手中的汤匙,又讪讪地做了下来,搞得司徒毅一脸的莫名。 不疾不徐地抬手将汤匙收回。 “哎!”眼看着司徒毅执着汤匙往唇边送,桑行又忍不住出声阻拦。 司徒毅的手就顿在了唇边,晶亮的星眸眯了眯,“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她能告诉他,他盛的这块肉是她吐出来的吗?很显然,不能!桑行小脑瓜狂转,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司徒毅解释。 “皇上,烫伤膏取回来了!”门外传来何唐的声音。 “送进来吧。”司徒毅应了一声,说着,手中的汤匙再次往唇边送。 就在那一瞬间,桑行脑子一嗡,完全放弃思考,蓦地伸出一只手拉住司徒毅的手腕,直接站起来倾身凑了过去,在司徒毅张口之前,一口将汤匙里的那块肉抢到自己嘴里。 汤匙本来就距离司徒毅的唇特别近,桑行又是这样没头没脑的直接撞过去,她的唇瓣就擦着他的鼻尖过去,司徒毅甚至都能闻到她唇齿间的淡淡馨香味道。 鼻尖湿漉漉的,司徒毅身子一僵,愣愣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小脸,完全忘记了反应。 与此同时,何唐也推门走 了进来,一睁眼就看到了这让人震撼的一幕,天呐,他都看到了什么? 桑行竟然夺帝王汤匙里的吃的,而且还是冲到帝王的嘴边去夺,这……这再怎么受宠,也不能这般的没有规矩吧?一瞬间,何唐想起了虎口夺食这四个字,帝王算是真龙天子,这应该算是龙口夺食吧! 太刺激了。 心里偷偷地替桑行捏了一把汗,何唐捏着烫伤膏站在门口,一动都不敢动。 在司徒毅错愕的目光里,桑行缓缓地撤回身子,嘴巴里还在嚼着,幸好肉已经放了好一会儿,现在不那么热了,要不然她这样猛然抢夺,肯定还会被烫到。 对上司徒毅漆眼睛,桑行抬袖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有点不好意思地笑,扬了扬自己的手:“手太痛了,拿不起筷子,所以……” 所以,用手抓他的腕子就不觉得痛是吗?司徒毅嘴角好像是潋起了点点弧光,又好像没有,他抬袖,轻拭了一下自己被桑行弄湿的鼻尖:“是朕没有考虑周全,不怪你。” 啊! 何唐完全傻眼了,这么扯的理由,竟然也能把帝王糊弄过去?而且他分明看到了帝王眉梢有一抹一闪而过的笑意是怎么回事? 傻眼的又何止何唐,连当事人桑行都有些怔住,夺天子食物这件事有多严重,她当然知道,但是她更不能让天子吃了她吐掉的东西啊! 她找的理由有多蹩脚,她当然也很清楚,可是一时半会儿的,她又不能实话实说,总不能说她看着天子勺子里的肉好吃?那岂不是更荒唐。 “张嘴。” 桑行还沉浸在就这么容易蒙混过关的喜悦中没有回过神来,帝王的清越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响起。 拢了心神,桑行才注意到帝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盛了一勺汤,送到了她的唇边。 呃,桑行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 睛,“我自己来吧。”她说着,就要推开帝王的手,抬手去拿自己的勺子。 “不是手太痛吗?”司徒毅面色极淡,眸色却很深,意味深长的瞥着桑行。 桑行这才发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被迫着张嘴承了那勺汤,桑行简直就是受宠若惊啊! “皇上,烫伤膏。”何唐这是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禀报了一句。 “嗯,先放桌上吧。”帝王随口应答着他,眼睛却不看他。 “皇上,那个您让煎的药煎好了,别忘了早些趁热服用。”何唐将烫伤膏放在桌上,抬眸瞥见同样放在桌上的浓黑的汤药,便提醒了一声。 “嗯,朕知道,你先下去吧。” “是。” 何唐离开,房间里就又剩下桑行和司徒毅两个人。 “那个药是给你煎的?”桑行张口吃了一口司徒毅送过来的豆角,有点心虚地问,一会儿司徒毅要是喝出来什么问题,那她怎么办?肯定会倒霉吧。 “那是给你煎的,朕只是中了毒,有万蛊之王护身,朕只需要调理一下,过几天就没事了,你的五脏六腑都受了重创,需要吃药。”司徒毅平平静静地说着,一边忙着给桑行夹菜,又不忘给桑行倒茶,以防把她给噎着了。 “给我煎的?”桑行彻底的震住了,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我之前都没醒呢,你给我煎什么药啊?” 司徒毅眼睫轻颤,他当然不会告诉桑行,下午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桑行醒了,虽然眼睛一直不睁开,但是眼睫毛却动个不停,他当时那么使劲儿的捏她,一方面是生气,一方面也是想弄疼她,让她跳起来。 谁知道这个女人死活就是不睁眼。 后来何唐说这个女人醒了,他还以为她是想明白了,所以才主动醒过来,让何唐通知他,谁知道 ,她竟然真的是失忆了,醒过来也不过是因为饿了。 心里还是很失落,很难过的。 “给你把药煎上,你只要醒了,不就随时能喝吗?”司徒毅看着她,星眸炯亮。 娘啊,还能这样,桑行就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那何唐怎么会把药端到你这儿?”桑行还是特别的不想承认这碗药是煎给自己。 “何唐只知道朕让煎药,不知道朕是要给你的,索性,你不是一起来了吗?”帝王端起茶杯,细心的刮干净茶水上面的沫子,先是送到自己唇边抿了一口,试了一下水温,才又送到桑行唇边。 桑行的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象征性的抿了两口就不喝了。 “我可以不喝吗?” 桑行的唇离开杯盏边缘,仰眸看着他。 “什么?”司徒毅微微怔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不喝水了还是不喝药。 “我不想喝药。”桑行讲话说的更加明白,带着点耍无赖的语气。 司徒毅信手将茶杯收了回来,放到桌上,又执起筷子,给她夹菜,动作虽然还是如先前一样不紧不慢,但说出来的话确实冷冷的,不近人情的,“不可以。” “为什么?” 此刻的桑行就像是个耍赖的撒娇的小孩,楚楚动人的小脸上挂着蛮不讲理的表情。 “你说为什么?胸口不痛了吗?”司徒毅转过头来,以一种不容拒绝地语气质问她。 “痛。”桑行翻了个白眼,拖长了音调回答,“可是,药好苦。”桑行又开始找理由。 “朕一会儿让何唐给你那点糖和蜜饯过来。”司徒毅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勾,垂下眉眼,继续给她夹菜。 桑行就彻底没招了,她哪里是怕药苦啊,她是怕咸好吗?天知道她刚刚在药里面放了多少盐,她以为那是给司徒毅的好吗?怎么就成了她的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坑了他不要紧 心塞塞地继续吃饭,桑行一边吃,一边琢磨着一会儿怎么找个理由不喝那碗药。有了!一会儿她喝药的时候借口自己手疼,把药碗打了不就完了,顶多再重新煎一碗呗,苦一点没啥,她就是怕把自己给齁死了。 这样想着,她也就没有心情再吃了,反正她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我不吃了,吃饱了。”桑行看着司徒毅,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显得特别乖巧。 “好,把药吃了吧。”司徒毅收了筷子,抬手把那碗乌黑的药汁给端了过来。 “我来吧我来吧,皇上光顾着让我吃东西,自己还没吃呢。”桑行忙不迭地就去伸手接碗。 司徒毅却抬手将她避开,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你手上有伤,筷子都拿不了,一会儿再把药打了怎么办?” 桑行一下子就僵住了,她真恨不得马上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她刚刚找的这是什么破理由啊!竟然让司徒毅一次一次的用,而且司徒毅这样一明说,她一会儿再把碗给打了,岂不是像故意的一样。 靠! “皇上,还是我自己来吧,放桌上就行,我自己慢慢喝,您先吃饭吧。”桑行张了张口,有些悻悻地。 “朕现在不饿,等会儿再吃也不晚,先喂你。”似是料到了桑行会出什么幺蛾子,司徒毅神色淡淡地回绝她,要喂她的决心亦是格外的坚决,说着,已经盛了一勺的药水,朝桑行递过来。 桑行看着那浓黑的药汁,闻起来又腥又苦,喝起来……噫,罢了都是自己造的孽,豁出去了,喝就喝,桑行皱着眉头张开嘴。 “噗!” 一勺子药水刚刚粘上味蕾,桑行都没等到它们入喉,就已经受不了了,一口喷了出来,娘呦,太咸了!尤其是那咸混合着苦味,简直就是要命。 纵然药水吐了出来,口腔中那股子咸咸苦苦的 味道却还是散不去,桑行一转头,连忙抓了放在桌上的杯盏,仰脖,将杯盏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可那股味道就好像在她的口腔了生了根,一杯茶水根本就不管用,她就急吼吼地又提了茶壶,也不往杯子里面倒,直接就这茶嘴儿往自己嘴里灌。 “桑行!” 司徒毅本来正不悦着桑行一口把药吐了出来,眼见着她提壶往嘴里倒茶,生怕壶里的茶烫到她,吓得他赶紧一手攥住壶柄,将茶壶劈手夺了过来。 “你干嘛?”嘴里面那股苦味儿返上来,桑行皱着眉头望着司徒毅,一双秋瞳可怜兮兮又绞着痛苦的神色。 本来想训她,可看到她那可怜无辜,柔弱纠结的样子,他心里面的某处忽地一下柔软下来,斥责的话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将手中的药碗和放下,他提着茶壶往杯子里到了一杯水,“有那么苦吗?” “我要喝水。”桑行委屈的不得了,却是满嘴的咸和苦说不出。 “水烫。”司徒毅捉住她还还起着泡的手,不让她触摸到杯壁。 啊? 桑行苦着脸,一抬手又要去拿勺子,不能喝水,那就喝个鸡汤冲冲味儿呗。 可手指还没触碰到勺子把儿,手腕上蓦地一重,身子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带着,她迫不得已的转了一个身,便直直地撞到了司徒毅的胸口上。 五脏六腑又是一阵抽痛,她龇牙咧嘴地,还没搞明白司徒毅要做什么,唇瓣上蓦地一热,司徒毅一低头朝她吻了上来,吻得霸道强势。 桑行惊住了,长如蝶翼的睫毛颤抖的厉害,却还不如她的心跳的厉害,一声声地狂跳,敲击着她的耳膜。 他馥郁幽香的气息顺着灵巧的舌钻入她的口中,使得她浑身发软,几乎站立不住,索性男人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抱在怀中,才让 她有所倚靠,不至于跌倒下去。 睁大了眼睛,桑行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绝美无双的容颜,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男人俊眉微拢,拼命的汲取着她唇齿间的气息,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才呆呆地反应过来,开始推拒男人的胸口。 男人也不贪恋,在她推拒那一瞬间,就缓缓地放开了她的唇,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星眸灼灼望着她。 许是知道她的身子一直没有站稳,所以司徒毅并没有将她松开,而是仍旧保持着将她抱在怀中的姿势。 鼻腔中重新涌入新鲜的空气,桑行大口的喘嬉着,胸口被牵扯地微微发痛,她眸光闪闪,心跳还是刚才那般狂乱,并没有平息。 “这碗药不喝了,一会儿朕再让何唐给你煎一碗。”平静了一会儿,司徒毅落在她后脑上的手缓缓滑上她的发顶,揉了揉。 嗯?可以不喝了? 桑行眨了眨眼睛,他是感觉到药是咸的了吗?果然,桑行脑子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司徒毅的声音继续。 “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朕说,不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找借口,坑了朕不要紧,到最后坑了自己,朕想心疼都不知道。” 啊?坑了他不要紧?心疼? 桑行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仰望着一本正经的司徒毅,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还有,以后不要这么调皮了。”司徒毅的大手顺着她的额头下滑,掠过的鼻尖的时候,轻轻地捏了一下。 “那……那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桑行傻傻地看着他,情不自禁的喃喃开口。 “什么?”司徒毅唇角弯弯,挑着眉尖看着她,不知道这个女人还搞了哪出戏。 “我刚刚跟你抢吃的,不是因为手疼。”桑行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哪儿来的勇气,或许是因为男人刚才那句“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朕说”, 她忽然就想把这件事说清楚,毕竟这件事也坑的这个男人一直喂她,自己都还没吃饭。 司徒毅没说话,微勾着唇角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他当然知道,她不会是因为手疼才抢他勺子里的东西,太不合理了,也不像是她的性格做出来的事情。 桑行咬了咬唇,继续说下去,眼神却有些闪躲,像是心虚:“因为我方才想在厨房偷吃,那块肉太烫了,我刚放到嘴里,就吐出来了,然后就……就吐到锅里了。” 桑行说完,头垂的更低了,她觉得,司徒毅听完她的话可能会直接发飙,又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出来,毕竟对方是皇帝,她的这种行为,无异于是一块肉坏了一锅汤。 内心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司徒毅发怒,下巴上却是蓦地一重,司徒毅修长白净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做什么?”桑行有些惊恐地看着司徒毅。 “张嘴。”司徒毅沉沉吐声,完美的容颜上看不出一丝喜怒。 桑行心里就没底了。 她小心翼翼地又跟着解释道:“皇上……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开始不知道那鸡汤是给您煮的,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你刚刚也说了,可以直接跟你说的,我不想欺君才实话实说的嘛。” 呃,好吧,其实她刚才是就猜到了鸡汤是给这个男人的,但是现在也只能说 不知道了,不自然明明知道鸡汤是给帝王的,她却还偷吃,这岂不是更猖狂,更罪无可恕了吗? 咦,不对哦,桑行忽然想起来,她好像本来就是个罪无可恕的逃犯,就算再罪无可恕还能怎么样呢? 抄家?灭九族?她没家了,也没九族了。 不,她和慕千晓有家吗?她的孩子和慕千晓应该算是她的九族吧?哎呀,她死了不要紧,她的孩子怎么办?司徒毅会不会一生气 把她还未出生的孩子给灭了? 原本就不安地心越发的忐忑。 司徒毅凝着她上下跳动,惶惶不安地眸子,凝了凝眉,“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朕只是想知道你的嘴是不是烫伤了!” 烫伤? 桑行千想万想,却独独没有想到司徒毅会这么说,她有点惊讶地脱口而出:“皇上不生我的气吗?不要灭我的九族吗?” 司徒毅嘴角抽了抽,只回了两个字,“生气。” “那……” “张嘴。”不再让她废话,司徒毅落在她下巴上的手微微着力,桑行惊痛,就被迫着张开了嘴巴。 “你的下巴最近脱臼了?”司徒毅的手忽地一松,瞳孔骤缩。 他之前一直捏着桑行的下颌,都没有注意桑行两腮边的情况,毕竟是和万蛊之王纠缠了多年,他又懂得医术,对于人体的骨骼异常了解,如今大手摸到她两边的骨头,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不一样。 这脱臼的骨头虽然被重新接回了原位,但时间不长,还没有完全长好,跟原来的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我不知道。”桑行回答,她是真的不知道,前几日的事情,她根本就已经不记得了。 黑眸瞥见桑行上颚上被烫出来的水泡,司徒毅眸色转深,隐隐地怒气乍现眸子,全身上下也骤然散发出一种让人生畏的寒气。 “皇上?”桑行不知道他这一下子忽然又怎么了,有些担忧的喊了他一声。 “别喊我皇上!”司徒毅嘶吼着,大手蓦地一挥,只听噼哩啪啦地一阵乱响,桌上的汤药和茶水砸了一地。 桑行惊叫一声,被他吓得连连后退,戒备地护着自己。 司徒毅回头,看到她像个小兔子一样被惊到的样子,眸色一痛,他生气、发怒,完全是在气他自己,气慕千晓,不过几日的功夫,就折腾的她全身是伤,还失去了记忆,他如何能不自责。 第四百四十八章 寸步不离 “桑行。” 司徒毅望着满脸的惧色避开他的桑行,眼眸满是疼惜和沉痛,他拾步上前,桑行却不停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冷硬的墙壁。 “你别怕。”司徒毅抬手,示意她别再退了,同时也止住步子,不再往前走。 “我不是生你的气,和你没关系,都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你。”司徒毅的手颓然垂下,失落的说道。 “你……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桑行蹙着秀眉,她只是失忆,并不是傻,司徒毅对她非同一般的好她也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她难以接受,脑子也很凌乱,一片空白的情况下,她又该相信谁? “你是我的妻子。”司徒毅笃声道。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准备,便补充了一句:“你是司徒毅的妻子,唯一的。” 她是他的妻子? 桑行更加茫然了,她不是慕千晓的妻子吗?怎么又会变成司徒毅的妻子?那她腹中的孩子又是谁的? 睨着她空洞的眼睛,司徒毅瞬间就了然了她的心思,默了默,他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先给你的手上药。” “我自己可以。”桑行自然仍旧是对他不放心,不敢过去。 司徒毅无奈的叹了一声,暗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溢出,竟带着些低声下气的感觉:“我保证,我乱发脾气,也不会对你怎么样,可以吗?” 桑行的心湖泛起一连串的涟漪,她虽然仍旧对司徒毅不放心,但也的确是动容的,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皇帝像他这样,既然会带着乞求的口吻和一个女人说话,而且这个女人还一直仇视着他。 眼睫颤了颤,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因为她的手伤着,司徒毅怕弄疼了她,所以便抬手牵了她的腕子,桑行心神微晃,却也没有挣脱,乖顺的让他牵着,走到椅子边坐 下。 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司徒毅让下人掌了灯,又吩咐何唐去给桑行重新煎一碗药,这才坐下来,垂眉敛目的给桑行的手指上药。 也趁着上药的这个过程,司徒毅断断续续地将他们两人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当然,也重新给她补充了那日他们在皇宫中听到的银蛮和佟雨的对话,他的万蛊之王,他的精神分裂,都一一讲给了桑行。 当然,他还说了这一次,他本来打算册封桑行为后的,可是慕千晓突然将她劫走,他用尽了办法都感知不到她的气息。 或许是平时就善言谈,司徒毅的措辞有时候有些语无伦次。 但好歹到最后桑行还是完全听懂了,当然她听完就震住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一种蛊竟然能够在人的身体内几十年,能够和人体共生,还能改变人体的结构组织,她更没有想到,人竟然还会分裂,完完全全地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听过和亲身经历过终究是不一样的,桑行没有任何的记忆,司徒毅说的这些话和慕千晓说的那些,在她的意识概念里一样都是虚幻的,强行灌输的。 她还是无法有那么深的感触,感觉就像是听了一个故事。 虚虚浮浮,她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我知道慕千晓已经给你灌输了一些虚假的说辞,就算我现在从头到尾的解释一遍,你也已经会有所怀疑。慕千晓要的就是我们两人痛苦,让我们无法在一起,不过,只要我们还活着,他就不会得逞,就算你失忆了,我们也可以重新开始,我相信,你还会爱上我的。” 司徒毅将烫伤膏收好,轻轻放下她的手,又将何唐刚刚送来的药汁端过来,捻起了瓷勺,先盛了一勺,送到自己的唇边抿了一口,而后才又盛了一勺喂给桑 行。 桑行张口承了,却并没有回他的话。 “时间会见证一切的,你若是不信,不妨就先呆在我身边,这世上,再完美的谎言,都会有被戳破的一天,慕千晓就算是抹去了你的记忆,但他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聪明如你,一定会明白的。” 见她沉默不语,司徒毅又喂了她一口,接着说道。 司徒毅这样说,桑行眸光闪闪,回想着自己醒来之后和慕千晓呆在一起,好像的确是有一些很奇怪的地方。 比如说,她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根据慕千晓所说,那位石大娘分明是在慕府呆了很长时间的忠心奴仆,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二人早就在一起了? 当听到慕千晓说她是他的夫人而且已经怀孕了的时候,石大娘的反应可以说是很震惊的,虽然后来这件事被糊弄过去,但是细想起来,还是很奇怪的。 而且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她在永安镇外,执意要回永安镇的时候,石大娘和那两个白衣姑娘当时就在她的旁边,她不会武功,可是另外三个人都会。 她当时趁她们不注意开溜,那三个人应该很快就反应过来追上来才对,可是为什么她都跑到龙府了,后面都没什么动静,直到她被司徒毅抓住,纠缠了好大一会儿,慕千晓才带着她们一起出现。 这同样有些不大合理,到好像是故意放她回去,最后再出现一样。 当时她一门心思只顾着想回去看看情况,都没有心情细想这些。 还有一点,那就是慕千晓本身,她记得,在她被两个白衣女子带着出了龙府的时候,慕千晓是中了两剑的,且和对方一直呈现的是久战不下的局面,可是她走开没多长时间,且还带走了两个白衣姑娘,慕千晓就在没有再受伤的情况下全身而退了? 就算是到后来, 司徒毅和慕千晓大战的时候,她就在司徒毅的怀里,她离得那么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司徒毅的剑是穿着慕千晓的心口而过,正常人受了那么重的一剑,应该是会死的吧。 她当时就是以为慕千晓要死了,所以才会哭的那么伤心。 可是,慕千晓竟然还能自己运气站起来,虽然走路不稳,但的的确确是走出去了。 若是按照司徒毅的说法,慕千晓拥有不死之身的话,这就说的过去了。 她走的时候龙府的人明明还没有全部死掉,可是等她过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龙府就是血流成河,让人不忍细看。 说句不好听的,那些黑衣人在和慕千晓缠斗的情况下还有这么高的效率吗?为什么是在她走了之后? 还有就是司徒毅对她的态度,她怎么看都不相信,皇帝会对一个判了死刑的阶下囚这么好,这么纵容。 是,这一瞬间,她想到了纵容这个词,司徒毅根本就是在纵容着她。 明明是她越矩,是她错了,司徒毅却都是视而不见。 这根本就是解释不通的。 看着男人微拢的眉心,苍白憔悴的俊颜和星眸下青灰色的黑眼圈,桑行忽然就有些心疼,莫名其妙的,她竟感觉自己不受控制一般,抬手轻轻抚上男人拧着的眉心。 司徒毅端着药碗的手一僵,星眸中划过一抹光亮。 温热的手指触到他微凉的眉心,指尖一抖,桑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耳根子一热,她的脸瞬间就红了,赶忙就要将手收回来。 可是,已经晚了,在她将手收回之前,司徒毅一把裹住她的小手,落在自己的脸上。 “我……”桑行嘴唇动了动,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她刚刚看到他眉心拢着,特别想给他拂开,结果那么想着就真的那样做了? 她自己都觉 得不可思议,说出感觉就像糊弄人。 不过,司徒毅也不需要她解释什么,将空空的药碗放在桌上,他牵着她的手,好一会儿,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起走。” “走?去哪儿?”桑行听到他这么说,眸光一敛。 “别紧张,”司徒毅看出她的戒备,轻声安抚着她,“这里太不安全了,慕千晓随时都会再找过了,我们明日就一起回宫。”司徒毅沉吟了一下,忽然觉得宫里也不安全,上一次慕千晓不就是在宫里将桑行劫走的吗? “从今以后,我就一直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地保护着你。”司徒毅想了想,重重地捏了一下桑行的手。 桑行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忽然就忍不住轻轻地笑了,带着一点调侃的意味:“你说的话我才不信呢!” “为何?” “你是皇上啊!你需要上朝、批奏折、处理朝政,怎么可能寸步不离?” “那你可以跟着我啊,”司徒毅不以为然,“上朝你就跟在我身边,处理朝政你就在旁边听着,批奏折你就在旁边看着。” “那不就变成后宫干政了吗?人家会说你是昏君。”桑行撇撇嘴,话说出来,却感觉不大对,她这样不就是承认自己是他的妻子了吗? 司徒毅薄削的唇果然轻轻勾起,眸子晶亮,“为了你,做个昏君又何妨?” 桑行心头一动,心跳速度骤然飙高,她蓦地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撇了眼帘,长睫轻颤,丢给司徒毅一个侧脸,唇角却微微弯着:“男人都会捡好听的说,难道你如厕的时候我也要跟着吗?” “咳咳。”司徒毅好看地眉眼弯弯,失忆或者不失忆,这个女人这一点果然就是不变,什么话都好意思说出来,完全没有一般女子的扭捏。 第四百四十九章 还要跑吗 低低地笑了笑,他的回答也大言不惭:“当然,我又不会觉得吃亏,如果你喜欢,要一起的话,我也不介意啊!” 噗…… 桑行差点没一口口水把自己给呛死了,果然,跟男人比脸皮厚,还是她输了,脸颊稍红,她**嫩的小嘴微微翘着。 “好了,不逗你了,早点歇着吧,明天还要赶路。”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桑行弄脏的衣袍,起身站了起来。 眼前有白色的东西一晃,飘飘荡荡的司徒毅的袖子里落了下去,桑行眸光一敛。 两人同时弯腰去捡,因为桑行离得比较近,所以,还是她先抓住了那东西,而司徒毅的手就紧随其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手上。 两人皆是微微一怔,桑行眉心微动,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司徒毅星眸轻闪,将那张纸捡起来,“你就不好奇这是什么吗?” “你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好奇?”桑行讪讪地从椅子闪站了起来,无所谓的说道。 “可是,这上面的字是你写的啊。”司徒毅面色浅浅,不紧不慢地将那张纸打开,纸上黑色的字就展现在桑行的面前。 她写的? 桑行心中疑惑,就凑头望了过去,白纸黑字,只是一句诗:偷得御前一枝香,我与美人两白头。 “这是我写的?”桑行满脑袋问号,她怎么会写这种东西,她要偷了御前的哪枝香,又要跟哪个美人两白头啊? 许是了解她心中的疑虑,司徒毅垂眸浅笑:“你不记得内容,应该也认识自己的笔迹吧。” 桑行点了点头,这上面的字的的确确是她的笔迹。 “这两句诗是我说给你的,那时候我还是王爷,而你是司徒羽的御都府都尉。” 司徒羽? 这不是之前的皇帝吗?她还在他手下做过官? “算了,你连自己曾经用过桑行这个名字都不记得 ,又怎么能奢望你还记得你做过都尉呢?当初你因为一块皇室的玉佩误以为司徒羽是当年救你的人,所以你就化名桑行,留在他的身边为他做事,并且掌管了他手下的御都府。”司徒毅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玉佩?你说的是佟雨身上带的玉佩吗?”桑行忽然意识到什么,睁大了眼睛。 “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司徒毅的眸光晶亮,他忽地掏了掏自己的袖袋,从里面翻出那块玉佩,拿到桑行面前,“你看,就是这块,这是在我刚刚出生的时候,父皇赐给我的。” “那时候,母妃还很得宠,所以,父皇就用了同一块母玉,打造了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一块给我了,一块给了司徒羽,当初你就是因为看到司徒羽身上带着相同的玉佩,才会把他当成了救你的人。” 看到玉佩的那一刹那,桑行的脸色就变了,她的确认得这块玉佩,可是这不是慕千晓的吗?怎么会这样? “你确定这样的玉佩世上只有两块?”桑行攥着玉佩,凝眸问司徒毅。 “确定。”司徒毅回的干脆。 “可是慕千晓明明也有。”桑行有些糊涂了。 “怎么会?”司徒毅同样不解,“你能肯定是一样的吗?” “嗯。”桑行点头,不然她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了慕千晓的话。 “那应该是司徒羽的那一块出了什么问题,司徒羽现在还被软禁着,等我们回去,问一问他就知道了。” “好,那我先走了。”桑行将玉佩还给司徒毅,看了看他,转身就要离去。 “哎,你去哪儿?”司徒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我……回房啊!”桑行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心口猛地一撞,这个男人不会是…… “不行,你不能回去,我说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和你寸步不离 。”司徒毅牢牢地攥着她的手腕。 果然,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是要耍赖。 “那你要怎么样啊?”桑行皱着眉头,总不能让她跟他一起睡吧?打死她都不干。 “留下来。” “不行。”桑行拒绝地特别斩钉截铁。 “我保证不会乱来的。” “那也不行。”桑行尝试着睁开他的钳制,后退一步。 司徒毅的浅浅淡淡的脸就有些沉了,他是不是太惯着她,他记得以前这个女人怕他怕的要命,怎么现在就变得这么大胆,一次次地开始反抗他。 俊眉轻动,他佯装生气,眸色微冷,清越的声音也透着冷冽:“非要逼着朕来硬的是吗?” 来硬的?桑行眼帘颤了颤,“你要做什么?” 司徒毅眉眼轻垂,松开她,忽然转过身去,一步一步朝着垂帘的方向走去:“朕做什么,取决于你的表现。” 桑行攥了攥手心,偷偷地替自己捏了一把汗,她的表现,她能有什么表现?许是司徒毅大半天都对她太温柔,太体贴,她都快忘了这个男人上午发怒地时候是什么样子。 壮着胆子,她看着司徒毅风姿阔绰的背影,脚下的步子偷偷地往门口的方向挪了一步,只一步,正走着的司徒毅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忽然停住步子,一只白净的手则保持着抓着垂帘,准备拉开的动作没有动。 桑行的心咯噔一跳,死死地盯着司徒毅的背影,一瞬间,连个小指头都不敢动了。 僵持了一会儿,司徒毅背对着桑行,星眸眯了眯,“唰”地一声将垂帘拉开。 桑行紧绷的神经也随着松了一下。 司徒毅松了垂帘,继续朝着床榻走,桑行暗想,这个时候她自己离门那么近,司徒毅离得那么远,如果她突然拔腿就跑,司徒毅能追上来吗? 还是她应该等到司徒毅走到床边了,她再跑,这 样逃掉的机会会不会大一点?眼睛巴巴地望着,直等着司徒毅走近了床榻,桑行才一点脚尖,做出慢慢朝后去的姿态,可是这一次,她一步都没有迈出去,司徒毅就骤然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她。 靠!真的是背后长眼睛系列啊!她一动他就能看到?就算是高手,也不带这样玩的吧。 “到底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朕动手?”淬了冰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司徒毅恢复一贯的清冷,倨傲的睥睨着桑行。 桑行眼帘一颤,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许是一身的傲骨,让她做不到轻易的主动投降,反正就算心里明明有些害怕这个男人清冷的样子,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拔腿就跑。 距离厢房的门特别近,桑行没跑几步,一伸手就触碰到了门栓,眉梢一喜,桑行觉得自己肯定是能跑掉的。 然,就在她要拉开门的那一瞬间,司徒毅眉心一拧,袍袖骤扬。 桑行只觉得背后一股疾风闪电般狂扫而来,直接将她整个人卷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背后衣领一紧,眼前就陡然出现了司徒毅神只一般冷漠俊俏的容颜。 司徒毅神色淡淡地看着她,面沉如水,看不出丝毫的怒气,薄唇轻启,带着些许促狭,他问:“还要跑吗?” 感觉自己被他轻挑的语气和浅淡的表情给羞辱到了,桑行愤愤,不就是武功高吗?有本事别用武功,光脚跟她比呀。 反骨上来,桑行也不晓得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她面对着他倾世绝艳的脸:“跑。” “好。” 出乎意料的,司徒毅也是难得好脾气,他拎着桑行,让她站好,松手。 桑行不带丝毫的犹豫,刚刚站稳了,拔腿就跑,司徒毅就站在原地,闲闲的看着她,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同样位置,同样的手法, 司徒毅一甩袍袖,桑行再次被他抓了回来。 “还来吗?”司徒毅攥着她的衣领,笑问。 桑行怒视着他,小脑瓜转了几转,衣服下的小手也稍稍不安分起来,一咬牙,她恨恨地道:“来。” 她就不信了。 “好。” 司徒毅还是痛快的回了她一个字,一提她的衣领,再次让她站好,松手。 这一次,桑行不跑了,她背对着司徒毅,慢悠悠地往前走。 司徒毅负手而立,动作闲适而优雅。 再一次靠近门口,桑行站在门口,稍稍停了一下,在司徒毅看不到的地方,她禁不住弯了弯唇角,自己偷着乐。 一点也不急,她缓缓地抬手,触向门栓。 手指与门栓接触地一刹那,感觉到背后那股强风急扫而来,桑行眉眼一弯,忽地主动松开去拉门栓的手,她身子急转,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地将外袍脱了下来,并且趁势下蹲。 她的衣扣在刚刚司徒毅拎着她的时候就偷偷的解开了,而腰带也在她从司徒毅那里走到门口的路上解开,所以就借势一甩,特别顺利的就把外袍脱掉了。 司徒毅显然没料到桑行这突如其来的一招,他的掌风卷到门口,桑行忽然蹲下去,又脱了衣服,他变招不及,就只卷回了桑行的衣服,而桑行的人却还留在原地。 错愕间,只见桑行蹲在门外,望着他哈哈笑了起来。 甩手将桑行的外袍扔到地上,司徒毅薄削的唇角也忍不住轻轻勾起。 雪白的袍袖再扬,桑行就像天上飘着的一个云朵,轻轻松松的就被司徒毅又卷了回去,只不过这次她不再瞪他,而是一直笑个不停,想到这个男人上当受骗的样子,她就笑的更欢了。 “好玩吗?”司徒毅把她扣在怀中,星眸灼灼地望着她笑疯了的样子。 “嗯嗯。”桑行好不避讳地点点头。 第四百五十章 愿意试一试吗 “还想玩儿吗?”司徒毅凝着她,“你要是喜欢,朕陪你玩一宿,怎么样?” 桑行睨着他那看不出喜怒的样子,仍旧是狡黠的笑着抬手推他,“我不想陪你玩儿了,我要睡觉。” 挣脱他的怀抱,桑行拾步朝着床榻边走。 脱了鞋子,桑行站在床上,将床上的被子一一抖开,又叠了一条放在中央,指着:“你睡外面,我睡里面,不许越界,要是敢乱来,我就马上咬舌自尽。” 她其实第一次被司徒毅抓回来的时候,就知道司徒毅若是执意留她,就她那两下子,根本就是跑不掉的,当然,如今这种方式,也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放心,为了我儿女们,我不会乱来的。”司徒毅挑挑眉尖,阔步走了过来。 儿女?还们?桑行嘴角抽抽,切,就没见过这么狂妄的。不过,她也再次注意到,男人又改了自称,刚刚还说朕呢,现在又变成我了,是不生气了吗? 她不禁弯了弯唇,翻身,背对着男人。 背后却幽幽地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这天底下,如此推拒隆恩圣宠的女人,恐怕也就你一个了吧。” 桑行闭着眼睛,微微抿了唇瓣,是啊,他是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却又为何偏偏愿意如此的忍让她,讨好她呢? 桑行一觉睡到天亮,才姗姗醒来,张开眼睛,一道强烈的光就直直地刺入她的眼帘,她睡意尚浓地轻哼了一声,抬手微微遮住自己的眼睛。 “醒了?身上还痛吗?” 男人清越如风的声音响在耳畔,桑行睁开眼睛,这才注意到司徒毅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醒了,正一手支着脑袋,垂眸望着她。 “唔,”桑行懒懒地眯了眯眸子,“痛啊,怎么可能会好的那么快?” 司徒毅星目一动,抬手轻轻地裹住她受伤的手,垂目忘了一眼那伤痕累累地手指,低头,轻轻地 吻了一下。 桑行一震,不知是痛了一下,还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就清醒了,她转眸看着司徒毅,对方缓缓地抬起头。 “其实,也没有那么痛。”桑行看着他的眼睛。 司徒毅只沉沉地望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 桑行收回视线,作势就要起来,司徒毅见状,连忙起来扶住她,“慢一点。” 两人起来之后,吃了点东西,司徒毅又喂着桑行把药吃了,简单收拾了一点,这才乘上马车,离开永安镇,踏上回京的路。 应司徒毅的要求,桑行当然是和司徒毅同乘一辆马车的,可能是马车里的空间相对较小一些,桑行坐在座位上,面对着司徒毅,忽然就觉得这个气氛很微妙。 虽然听司徒毅讲了他们的过往,内心深处,她也不那么的反感排斥他,甚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还觉得蛮心安的,但是对于两个人的相处,她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许是见她没话说,司徒毅本身也不大爱说话,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可说的话题,他便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了一本书,低眉敛目的看着。 桑行则抬眸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时值春日,万物争发,生机勃勃,草木都吐出了新芽,偶尔还能看到色彩明媚的花朵,倒也还算不错。 不过,桑行的心情却远没有她的神情那样平稳,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受控制一样,时不时地拿眼梢偷偷地瞄一眼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瞟的次数多了,她忽然发现,男人在翻书的同时,偶尔还会摸一摸自己腹部的位置。 刚开始,桑行还以为他是饿了,可是想想也不对,他们刚刚吃过早饭没多长时间,而且她记得从客栈出来的时候,男人还说怕她路上饿了,包袱里给她带了一些点心。 那……难道是肚子不舒服?吃坏了什么东西?他们吃的东西都一样啊,她怎么没有感觉什么 不对? 桑行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心中有了这个疑问,她的忍不住多朝男人那儿看几眼,一会儿她就发现,男人竟然还是不是地莫名蹙眉。 当再次看到男人的手指摸向腹部的时,她忽然惊觉,那个位置,正是昨日她发暗器射中的位置。 不是说身上有万蛊之王,调息一下就没事了吗?现在还特别痛吗? 桑行皱了皱眉。 春风徐徐,马车颠簸,司徒毅那一侧系着的窗幔忽然松了,垂落下来,车厢内的光线瞬间就有些暗淡下来。 而坐在窗边的男人却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旧垂着眉目在看书。 桑行眸光动了动,见男人看的那么专注,她也不好意思打扰,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站起身,打算帮男人把窗幔拢起来。 她站起来,稍稍朝着男人的位置走了两步,便倾着身子,抬手帮男人去系窗幔,手指刚刚触到车窗边的带子,她还没来得及将窗幔拢起来,马车的车轮不知道碾到了什么东西,猛地一个颠簸。 桑行这样的姿势,本来就重心不稳,这样一个猝不及防,只听“嘶啦”一声脆响,她就扯着带子,直接扑到了男人的怀中。 “哗啦!” 司徒毅手中的书被她打落到地上,一脸错愕的看着她,显然同样没有料到这突发的状况。 因为司徒毅是盘腿坐着的姿势,桑行又是倾身靠近,所以,桑行的双膝扑栽到地上,小脸却稳稳地落在男人的腿圈里。 “我……我不故意的。”桑行慌乱的一手挥舞着被她扯掉的绸带,一手想要找个着力点让自己站起来。 就在这样慌乱的情况下,桑行也不知道自己碰到了什么地方,她就那么随便一按,想要站起来,却又惊悚地发现自己地手落在男人的腹部以下,而且男人也因着她不安分的小手瞬间有了反应,黑眸晦暗。 天呐! 桑 行的脸刹那间臊的通红,她连忙松手,却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不是……我……”桑行尴尬的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司徒毅眼波深深,按捺住心头跳动的火焰,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弯腰伸手,将桑行扶了起来。 “膝盖又摔疼了吗?”男人扶着她坐下,声音有些暗哑。 “没事,没事,那个……你也没事吧?”桑行乖乖坐好,低着头,听他问自己疼不疼,蓦地想起她先前想问男人的腹部中有没有好一些,便顺口就问了出来。 司徒毅眸色一震,眸光深深浅浅地打量着她,忽地倾身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双手捧住她的脸上,声音越发的低哑醇郁:“你说我有事吗?” 啊? 桑行小脸滚烫,被他的双手捧着脸,感觉到他微砺的指腹摩挲着她的皮肤,心头激荡出一圈圈异样的感觉。 望着他眸中跳动的火焰,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娘哎,她刚刚按到了他那里,然后又问他也没事吧,这个男人肯定是误会了,噗……她差点把自己的气出内伤,噢,她怎么就这么没脑子。 “我说的不是……”桑行蹙着眉头,心里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眸色纠结着,“哎呀,我是想说你的肚子还疼不疼?昨天中的毒好了吗?” 司徒毅微微一怔,没想到她说的竟然是这个,略略垂了眸子,他望向自己地腹部,眸色忽然一暗。 “如果我说毒还没解,你打算怎么办?”司徒毅又缓缓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她。 “还没解?你不是说你有万蛊之王的吗?”桑行错愕,她不知道那针上涂的是什么毒,但她听慕千晓说了是剧毒,留在人体内肯定是对身体有害的啊。 “万蛊之王只是对蛊和带毒的活物有用,针上的毒是死的,当然不可能完全排斥。 ”司徒毅淡淡地告诉她。 “啊,那你昨天……” “不想让你担心啊!”司徒毅将她的话打断,说的格外自然。 “那我有什么能帮你做的吗?”桑行难过地看着他,哎,终究银针还是她射到他体内的。 “有个方法,你愿意试一试吗?”司徒毅弯腰将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合上了,放在旁边的包袱上。 “什么方法?”桑行眉眼晶亮。 “就是……”司徒毅顿了顿,转眸,眉眼晶亮的望着她,“把毒吸出来。” “吸出来?”桑行睁大了眼睛,显然已经想到了什么。 “嗯。”司徒毅点了点头,黑眸一眨不眨地探进她的眸底。 桑行面对这一双旋涡般深沉的眸子,却有些心虚,她撇了眼睛,好大一会儿都不说话。 她不说,司徒毅也沉默着,有些出神的望着她,脑海中蓦然想起了两人一起去青州的那次,那次他为了为了她,中了慕千晓一箭,毒箭,她背着他逃命,给他处理伤口。 那些事,明明还没有多久,现在想来,为什么就恍如隔世了呢? 良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笑,打破沉寂:“好了,逗你的,还有一些余毒,等回到宫里,会有御医帮我清的。” 桑行长睫动了动,看他,点了点头,明明看他浅浅地笑着,却分明看到这笑带着几许勉强和忧伤。她收回了目光,抱着自己的包袱,怔怔地想,其实她也不是不愿意帮他,只是,毕竟伤在那种地方,他一个男人,她一个女子,还是会很不好意思的。 “吁!” 桑行正出神的想着,马车却忽然停下,她的身子也随着猛地朝前一倾,幸好司徒毅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的腰,不然她必定又要冲跪到地上。 还未坐稳身子,心思疑惑间,只听马车外传来何唐的声音;“大胆反贼,皇上仁慈,姑且放过你,你竟然还敢出现!” 第四百五十一章 还是斗不过我 桑行一惊,刚刚稳住了身子,司徒毅已经松开她,拾步打开了了车帘。 车厢内登时明亮起来,桑行顺着光线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拦在马车前的慕千晓。 慕千晓一袭黑色鎏金滚边长袍,一脸平静地提着缰绳,冷眸望着怒斥他的何唐,在他的身后,则跟着石大娘和那四位白衣姑娘。 感觉到车帘掀开,慕千晓的眸光扫过来,看到桑行的瞬间,他清冽的眸子蓦地一亮:“阿柔!” 桑行眼波动了动,虽然司徒毅先前跟她说过慕千晓拥有不死之身的事情,但她还是微感诧异,昨日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不过一日的功夫,慕千晓就好了吗?竟然都能够骑马了? 昨天那么的担心他,现在看到他好好的,桑行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弯了弯唇,她应声:“千晓。”只是回着喊了一声的他名字,什么也没有多说。 “我来带你离开。” “白日做梦!” 慕千晓的话刚说出,司徒毅就冷冷地觊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回道。 桑行坐在旁边,看看霸气天成的司徒毅,又看看清冷孤傲的慕千晓,心里面乱糟糟的,一时间有些窘迫,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在她醒来之后,两个人都说和她关系亲密,都说对方是她的敌人,而且,奇妙的是,她对这两人都不反感不讨厌,只是感觉上似乎有些差异,具体差异是怎么样的,她却又描述不上来。 “阿柔,你怎么了?你在犹豫什么?你难道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忘了司徒毅做下了什么事情了吗?”慕千晓丝毫不理会司徒毅的威压,他的目的,就要是要挑起司徒毅和桑行的内讧,就是要把他们二人统统拉入痛苦之中,又怎么会在意司徒毅如何对他反击。 对他来说,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至于付 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是无所谓的。 “我……我没忘,”桑行眸色纠结,忽地又想起什么事情,她仰眸看着慕千晓:“千晓,你能不能把昨日给我的银针上的解药给我?” 慕千晓眸色轻轻,淡淡地朝着司徒毅的脸上扫了一眼,“你过来,我就给你。” 桑行秋瞳闪了闪,正准备提裙下车,旁边的司徒毅忽地抬手抓住她,漆黑的眸子森寒,静静地凝望着她,一句话没说,桑行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抿了抿唇,桑行启唇出声:“你身上的毒……” 司徒毅跟她说的好听,她又岂会看不出来司徒毅是在安慰她。慕千晓也绝非泛泛之辈,他下的毒,又怎么会是那么容易就解了的,司徒毅的话,分明就是想让她放心而已。 司徒毅这样一个隐忍性极强的男人,他频频抚向腹部,就说明这毒伤还是很重的,重点是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若是回到皇宫里,太医能够顺利的解毒,那还好一些,若是不能顺利解毒,又该怎么办? 男人脸色沉着,声音寒彻,“不需要你管。” 桑行眼帘一颤,当即吓得噤了声。 慕千晓眯眸望着两人,也不管桑行的怯懦退缩和司徒毅的不悦,起身下马,朝着马车这边走过来,朝着桑行伸手:“阿柔,你不能和他回去,不能被他骗了,他昨日放了我们一马,你现在跟我走,我马上就把解药给他。” “慕千晓,你这是蹬鼻子上脸!”司徒毅瞳孔一敛,只听“唰”地一声,他手臂骤扬,一把宝剑从车厢里窜出,直奔慕千晓而去。 慕千晓慌忙闪躲。 马车外的何唐和众侍卫一间这情形,知道帝王动了怒,纷纷拔剑相迎,跟在慕千晓身后的石大娘和四名白衣女子见状,也连忙上前帮自家的主子。 桑行坐在 车厢里,一只手被司徒毅攥着,只能观战,心里却格外的烦躁,这一动起手来,只怕今日的事情,谁也别想善终。 慕千晓的恢复能力的确惊人,昨日受的上那么重,今日被重重侍卫包围着,却还是战得骁勇,纵然侍卫这方人多,慕千晓仍是显得游刃有余,不落下风。 桑行皱着眉头,平心而论,她现在已经开始相信司徒毅跟她讲的那些话了,但是她却也不觉地自己恨慕千晓,甚至她还隐隐地希望慕千晓能够逃掉,永远都不要回来。 这种心态,也让她很自责,因为若司徒毅说的是真的,那慕千晓的手中就是沾染了无数条无辜性命,这样罪大恶极的人,又如何能够不接受惩罚? 就在桑行这边心绪复杂,而司徒毅又将主要的注意力集中在桑行这边的时候,打斗中的慕千晓眼角余光扫过马车上的两人,清冽的眸底骤然晕开一片阴骛之色。 他心一横,嘴角邪肆的一勾,借着一个翻身的机会,宽大的黑色袍袖一扬,一股白色的烟雾瞬间从他的袖中弥漫开来,先是小小的一片,后来逐渐的扩大,变得浓密。 随着慕千晓而来的五个人早有准备,当即屏住了呼吸,封住口鼻,不再运功。而那些处在烟雾中的侍卫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就正在打斗之中,不晓得慕千晓这烟雾中藏着什么玄妙。虽然觉得可能有毒,但也都是屏住呼吸,仍旧朝着慕千晓出招。 殊不知,处在慕千晓惊心制作的毒烟之中,若没有提前服下解药,不运功倒也不会有事,可偏偏是一运功,就到导致气血逆流,走火入魔而暴毙。 不过转瞬之间,烟雾中就传来一声声地惨叫。 司徒毅眉梢一凛,知道这烟雾必然蹊跷,凝了心神,猛地一攥桑行,将她护在身后,修长的大 手持剑护在身前,却并不运功发招。 “尊敬的皇上,你终究还是斗不过我的。”慕千晓缓步走过来,嘴角挂着一丝狞笑。 “呵,你以为放点毒烟就成功了吗?这种做法,不过是帮助桑行看清楚你的真面目而已。”司徒毅眉目淡淡,一声轻嗤。 “嗯,”慕千晓应着,却摇了摇头,“千算万算,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们的感情会这么深,纵然抹去了桑行三年的记忆,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她竟然还能心甘情愿的留在你的身边。” 慕千晓说着,凤眸带着几许淡漠冷酷,轻扫着被司徒毅护在身后的桑行。 桑行同样也在望着他,不过不同的是,桑行的眸子中满是失落和不解,如果这时候她还明白,那她就真的是个傻瓜了。 慕千晓说这些话,无意就是承认了司徒毅先前跟她讲的一切。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桑行疑惑地望着慕千晓,她实在是理解不了慕千晓的想法。 按照司徒毅说的,慕千晓既然深爱的是她的母亲,愿意为她的母亲付出和改变那么多,怎么就不能选择原谅她的母亲,放下那一段过去呢?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报复,难道她痛苦的了,他就真的快乐了吗?她打死也不相信,司徒毅那一剑一剑捅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还能享受报复带来的快感,难道就不会累,不会痛吗? “为什么?”慕千晓弯眸看着她,嘴角笑靥扩大,戾气却越来越重,也越发的瘆人。 “我问你,如果司徒毅这个时候忽然把你推开,翻脸无情,娶了别人,又对你羞辱糟践,将曾经的誓言一一撇清,你会怎么办?” 桑行怔了怔,抬眸看司徒毅,思忖了一下,又望向慕千晓,“我肯定我会和你一样痛苦,我会难过,我会恨 他,也许,我也会很多年无法释怀。但是,我绝不会和你一样去疯狂的报复别人,别人是无辜的。” “我觉得,人的情感,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是一种付出,而不是索取,爱一个人,是你的主观情感选择,不是任何人强加给你的,也不是任何人能够勉强的。如果你爱一个人的前提就是想要得到对方的回应,那你的爱根本不是爱,而是一种占有,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打着爱的幌子去占有一个人。” “相爱本身就是一种巧合,勉强不来,如果你爱的人爱你,那是你幸运,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那是理所应当,如果……”桑行说着,忽然顿了顿,她清了清嗓子,才继续,“如果我喜欢你,你就一定要娶我吗?” 慕千晓眸色一震。 司徒毅眉目微动,牵着桑行的手暗暗地重重捏了一下。 桑行微蹙了秀眉,“也许你杀掉的那些人,也都是被人深爱的人,我娘被杀,你感到痛苦,甚至……甚至你为了报复,不惜火烧太庙,不但害死了太后,就连慕千识都在大火中丧生,那些被你无辜杀害的人,爱他们的人就不会感到痛苦吗?” “你凭什么让那么多的人陪着你痛苦?” “是啊,公子,晋姑娘说的对,你执着了这么多年,报复过那么多的人,你真的就快乐了吗?你还一样陷在那段往事中无法自拔,却导致了更多了人的生离死别,婉婷小姐若是泉下有知,也一定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站在慕千晓背后的石大娘忽然眸色一痛,顺着桑行的话上前劝慰道。 这倒是让桑行和司徒毅微感惊讶。 “不希望我这么做?”慕千晓目光遥遥,有片刻的出神,“是啊,她那么善良,那么有同情心,又怎么会喜欢我做的这些歹毒的事情?” 第四百五十二章 对你动心了 “公子。”石大娘眸光闪闪,上前一步,虚虚搀扶住慕千晓。 “可惜,我不需要她的喜欢,”慕千晓凄寒的眸光一凉,挥手将石大娘甩开,他扬眸望着桑行,勾着唇角,“你说的很好,不过我就是自私虚妄的人,别人的痛苦,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得不到的,就是要毁了,包括……你。” 慕千晓不等话音落,足尖一点,飞身上前,一掌朝着马车劈了过去。 桑行一惊,吓得闭上了眼睛。 石大娘惊呼不已,抬手想拉慕千晓,却抓了一个空。 司徒毅长剑在手,明明感受到了四周烟雾所带来的不适,但是还是剑锋一旋,对上了慕千晓。 “噗!” 剑锋与掌劲相对地一刹那,司徒毅眸子一沉,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司徒毅!” 桑行张开了眼睛,脸色大变。 慕千晓面露狷狂,转眼之间,第二掌又打了过来。 司徒毅眸子蓦地一敛,身子一旋,猛地将桑行拉开,后背却结结实实地受了慕千晓这一掌。 马车被强劲的掌风击碎,桑行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满口是血,脸色苍白的男人。 “不要!” 慕千晓第三掌袭来,桑行悲号一声,快速地站起,想要挡在司徒毅面前,司徒毅黑眸一凛,一把扯着桑行的袖子,又将桑行甩了回来。 右手掌风急运,悍然接上慕千晓力道十足的一掌。 “噗!”司徒毅再次抑制不住地吐了一口血,不过这一次却不是红色的血,而是乌黑色,让人触目惊心。 “司徒毅,你的命到头了。”慕千晓冷笑着,满意地收掌。 桑行就眼睁睁地看着男人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倒下去,犹如一片残败的落叶,这一刻,明明空白的心脏像是一下子被挖走了,她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慕千晓 瞥了一眼倒在地上喘嬉不止,奄奄一息的司徒毅,薄凉的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绝艳。 转眸看向桑行,他提了步子,一步一步朝桑行走过去,清冷地眉心微拢:“其实,你本可以多活些时日的。” 慕千晓在桑行面前慢慢地蹲了下来,抬手,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挑住了桑行的下颌。 桑行瞪着他,身子在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本来不想杀你,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一天不到,你就又向他缴械投降了。”慕千晓冷冷地说着。 司徒毅眼睫颤动,斜睨着慕千晓和桑行,俊美如俦的脸上凝满了痛苦,他想站起来,却没有半分力气。 “所以,你既然不能让我好好地享受游戏的过程,我就只能换另外一种方法了。”他的指尖贴着桑行脸颊的轮廓划中,虽是在和桑行说话,可是他的眼神却是飘飘摇摇,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公子,不行,你不能对晋姑娘下手。”石大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作势就要往前冲。 慕千晓蓦地回眸,冷冽的扫了一眼,眸光似刀,四个白衣女子当即会意,齐齐冲上去,三人将石大娘擒住,一人封了石大娘的穴道。 慕千晓收了视线,又淡淡地望着桑行,指尖仍旧不停地游动:“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真正的打败司徒毅,说到底,还得多亏了你帮忙。” 桑行瑟缩着往后推了推,避开他的手指,一双大眼睛畏惧地望着他:“你什么意思?” 慕千晓的手指落了一个空,他也不恼,抿了抿薄凉的唇:“多谢你昨日让司徒毅中了奇凌香木的毒,浸染了司徒毅的心脉,我今日才能够轻而易举的利用锁心瘴封了司徒毅的万蛊之王,要不然,我就算再拼命,也赢不了万蛊之王啊!哈哈哈 哈哈。” 慕千晓狂笑着,脸上越发的狰狞。 桑行小脸煞白,她万万没有想到,她昨日逃命用的毒针,竟也是慕千晓设计好的,还是她害了司徒毅,若是知道如此,她宁愿自己被司徒毅捏死,也绝不会把毒针射到司徒毅的身上啊! 桑行更加不知道的是,眼看着她明明失了记忆,却还会因为冥冥之中的牵挂,放不下司徒毅,慕千晓此刻的恨和嫉妒两种情绪已经完全爆发了。 他的目的本就是折磨桑行,又如何能够看得桑行拥有他得不到的美好。 桑行蹙着眉。 慕千晓的声音却还在继续,他每说一个字,就像是往桑行的心上扎一刀:“我败在万蛊之王手下那么多次,又怎么可能不研究一下对付万蛊之王的对策呢?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蛊虫依情而生的故事吗?哈,你失忆了,肯定不记得。你也绝对想不到,破解万蛊之王的秘密,就在你身上。” “多少人说万蛊之王天下无敌,可他们却不知道,万蛊之王最大的敌人就是寄主本身,司徒毅因为对你的独特气息牵绊,所以每一次都能依靠万蛊之王找到你,而你的气息,也是破解万蛊之王的关键,我当初挑断了你的手脚筋,强行改变了你的气息的同时,也用一个集味蛊收集了你的气息,我把集味蛊掺到了奇凌香木毒里面,做一个药引,再让你亲手把毒针射到司徒毅身上。” “最后再放出锁心瘴,这个时候的锁心瘴和添加了药引的奇凌香木内外引动,哈哈哈,常胜不败的万蛊之王就会被封印一个时辰,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足够了。” “怎么样?我的准备是不是很周全,我的计划是不是很完美?”慕千晓狞笑着看着桑行。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从一开始把我劫 出皇宫,到后来断了我的手脚筋,抹掉我的记忆,去龙府,给我毒针,在我面前做出被追杀的假象,受伤,把我带走,到后来知道司徒毅到了龙府,又故意放我回去,让我见到司徒毅,都是你一手安排好的?” 桑行红着眼眶,凄怆的抬眸望着慕千晓。 “是,”慕千晓直言不讳,这个过程的发展,虽然因着司徒毅的早到而发生了一系列地提前,但是总体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并且顺着他设计的方向发展着,“你现在是不是感到很痛苦?” 慕千晓说着,回头望了一眼虚弱憔悴的司徒毅,“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说,是你,是你亲手害死了你深爱的人,你促成了这一切的发生,并且你还亲自动了手。” 桑行泪眼婆娑,她转眸看向司徒毅,心口在滴血,强忍着泪意,她收回目光,仰望着慕千晓,声音哽咽,嘴角牵着一丝苦涩的笑:“是,我现在很痛苦,很难过,这样的结果,你满意吗?快乐吗?” 没有料到桑行会这样问,慕千晓眸中飞快地闪过稍许错愕,不过只一瞬间,他又将错愕收起,脸色再次被残酷和冷厉掩盖,“是,我很开心,很愉快,并且接下来,我一定会更加愉快。” 慕千晓清冽地眸中忽地浮起妖冶的笑容,以一种奇异的神情打量的桑行。 桑行一阵头皮发麻,心中的恐惧增加,她蹭着身子往后退了,“你……你想做什么?” “阿柔,你也不必自责,这不怪你,毕竟你是失去了记忆,就算你再聪明,又怎么能够预料到这些呢?”慕千晓醇郁的声音忽然轻柔起来,他不疾不徐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向桑行靠近。 他越是如此,桑行心里的恐惧越盛,这种感觉,就像一条阴冷的蛇,慢慢地攀上脊背,或许 下一刻,它就要狠狠地咬一口。 桑行的额头上已经有冷汗冒出来了。 “阿柔,你别怕。”慕千晓挑唇一笑,一弯腰,长臂伸展,一把捉住桑行的足踝,扯到了自己面前。 “阿柔,我告诉你,”他复又蹲下,两手紧紧抓住桑行地肩,“除了你娘,你是这世上唯一打动过我的女子,我最近,好像对你动心了。” 动心了?慕千晓的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场的有三个人顿时感觉宛如五雷轰顶。 一个是桑行,她惊恐的望着慕千晓,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一个是司徒毅,他漆黑的瞳孔骤然收缩,作为一个男人,他自然一下就听懂了慕千晓是什么意思。 最后一个是石大娘,她虽然被点着穴道,眼珠子却瞪得快要掉出来了,不行,慕千晓怎么能对晋柔动心呢?天诛地灭啊!这是要遭雷劈的。 “你……你别过来。”桑行想到了什么,她凄厉地叫了一声,双手就开始去掰慕千晓的手,挣扎反抗。 但是,没有任何武功的她在慕千晓的面前,就好像一条砧板上的鱼,只有任人处置的份儿。 慕千晓面色不变,双手只微微使劲儿,就将桑行的两条胳膊死死地扣住。 “阿柔,你紧张,”慕千晓笑着,垂首凑近桑行,薄凉的唇瓣几乎是贴着桑行的耳珠,桑行拼命的摇头闪躲,慕千晓双手一拧,桑行的胳膊骤痛。 慕千晓趁机一手擒了桑行的双腕,腾出一只手来钳制住桑行的下巴。 “阿柔,你最好乖乖的,前几日你的下巴脱臼,现在应该还没有完全好吧,是不是还有点疼,你如果一直这样反抗,我就只能勉为其难,让你多受些皮肉之苦了。” 司徒毅急促地喘熄着,胸口一起一伏,黑濯般地眸子不知何时爬上一根根的血丝,双目爆红。 第四百五十三章 她是你的女儿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桑行拼命地想要躲开他,可慕千晓的唇瓣就贴在她的耳垂旁边,温热的气息拍打着她的耳廓,让她一阵阵心惊。 “阿柔,你知道吗?你两次救我,我都很感动,这世上,肯为我卖命的人很多,可是肯为我挡剑,会因为我受伤而落泪的人,你却是第一个,就算是你娘,也从未因为我受伤而哭。”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要你的性命,可是,你偏偏是她的女儿,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就是对外最大的嘲讽和侮辱。” 慕千晓的眸子重重地一阖,薄唇扫过她的侧脸,大手蓦地松开桑行的下颌,探向桑行的腰间,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将桑行的腰带一把扯了下来。 “啊!” 桑行尖叫一声,双手动弹不得,双脚就拼命的踢向慕千晓的下盘。 慕千晓停了手上的动作,一腿撑地,一腿快扫,紧紧地将桑行的双腿锁住,眸色不明地睨着桑行:“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桑行怒气冲冲地看着他,简直就是火冒三丈,她愤愤地咬牙骂了一声:“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蛋!” 慕千晓没有作声,眸子却是瞬间阴冷下来,他钳着桑行的手忽然松开,并极快地单手将桑行往自己的怀中一扣。 桑行双手被解放出来,马上就抬手要去推开他,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她腹部忽然猛地一凉,有什么东西穿透她的腹部而过。 冰冷的,无情的,残忍的。 在那一刻,桑行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而是冷,彻骨地从她的腹部四散开来,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一股热流顺着那冰冷的东西缓缓淌下。 桑行有一瞬间的愣怔,她忘了挣扎,也忘了反应。 慕千晓抱着她,在背对着她的方向,眸色沉沉,他缓缓垂首,轻吻了桑行的发顶。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到桑行和 司徒毅情深至极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疯了,他嫉妒,他恨,他丝毫不觉地自己比司徒毅差到哪里,若真要找出他比司徒毅弱的,一个是司徒毅的皇位,那是他从来都不屑于去争抢的东西,另外一个就是司徒毅的相貌是天生的,而他是通过后天改变的。 纵是如此,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就低人一等。 可是为什么?司徒毅可以得到桑行的爱,至死不渝的爱,而他却被桑婉婷背叛,苦守了二十多年,到头来一无所有。 所以,就在刚才的某一个时刻,他羡慕的要命,他也特别想要毁了桑行,他知道桑行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如果他这个时候要了桑行,不但会使桑行和司徒毅痛苦,还能使桑行失掉孩子,两人的痛苦必然加倍。 这本是他乐意于看到了,使他觉得兴奋的,可是在解开桑行腰带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特别的可耻,特别的肮脏。 时隔了二十多年,他面对一个女人,心里竟然再次冒出于心不忍这四个字,是的,于心不忍。 这样一个明媚善良的女孩,曾在他面前撒娇,曾在他面前耍赖,曾让他给她秀手帕,曾搞得他满脸狼狈,曾和他一起去许愿,而他却要毁了她,还要用这种恶心的占有的方式。 她看着他的眼睛,是愤怒的,无助的,所以,他改了主意,既然他做不到宽容的让她活下去,他就临时选择了一种可以给她体面和尊严的方式。 匕首从桑行腹中穿过的时候,慕千晓忽然觉得自己胸腔的某个部位,在隐隐地泛疼。 “啊!” 直到一声凄厉地叫声划破天际,如同困兽一样咆哮在山野之间,震得的所有的人心脏猛地一跳,桑行才怔怔地回过神来,泪光满面,心魂俱碎,剧烈的疼痛也从她的腹部逐渐传来。 而更让桑行心碎的是司徒毅凄怆 的长啸和一身的狼狈,她看着他,看着他身前和下巴上的血污,那灼人的眼色终究还是不敌他赤红的眼眸,红的好像要滴出血来一样。 慕千晓愕然回眸,只见司徒毅已经腾身从地上站起,雪白的衣袖和墨黑的长发飞扬,掌风运起,跌落在地上的长剑瞬间被他吸纳入掌心。 强劲地内力仿佛从地心深处翻涌而来,大地一片震动,就连路边的树木都随着摇摆,那些早就丧命和失去了知觉以及众人不稳的侍卫、石大娘等人,直接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震颤的飞了起来。 就连抱着桑行蹲在地上的慕千晓都忍不住身子轻晃。 而司徒毅身形更是快如鬼魅一般,在慕千晓和一众白衣女子震惊地目光中盘旋而起,长剑如虹,直接朝慕千晓杀了过来。 慕千晓虽心中疑惑,但强大的威势压顶,他还是马上运功招架。 可是,此时的司徒毅根本就不把慕千晓放在眼中,他一剑横扫过去,剑气过出,寒若冰霜,慕千晓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怀中蓦地一空,桑行就已经被司徒毅抢了他,而他的身子也直直地飞起。 重重地跌落在地上,他才发现自己腰腹上中了一剑。 好快的速度!好强势的武功! 慕千晓暗暗惊叹,万蛊之王的威力果然是非同一般,不过他也奇怪着,明明一个时辰还不到,司徒毅身上的万蛊之王又怎么会解封。 “臭丫头,你怎么了?怎么会受伤?”清冷如霜的声音从男人的薄唇之间逸出,落入桑行的耳廓。 桑行靠在男人的怀中,有些奇怪地望着他,反应了一瞬,她苍白的面色上才似是有了些许的表情:“你……你不是司徒毅,你是佟雨?” 桑行哑声。 “是啊,你怎么了?”司徒毅皱了皱眉。 是真的,司徒毅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是就是佟雨,他 是人格分裂了。 桑行眸色一痛,不知道是喜是忧,她忽地弯了弯唇,“佟……雨,没事,我没事,只要你还好好的。” 桑行笑着,又哭了。 “公子!”石大娘重重地砸在地上,身上的穴道也被解开,看到慕千晓受伤,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就往慕千晓旁边跑。 慕千晓一双冷鹜的眸死死地盯着桑行和司徒毅,一把将石大娘挥开。 石大娘再度跌倒在地上,她撑着身子,看着慕千晓一步一步朝司徒毅走过去。 “佟雨是吗?”慕千晓轻掀了唇瓣,他也明白过来,虽然还有些不大清楚为什么万蛊之王会突然解封,但是他却明白了司徒毅现在是人格分裂的状态。 “把晋柔留下,否则,本公子一定舍命奉陪到底!”心中的那份喜欢追寻刺激冒险的劲儿被挑了出来,慕千晓倒要看看,万蛊之王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司徒毅又有多大的潜力。 今日他几乎功成,好不容易克制司徒毅的功体,不搞清楚出了什么状况,他怎么可能轻易的放司徒毅离开。 “晋柔,是我的!”桑行被男人抱在怀中,几分安稳,几分疲惫,她已经有些撑不下去了,却还是清晰低听到男人万般笃定的说。 她这辈子,若是就这样死了,也算值得了,桑行疲惫的闭着眼睛,这样想着。 “不要,不要再打了。”石大娘眸色一震,“公子,你就放过晋柔姑娘吧,她……她不是小姐和晋将军的女儿,她是你的女儿啊!”石大娘几乎是哭喊着将这个压在她心头二十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昨日在龙府,她已经见识过司徒毅的厉害,她知道慕千晓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却终究不忍心看着慕千晓再折腾下去。 而且,就慕千晓对桑行的这个劲儿,他若不弄死桑行,又怎么肯罢休,但是她明明知道实 情,又怎么能够做到眼睁睁地看着慕千晓亲手杀掉自己的女儿。 方才慕千晓想要要了桑行的时候,她就惊呆了,她就知道,今日,这个秘密是怎么也守不下去了。 一瞬间,慕千晓的脸上骤变,他转眸看向身后泣不成声的石大娘,睁大了一双清澈的眸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晋柔姑娘你的女儿。”石大娘哭着,“扑通”一声在慕千晓面前跪了下来。 而这边濒临昏迷的桑行虽然听到了这一句,她心绪大动,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沉沉地,怎么也睁不开,终于,桑行完全晕了过去。 司徒毅皱着眉头,不管石大娘和慕千晓说什么,发觉桑行昏厥,他的面色蓦地一沉,“晋柔,晋柔!” 慕千晓还在石大娘的那句话里回不过神来,猛然听到司徒毅惊呼,他心口一颤,丢了手中的匕首,慌忙冲了上去,也不知道是被司徒毅震得腿软,还是他自己心慌,不远的距离,他踉踉跄跄地竟然连着跌倒了两次。 司徒毅抱着桑行,他刚才已经给桑行探脉探出桑行重伤滑胎,但一时间身上没有什么药物,又不知道该怎么医治,本来是拔腿就要想把她找个最近的医馆送去,却被慕千晓一把攥住。 “先给她止血。”慕千晓出声,方才还神采飞扬的一个人,声音忽然沙哑起来,连握着司徒毅手腕的手都有些颤抖。 司徒毅面带不善地看了他一眼,稍稍一犹豫,还是将桑行放下来,毕竟桑行的的确确是还在流血,先止血才是最重要的。 慕千晓以前也受过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伤,比桑行严重的伤也是受过无数次,几乎每一次,他都是通过不同的方法,自己给自己医治。 他的身上也一直都随身带着药物,可是这一次,一个简简单单的止血流程,他竟然手抖的难以控制。 第四百五十四章 她的孩子 腹部细细密密的疼痛传来,桑行痛苦地轻哼了一声,意识浅薄,模糊的感觉着司徒毅和慕千晓就在她的跟前,可是她却眼皮沉重,怎么都睁不开不开眼睛。 耳边风声呼呼,桑行感觉着有人将他抱了起来,踏风而行,在他们的后面,还有几人追随着。 因为身体的剧痛,桑行感觉时间过得特别慢,可他们到底还是停了下来,好像是停在了一个附近的村镇上,桑行依稀听到嘈杂鼎沸的人声,以及从男人喉咙深处溢出的那种森寒蚀骨的声音。 “马上救她。”司徒毅的声音响在桑行的头顶,像是在一家医馆大堂里面站着,桑行的鼻腔中还起落着丝丝草药的味道。 大夫皱眉看了一眼同来的几人,简直就是一个比一个狼狈,石大娘斑白的头发凌乱,稍带着些皱纹的脸上泥土混合着血水,慕千晓墨黑的衣袍被扯破,嘴角的血渍没有来得及擦去,头发上甚至还粘连着几片枯叶。 最让人不忍看的当然还是意识模糊的桑行和满身是血,脸色苍白的司徒毅。 大夫随手探了一下桑行的脉搏,摇了摇头,朝他们挥手,“我们这是小户生意,这种伤我们救不了,你还是另找高明吧,不要耽误我们双方的时间,快走吧,快走吧。” 大夫挥手说着,作势驱赶他们。 “你们若不想死,就马上救她!” 司徒毅面色一凉,还未出声,只听“唰”地一声响,慕千晓抖出腰间的软剑,直接恶狠狠地架在了大夫的脖子上,语气狠戾地说道。 手中剑锋微动,已经划破了大夫脖颈上的肌肤,现出一道血痕。 “别别别,大侠,我们救,我们救。”大夫大惊失色,眼睛惧怕的瞥着脖子下的剑,赶忙朝身后的伙计招手。 慕千晓手腕一抖,将剑收回来,冷冷 地道:“快点,她如果有什么意外,我就把你们店里的人都活剥了!” 若是寻常听到这样的话,大夫肯定觉得是恶霸来捣乱,可是今日这样的话从慕千晓嘴里冷飕飕的吐出来,大夫竟惊得一身战栗,他偷偷地瞥了一眼慕千晓,已经是冷汗涔涔,不由自主的就相信,慕千晓的话绝对不是单纯的威胁。 店里的另外两个伙计亦是被这阵仗吓得双腿发软,手心黏湿。 “还不赶快去西街把宋婆婆请过来。”大夫转头,厉声呵斥着一个小伙计,他刚才断脉发现,受伤的女子不单是腹部被捅了一刀,重点是这女子还有了身孕。他治过刀伤,但还没有治过这种一刀下去,大人小孩都要送命的病例啊! 所以,他没有一点把握,这也是他刚才直截了当的回绝司徒毅的原因,这种没把握的事情,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不但害了人性命,传出去,他的医馆里死了人,以后的生意也不好做了。 但如今剑架在脖子上,他一句不救,马上就要丢了性命,这可是让他不救也得救啊,好歹把西街接生了大半辈子的宋婆婆找过来,应该回好一点吧。 小伙计被司徒毅森冷的气场和慕千晓邪佞的神情吓得头都快掉了,被大夫这么一吼,哪里还敢怠慢,拔腿就飞快的朝着西街跑去。 桑行被安置在医馆内一间干净的厢房里,没多久,宋婆婆就赶了过来。 宋婆婆一看桑行的情况,也是吓得不得了,但一看到门外两个杀神一样的男人,知道自己今日是跑不掉了,也只能尽力而为吧。 大夫毕竟是个男子,也多有不便,所以救治的时候就在厢房里拉起了一道厚厚地垂帘,宋婆婆和一个女徒弟在里面救治,遇到什么问题,就隔着帘子问大夫。 自然,司徒毅和 慕千晓也都守在垂帘外面。 司徒毅始终沉着一张脸,一声不吭,死死地凝着垂帘,薄削的唇瓣紧紧地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大夫趁着空隙,本来想给他先处理一下伤势,可司徒毅死活不搭理他。 慕千晓亦是神色紧张,严密的注意着垂帘里面的动静。 石大娘站在门口,看来一眼精神紧绷的司徒毅和慕千晓,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头,祈望老天能够保佑晋柔平安无事,也祈求着桑婉婷能够原谅她,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终究还是要被捅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司徒毅紧张的汗水都已经渗透了一闪,墨黑的长发更是湿哒哒贴在脸颊上,垂帘内终于传来一声痛苦的轻吟。 是桑行! 司徒毅眉心一跳,攥紧了手心。 紧接着,便是宋婆婆长长呼了一口浊气的声音,“没事了,她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 厚重的垂帘被拉开,浓郁地血腥味儿瞬间在厢房中弥漫开来。 司徒毅眸光一亮,心中绷着的一根弦松懈下来,噌地站起身子,刚想拾步过去看看桑行是什么情况,眼前忽地一黑,只听“嘭”地一声闷响,他高大的身躯就直直地栽倒下去。 房中众人一惊,慕千晓和大夫距离最近,慌忙上前去扶司徒毅,探上司徒毅的脉搏,慕千晓微微拧了拧眉心,这个男人忽然人格分裂,估计是被他的举措给激怒了。 万蛊之王强行破封,司徒毅的身体必定受到重创,想来方才必定是全靠一股心火撑着,而今知道桑行无碍,精神松懈下来,也终于透支撑不住了。 微抿了唇瓣,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奇凌香木的解药,塞到司徒毅的口中,对着大夫道:“先扶他找地方休息,检查一下他的内伤情况,如果要煎药给他喝,至少等到一个 时辰之后。” 大夫虽然有些奇怪慕千晓似乎要会医术,但是慕千晓既然这样吩咐了,他就只有点头,连连称是的份儿。 宋婆婆对着慕千晓交代了几句桑行的情况,就和大夫一起退了出去。 厢房内,就只剩下桑行、慕千晓和石大娘。 “公子。”石大娘望着慕千晓的背影,轻轻喊了一句。 慕千晓拾步朝桑行走过去,没有回头,“你先下去吧,等她醒了再说。” “是!”石大娘眼波闪了闪,唇瓣张了张,本还想叮嘱一句慕千晓,让他别再伤害桑行,可是又转念一想,慕千晓现在的状态,应该也不会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略略垂了眸子,石大娘躬身退了出去。 拾步上前,慕千晓一撩衣摆,在床榻边坐下,眼睫轻垂,望着眼前面色惨白如纸,只剩下微弱呼吸的小人儿。 “阿柔,”唇瓣颤抖,他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 他的心口,莫名的又是一阵绞痛,他蹙了蹙眉,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一手微抬,手背轻轻蹭过桑行的侧脸,不得不说,桑行这沉睡的样子,真的和当年的桑婉婷很像。 只是……她真的是他的女儿吗?怎么会呢?桑婉婷都嫁给了晋承,又怎么会生下他的女儿?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石大娘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刻,他的心好像一下子就落了地,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奇妙。 这些日子以来,他越发觉得自己对桑行无法下手,他刚开始以为自己喜欢桑行,但他又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对桑行的感情和他对桑婉婷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两种。 所以,他对桑行是渴望保护的父女天性? 桑行幽幽地醒转,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真真假假,虚虚幻幻,有司徒毅,有慕千晓,慕千晓 要杀她,杀了她的孩子,司徒毅人格分裂,救了她,然后慕千晓不肯放她走,石大娘说她是慕千晓的女儿。 她的孩子?她是慕千晓的女儿? 桑行忽地一下睁大了眼睛,猛然坐了起来。 剧烈的动作牵扯到腹部的伤口,她小脸一拧,痛呼出声,她凭着感觉摸到自己腹部疼痛的位置,入手是厚厚地纱布。 但因着她的触碰,包扎好没多久的伤口又是一阵抽痛。 桑行倒吸了一口凉气,松开手,又缓缓地躺倒下去,转眸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入眼,是一间陌生的厢房,布置简介,房中央悬挂着的垂帘半开半阖,遮住了一半的视线,使她看不到厢房门口那边的情况。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地草药香味,窗外的阳光透过花格窗斜斜地照射进来,桑行能够看到有尘埃在阳光下自由飞舞。 她这么痛,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她的孩子是不是没了?桑行一双秋瞳闪了闪,清晰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的手又忍不住的抚摸向自己的腹部。 悲伤在心口蔓延,刺痛从腹部传来,她的呼吸一滞,忽然又想起司徒毅,司徒毅人呢?他当时也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还中着毒。 不行,她要去找他。 桑行咬着牙,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来。 她掀被下床,无法弯腰穿鞋,她干脆光着脚,直接站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 “你怎么起来了?” 桑行托着疲惫的躯体,刚刚走到垂帘边,一抬头,就看到慕千晓端着一弯药迎面走了进来,正拧眉紧张的看着她。 桑行的心咯噔一跳,脑海中骤然回荡起石大娘的那句话:“她是你的女儿。” “司徒毅呢?”桑行竭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思想,不让自己乱想,她直直地看着慕千晓,用尽全力说出这四个字。 第四百五十五章 伤的太重 慕千晓眸光动了动,转身将手中端着的药碗放在桌上,“你先回床上好好躺着休息,司徒毅也受伤了,现在在休息,我可以跟你保证,他不会有事的。” 说着,慕千晓转身走向桑行,伸手想要扶住她。 听到司徒毅不会有事,桑行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暂时放了下来,她不着痕迹地避开慕千晓的手,虽然疼痛难忍,她仍旧是固执地自己往回走。 慕千晓心口一痛,垂眸望着自己落空的手,自嘲的弯了弯唇,他缓缓地将手放下,拾步跟在桑行的身后。 没走几步,桑行额上就有冷汗冒了出来,一张小脸更是苍白虚弱的,如同被大石碾压过的纸娃娃。 “你……不要逞强了,我把你抱回去好不好?”慕千晓走在她的旁边,看着这段根本不算远,但没走一步对桑行来说都是折磨的距离,皱着眉征求桑行的意见。 若是从前,他肯定会直接动手,可是现在他怯了,不敢了,他怕他一动手桑行反抗,到最后再把桑行的伤口扯开。 桑行根本就不搭理他,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将他忽视掉,继续自己强撑着往前走。 慕千晓顿住步子,看着她那踉跄蹒跚的步伐,他的心猛地一揪,他有一种预感,桑行的伤口肯定又被扯开了。 袍袖下骨节分明的大手微微一攥,他捡步追上桑行,直接从背后点了桑行的穴道,长臂一捞,将桑行裹入怀中,直接大横抱起,阔步朝着床榻走去。 将桑行平放到床榻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颤抖着双手,将桑行上衣微微朝上推了一点,露出包扎着纱布的腰腹位置。 桑行睁大了一双秋瞳,震惊地看着慕千晓。 像是感觉到桑行的目光,慕千晓并没有马上采取什么动作,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抬眸望向桑行的眼睛:“你放心,我不会 把你怎么样的,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是不是崩开了。” 说完,他再度低头,垂首去解桑行腰间的纱布,他的动作很轻缓,但剧烈的疼痛还是让桑行的身子禁不住的一阵薄颤。 缠裹着的纱布一层层被拆开,慕千晓的手也开始没有来由的颤抖起来,心口好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闷闷地喘不过气来。 当纱布最终被完全解开,桑行受伤的腰腹入眼,雪白如瓷的肌肤,一朵惨烈的血色花朵在上面炸开,灼的慕千晓的眼睛生疼,血水混合着药粉流淌,伤口果真是裂开了。 一瞬间,慕千晓的忽然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心口堵的难受,也痛的难受。 他仓皇的撇了眼睛,不敢再去看:“你等一下,我把药箱拿过来。” 桑行自然是无法开口回应他,而慕千晓撇了面目,转身去拿药箱,桑行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不知是不是桑行的错觉,她竟然觉得慕千晓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哽咽。 等到慕千晓取了药箱过来,桑行转动眼眸去看慕千晓的眼睛,却没有看出丝毫的异样,他的脸上仍旧是挂着和往常一样的淡然而又平静的神色。 将药箱放在床头柜上,慕千晓低头为桑行清理伤口,上药,最后拿了纱布再为桑行重新包扎好。 因为纱布要将桑行的腰身完全缠住,而桑行又躺着不能动,慕千晓不得不倾低了身子,双手时不时地环过桑行的腰身。 大手从她的腰后穿过,慕千晓第一次发觉,桑行的腰身竟然是如此的消瘦,几乎没有什么肉,就只剩下骨头。 这些日子不停地折腾,这个丫头也是吃尽了苦头,一想到这些,他就无比的自责。 “我现在不能确定你的这种情况能不能用玉合霜,所以你就暂且先忍两天,等我会去好好研究一下。”慕千晓熟练的将纱布打了一个 漂亮的结,感觉有很多话想要跟桑行说,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将桑行的衣衫放下,他伸手解开了桑行的穴道。 桑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将眼睛闭上,不再看他。 “阿柔,我……”慕千晓自然知道桑行恨他,他自己现在又何尝不后悔,如果桑行真的是他的女儿,那被他亲手杀掉的就是他的外孙或者外孙女,他又如何能够原谅自己。 空气中一片静默,慕千晓不语,桑行更不会主动说话,慕千晓的耳朵里就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阿柔,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沉默了良久,终究还是慕千晓先出声,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桑行就像是预料到他想说什么,蓦地出声将他打断。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说完,她转头,抬手扯了旁边的被子,盖在自己的脸上,眼泪在黑暗中无声的滑落。 她知道慕千晓想说什么,想要告诉她,她是他的女儿,不是晋承的女儿是吗?不,她不信,打死她都不要相信,她不相信她的母亲会爱上这么一个杀人狂魔,也不相信她的母亲会爱着另一个男人嫁给了她的父亲,她更不愿相信她认了二十年的父亲不再是她的父亲,而是另外一个她特别不愿意承认的人。 慕千晓那么年轻,武功那么高,他是京城人氏,他是曾经的权臣慕千识的弟弟,又怎么会和她的母亲扯上关系,更不可能会和她的母亲扯上关系。 那个石大娘就是慕千晓的人,怎么会认识她的母亲,又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世,石大娘一定是瞎编的,一定是骗她和慕千晓的,不过是不忍心看着慕千晓再伤害她,再造下罪孽而已。 桑行拼命的给自己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她心里就是无法接受慕千晓是她的父亲这件事情。 慕千晓是她的 敌人啊,他杀了那么多人,他那么的残忍冷酷,他杀了她的孩子,伤了她最爱的司徒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她的父亲。 不,这一定是弄错了。 桑行努力地安慰着自己,眼眶里的泪珠却不听使唤地一颗颗坠落在被褥中,且越发的汹涌。 慕千晓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他听得到她的呼吸,听得到她浅浅啜泣的声音,看的大她瘦弱的身子不停地薄颤。 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没再言语。 床榻蓦地一轻,桑行隔着棉被听到慕千晓的脚步逐渐远去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就听到厢房的门打开,又关上。 桑行的心好像破裂成了无数的碎片,痛的难受,像是要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她的小手攥着被角,脑袋埋在被子下,呜呜的哭出声来。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脑袋捂在被子里,她也觉得有些闷滞了,额头上湿哒哒的都是汗水,抽抽噎噎地扯开了被子,她露出脑袋,一双大眼睛肿的像是两颗核桃。 然,刚刚探出头,她就又愣住了。 一转眸,她就看到了慕千晓端着药碗站在她的面前,凤眸情绪不明地望着她,那种眼神,你说不出是难过或者是欣喜,那不是一种单纯的情绪,而是多种情绪掺杂混合,又颓丧、又灰败、有自责、有懊悔、有心疼、有怜惜,深深浅浅地绞在一起,是桑行看不懂的样子。 他的神色浅浅淡淡,清澈的眸子比以往更加的明亮,可他俊美的脸上却挂着透明的泪痕。 四目猝不及防的相撞,桑行有一瞬的惊愕,紧接着就死慌忙转头避开他。 慕千晓看她又将自己避开,苦涩的弯了弯唇角,他抬手擦了擦自己泪伤的泪痕,一撩衣摆,在床榻边沿坐下。 伸手捻了药碗里的瓷勺,他对着桑行的背影温声道:“ 阿柔,先把药吃了吧。” 桑行仍旧扭着头,通红的眼睛闭上,不理他。 慕千晓抿了抿唇,万般的无奈,却也只能轻勾了薄削的唇角,温声继续:“阿柔,你就算要生我的气,总不能生自己的气吧?不吃药怎么能好呢?司徒毅伤的那么重,短时间内肯定不能主动来看你,你若是不好,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他到底怎么样了?”桑行踟蹰了一下,睁开了眼睛,虽然小脸仍旧是扭着,不愿意面对慕千晓,但还是弱弱地出了声。 慕千晓眸光微闪,一手端着碗,一手捻着瓷勺,一勺一勺地舀着汤药,好使得药水凉的快一点:“他受了严重的内伤,又在万蛊之王被封锁的情况下,强行破封,你猜他会怎么样?” 桑行的瞳孔倏地一敛,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慕千晓,只看得慕千晓心底一凉。 “他不会死,只是伤的太重,现在还在昏迷之中,要恢复,应该会吃些苦头。” 被桑行看地不自在,慕千晓沉吟了片刻,补充解释道。 “你把我们害成这样,还不够吗?”桑行眼眶**,目光和声音确实冷冷地,“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们?你还想怎样?” 慕千晓拿着药碗的手忽地一抖,差点把汤药抖出来,他默了默,开口:“有些事,我想知道。” “可我不想。”桑行飞快的接过他的话,嘶声,刚刚消下去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也不会承认,我姓晋,我爹是镇远大将军晋承。” “不……” “如果你现在还想要报复,你就干干脆脆地把我杀了吧,至于司徒毅,”桑行轻笑着,顿了顿,“我说的话你肯定不会听,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他现在是召陵的皇帝,如果你把他杀了,那这辈子……不对,应该说是你永远都别想安稳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冷苗儿 慕千晓略略垂首,好久都没有答话,像是思考,又像是在整理的自己的情绪。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抬起头,声音平静,听不出悲喜地道:“先把药喝了吧。” 这一次,桑行也没有再任性的不理他,她双手撑着身子要坐起来,慕千晓见状,连忙放了药碗,伸手去扶她,“小心,别牵动了伤口。” 桑行的脸色冷冷地,挥手将他的胳膊打开。 慕千晓讪讪地收了手,转身将药碗端过来,本想喂给桑行喝的,但桑行却伸手将药碗接了过去。 慕千晓也不好勉强她,只能顺遂了她的意思。 桑行端起药碗,蓦地想起昨日在永安镇的客栈里,司徒毅还百般的哄劝她喝药,不过一日的功夫,喝药的人是她,劝她喝药的却换了另外一个人,而司徒毅却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心头的苦涩远远地盖过来药汁本身的苦涩,桑行仰头,一饮而尽。 “别急。”慕千晓站在旁边,睨着她喝药的样子,怕她呛到,连忙说道。 桑行喝完,将空空地药碗递给慕千晓,慕千晓接了,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来,抬手凑到桑行的唇边,给桑行擦拭唇角的药汁残渣。 他本以为,桑行会拒绝的,像方才那样,毫不客气的把他推开,可是出乎他的意料,桑行这次一动不动,一双水眸直直地望着前方,就任由着慕千晓给她擦拭唇角。 许是见桑行不对他那么排斥,慕千晓的心忽然激动的怦怦乱跳。 “慕千晓,我想去看司徒毅。”桑行苍白着一张小脸,张了张口。 慕千晓一瞬间也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不反抗了,是知道自己动弹不得,想让他带她去看司徒毅是吗?其实她不必这样的,真的不必。 “好,我带你去。”慕千晓收回手帕,伸手掀开了改在桑行身上的被褥,弯腰,一 手落在桑行的后颈上,一手落在桑行的腿弯处。 桑行也不拘谨,面无表情的伸手勾住慕千晓的脖子,方便他将自己抱起来。 两人来到司徒毅所在的那间厢房,恰好撞见石大娘端着一碗煎好的药走了过来。 三人迎面碰上,石大娘眼眸闪了闪,“晋姑娘,你醒了?” 慕千晓瞥了一眼石大娘,顿住步子,低头看怀中的桑行,却见桑行早就转头面向他的胸口,逼着眼睛,不做任何回应。 石大娘有些尴尬的弯了弯唇。 慕千晓朝石大娘扬了扬下巴,“进去吧。” 说着,便拾步在前,走进了厢房,石大娘则是紧随在二人之后。 厢房内,司徒毅无声无息地躺在床榻上,深邃的眸子紧紧地合着,满是血迹的外袍也还没有来得及退去,鲜艳的红,沉郁的黑紫,配上他脏兮兮地衣袍,越大衬托的那张俊美如俦的脸憔悴不堪。 石大娘快步走到桌边,将手中放着药碗的托盘摆在桌上,慌忙却挪动窗边的一张软塌,想让慕千晓安置桑行方便一些。 谁知,桑行豁然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弯腰忙碌的石大娘,淡声道:“不用了,我要躺在他旁边。” 石大娘的手一僵,看向慕千晓,慕千晓也似是怔了怔,但还是依着桑行的吩咐,将桑行抱过去,安置在司徒毅的旁边 ,幸好床榻还算比较宽敞,躺上去两个人也并不显得拥挤。 桑行就靠着司徒毅和他并排躺下,她稍稍转头,就能看到男人完美的侧脸。 弯唇笑了笑,桑行伸出两只小手抓住司徒毅靠近自己一侧的那只手,男人的手很凉,像一块冷冷硬硬的石头。 桑行眨了眨眼睛,双手捧起男人的手,微微抬着,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 长期习武的缘故,男人大手的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贴在脸上有一种 微砺的感觉,她闭上眼睛,歪头靠在男人的肩上,乌黑卷翘的睫毛轻颤,微微湿润。 过了一会儿,感觉着男人的手被自己微微焐热了一些,桑行忽然攥着他的大手缓缓地下滑,最后落在自己缠绕了好几层纱布的腹部上。 她的脑袋没有动,眼睛也没有睁开,睫毛却颤抖的离开,微嘟的嘴唇在司徒毅的肩头一张一翕,声音很轻,也很温柔,但却传遍了厢房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字都震得人耳朵发痛。 “她(他)死了。” 慕千晓清楚的听到桑行说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恍若梵音,在他的耳边回绕炸响。 石大娘站在窗边,死死地咬着嘴唇,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眼泛泪光。 司徒毅被桑行裹着落在桑行腹上的手指好像动了动,又好像没有。 “公子,少小姐,是奴婢对不起您。”石大娘再也抑制不住,忽然迈步冲到慕千晓和桑行跟前,“扑通”一声对着两人跪下。 石大娘泣不成声。 很奇怪,厢房里明明有四个人,除了昏迷的司徒毅,另外两个无论是谁,此刻的心情都要比石大娘悲痛的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哭出来。 寂静地空气中,只有石大娘一个人的低低啜泣,好像在哀悼着什么。 慕千晓看着床榻上躺着的两个人,重重地阖上眼眸,没回头。 桑行一动不动,更没有出声。 “都是奴婢的错,若是奴婢早些说出来,就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了。”石大娘痛苦的摇了摇头,如果她在昨日,慕千晓屠戮龙府之前,就将事情说出来,慕千晓一定会改变主意,事情就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无法收场的局面。 是她的错,可是她当时却又幻想着,慕千晓只是捉弄折磨桑行和司徒毅,他是不会杀他们的,他自己也曾经说过,他不会让桑行死。 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慕千晓分明就是想直接取了司徒毅和桑行的性命。 然而,可悲的是,直到今日追上司徒毅和桑行的时候,她都不知道慕千晓的具体目的是什么,她以为他只是想追回桑行。 “说吧,你到底是谁?”慕千晓背负着双手,睁开眼睛,冷冷地说道。 桑行仍旧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石大娘微微抬了眼梢,掠了一眼桑行,又看看慕千晓,轻阖了眼睫:“回公子,奴婢是冷苗儿。” 冷苗儿? 慕千晓眸光微闪,仍旧没有回头,他显然早就想到了什么,当年知道他和桑婉婷的事情的人并不多,要么已然经历了自然的生老病死,要么就是当年在他屠戮桑府的时候被他所杀,他想来想去,也大概能够推断出石大娘是谁。 既然敢一口咬定桑行是他的女儿,这就说明石大娘和桑婉婷的关系一定不一般,桑婉婷当年一直掌管着桑家的绣坊,平日里都是和下人奴才打交道,几乎是没有什么闺中密友。 而他和桑婉婷有过夫妻之实的事情,就他知道的而言,除了他的大哥慕千晓,剩下的就是桑婉婷贴身的丫鬟,以及桑婉婷的生父和继母。 除了桑婉婷地贴身丫鬟冷苗儿在桑婉婷失踪之后就离奇不见了,另外的三个他可以确定都去世了,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踪迹不明的冷苗儿。 这些事情,桑行却是完全不知道的,她只从司徒毅的讲述中知道了慕千晓曾是她母亲出嫁之前的心上人,却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 冷苗儿这个名字她自然也记得,这是她母亲的贴身丫鬟的名字,小时候她还常常缠着冷苗儿,让冷苗儿给她讲故事。只是后来,她母亲失踪,冷苗儿也不见了,她一直觉得冷苗儿是和她母亲一直消失的,却从不曾想过眼前的 这个石大娘就是她母亲曾经的贴身侍婢。 桑行终于睁开了眼睛,却仍旧是靠着司徒毅,并未转头去看冷苗儿。 冷苗儿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只听“嘶啦”一声,她将脸上粘着的一张制作精美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露出本来面目。 桑行忍不住回头,想要去看看这个冷苗儿到底是不是她记忆中的冷苗儿,却猝不及防的装上慕千晓清冽的眼睛,她眸光一颤,又将脸转了回来,避开慕千晓。 冷苗儿显然也注意到了桑行的反应,她望了望桑行,将手中的人皮面具抛下,对着桑行磕了个头:“奴婢对不起少小姐,让少小姐一个人在外漂泊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的苦,到头来,还害得少小姐如此。” 冷苗儿轻轻抽噎着。 桑行不做声。 冷苗儿继续道:“当年,宸妃娘娘约见小姐进宫,向小姐讨教刺绣技巧,小姐带着奴婢欣然前往。而后,小姐离开宸妃娘娘寝宫,路过御花园,忽然想起小姐的手帕落在了宸妃娘娘寝宫,小姐就派奴婢回去取,小姐则呆在原地等候。” 冷苗儿说着,目光遥遥,好像回到了十年之前的哪一天,“等到奴婢将帕子取回,却发现小姐不见了,奴婢赶紧去找,却恰好看到了……” 冷喵忽然的声音忽然顿住,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那一幕,她永远都难以忘记。 “你看到了什么?”桑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过头来,望着冷苗儿。 “奴婢看到,太后娘娘剥光了小姐的衣服,在命令几个宫女,毒打小姐……” 慕千晓脸色不变,眉目冷冷,袍袖的大手却握的咯咯作响,看来烧死舒青都算是便宜的了。 “你为什么不救她?”桑行低低地问了一句,一股暴怒地情绪在心底炸开,她鼻子一酸,重复着,嘶吼着,“你为什么不救她。” 第四百五十七章 嫁给晋承的原因 “当……当时,奴婢不会武功,又怎么会是太后的对手,而且又有慕千识在场,奴婢……奴婢一是怯懦,就没敢出去,后来,小姐就被太后活生生的打死了。”冷苗儿瑟瑟缩缩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桑行睁着一双水眸,死死地抿着唇瓣,胸口起起伏伏,脏腑被牵扯的越发疼痛,她听司徒毅说过,她的母亲是因为发现了太后的秘密而被杀害灭口,却不知道她的死前还受过这样的折磨。 小手紧紧地攥着,骨节一寸寸泛白,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掌心,她却丝毫不自知。 “所以,你就看着他们杀掉了你的主子,而无动于衷,最后自己逃命?”慕千晓忽然转过头来,眸色阴寒地凝落在冷苗儿的头顶上,就好像一条盯着自己猎物的毒蛇。 冷苗儿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低着头,“奴……奴婢……是,是奴婢贪生怕死。” 冷苗儿的话音还未落,慕千晓玄黑的袍袖蓦地一扬,冷苗儿只觉得脖子一紧,身体已经被慕千晓提了起来。 “呵,你的主子死在舒青和慕千识的手里,你不说救她,还在事后逃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慕府呆了五年,效忠在慕千识的手下,像你这种背信弃义的人,既然你自己都承认自己是个贪生怕死,撇下主子独自逃命的奴才,那留下你还有什么用?”慕千晓大手蓦地一紧。 冷苗儿更加的喘不过气来。 “公子,少……少小姐。” 桑行没有说话,她也无话可说,她虽然一向同情弱者,但她却做不到是非不分,若说当年她母亲被太后杀害的时候,冷苗儿势弱惜命,不敢出来和她的母亲共存亡也就罢了,毕竟人生在世,不怕死的又有几个,她可以理解。 可是后来呢?冷苗儿明明知道太后和慕千 识就是凶手,不但不告诉她的父亲,眼睁睁地看着晋家被满满门抄斩,而冷苗儿却还跑到慕千识手下苟且偷生,这样弃主的奴才,她实在是同情不来。 更何况,冷苗儿还跟在她的母亲身边那边多年,就算是养个猫猫狗狗,也懂得报恩吧。 冷冷地闭上眼睛,桑行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一句话也不想说。 “不……公子,奴……奴婢还有话说,咳咳咳……” 冷苗儿脸涨得通红,呼吸阻滞。 “说!”慕千晓脸色冰冷,重重地将冷苗儿往地上一抛,淬了冰的一个字从牙缝中间挤出来。 “奴婢当初完全吓傻了,逃出皇宫,连小姐的帕子都弄丢了,没有回去找晋将军,也是怕连累了将军府啊。”冷苗儿跪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的往地上掉。 “什么意思?”桑行转眸,她忽然也明白过来一件事,那就是当初她一直很奇怪她娘随身带着的帕子怎么会落到叶蓁的手中,现在想来,应该是冷苗儿将帕子失落了,而后来叶蓁不知何时去过皇宫的御花园,捡到了帕子。 “少小姐有所不知,”冷苗儿抬眸望桑行,“那时候慕千识已经知道了小姐的真实身份,他让太后除掉小姐,一方面是因为小姐发现了太后是假的秘密,另外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却是在报复小姐,当年那件事情,别人不知,奴婢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奴婢就是怕告诉了将军,依着将军的脾气,必然会将整件事情都捅出来,先帝软弱,慕千识权势滔天,将军又怎么斗得过慕千识呢?奴婢就是怕连累了整个将军府,所以才躲开将军府,隐姓埋名的,只是……奴婢没有想到,后来将军为了寻***,竟然把后宫搅得天翻地覆,将军府也因此被慕千晓联合 太后灭了门。” “奴婢想要把事情说出来,却已经晚了……” “你说慕千识报复我娘,是什么意思?”桑行眉梢轻挑。 冷苗儿微微垂了头,“这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也是关乎小姐的身世和当年小姐为什么不再等慕公子,而是选择在怀着少小姐的情况下,嫁给了晋将军。” 冷苗儿的声音低低的,慕千晓和桑行却是同时目光一凛,等着她说下去。 “当年,慕公子走了之后,老爷就将小姐软禁起来,慕公子给小姐寄来的信,也都被老爷收了去,根本无法落到小姐手中。小姐得不到慕公子的消息,干着急却没有办法,而且这个时候小姐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小姐****之下,只能和奴婢偷偷商量着,想办法去找慕千识商量对策,看他能不能联系上慕公子,让慕公子早些回来,毕竟小姐的身子慢慢地就会遮不住。” “奴婢和小姐商量了好几天,后来终于想办法在一个晚上混出了桑府,找到了慕千识。” “谁知道,慕千识……”冷苗儿忽然咬牙切齿地顿了顿,“慕千识不但闭口不谈慕公子的消息,竟然还起了坏心思,妄图欺负小姐。” “什么?” 慕千晓一震,厉声将冷苗儿的话打断。 冷苗儿看了看慕千晓,“奴婢知道,公子肯定会怀疑奴婢说的话,毕竟慕千识是公子的大哥,自小和公子相依为命,对公子那么好。” “若不是亲眼所见,奴婢也不敢相信,这就是真的。所以,在得知公子纵火烧死了舒青和慕千识之后,公子手下的很多人都觉得心寒,认为公子心狠手辣,可奴婢却觉得这是慕千识这个禽受应得的下场!” 慕千识神色不明。 桑行微微拧了眉心。 “后来呢?”桑行问。 “小姐和奴婢 虽然是两个人,但那时却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小姐拼命的反抗,被慕千识打的受了好几处伤,最后,还是奴婢用板凳砸晕了慕千识,才拉着小姐侥幸脱险。” “刚一回府,小姐和奴婢就撞到了老爷,老爷看小姐一身狼狈,又受了伤,就问了我们出去做什么,奴婢替小姐抱屈,虽未告诉老爷小姐有了身孕,但告诉了老爷我们去找了慕千识,并且说了慕千识对小姐无礼的事情。” “老爷一怒之下,就将小姐彻底关了起来,不允许她踏出房门一步,也开始联络**有权势的官员,去找慕千识的晦气。” “另一方面,因为有二夫人给老爷施压,老爷也开始四处给小姐找婆家。” “当时身为副官的晋将军恰好路过**,他早就听说过小姐的芳名,又知道老爷有这方面的心思,便登门提亲。” “晋将军当时虽然只是一个副官,但是却年纪轻轻,而且在军中口碑很好,很得将军的器重,何况能够和官家攀上亲,一直都是老爷的愿望,他对这门婚事自然是特别满意。” “小姐那时久无公子的讯息,又碰上慕千识那样,整日困在桑府,早就绝望了,唯一能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就是她腹中的孩子,可是她有身孕的事情若是被老爷和夫人知道,这孩子肯定留不下来。” 冷苗儿说到这儿,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举步维艰的困境之中,泛红的眼睛泪光闪闪。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苗儿才继续说下去。 “小姐本来是拒绝晋将军的,可后来晋将军三番五次的登门,小姐想保住孩子,又见他有诚意,就和老爷商量着私下里见了晋将军。” “这虽然不大和规矩,但是老爷是极想促成这门婚事的,就让人安排了 小姐和晋将军私下见面。” “晋将军和小姐隔着屏风聊了一会儿,小姐听晋将军话语中颇为诚恳,对她的爱慕溢于言表,并不像是作假。遂直接跟晋将军摊了牌,将自己和公子的事情告诉了晋将军,并且也说明了自己怀有身孕。” 桑行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冷苗儿将这些话说出来,她的心忽然很痛,她完全可以想象,她的父亲当时听到这些话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晋将军听完之后,沉了了很久,一直到他离开桑府,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小姐以为晋将军肯定是绝望了,不会再来桑府。” “可是,让小姐意外的是,第二天,晋将军带着聘礼又来了,他说他一定要娶小姐,他虽然介意小姐不爱他,介意小姐有别人的孩子,但是他是真的喜欢小姐,只要小姐同意,他就愿意照顾小姐一辈子,也愿意把小姐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桑行的眼眸闪了闪。 慕千晓心中滋味不明。 “话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何况小姐当时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便同意了晋将军的求婚。害怕日子拖得久了,身子便会显怀,小姐当时就要求晋将军尽快将她娶进门。” “晋将军自然是欣然同意,而老爷本来就对这件婚事特别满意,他也期望着小姐能够尽早摆脱慕公子,所以,晋将军下聘没有几日,小姐就嫁给了晋将军。” “这便是,小姐在慕公子离去后两个月的时间,就嫁给晋将军的原因。”冷苗儿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那后来她为何又要在大街上说那些话?”慕千识骤然出声,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桑婉婷在**大街上当着那么多的人面,说的都是他的短处,都是他的痛,是他从小到大最怕被人提起,也最恨别人提起。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一种补偿 冷苗儿抿了抿唇,自然明白慕千晓说的是什么意思。 当初在桑婉婷成婚之日,慕千识找上门来,桑婉婷当着**那么多的看客的面,直言慕千晓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无赖,他们兄弟又矮又丑,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有什么资格去高攀桑家。 当时,桑婉婷可以说是为了羞辱慕千识,怎么难听怎么说,这些话,**的百姓不过是看客,听了做个笑谈取乐也就过去了,可是对慕千识和慕千晓来说却是怎么都无法磨灭的阴影。 尤其是对慕千晓,这个话就是诛心的毒,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一天天成长壮大,他的恨亦是因此一天天滋长。 眼帘微颤,冷苗儿继续说道:“千算万算,小姐没有想到,就在她和晋将军成婚的当日,慕千识会出现在大街上捣乱,他上来就说小姐水性杨花,欺骗了慕公子的感情,是个……是个贱女人,小姐和奴婢当时就吓住了,生怕他继续说下去,会把小姐有了身孕的事情也说出来。当时迎亲的时候,晋将军并没有亲自去,所以,小姐当机立断,就出了轿子。” “为了防止慕千识将事情说出来,引起大的轰动,使婚事生变,小姐就只能百般的贬低慕千识,说他是个混混,是个无人管教,满口谎言,想要敲诈桑府的流忙无赖。” 冷苗儿说着,拿眼梢偷偷地瞟了一眼慕千晓,见他脸上神色并没有什么不对,才继续说下去。 “这样一来,在众人的眼中,小姐是大家闺秀,芳名在外,慕千识却是个流忙无赖,而且,慕千识和……和公子在**的口碑本来就不好,就算慕千识再说出什么来,众人也会持质疑的态度。” “至于,小姐连着公子一起羞辱,那是因为,小姐自知嫁给晋将军,这辈子再也无法与公 子团聚,为了让公子死心,她才故意那么说的,她知道慕千识定会将那些话说给公子听,她宁愿让公子恨她,怨她一辈子,也不愿公子因为她而痛苦一辈子,却不想……” 冷苗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不过那意思却已经很明白了。 桑行苦涩的弯了弯唇,她娘一片苦心,却不想反而因此激化了慕千晓仇恨的心,不但没将桑婉婷忘记,反而是陷入了残忍报复的漩涡,一声无法自拔,是吗? 慕千晓显然也没有料到真相会是这样,在他心中,他一直觉得桑婉婷的背叛是因为不爱他了,又怎么会是如此的呢? “不对,”他摇了摇头,“你骗我,如果是这样,后来我回到**的时候,我那么拼命的找她,她为什么不肯见我?桑家的人明明都知道她的去向,却没有一个人肯跟我说!” 最后一句,慕千晓几乎是嘶吼着,清冽的眸子闪闪,俊俏的脸庞因着发怒而微微泛红。 “是,公子说的对,小姐的确和桑府私下有联系,小姐初嫁的那几年,怕公子找她,索性跟着晋将军南征北战,改了姓名,也叮嘱了老爷,对外就宣称失了消息。后来公子回到**,跑到桑府去找人,老爷虽然写信告诉了小姐,说你回来了,可是小姐已然下定了决心要和你断绝往来,又怎么会主动出现呢?” “至于老爷,他本来就看不起公子,当然不会把小姐的下落告诉公子。直到最后,桑家灭门,消息传到远在漠北的小姐耳中,她死活都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会是公子做的,朝廷查来查去,都没有查出任何结果,小姐除了伤心,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又或许,小姐是心里信了,嘴上不肯承认罢了。” “再后来,小姐随着晋将军入京,慕千识也因为有假太后做内应,开始 在朝堂中平步青云,小姐很早就将他认出来了,怕找麻烦,小姐就一直刻意的躲着慕千识,直到后来,再也躲不过。” “为什么会这样?”慕千晓踉跄着退了一步。 “其实,小姐心中一直都是有公子的,只是公子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不,我……”慕千晓眸光躲躲闪闪,轻轻摇头。 “公子,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吗?小姐若是心中没有你,又怎么会生下少小姐?却和晋将军没有一个孩子,她又怎么会一直留着和你定情的手帕,又怎么会改名叫习悦颜?” “说到底,还是公子和小姐错过了,都是因为慕千识那个混蛋,若不是被他闭上绝路,小姐也不至于落得如此。” 慕千晓眉心紧紧地拧成一团,一室寂静,只剩下他粗重的喘嬉声。 “其实,小姐当年也知道公子在找她,只是晋将军对她那么好,她又怎么能够撇了晋将军去找公子呢?” “为什么,你要等到现在才说?你明明都已经知道桑行就是晋柔了,她死了,慕千识也死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这一点, 不但慕千晓奇怪,桑行也很奇怪,冷苗儿一看就是被慕千晓极端的手段逼到了绝路上,才把事情捅出来的。 若是慕千晓安安稳稳地放过桑行,冷苗儿估计这辈子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这件事之中,最委屈的人莫过于晋将军,他虽然娶了小姐,可小姐的心却一直悬在公子的身上,他后来对小姐和少小姐也都很好,真的是视少小姐如同己出。” “最初的时候,少小姐年纪小,夫人自然不会将这种事情告诉少小姐,奴婢那时也曾经劝过夫人,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公子,可是夫人决意和公子了断,自然是不同意的。” “夫人去世之后,奴婢学了 一身的武艺,潜入慕府,本是想伺机找慕千识报仇的,可是慕千识周围守卫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平常又特别的谨慎,我尝试了好多次,都失败了,还险些暴露的自己。” “等到后来,公子回到慕府,奴婢最开始根本不敢认公子,公子和从前相比,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就连名字,也少去了一个字。” “而且,奴婢想着,到了如今,公子也应该有四十几岁,又怎么会像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儿呢?公子名义上又是慕千识的儿子,奴婢当时根本就没敢把公子往以前的身份上想过。但是公子的名字又太蹊跷,虽然去掉了一个字,但这世上,哪有侄子的名字会用叔叔名字中的字呢?” “奴婢就偷偷地找人查了公子的底细,知道了公子曾经在青州**那一带活动,就开始有些怀疑,直到后来,公子和少小姐在府中因为那块帕子大打出手,甚至受了伤,且还私下画过一幅和小姐很像的画像,奴婢才慢慢都确认公子的身份。” “奴婢觉得在这件事情之中,公子也是受害者,而且小姐生前还一直念念不忘,奴婢就想着要代替小姐守护在公子身边,可是没有想到,后来少小姐出现,公子还对少小姐那般的痛恨。” “奴婢想说,但也怕因此掀起更大的波澜,少小姐和公子都是对对方恨之入骨,告诉你们这件事,虽然能够让你们不再想杀,可势必会对少小姐造成极大的伤害,而且奴婢当年也答应过小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将少小姐的身世说出去,就让少小姐一辈子都认定晋将军是她的亲生父亲,不管晋将军在不在,这也是小姐对晋将军的一种补偿方式。” 慕千晓扯着嘴角,那表情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 有很多事情,明白了,却 也是更加的难过,恨了半生的人,到头来发现自己恨错了,依仗了半生的人,虽然也死在了他的手上,但他的一生却也因为那个人毁了,而那个人还是他曾经敬重的大哥。 下定了决心,要折磨报复的人,到最后发现是他的女儿,而他亲手杀死的,还是他女儿的孩子,他甚至,还差一点强要了他的女儿,多可笑,也多可悲。 慕千晓忽然笑了,先是低低地笑,后来笑容逐渐扩大,仰天狂笑,他恨,他恼,他遗憾,他痛苦,却又苦涩无奈,悲痛至极,什么也做不了。 桑行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望着帐顶,耳朵里回荡着慕千晓凄绝的笑,她的脑子里一片懵怔,身上的伤好像都不痛了一样,心口却是堵的难受。 本来慕千晓和她母亲的关系就已经让她很是难受了,现在竟然告诉她,慕千晓是她的生父?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良久,慕千晓止了笑声,转身,走到桌旁,“扑通”一声,重重地坐在桌角旁边,一声不发,清泪却顺着他清罹的面容,安静地从眼眶中滑了下来。 冷苗儿跪在厢房中央,亦是无声,不起来也不动。 司徒毅仍旧陷在昏迷,更是没有丝毫动静。 一室之中,明明有四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夕阳西下,光影徘徊,桑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厢房内逐渐陷入一片黑暗,仍旧是没有人动,没有人去掌灯,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直到桑行听到耳边有男人低哑的轻哼声,她愣怔的眸光一动,转头,就感觉到握在掌心的手动了动。 “你醒了?”桑行破碎的声音中裹着浓重的鼻音,情绪却带着几分喜出望外。 “桑行。”男人皱着眉头,沙哑的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桑行的心中瞬间有什么东西炸开。 第四百五十九章 取个乐子 “皇上……”桑行轻唤了一声,心头淤积着的委屈一瞬间全部涌上来,始终没有流出的眼泪在这一刻喷涌而出,不愿让司徒毅看到她脸上的泪光,她连忙抬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挤出一丝笑容。 “皇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痛?对了,刚才冷……石大娘端了药过来,都忘了给你喝了,你等一下,我去掌灯,去给你端药。” 桑行说着,就要撑着身子坐起来。 房间中的慕千晓和冷苗儿双双一惊。 “你别动!” “少小姐,让奴婢来吧。” 两人齐齐出声,都是阻止桑行。 这边,桑行撑着身子已经半坐起来,虽然伤口特别的痛,但她还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司徒毅视线虽然还有些朦胧,有点没大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但还是第一时间就想到桑行今日也受了伤,急忙一伸手,一把抓住了她。 “你的伤怎么样?”司徒毅哑着嗓子,“你不是也受伤了?躺着不要动。” “我没事。”桑行眼眸闪了闪,弯唇笑着,却还是顺从着司徒毅,又躺了下来。 这是,厢房内的灯被慕千晓掌上,室内瞬间明亮起来,桑行眼中的泪光也被瞬间找的清清楚楚。 她的心口一紧,连忙转头撇了眼眸,不让自己去看司徒毅。 饶是桑行动作利落迅速,司徒毅还是捕捉到了她**的眼睛,没有说话,被她双手捧着的手指动了动,他轻轻捏了她一下。 冷苗儿看了看床榻上躺着的两个人,起身端起药碗,先是对着两人鞠了鞠,又转身对着慕千晓鞠了鞠:“药已经凉了,少小姐先等一会儿,奴婢去把药热一下。” “好。”桑行轻轻地回应了一句。 冷苗儿就躬身退了出去。 慕千晓转眸看了看桑行,凤眸轻闪,他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有什么事情就叫我,我就在外面手 中。” 桑行看着他,却没有理他。 慕千晓转身,走了出去,凝着他的背影,桑行心头忽地涌上一抹苍凉痛楚。 眼眶一热,眼泪再次不听话的流了下来,她的身子也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房间的门被关上,厢房内就只剩下桑行和司徒毅两个人。 司徒毅皱了皱眉,忍着胸口的疼痛,他微微翻了个身,抬起另外一只手,摸索着轻轻托住桑行的下巴,将桑行的头转了过来。 桑行泪流满面。 没有任何的言语,司徒毅深邃如潭的眸子沉沉地凝望着她,修长白净的手指缓缓划过桑行爬满泪痕的脸颊,为她擦拭着。 可桑行的眼睛就像是开了闸的河水,怎么止都止不住,司徒毅眉心动了动,忽然微微俯首,吻上了桑行的眼睛。 “脏。”桑行吓得连忙闭上了眼睛,伸手推他。 司徒毅撤开一点距离,目光仍旧粘稠的粘在她的脸上,薄削的唇角微勾,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我难道还会嫌弃你吗?” “皇上,你不怪我吗?”听到他这样说,桑行心里越发的难过自责,都是因为她,害得男人吃了这么多的苦,落得现在这样的状况。 司徒毅忽然轻轻抬了手指,放在她的唇上,“别叫我皇上,叫我的名字。” “司……司徒毅。”桑行秋瞳似水,动了动,朱唇轻启。 温热的气息打在司徒毅的手指上,司徒毅,眸光一闪,温声道:“嗯,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司徒毅……”桑行一出声,声音就哽咽的不像话,“我……” “这儿,是不是很痛?”司徒毅打断她的话,被她捧着的手轻轻抽出,缓缓地抚摸着她的腹部。 “我又食言了,又让你受了伤,我真没用。”不等桑行回答,司徒毅又自言自语道。 “不,不怪你,都死 我的错,是我中了慕千晓的圈套,是我害了你手上,也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桑行痛哭着。 “我们还会有的。”司徒毅微微蹙眉,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他心里面也很难过,但这样说无疑会让桑行更加的难受,心里很是自责,他伸手,揽住桑行,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 桑行侧首靠在他的肩上,反手抱住他,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忽然觉得莫名的安心来下。 “我们怎么会在这儿?慕千晓为什么会忽然对你好了?”心里有些奇怪,而且也想引开桑行的注意力,司徒毅轻轻抚着桑行的肩膀,低声问道。 “你不记得了?”桑行泪眼婆娑的抬头看他。 “发生什么了吗?”司徒毅蹙着眉心,他只记得他看到慕千晓给了桑行一刀,他好像突然晕了过去,然后醒来就是现在这样了。 “你分裂之后的事情,你都是不记得的吗?”桑行问。 “我分裂了?” 司徒毅果真是都不记得的。 桑行只得解释:“慕千晓刺了我一刀,然后你就分裂了,变成了当年救我的佟雨,慕千晓本来是不打算放过我们的,可是……可是石大娘说,我是他的女儿,他就……我们就到这个医馆了。” “你是他的女儿?”司徒毅黑濯般的眸中掠过一抹震惊之色。 桑行点点头,简单的把冷苗儿下午说的事情简单的讲述了一遍。 司徒毅听完,又是震惊,又是心痛,他越发紧紧地抱着桑行,心都快碎了,心疼的要命。 “桑行。”他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想要开口安慰她,却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现在说什么都好像是多余的。 这个失去了记忆,又伤痕累累的女人,怎么能够一下子承受消化这么多东西。 怪不得,刚才冷苗儿喊桑行少小姐,又一副惟命是从的样子,原来冷苗儿是桑婉婷的婢 女,而慕千晓,在他失去意识之前,还是那要喊打喊杀的样子,刚才却对桑行的态度这般好。 方才满腹的疑惑和戒备,此刻都化成了对眼前人的怜惜和心疼。 除了紧紧地抱着桑行,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 桑行也就不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靠在司徒毅的怀里。 良久之后,桑行才轻悄悄的再度出声:“司徒毅,对不起,我不记得你了,也不记得我们的过往。” 桑行忽然抬起头,深凝着眼前的男人,他们之间经历过的那么多,那些美好的回忆,快乐的,痛苦的,此时她都遗忘了,一点也不再记得,她很难过,也很失落。 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是身心俱疲,除了眼前这个男人给她的怀抱,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一无所有。 什么东西都在顷刻之间,变成虚妄的,缥缈的。 司徒毅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她会忽然间这么说,薄唇边卷起一抹绝艳的弧光,他笑的动人心魄,修长的指尖微曲,他熟稔的轻轻刮蹭了一下桑行的鼻尖,特别温柔的。 “没关系,那只是一段短暂的时光,我们还会有很多的以后,而且,你知道吗?爱一个人不是凭借记忆,而是就算你把他忘了,在人群中看到他,你还是会心动。” “所以就算,你的气息被改变,天涯海角,我也一样要找到你。”司徒毅的目光深情的凝落在桑行的脸上。 桑行感觉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看到我的时候,你动心了吗?”司徒毅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鼻尖,柔声问。 熟悉的馥郁温香在鼻尖上缭绕,桑行心跳怦怦,长睫轻颤,她心动了吗?在她失忆后第一眼看到司徒毅,应该是在龙府的时候,她回去找慕千晓,却被司徒毅一把抓了起来。 那一瞬间,脑子都是空白的,只觉得窒息要命,反应过来之后 ,她就挣扎着要逃,心动或者是不心动,她还真是不太记得了。 但是,她却记得另外一个时候的心情,也就是司徒毅和慕千晓拼命厮杀的时候,慕千晓被司徒毅刺了一剑,她以为慕千晓会死,她拼命的哭喊着向司徒毅求情。 那一刻,别人都在恐惧害怕着司徒毅,她的内心却没有恐惧,说不出理由的,但她就是相信司徒毅会放了慕千晓,会答应她的请求。 事实证明,司徒毅的确是答应了她的请求,事后她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一种出自心底深处的信任和依赖吧。 还有司徒毅身上那独特的味道,她闻到的时候也是感觉格外的熟悉。 想到这些,桑行蓦地又想起一件事,她仰着头看着司徒毅,问:“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刮我的鼻尖?” 司徒毅薄削的唇抿着,眉梢轻扬,似乎是对桑行的不答反问不太满意,手指又勾上她的鼻尖,刮了一下,这一次的力道显然比上一次重了许多。 “想起来了吗?”司徒毅挑唇问她。 桑行蹙了一下眉,噘着嘴巴,“说就说嘛,干嘛下手这么重。” “你说,你看到我的时候,有没有心动?”司徒毅仍旧是执着于这个问题,不肯放过桑行。 桑行撇撇嘴:“有啊。” 司徒毅弯唇笑了。 却听桑行的声音继续,“刚见你的时候,被你一把拎了起来,害怕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你说心动没有?” 司徒毅刚刚还好看的脸上忽然一下子就绷住了。 睨着他不爽的样子,换桑行笑了,她怎么看到这个男人吃瘪,她就这么爽呢? “开心吗?”司徒毅问。 “嗯。”桑行点点头,眉眼弯了弯,笑望着他。 “罢了,只要你开心,拿我取个乐子也行。” 桑行的心一下子的化开了。 “少小姐,药好了。”门外传来冷苗儿的声音。 第四百六十章 还有些良知 “进来。”桑行看了一眼司徒毅,转头对着房门的方向道。 门外的冷苗儿得到回应,便推开门,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见冷苗儿进来,司徒毅遂松开了桑行,一手撑着床榻,坐了起来,桑行见状想要扶他,可她自己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了,你别乱动,我自己可以。”司徒毅伸手按住桑行的肩膀,不让她起身,另外一只手抓了里侧的一个软枕,垫在了自己的背后。 “你慢点。”桑行眼看着司徒毅从冷苗儿手中把药碗接过来,虽然他面色浅淡,一副无事的样子,可是他伤得有多重,她很清楚,心里还是很紧张。 司徒毅端着药碗,唇角弯了一下,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冷苗儿接了空碗退了出去,没多长时间,就又送了晚饭进来。 伤的那么重,桑行和司徒毅的胃口都不是特别好,只吃了一点就有冷苗儿又端走了。 夜深,桑行伤成这个样子,也不打算再回自己房间,索性就待在这里陪着司徒毅。后来医馆的大夫又过来给他们检查了一次,确定了两人都没有什么危险,只需要好好养伤就可以了。 一直到他们安寝,慕千晓都没有再出现。 桑行窝在司徒毅的怀里,也不知是身上的伤太痛,还是心里装着的事情太多,她很久都没有睡着。 微微垂首,司徒毅看到她虽然闭着眼睛,卷翘的睫毛却还是在不停地颤动,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将她散落在身前的碎发顺到了而后,“在想什么?” 桑行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才轻轻地道:“我心里好乱。” “想的再多也解决不了问题,不要再乱想了。” “可是……”桑行欲言又止,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内心,该怎么接受这些事情,更别说去面对慕千晓了。 “时间是消化所有事情最好的良药,以后慢慢就好了,”司徒毅微砺的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眼角,“至于慕千晓的事情,如果你肯信任我,就交给我。” 在桑婉婷这件事情上,慕千晓纵然无辜,纵然被欺骗,但他因此而心性扭曲,造下的那么多杀业,绝不可能就因为他的无辜而一笔勾销。 一个人无论是因为什么犯下的错误,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桑行长睫轻闪,沉吟了片刻,她自然是相信司徒毅的,她也能够确定司徒毅一定会给她、给百姓一个合理的交代,她几乎能够预见慕千晓的结局是怎样的。 可是,人的理智是一回事,心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如果她不知道当年的事情真相,司徒毅解决了慕千晓,她一定会特别开心,毕竟是除了一个祸害,可现在她知道了,她就做不到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去看待这件事情。 小脑袋又往前蹭了蹭,她把自己的脸完全埋在司徒毅的胸口,瓮声瓮气的吐出一个字,“好。” 司徒毅手下的带来的影卫虽然在慕千晓的手下死了不少,但也并没有全军覆没,何唐派人往帝都传了消息,因为离得不算太远,所以翌日陈旸就带着人找到了这里。 太医院的太医们又给桑行和司徒毅好一番检查,配了许多的药。考虑到两人现在的身体情况,司徒毅也并不急着回宫。 一连几日,桑行几乎都是处于无法下床活动的状态,像她这样一个比较好动的人,这样整日躺在床上,简直就是比忍受酷刑还要难受。 相对于桑行而言,司徒毅的状态显然就要好了很多,毕竟本身就有武功的底子,虽然内伤比较重,但是在太医的调理之下,恢复的也还算很快。 慕千晓一直没走,或许也知道桑行接受不了他,他几乎 是很少去看桑行。 这一日,司徒毅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坐在窗前低头忙着什么。 因为房门没有关,司徒毅站在门边,礼貌性的扣了扣门环,慕千晓一惊,转过头来的同时,也快速的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并且拉过一块绸子将东西盖住。 见是司徒毅,慕千晓的眸中闪过稍许错愕,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过来,但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站起身,朝司徒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进来吧。” 司徒毅微微颔首,举步走进厢房,雪白的衣袂带起一阵轻缓的风。 司徒毅走到桌边,微整了衣摆,翩然坐下,黑濯般的眸子虽无波无澜,但俊朗的眉心却微微拧着,似乎是在措辞该怎么跟慕千晓交谈。 慕千晓伸手提起桌上的茶壶,略略清了一下杯子,给司徒毅到了一杯茶,推到司徒毅面前,什么也没说,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这才转身走到司徒毅对面,坐了下来。 “那个……朕过来,是想跟你谈谈。”司徒毅清了清嗓子,先开口,昔日的仇敌死对头,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准岳父,别说桑行受不了,就连他都有些难以接受。 “嗯。”慕千晓淡淡地点了点头,其实他的心里也同样很乱,有自责、有痛心、有悔恨,他的难以接受也比着桑行少不了多少。 这几日,他也一直在想着该怎么跟司徒毅和桑行谈一谈,但是想来想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给桑行他们俩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莫说让桑行认他、原谅他,恐怕他想说服桑行,让桑行放下对他的仇恨,不杀他都很困难。 所以,他不走,想去见桑行,却又不敢见。 “你打算怎么办?”司徒毅端起茶杯,一手执着杯盖,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杯盖轻轻刮着茶水 表面的沫子。 怎么办? 慕千晓凤眸闪了闪,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前方,他又如何能知道呢? “我不知道。”慕千晓沉思了一会儿,才启唇出声,“如果桑行肯认我,我以后就守着她,好好地保护她。” “如果她不肯呢?”司徒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眸看着慕千晓,将他的话打断,想要让桑行认慕千晓这种事情几乎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杀了那么人,还把桑行折磨的这么惨,擒了她,挑断了她的手脚筋,废了她的武功,抹去了她的记忆,杀了她还未出世的孩子,你凭什么认为桑行会原谅你?” 一提起这些,司徒毅的情绪就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说实话,若是换一个人,上面他所提到的哪一条都足够他把对方碎尸万段,若不是看慕千晓终究是桑行的生父,他哪里还会在这里跟他废话。 慕千晓紧紧抿着苍白的唇瓣,说不出一句话来。 “啪!” 司徒毅将手中的杯盏的放在桌上,长身玉立,冷着一张脸,“罢了,朕今天就把话给你说明白,依着桑行的性格,她绝不会原谅你,更不会认你,朕念在你是桑行的生父的份儿上,不想再次和你动手,更不想去寻找破解不死蛊的方法,你是个聪明人,你若还有些良知,心中存着对桑行的愧疚,你就应该知道朕是什么意思。” 清清冷冷地说完这些话,司徒毅又转眸望向慕千晓,“这件事情,你的确是一个无辜的人,你被自己兄弟背叛,失去自己心爱的人,朕很同情你,但是,从始至终,最无辜的人就是桑行,她什么也没做错,却在一处娘胎的时候就被罪恶的罗网笼罩,更因为你,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难道就不对她感到亏欠吗?” “朕可 以跟你承诺,朕会永远守在她的身边,保护她。”司徒毅的眸光闪了闪,“当然,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要继续你之前的计划,朕也不介意和你斗到底,就算是死,朕也一定会将你拖到地狱。” 司徒毅说完,长长了呼了一口气,漆黑如墨的眸子浅浅淡淡地望着前方,信步往门口走出。 临出房门,他又顿住步子,背对着慕千晓,“桑行这几日恢复的不错,明日朕就会带着她回宫,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跟她说的,可以酉时去找她。” 语落,司徒毅捡步离去,只留下一个龙章凤姿的背影。 良久,慕千晓才怔怔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起身,他走到门口,抬手关了门,又返身走回到窗前,伸手将桌上盖着的绸子掀开,他缓缓地坐下来,将桌上的东西拿起,他刚一低下头,鼻尖就忍不住一酸。 夜,如期而至。 厢房,一灯如豆。 桑行在司徒毅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身后垫着好几个软枕,半靠在床头上吃饭。司徒毅已经跟她说了明日要回宫,心里面既有些期待激动,却也有一些不快。 她期待着能够回到帝都,去御都府、去信王府看看,也许能够找回她对司徒毅的记忆,令她不快的是,她不知道司徒毅跟她说的他去处理慕千晓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处理的,她也不知道她若回了宫,慕千晓又会去哪里,她几次想问问司徒毅,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饭后,司徒毅给桑行擦了擦手脚,便说晚上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就离开了。 桑行平素就不惯让下人伺候,所以厢房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现在脏腑基本上已经不疼了,腹部的疼痛也好了许多,自己翻个身也没有什么问题,因为整日躺在床上,困了就睡,所以到了晚上反倒是没有多少的瞌睡。 第四百六十一章 相生相克 桑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没有事情可做,只能侧了身,无聊的盯着闪闪烁烁的烛火看,撇了撇眼梢,眼角扫过屋内的更漏,竟然已经是快要酉时了。 桑行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气,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睛,微微阖了眼帘休息。如果这个时候,桑行抬眸往门口看,她一定能够看到一道黑影立在门口。 慕千晓纠结惆怅的站在桑行的房门口,白壁的大手抬了几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重重地阖上眼帘,慕千晓抿了抿唇,又睁开眼睛,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他弯腰,将另外一只手中拧着的包裹放下。 深深地凝望了一眼房门,他直起腰身,转身离开。 乘着暗淡的夜色,慕千晓衣袂轻荡,踏风离去,玄黑色的衣袍,几乎是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一步一步走出这个小小的村镇,慕千晓站在村口的树下,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举目望着苍茫的夜色,生平第一次,慕千晓生出一种漂泊无依的感觉,这天下之大,竟真的无他的容身之所了。 思索了一会儿,他蓦然想到了一个地方,足尖一点,他纵身离去。 慕千晓赶到永安镇外的许愿树下的时候,阴沉沉地天空竟然开始飘起了细细地雨丝,他抬眸瞥了一眼天空,他的鼻腔中发出一声轻蔑的笑。 “哈哈,老天,我被你耍的这么惨,事到如今,我都一无所有了,你还要来看我的落魄像吗?”慕千晓仰天笑着,那笑靥却是说不出的凄凉颓败,清罹俊美的容颜上水珠肆意,分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 狂笑了一阵,他拾步,朝着清澈的许愿河走去。 春日寒气刚散,夜间的河水还是特别的凉,慕千晓一脚踏进去,河水没过他的膝盖,犹如细细密密 地寒针一样扎在他的双腿上,他却好像根本没有知觉一样,木木地朝着许愿树走去。 许愿树上,挂着无数个风铃,随着夜风的吹拂,风铃们发出参差不齐地叮叮当当的声音,混合着风过树枝以及雨水拍打的声音,一声声落在人的心上,让人心惊。 慕千晓在树下停住,河水已经达到了他的腰身的位置,他仰着头,依稀能够看到那夜他和桑行一起挂在上面的风铃。 那时候,那丫头虽然也恨他,视他为仇敌,却不至于到了今天的地步吧,在大街上,她还主动的和他开玩笑,说那些甜甜话,虽然是有算计他的成分在,但是她还跟他撒娇,问他有没有带带银子,她还抱他,让他不要杀了龙府的那三个人。 她是那么善良,又是那么可爱,鬼点子那么多,他都不知道她身上是什么时候藏着那么多辣椒粉和石灰粉的。 那些东西应该是她当时想要用在他身上的吧,她想逃跑,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中途他绕路,碰上了龙府的那三个无赖,阴差阳错的惹起了纠纷,虽然她最终溜掉了,但还是被他找到了。 那天晚上,他还破天荒的被她弄得一脸的狼狈。 她弯弯的狡黠的眉眼好像还在眼前,可是一切都变了。 背靠着大树,慕千晓迎着冰冷无情的雨水,闭上眼睛。 如果那个时候,他收手,没有抹去她的记忆,没有做后面的一切,她会选择原谅他吗?她会认他吗? 纵然接受不了,应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理都不愿意理他吧。 其实,那时候他就已经心生不忍了,他之前还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次劫了桑行出来之后,他的心就总是会生出莫名的不舍和疼痛,现在他终于懂了。 他口口声声的告诉桑行蛊因情生,一门 心思的想着算计司徒毅身上的万蛊之王,却独独忘却了他自己身上的不死蛊。 带走桑行的时候,他和桑行都受伤了,他还亲手断了桑行的手脚筋,易改了桑行的气息,他们是亲生的父女,桑行身上流着的是他的血脉啊,他体内的不死蛊又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连不死蛊都能感受到的东西,而他作为不死蛊的主人,却将这些统统忽略。 在帝都那次,那丫头为他挡剑,那时候她说那是本能,他还不解,那是一种父女之间的血脉牵引,一种不愿失去的天性啊! 还有在龙府的那天,那丫头哭的那样伤心,那样撕心裂肺,可惜,当时他都不曾懂得,如今明白了,却已经太晚了。 那丫头还曾经劝过他那么多次,希望他改邪归正,可是他的心里终究是只有仇恨。 司徒毅来找他,说的那些话,他当然都明白,无非是希望他可以自我了断而已,他的手上造下了那么多的杀业,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好的结局,他一直以为他是孤军一人在报复,在奋战。 所以,他早就做了不得善终的准备。 可是,为什么,事到如今,他的心里竟然会如此的不舍,如此的难过。 脸颊完全被雨水打湿,视线变得模糊,慕千晓闭了闭眼睛,抬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撤下一个小小的荷包,里面装着的是桑婉婷的骨灰。 在抹去桑行的记忆之后,他就将骨灰分成了两半,一半给了桑行,一半则是他自己留着。 “婷婷,你说你是不是也像阿柔一样恨我呢?”他痴痴地望着手中早被打湿了的荷包,苦涩地笑问。 “我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杀了那么多不该杀的人,我亲手杀死了咱们的外孙,我甚至还想要杀掉咱们女儿,你说,像我这 种阴狠歹毒的人,是不是就应该打入十八层地狱?黄泉之下,你也恨死我了吧?”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报复你,我是在报复伤害我的人,却没有想到,我其实报复的一直是我自己,报复的是爱我的人,哈哈哈哈哈。” 慕千晓仰头冲着狂暴砸下来的雨水,肆无忌惮地狂笑着,蓦地,黑暗中寒光一闪,他拿出一把匕首。 伸出另外一条胳膊,他绝望苍凉的望着毫无生气的夜空,透明的泪珠顺着眼角和雨水落下。 他弯了弯唇,匕首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深深刺在他伸着的那条胳膊的手腕上,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沿着他白皙的胳膊流了下来,蜿蜒出一道刺目的红线。 “啊!” 慕千晓痛苦地喊了一声,一使劲儿,将匕首拔了出来,手腕上的伤口就像是一朵炸开的花。 手上的血管被割破,血水疯狂的往外涌,慕千晓蹙了蹙眉,随手将匕首一抛,从袍袖中掏出已经准备好的一个小瓷瓶。 鲜血淋漓地手颤抖着拔开瓶塞,他看了一眼瓶中的东西,那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一条蛊虫。在他服下不死蛊的那天,就准备好了的。 这世上,万物相生相克,不死蛊也不过是一个名称而已,不死蛊的蛊虫本是一种双生蛊,这一对蛊虫一雌一雄,就是相生相克的。 如果当初他在种下不死蛊的时候直接将另一只蛊虫杀死,司徒毅若是想找灭掉不死蛊的办法,必定是有很大的难度。 不过,当初他还是将那条蛊虫留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善终,为了避免最后屈辱而死,他在最后种下不死蛊的同时,就保留了一条能够散了不死蛊的蛊虫。 微扬了手臂,他眉心一蹙,将瓷瓶扣在了手腕的伤口上。 沉睡的蛊虫被浓重 的血腥味催醒,很快苏醒过来,从瓶中爬出,钻进慕千晓的血管中,顺着血管一直爬入他的身体。 因着血液的催化,蛊虫在血管的移动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慕千晓就能感觉到蛊虫移动到了自己的心口。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感觉到体内两只相克蛊虫的抗衡,一张俊俏的脸很快的拧成一团。 密密麻麻地疼痛在心口深处炸开,一波一波地涌向他的四肢百骸,慕千晓靠着大树,疼的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停的抽搐着。 纵然是如此,他还是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荷包,不肯松开。 慕千晓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全身的骨骼都咯咯作响,身体慢慢地皱缩,墨黑的头发也逐渐变得灰白。 “啊!” 一声凄厉地惨叫划破夜空,慕千晓的瞳孔赫然放大,意识开始变得模模糊糊,眼前好像又出现了二十年前他和桑婉婷初见的那一幕,桑婉婷摇曳着笑脸,还是那一副年轻美丽的样子。 而后,桑婉婷的脸又逐渐模糊,变成桑行的脸,挂着狡黠的笑。 “阿柔,司徒毅会照顾好你的。”慕千晓裂开的唇瓣轻轻地挤出这么一句。 “哗啦!” 许愿树下开出了一个巨大的水花。 婷婷,若有来世,我一定不会再离开,一定! 于此同时,司徒毅撑着伞回到医馆,来到桑行的厢房门前,抬手要敲门,眼梢扫到地上的东西,他的眸光微微一动,低头,弯腰将包裹捡了起来。 “桑行!”司徒毅敲门,喊了一声。 桑行迷迷糊糊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听到司徒毅的声音,她睁开惺忪地眼睛,刚要张口回答司徒毅,心口蓦地一阵抽痛。 桑行眉心一皱,忍不住**出声。 司徒毅脸色骤变,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桑行!” 第四百六十二章 初衷 “怎么回事?”一眼看到躺在床榻上捂着心口蹙眉的桑行,司徒毅快步走了过去,随手将手中的包裹扔到桌上,弯腰,双手扶住桑行的双肩。 “桑行!” “没……没事。”桑行在司徒毅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眉心微松。 “别骗我。”司徒毅显然不相信她。 “真的没事了,”桑行也好生的奇怪,“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醒过来就觉得心口忽然抽痛了一下,现在又没事了。” “确定没事?”司徒毅还是不放心,“然后我看一下。” 说着,他一撩衣摆,在桑行旁边坐下,抬手探上桑行的脉搏。 脉象平稳,的确是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什么事吧?”桑行看司徒毅始终是一脸的凝重,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没有发现什么。 “我去找太医过来给你看看。”司徒毅将桑行的手放下,拾步就要往外走,桑行抬手,一把拉住他。 “哎!” “嗯?”司徒毅顿住步子,回头。 “哪有那么夸张,有可能是刚才睡着了,姿势有问题,压住了罢了,大半夜的,一点点问题你就去找太医,人家肯定要说我太娇病了。”桑行仰着脸道。 “我不放心。”司徒毅的回答简短,但在桑行的心里却划下了一道长长的痕。 “你就算一定要找,也明天再去好不好?”桑行忽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带着些无辜可怜的样子,她要是没什么事却三更半夜把太医找来,明日肯定就传出去了,她才不要还没有回帝都,就落下个红颜祸水的名声。 睨着她殷殷地目光,司徒毅忽然就软了下来,他最怕的就是两件事,一个是这个女人哭,一个就是这个女人对他撒娇卖萌,无论哪一样,他都无法再狠下心拒绝她的请求。 犹豫 了一下,终究还是捡步走了回来,重新坐下,却还是有些担忧,抬手轻轻刮了一下桑行的鼻尖,“如果感觉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告诉我,知道吗?” “嗯,好。”桑行拉着他的手,乖巧的点点头。“对了,你的事情处理完了吗?外面好像下雨了,你没有淋雨吧?”桑行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借故扯开话题。 “办完了,”司徒毅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事来,眼眸闪了闪,他又怕桑行难过,也不好直接问出来,便委婉的试探道:“你什么时候睡的?” “呃?”桑行怔了怔,好像没有预料到他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唇角勾了勾,桑行如实道:“你走了之后没有多长时间我就睡了呀,一个人好无聊的,我就在那儿看烛火,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桑行的脸上现出了一个娇憨的笑容。 一个人? 司徒毅眸光轻动,转眸瞥了一眼被他放在一边的那个包裹,他薄唇轻启,又道:“没有人来找你吗?” “没有啊!”桑行摇了摇头,心底已经生出了疑惑,感觉司徒毅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是有谁要来找我吗?” 这句话问出口,她自己又反应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什么,她的瞳孔蓦地一敛,“是不是慕千晓?” 司徒毅漆黑的眸子一凝,见她猜中了,也不再隐瞒,点了点头,“是,我跟他说了,他可以今天酉时来找你。” “他没有来,他人呢?”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桑行凝眉问道。 “他应该是来过的,”司徒毅道,他起身将从门口捡到的包裹拿过来,递给桑行,“他现在或许已经了。” “走了?”桑行眼波微动,伸手接过包裹。 双手攥住包裹的同时,她忽然觉得心头也是一重,好像有一块石头压了上来。 “不打开看看?”见她犹豫着不动,司徒毅轻轻地问。 桑行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抿了唇瓣,将包裹放在腿上,伸手去解包裹。 包裹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放在上面的两个小盒子,一个是桃木制的红盒,一个是玉石制作的白盒,都贴着封条。 桑行先拿了红盒,打开,里面只有一颗黑色的药丸,药丸旁边有一张小小的纸条。 伸出两根手指将纸条捻了起来,白纸黑字入眼,桑行的眼波一动,继而是一片欣喜从眸底散开。 “什么?”药丸上的字很小,桑行又是背对着司徒毅拿的,司徒毅根本看不到要晚上写着的字。 “这……这是解药,这是失忆症的解药。”桑行激动地说道。 “解药?”司徒毅也是一惊,没有想到桑行的失忆症竟然还会有解药,他亦是一阵欣喜,不过欣喜之余,他也有些感慨,慕千晓这个人的确是个人才,不但能够研究出红衣教研究了几十年都无果的愈合神药,还能种下不死蛊,又能找到克制万蛊之王的办法。 就连桑行的这种失忆他也能通过药物控制,不但可以抹去某一段时间内的记忆,还可以再用药恢复,不说太医院找不到这样的人才,放眼整个召陵,再想要找到一个这样的人才也不容易吧。 可惜了。 “我去给你倒杯水。”司徒毅嘴唇勾了勾。 “嗯。”桑行点点头。 伸手拿起那枚药丸,她既开心,又觉得有少许的失落,慕千晓把解药给她,是代表着他已经完全绝望了吧,错过了那么多年,他……应该也是很难过的吧。 “喏。”司徒毅出声,将桑行的思绪拉了回来。 桑行将药丸放入口中,伸手接了水杯,仰头,把药丸咽下。 司徒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桑行,那心情比他自己恨 不得比他自己把药丸吃了还激动。 桑行把水杯又递给司徒毅,同样是静候着。 不过须臾,桑行就开始觉得脑袋一阵沉痛,太阳穴突突地狂跳,好像有什么东西挣脱樊笼,从脑子里蹦出来一样。 “桑行。” 司徒毅绝美的容颜稍稍变色,上前扶住桑行的肩膀,“你……”他不知道她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一颗心既紧张,又心疼。 桑行美丽的水眸痛苦地绞成一团,白皙的脸颊上慢慢地有细密地汗珠爬上来,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的轻吟出声。 司徒毅急的没有抓心挠肺,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脑海中不断的有画面跳出来,在眼前浮现闪烁,桑行脑门靠在司徒毅的肩膀上,气喘吁吁。 不知道过了多久,桑行皱着的眉头逐渐松开,头脑也不再那么沉重,她缓缓地抬起头。 “桑行!”司徒毅疼惜的望着她,出声。 “司徒毅。”桑行轻轻地喊了一声,美眸盈盈,泪花闪闪,一抬袖,展开双臂抱住了司徒毅。 “你……你想起来了?”司徒毅同样抱着她,清越的声音中溢满了欣喜。 “嗯,我想起来,我想起来。”桑行拼命的点头,亦是开心的不得了。 两人兀自欣喜了好长时间,桑行才笑呵呵的把司徒毅松开。 “看看还有什么?”司徒毅黑眸灼灼,抬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脸,满脸的宠溺。看来慕千晓是真的想明白了,也终于放下了,解脱了。 桑行欢欣地将那红盒子放到一边,又低头看包裹中的东西,打开另外一个白玉的盒子,里面是方方正正的一盒药膏,同样,在盒子的顶盖上,也有一张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三个字,桑行眉心一动,雀跃的神情缓缓敛去。 “这是?”司徒毅望着她。 “这就是 他从红衣教盗回的那张半成品的药方,后来又经过他自己的研究,而制作的治伤神药,玉合霜。” “玉合霜?”司徒毅轻挑了眉梢。 桑行点点头,“这种药可以让人身上的伤口在一两日内愈合,不过,制作的成本太高,也太邪恶,无非是以名换命罢了。” 司徒毅眸光微闪,忽然想到之前在青州雪海山庄的时候,慕千晓所囚禁的那些人,的确,为了这些东西,慕千晓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把它扔了吧。”桑行皱了皱眉头,想到自己被慕千晓挑断手脚筋,也曾用过这种药,她心里面就有一种隐隐地罪恶感,这种沾染了血腥的东西,还是不让它存在于世的好,免得再让有心的人利用了,贪念再起,徒惹的更多的纷争。 “哎,何必非要扔了呢?”司徒毅伸手将盒子接过来,“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汇聚了好些人的性命的,你若扔了,不是白白让他们牺牲?还不如留下来,说不定以后还能拿它救人呢。” “可是……”桑行还是有些纠结。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司徒毅轻勾了唇角,“其实,东西是没有错误的,错的用它的人,反正药方也只有慕千晓才知道,并不会在世上流传,我们留着这些已经做好的药,拿它去救人,也能够多少减轻一些慕千晓造下的罪孽,这应该也是慕千晓把药留给你的初衷吧。” 桑行纠结了一下,把药收回来,“好吧。” 桑行垂眸,继续低头看包裹里的东西,小手触摸到像是丝绸的东西,她奇怪的将那叠的方方正正的东西拿出来,在眼前展开。 一瞬间,她就怔住了,眼眶微热,她抬眸看向司徒毅,司徒毅微抿了唇瓣。 桑行就想到了某个明月皎洁的夜晚,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的发堵。 第四百六十三章 尾声一 在桑行面前展开的,是两条方方正正的手帕。 雪白的帕子,精致的绣花,纵然是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看到这两条帕子上的图案,她的泪珠还是不听话的滴落下来。 一条帕子是当年桑婉婷的那条,曾经被叶蓁捡去,后来落到了慕千晓的手中,桑行甚至因为这条帕子和慕千晓打过一架,慕千晓将它视若珍宝,现在却留给了她。 另一条帕子是桑行没有见过的,看上去像是新绣的,也是发绣,雪白的上好绸缎,正中间是一对青莲色的蝴蝶,各衔着一枚樱桃,相对起舞。 那蝴蝶的样式和先前那两条帕子上的几乎是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它们原是在两条帕子上相背而非,如今确是在一条帕子上相对谴绢飞舞。 泪珠滴滴落在帕子上,桑行红着眼眶,轻轻抽了一下鼻子。 司徒毅眉目轻垂,抬手落在她的肩膀上。 泪水濡湿了帕子上的樱桃,绯红的颜色忽然在帕子上晕开。 那一刻,桑行的心口蓦地一颤,神经受了刺激一般,她缓缓地抬起手,将手帕放在了鼻尖下嗅了嗅,一股血腥味儿扑鼻而来。 果然,红线是头发漂过之后用血染上去的。 说不出的感觉瞬间在桑行的心口化开。 自从桑行醒过来,慕千晓就来看过桑行一次,那一次,桑行闭着眼睛没有理他,他站在床前看了她一会儿,就转身走了,不想,那竟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桑行忽然就有些后悔,或许,她当时应该睁开眼睛看看他的,就算她无法把那一个“爹”字喊出口,也应该好好的看他一眼,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她身上终究还是流着他的血。 桑行又想起他们初到永安镇的那个夜晚,她逃跑,他去找她,她把他弄得满脸污渍,狼狈不堪,那个 时候,他竟然也没有怪她,还答应给她绣帕子。 她当时不过是一句戏言,可他还是当了真,这几日,他一直不出门,就是在绣帕子吧。 许是多年不绣,他的技术比着二十年前绣的那块真的是差了很多,莫说再跟她母亲所绣的那块帕子相比了,饶是如此,桑行的心里还是涩涩地发酸。 过了好一会儿,她将帕子收了,包裹的最里面,就只剩下了一封信,信封摸上去不厚,应该写的东西并不多,桑行拿在手里,却迟迟不敢打开。 “怎么不看?”见她犹豫,司徒毅轻声问。 “我……”桑行微抿了唇瓣,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眸子,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算了。”司徒毅修长的手指轻轻蹭过她的脸颊,清越动听的声音温柔的溢出,“等什么时候心情平复了,想看再看吧。” 桑行点了点头,将信封、帕子、两个药盒连通着包裹一起收了起来。 “他是不是……”桑行背了身子,眉目低垂,“自我了断”这四个凄怆的字她还是说不出口,虽然明知这早已是一个死局,慕千晓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但她的心还是一丝丝的泛疼。 顿了顿,桑行再次出声,接着她的上一句,“不会回来了?” “应该是的。”像是想要安抚她,司徒毅紧紧地攥住她的小手。 明明是预料到的事情,话从司徒毅的口中说出来,桑行还是抑制不住的有些哽咽。 “这样也挺好的,总算给了那些无辜的人一个交代。”桑行苦涩的扯了扯唇角,明明是想要挤出一丝笑,可那表情却硬生生爱哭还难看。 “桑行,这是没有办法的。”司徒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我也恨他,”桑行瘪着小嘴,“我和那些被他杀掉的人一样恨他, 我早就想让他死掉了,可是……”桑行泣不成声,身子超前一倾,伏在司徒毅的角窝上,哭出声,“明明说了要恨他,要讨厌他,要亲手杀了他,为什么他走了,我的心里还是很难过。” 司徒毅黑濯般的眸子闪了闪,大手轻抚着她的背,其实,桑行现在的感觉,他很理解,当初,他也一样的怨他的母妃,恨他的母妃,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原谅她的,可是她死的时候,他明明还是很心痛的。 “血缘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这样,它无形,你说不清,也剪不断,你之前为慕千晓挡剑的时候不是也说过吗,那只是一种天性,一种发自原始的本能。” “看看,眼睛都哭肿了。”司徒毅双手捧着桑行的脸,轻轻地为她擦眼泪。 “你说,他会去哪儿?”桑行双手落在司徒毅的肩上,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司徒毅微微眯了眸子,思忖了一会儿,“应该会去一个让他难忘的地方吧。” 难忘的地方? 桑行眨了眨眼睛,对于慕千晓来说,什么地方又是难忘的呢? 翌日,司徒毅早早的就起了床,因为在这儿的这几日,每日都有奏折送过来,司徒毅的日子过的并不清闲。 在司徒毅起了之后,桑行又躺了好长时间,直到天都亮了,她才半睡半醒的坐了起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桑行揉揉肿胀发酸的眼睛,瓮声瓮气地问。 “再躺一会儿吧,等吃早膳的时候再起来。”司徒毅回头看了桑行一眼。 “唔,今天不是要走吗?我得起来收拾一下,才不要拖大家的后腿。”桑行嘟嘟囔囔的说着,作势就要起来。 司徒毅俊眉微拢,唰地一下站起身,雪白的衣袍在晨曦下耀眼夺目,步履如风。 桑行只觉得一阵幽香扑鼻,男 人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扶住了她。 “太医都说了,就算恢复的快,也需要至少静养一个月,现在才几日,坐起来都困难,你就想起来乱跑了?”司徒毅按住她,语气有些严肃。 桑行撇撇嘴,“我哪有那么娇弱,我的身体素质好着呐。” 司徒毅轻嗤,伸手扶着她起来。 没过多长时间,冷苗儿就进来请两人前去用膳。躺了这么几天,桑行都有点憋坏了,虽然现在起来还是被司徒毅死死地盯着,不能乱动乱跑,但是她的心情还是很雀跃,胃口大开,吃了不少东西。 吃完早饭,带上该带的东西,桑行就随着司徒毅走出医馆。 医馆门前,停着一辆宽敞奢华的马车,何唐也早就带着人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小的医馆,虽然在这里只住了几天,但进去出来却是恍如隔世。缓缓缓地收回视线,桑行一手扶着司徒毅的胳膊,一手轻提了裙摆,脚踩在垫脚的凳子上,刚要进入马上。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桑行本能的转头看了一眼,只见马上的人赫然是陈旸。 桑行脚下的步子都顿了顿,朝着司徒毅看了过去。 而司徒毅显然也看到了陈旸,停住了步子,转头看着,眸光微敛。 “皇上,娘娘。” 陈旸很快来到近前,一口气不停,慌忙翻身下马,拾步上前,对着桑行和司徒毅行礼。 司徒毅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起来,“什么情况。” 陈旸见司徒毅让他直,显然是没有要回避隐瞒的意思,遂便直接回复了司徒毅让他做的事情,“回皇上,我们在永安镇附近发现了一具尸体,疑似皇上所说的慕千晓。” 慕千晓? 桑行的心咯噔一跳。 司徒毅回头,捏了捏她的手, “要去看看吗?”他就知道她是放不下的,所以昨夜在知道慕千晓离开以后,他就通知了陈旸。 简单的形容了一下慕千晓的衣着,让陈旸带人注意一下周围的动向,看看附近会不会有尸体被发现。 就算慕千晓再怎么罪恶滔天,他还是桑行的父亲,人都死了,也应该好好的收葬才是。 “我……我想去。”桑行欢欣的心情一下子被掩盖起来,她嗫嗫嚅嚅地说道。 “上车吧,”司徒毅对桑行说了一句,又转头吩咐何唐,“先去永安镇。” “是!” 车轮滚滚,绝尘而去,朝着永安镇出发。 桑行坐在马车上,一路上,她都低着头,默默不语,车厢内的气氛格外压抑,随着距离永安镇的距离越来越近,桑行的心绪也越发的乱。 虽然已是阴阳两隔,可她最终还是来看他了。 马车在距离许愿河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停住,因为昨夜下了雨,河水线涨高,沿河两岸都特别的潮湿,所以,马车根本不能靠近。 还没下车,桑行就听到周围嘈杂一片,似乎是围了不少的人。 微微抬首,桑行掀开了窗幔,朝着车厢外瞟了一眼,不禁皱眉,果然是有很多的百姓都在看热闹。 等到桑行下了车,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河边死了人,会吸引来这么的百姓了,整条许愿河几乎都变成了红色,浅淡的粉红色 ,映着被雨水冲刷过的许愿树,整条许愿河有一种瑰丽的美,但也特别的诡异。 陈旸他们虽然是找到了人,但是应该并没有公布,所以百姓们知道这里死了人,可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却并不太清楚,都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司徒毅纵是没有亮明身份,却有台山的州府官员陪着,也都猜测司徒毅的身份不凡。 “人呢?” 第四百六十四章 尾声二 眼看着暂时负责永安镇这一地区的台山州府迎过来,司徒毅直接开口问。 “回皇……”州府本来想说皇上,可是见司徒毅眸光忽地一冷,且司徒毅又穿着便袍,当即反应过来司徒毅的顾忌,遂急忙改口,“大人,这里百姓太多,微臣已经派人把尸首抬到那边去了。” 州府说着,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过去看看。”司徒毅面沉如水,拾步就要朝着州府所指的方向走。 州府脸色一变,有些着急,“大人。” “嗯?”司徒毅牵着桑行,停了下来,玄黑的眸子扫了一眼州府。 “大人,死者的死相实在是太难看了,恐怕有辱大人圣眼。”州府解释道,说实话,他听到手下说许愿河里有人死了,赶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他都被吓到了。怎么说他都算得上了当官多年,平日审案判案,见过的尸体也不算少,但是死相这么惨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那简直就是……哎,无法描述。 司徒毅黑如濯石的眸子动了动,好一会儿,沉吟不语。 就在州府以为司徒毅是听从了他的劝告,不打算再去看尸体的时候,却见司徒毅星眸视线转向旁边的桑行,“去吗?” 他问桑行。 桑行点了点头,她什么没有见过,既然决定了要来为慕千晓收尸,又怎么能不看他最后一眼,他活着的时候,她且不怕他,难道死了还会怕他不成? 这一下子,州府就傻眼了。 州府知道司徒毅是帝王,虽然没有人跟他解释桑行的身份,但是看着这架势,帝王亲自牵着,怎么着也是个受宠的娘娘的,怎么非要来这穷乡僻壤的看一具无名尸体? 难不成这具尸体和这位娘娘有什么关系? 州府正在那儿胡乱的想着,司徒毅清越的声音再度响起,“带路!” “是!”帝王和娘娘 既然是执意要看,那他一个小小州府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领命行事呗,反正他已经提前提醒过了,一会儿万一受了什么惊吓,那就真的是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州府这样想着,便在前面带路。 很奇怪的是,随着一步一步地靠着,桑行原本焦躁不安的心,反到是越来越平静了。 昨夜,司徒毅说,慕千晓会去让他难忘的地方,永安镇的许愿河就是他最难忘的地方吗?桑行忍不住抬头望向那颗粗壮的许愿树,树上无数的风铃掩映在新叶之间,随风叮当作响。 循着模糊的记忆,桑行依稀还能看到她和慕千晓一起系在上面的风铃。 她还记得她许的愿望是她希望她的爹娘都活着,他们能够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现在想想,好讽刺,她又怎么知道,那时候陪在她身边的就是她的爹,现在真的是爹娘都不在了。 桑行这样想着,没多大一会儿,几人就已经走到了跟前。 大约是怕吓到人,遗体被一块白布遮盖着,周围围了不少的官兵,有州府带来的人,也有陈旸他们带来的人。 拨开人丛,司徒毅陪着桑行站在那块白布之前。 司徒毅俊美的脸上线条紧绷,神色清冷,他无声的冲着陈旸摆了摆手,陈旸会意,当即带着众人散到远处,州府见状,亦是连忙退开。 众人虽然散开,但还是呈包围的形状将桑行和司徒毅护在其中,时刻警惕着周围的状况。 空地上,就只剩下桑行、司徒毅以及早就气绝的慕千晓。 桑行秋瞳轻动,缓缓地蹲吓身子,抬手,触及到白布的一角,似是想要掀开,却又有些犹豫不决。 司徒毅就安静地在旁边看着,陪着她,他理解她的心情,此刻,他也不需要多说什么。 踌躇了一会儿,桑行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将 白布一点一点拉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犹如杂草一样蓬乱又夹杂了许多泥土的灰白色的头发,桑行拉着白布的手一颤,动作却并没有停。 然后,便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混浊的眼睛微微睁着,好像还能看出他最后的凄怆和绝望,整张脸原本应是皱缩的像核桃一样,但因为在河水里浸泡了一宿,导致他的整张脸都变的浮肿变形,即使是在白天,看上去也的确是格外的狰狞可怖。 莫名的,桑行倒是特别的平静,她竟然没有被张脸吓到,也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内心反而是格外的安稳,纵然这张脸和慕千晓的脸没有一丁点儿的相同之处,她此刻也可以十分肯定这就是慕千晓。 她伸出手,落在他的眼睫上,稍稍用力,将他的眼皮阖上。 见他的颈上和脸上都没有伤口,桑行便接着将白布往下掀,她想知道,整个许愿河的河水都被染红了,他到底是怎么伤的。 当慕千晓胸口处一个拳头的孔洞和手腕上匕首刺穿的地方入眼,饶是桑行再淡定,还是控制不住的瞳孔剧烈收敛。 那惨烈的伤口,经过河水的泡发和雨水的冲洗,早就便得膨胀泛白,骨肉外翻。 桑行眼眸一痛,迅速地将他盖上。 悲伤的站起身,桑行面对着红色的许愿河,想哭,却已经没有了眼泪,有风吹来,撩起她的发丝,也牵动了许愿树上的无数风铃。 “叮叮当当……” 风铃声此起彼伏,交错响起,不绝于耳。 良久,桑行失神望着,忽地重重地跪下,喃喃低语:“爹,檐下的风铃还在,我娘等到你了吗?” 最终,桑行请求司徒毅让她将慕千晓火葬。 这个请求,司徒毅自然是应允的。 因为慕千晓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一身的狼狈,司徒毅还特别派了人又专门给他清理 收拾了一下。 不过,为他换衣的时候,下人们又发现他的左手竟然还死死地攥着一个东西,司徒毅本来想让人掰开他的手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不过桑行只顺着他的手的缝隙看了一眼,就拒绝了。 因为,她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 那是和她脖子上带着的荷包一模一样的一个小荷包,里面所装的东西,应该也是一样的吧,桑行鼻尖就又酸了。 最后,她将自己脖子上的那个荷包也取了下来,放在慕千晓心口的位置,将他火葬,或许,这是她最后能够为他做的事情了吧。 因为又被这件事耽搁了大半天,下午桑行的心情又一直不好,司徒毅也就没有启程,索性又在永安镇呆了一天,才动身回京。 回到皇宫之后,因为暂时还没有头衔,桑行也就没有名正言顺的可以栖身的宫殿。经历过上次的事情,慕千晓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司徒毅还是特别的不放心,执意让桑行暂时先住在他的寝宫龙毓宫之中。 对于这种太过招摇的做法,桑行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跳出来反对,树大招风的道理她是非常清楚的,她才不要这么瞩目的直接搬到司徒毅的寝宫里去,那样光是文武百官的口水就能把她和司徒毅淹死吧。 两人争执了好久,最后各自妥协,桑行虽然不住在龙毓宫,但必须住在与龙毓宫紧邻地繁香宫之中。 桑行搬进来的这天,一直呆在宫里养伤的顾北烟也来了,半是来看桑行,半是辞行,她母亲去世,红衣教护法来寻,她是红衣教教主的女儿,自当回去接下重任。 朱寒进来通报的时候,桑行正在指挥着宫女们收拾屋子,而司徒毅则在内殿里批阅奏折,司徒毅说了,既然她不愿意跑到御书房陪他,那他就干脆来她的宫里,桑行在乎别人说她是红颜祸水, 他不在乎别人说他是昏君。 听到男人这样说,桑行简直哭笑不得,嘴上虽然揶揄,但心里却还是很受用的,想着也不会耽误男人的事儿,桑行索性就遂了他,只是在宫女收拾东西的时候,她都刻意叮嘱要小声一点,避免打扰到内殿的司徒毅。 听到朱寒的禀报,桑行心中既惊讶又开心,当初顾北烟误会她的身份,对她产生好感,她是既愧疚又无奈,她的身份被揭穿之后,顾北烟几乎就没有理过她,她还以为顾北烟不会再主动找她了呢。 “快让她进来。”桑行连忙放下手中的一幅字画,整了整自己的衣裙,拾步迎了出去。 “顾北烟参见娘娘。” 顾北烟对着桑行盈盈一拜,微微屈膝。 桑行一怔,连忙把她扶住,“不用多礼,”桑行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不是娘娘呢。” “这不过是迟早的事。”顾北烟浅浅地勾着唇瓣。 桑行这才认真的打量起顾北烟来,她忽然发现顾北烟变了许多,以前那样活泼任性的一个人,现在忽然变得有些沉稳内敛,这一切应该都是和舒青的事有关吧,那些,司徒毅都已经告诉她了。 “你,成熟了。”让宫女给顾北烟沏了一杯茶,桑行望着她,说道。 “人都是要长大的嘛。”顾北烟弯唇笑着,“其实,我还要感谢娘娘……” “我都说了,你别叫我娘娘,”桑行皱了皱秀眉,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你就叫我桑行或者叫我晋柔也可以。” 桑行说道,她早就恢复了晋柔这个名字,虽然她是慕千晓的女儿,但她也不打算再改自己的姓氏,一来晋承那么多年对她们母女始终一心一意,在桑行的心里,晋承永远都是她的父亲,二来,慕千晓虽然是她的生父,但是这却是不能公开的,她这辈子,就注定了无法姓慕。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大结局 顾北烟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瓣,才开口道:“桑行。” 桑行满意的弯唇笑了笑。 “那个,我今天是特地来跟你辞行的。”顾北烟继续说道。 桑行一愣,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辞行?你要去哪儿?” “我该回西南了。”顾北烟有些失落的说道。 桑行眼波动了动,又坐下,她是有些想留顾北烟的,可是顾北烟说的这理由让她无法反驳,毕竟顾北烟如今的身份是西南红衣教的圣女,是将来的教主,她又怎么能把人家给留下来。 “那你什么时候走?”桑行继续道。 “已经和护法说好了,明天上午就走。”顾北烟说道。 “这么匆忙?不能多呆几天吗?”桑行心里面更加郁闷了,好不容易一切事情都解决了,她听司徒毅说顾北烟也在宫里,她还想着能够和顾北烟好好解释一下,说说清楚,也缓解一下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就要走了。 “红衣教为了寻找我娘,已经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了,这段时间又在京城耽搁,教中已经乱了,事物实在繁多,所以……”顾北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那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就是不行呗,桑行悻悻地勾了勾唇角,垂眸不语。 见桑行如此,顾北烟也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不想多留几天,而是护法已经催促了好几次了,我都找不到借口了。” 顾北烟说的倒是实话,她在皇宫呆着的这些日子,红衣护法都不知道催促了她几次了,她就是想等着桑行回来,再见桑行一面。今日好不容易等着了桑行,红衣护法就又来催促了一次,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再拖下去。 “既然那么长的时间都等了,又何必在乎这一天两天的。”清月如风的声音从内殿里传来,桑行和顾北烟双双回头,就看到司徒毅龙章凤姿的走了出来。 桑行对着司徒毅无声的弯了弯唇。 顾北烟一脸的为难,“皇上,您和桑行的盛情我都明白,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护法,明日就动身的。” “所以,连朕和桑行的婚礼你都不打算参加了?”司徒毅俊朗的眉梢轻 扬,反问道,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桑行的旁边。 朱寒早已又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司徒毅就在桑行旁边坐下。 “你们的婚礼?”顾北烟很是惊讶,她在宫里呆了这些日子,怎么都没听说他们要举行婚礼?而且就算是桑行回来之后,她也没见宫里布置或者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啊! 别说顾北烟,就连桑行这个当事人都有些迷糊,她怎么不知道她和司徒毅的婚礼是什么时候? 所以,桑行和顾北烟就一起,齐刷刷地睁着两双大眼睛看着司徒毅。 司徒毅一脸的云淡风轻,面色极淡,“怎么?你还不知道?” 顾北烟摇了摇头。 若不是怀疑司徒毅是故意因为她想要多留顾北烟几日,桑行都差点脱口而出,她也不知道啊喂。 “朕已经让钦天监选定了良辰吉日,三日后,就是朕册封桑行为后,与桑行举行大婚的日子,你确定,你不参加?”司徒毅薄唇轻启,朱玉般的声音一字字从他的口中吐出。 “我,我想参加。”顾北烟的声音有些弱弱的,这下子就让她为难了,一想到红衣护法那张阴阴冷冷的脸,她就有些头皮发麻,这让她怎么去再跟他开口? “既然红衣教教主想参加,朕定然会尽快把请帖送到红衣教手中,教主总不会放朕的鸽子吧?”司徒毅轻飘飘的说着,但桑行已经听了出来,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在恩威并施啊! 先让顾北烟放出话来,他捏住顾北烟的话柄,说的好听是送请柬,直白一点,根本就是送圣旨嘛,红衣护法一旦拒绝,那就直接被扣上欺君抗旨这样的大罪,放皇帝的鸽子,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而且,司徒毅把整个红衣教都压上,一旦顾北烟不参加,司徒毅绝对是名正言顺的就可以把红衣教给灭了。 红衣教如今内忧外患众多,红衣护法就算再笨,也绝不敢拿整个红衣教的未来去跟司徒毅这个皇帝赌,何况红衣护法可是一点都不笨。 听到司徒毅这样说,知道自己不用再去费劲儿的找红衣护法说,顾北烟也就放心了。 和桑行又聊了好一会儿,顾北烟才起身离去,离去的步伐显然比来的 时候欢快多了。 顾北烟刚一走,桑行就忍不住转头问司徒毅:“你什么时候定下的婚期,我怎么不知道?” 司徒毅遥遥地望着顾北烟的背影,晶亮的星目闪了闪,缓缓收回视线,白壁的大手接过宫女送上来的茶盏。 慢悠悠地浅浅呷了一口茶水,他的目光才转向桑行。 桑行急的心都是痒痒的,偏偏某个男人就是起了心思故意要捉弄她,“喂,你说呀。” “朕发现,还真是不能太宠着你,”司徒毅轻轻摇了摇头,眉目含光的望着她,“没规没矩的喊朕的名字也就算了,现在连名字都不喊了,直接叫喂,以后再发展发展,你准备叫朕什么啊?” 哼,就知道这个男人没事儿故意逗她,桑行也就陪着他玩,“你想知道?” “说!”男人茶杯放下。 桑行看了看屋子里的宫女,便歪头朝司徒毅凑了凑,伸手朝他勾了勾,“喏,你过来。” 看她一脸神秘的样子,司徒毅欣然,便微微垂首,也朝她凑了过去,想听听看她到底会说些什么。 桑行扯着他的耳朵,就轻轻地笑了一声。 没了? 司徒毅稍稍撤开一点和桑行的距离,俊美如俦的脸上满是莫名。 见他如此,桑行再次伸出手指,朝他勾了勾,司徒毅不解,虽是微皱眉心,但还是和第一次一样,侧首稍稍朝她凑近。 这一次,桑行连笑都不笑了,弯弯的眉眼中掠过一抹狡黠,她微抬了小手,赫然抚上司徒毅的发冠,轻轻地摸了一下。 吓得旁边站着的朱寒和宫女们皆是牙齿打颤,低垂着眉目,大气儿都不敢喘,天啊,这像摸宠物一样摸天子的头,还要命吗? 聪明如司徒毅,自然也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绝美无双的俊脸蓦地一黑,幽深的星眸转动,深深浅浅地凝落在桑行的脸上。 如愿看到男人脸黑的样子,桑行就乐了,现在明白了吧,活该,谁让他先逗她来着。 除了桑行,众人都感觉到殿中的气氛瞬间冷凝了下来,个个儿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会儿帝王发起怒来,自己不小心占包倒霉。 桑行眉眼弯弯地笑着。 司徒毅蓦地一抬手,修长 的手指微弯,重重地落在桑行的鼻尖上。 “嘶!” 桑行看到他动手了,连忙就往后退,可是还是来不及,鼻尖上重重地挨了一下,她苦着脸嚷道:“你就不能换一招。” “招不在新,能治你就行!” 桑行抬眸愤怒地朝男人看过去,男人脸上的寒冰不知道何时化去,薄薄的唇边敛着一抹轻轻浅浅地笑,正凝眸温柔的看着她。 桑行撇撇嘴。 司徒毅清越动人的声音继续在室内流淌,“在你养伤的时候就已经顺道安排了钦天监选日子,之前一共选了三个日子,你现在伤还没有好,本来想用比较靠后的那一个的,因为还早,也想给你一个惊喜,就没有告诉你。谁知道顾北烟突然要走,不是看你想要多留顾北烟几日吗?所以才说了三日后啊!” 原来这样啊! 想给她惊喜吗?其实她现在不用惊就已经很喜了。 这个男人也果然是因为看出来她想留顾北烟,才会这么说的,三日之后,这个时间不长也不短,若是男人说的时间太长了些,恐怕红衣护法就又有理由先把顾北烟带走,等他们婚礼的时候再过来了。 三日,刚刚好。 只是,三日用来准备婚礼,会不会太仓促了一些?桑行眼波动了动,她刚想张口问,司徒毅只瞥了她一眼,就好像已经洞穿了她的心思。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上次登基**的时候,其实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只是你临时出了意外,宫里这两日布置一下,三日后成亲应该是可以,只是可能要有一点委屈你了。”司徒毅抬手,轻轻抚上桑行的手背。 “什么意思啊?”桑行有些不解。 “上次凤袍花了很长时间才做成的,并没有做第二件,这一次时间仓促,所以,可能要简陋一些了。” 没有想到司徒毅说的竟然会是这个,迎着男人的目光,桑行现出一个灿烂的笑,“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是和你在一起,破衣烂衫也无所谓的。” 罕有听到女人说出这样的话,司徒毅心头一动,星眸皎皎,眼尾扫了一下那些装模作样的在忙碌的宫女太监,他的唇角一勾,倾身凑到桑行耳边,声音 低醇而魅惑,拧着一丝坏坏地笑意:“那如果让你不穿,你也愿意吗?” 男人在她的耳边**,唇瓣似有似无地轻触着她的耳珠,桑行汗哒哒,两颊瞬间就热了,这个男人要不要这样啊,看上去也是衣冠楚楚的,怎么这不正经起来就这么天下无敌呢? 桑行伸出手,正想把司徒毅推开,司徒毅却已经一把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落吻。 桑行都快吓死了,慌错的看着满屋子的宫女太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 而那些宫女太监看到了也当没看到,继续做着他们该做的事情,但心里面已经是咕咚咕咚的打起小鼓了。 司徒毅睨着她,略略挑了眉尖,唇角轻勾,他转眸,看着站在一边一脸正经,实际上耳根子已经红了的朱寒。 “朱寒。”司徒毅喊了一声。 “奴才在。”朱寒马上应声, 不过司徒毅却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朱寒愣了一会儿,马上反应过来,用不着司徒毅再开口,他当即站起身,一招呼满屋子的宫女太监,带着众人迅速的退了下去。 不过片刻,殿内就剩下司徒毅和桑行两个人。 “你干嘛?”桑行看着退出去的众人,又看到走在最后的朱寒小心翼翼地关了门,当即眉心一跳,问出声。 “你不是不好意思吗?”司徒毅弯着唇,笑的无辜。 呃……桑行汗,可是这样让他们出去,他们肯定会乱想的啊! “你这样不是让我更不好意思吗?”桑行小声嘟囔着。 “那怕什么?我们是夫妻,又不是偷香窃玉。”司徒毅不以为然,声音略低,“桑行,我想要你了,都已经整整十一天了。” 不过十一天而已嘛! “啊?”桑行羞怯的抬着一双水眸,“我……我还受着伤呢!” “没关系,我们可以用其他的方法。”司徒毅唇角浅勾,上前,将桑行拦腰抱起。 桑行红着脸,羞赧地靠在他的怀里,也不晓得他说的其他方法是什么,搞得她一阵紧张,但她的心里却是情愿的,欢欣的。 午后的阳光影影绰绰的照进来,给大殿内的每一个物件都镀上明亮美好的金色,也包括他们触手可及的未来!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一 在万众期待之中,召陵迎来了一个盛大的日子,皇宫内外都装饰一新,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都是彩架高挂,红绸漫天,绯红的绢纱弥漫入每一个人的眼睛,各处的柱子、风灯、树木上都沾染了喜气,就连繁香宫前的影壁墙上,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 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红地毯,从龙毓宫和繁香宫的门口一直铺满了皇宫中每一条主要干道,更有提前挑选好的男女各十二名花童从早上开始就提着花篮,将地毯上洒满了馨香的花瓣,为这耀人的喜庆增添了几许浪漫唯美的色彩。 司徒毅虽然嘴上跟桑行说着,婚礼有些仓促,准备的不是特别周全,但还是把能做到的都做到,不能做到的也想方设法的做到。 桑行甚至是感觉这一次的册封典礼比上次司徒毅的登基典礼还要盛大。 且召陵的皇后历来都是居住在凤仪宫,唯独这一次,桑行是被赐居在繁香宫,乃是史无前例,这也是后妃的寝宫距离帝王的寝宫最近的一次,繁香宫和龙毓宫仅仅一墙之隔。 这一次,与上次帝王登基**不同,典礼是被安排在交泰殿举行。 因为朝中许多老臣的劝阻,桑行知道,司徒毅想要将她封后是很困难的事情,所以为了避免尴尬,她在典礼之前,并不曾问司徒毅给她册封的是妃还是后。 而司徒毅也只是说今日是两人的婚礼,并没有告诉她其他的什么。 不过,桑行却知道,婚礼是在皇宫中的奉天殿举行,那是帝王登基、娶妻、立太子的地方,但是这所谓的娶妻,就只是娶正妻皇后而已,除此之外,再不做他用。 桑行虽然不在乎名分,但是知道帝王这样安排,内心还是特别感动的,因为她也很清楚,帝王能够这样做,是要顶着多么大的压 力。 听说,今天来参加婚礼的不但有王公贵族、文武百官,还会有江湖中人以及他国的使臣,江湖中人应该说的就是红衣教和秦歌的逍遥阁吧,桑行这样猜测着,至于他国使臣,桑行就不知道了,毕竟朝堂外交事宜她也不怎么关心。 何况宾客的名单都是司徒毅吩咐陈旸制定的,她也没有闲心去管这些。 一大早,她就被司徒毅催促着起来,然后便是宫中的老嬷嬷和宫女们给她梳洗打扮。 桑行身着一身红色华裳,虽然不如上次的奢侈华贵,但也算是极为尽善尽美,尤其是与桑行的气质容貌很是相配,软丝罗带裹着素腰,华裳的尺寸与她的身形完美贴合,也将她的身段勾勒的玲珑尽显。 穿好了衣裳,桑行就被梳头嬷嬷扶着,坐到了铜镜之前。 嬷嬷手执着象牙梳子,将她如瀑的青丝悉数放下,散落在她的肩膀上,一边梳还一边喜笑盈盈的念叨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长寿。” 多子又长寿? 听到老嬷嬷说这句话,桑行忍不住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望着铜镜中盛装美艳的自己,她轻轻地抬起手抚向自己的腹部。 腰腹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长好,她如今只要有大动作,仍旧是会将伤口牵扯的疼痛,司徒毅虽然是刻意的瞒着她,也不让太医告诉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她自己也是多少懂些医术的,自己身上的伤,她又岂会一点都不清楚?慕千晓那一刀本是打定了让她流胎丧命的主意的,刺的有多深,她比谁都清楚。 这辈子,她还有可能会怀孕吗? 司徒毅一直都安慰她,他们以后会有很多孩子,可是桑行还是害怕,也难过,她怕她不能给她深爱的男人生下一 个孩子,也怕大臣们会用这样的理由让司徒毅纳妃,毕竟,司徒毅是皇上。 老嬷嬷的这句话,一下子扎到了桑行的心坎上。 老嬷嬷却并不知桑行心中所想,见桑行蹙眉,还以为是自己梳痛了桑行,急忙问道:“娘娘,可是老奴梳痛娘娘了?” 桑行飘远的深思被拉了回来,透过铜镜,她看了看老嬷嬷,知道老嬷嬷也只是在说吉祥话,单纯的讨个彩头而已,便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吧。” 桑行淡淡地说着。 老嬷嬷点头称是,再次执起象牙梳,也梳的越发的小心了。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桑行静静地听老嬷嬷说着,听到永结同心佩这五个字的时候,又忍不住抿唇笑了,“嬷嬷好巧的一张嘴。” “娘娘过奖了,娘娘与皇上乃是天造地设一般,一对璧人,老奴不过是将心底想说的话说出来。”老嬷嬷见桑行高兴,嘴里早就准备好的讨巧的话,便如同流水一般,肆意的流淌出来。 “有赏!”桑行弯了弯眉眼。 “多谢娘娘!”老嬷嬷喜笑连连。这个话匣子一打开,不一会儿,满屋子的宫女太监都开始说起奉承吉祥的话来。 自然知道这些人都是多少想要讨一些赏赐,反正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何况桑行本来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干脆将自己积攒下来的银钱首饰都大大方方的赏了,一时间,满屋子的欢欣喜悦。 “桑行,你看谁来了?” 桑行正在瞧着镜子中的嬷嬷给她梳的发髻,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用回头,她其实就能知道来的是谁了,因为在这皇宫之中,如今敢直接喊她桑行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即将大婚的夫君司 徒毅,另一个就是红衣教的**主顾北烟了。 而此刻走进屋子里来的,就是顾北烟。 桑行眉眼一喜,回头。 这两日顾北烟常常来找她,两人已经将过往的事情完全说开了,而且顾北烟也完全放下了,不仅如此,桑行还无意中知道,当初她中毒出走,晕倒在南禅寺外,救了她的人正是回去找师父汇合,无意中看到她的顾北烟。 人生,往往就是这么奇妙,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桑行回头的瞬间,就看到顾北烟穿戴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而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清清瘦瘦的身影。 赫然是多日不曾见的砚心! 桑行连头饰也不带了,提了裙裾,慌忙站起身,小跑着迎上前去,“砚心,砚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砚心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顾北烟就娇俏的撇了撇嘴,眼梢意味深长地斜睨着桑行,“呦,看到砚心姐姐,就不要我了是吧?” “哪有啊?”桑行笑着,转眸看向顾北烟。 砚心也忍不住弯了弯唇,“北烟姑娘说笑了,奴婢怎么能和北烟姑娘相提并论呢?” “你也是人,我也是人,而且大家都是女人,如何不能?”顾北烟耍开了性子,心直口快地接了过去,她就是这个样子,本性天真率直,有什么就是要说出来。 何况,她出身草莽,又在相对比较自由的环境下长大,对于这种复杂繁缛的礼节本来就很是不满,之前她假扮成桑行,在信王府和在城中住的那段日子,砚心着实没少关心她,所以她与砚心的关系也还是不错的。 砚心为人内敛低调,脾气又好,顾北烟觉得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这套恼人的礼节,老是搞得砚心好像低人一等一样,她们是朋友啊,她不需要这样。 当然,顾北烟相信 ,桑行也并不需要,不然,桑行也不会让她直接喊桑行的名字了。 顾北烟这么一说,满屋子地宫女太监,都忍不住笑了。 顾北烟在宫里住的日子长了,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也都知道,这位红衣教的教主,虽然看很严肃正经,但是性格确实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对待宫里的下人也都是很好的,就算是她做了什么可笑的事,下人们笑了,她也不会生气。 果然,顾北烟就好像没有听到众人的轻笑声一样,转头看桑行,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你有道理,行了吗?”桑行明亮的眼睛闪闪烁烁,又看向抿唇浅笑的砚心,抬手,轻轻拉住了砚心的手,“北烟说的也对,你是我们的自己人,照顾了皇上那么多年,你可是我的恩人呦,我还得好好感谢你呢,你就不要这么拘礼了。” “那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砚心轻轻地说道,“你们都是奴婢的主子啊!” “说什么主子不主子的,你是我们的家人才对。”桑行捏了捏她手。 “就是,我们是朋友。是一家人,”顾北烟看着砚心,有点怒其不争的味道,清凌凌地大眼睛一闪。她忽然一拍脑门,跳了起来。 吓了旁边的桑行和砚心一条,不知道她这到底是要搞什么,齐刷刷地看着她。 顾北烟眉目晶亮的说道:“对了,人家江湖上的好汉都有义结金兰,干脆我们三个也来一个吧,怎么样?” 顾北烟期待地看看桑行,又看看砚心。 “好啊,”知道顾北烟是个直肠子,见她一腔热情,桑行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 砚心却有些犹豫,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也自卑惯了,忽然让她一下子和主子们称姐道妹,她又怎么能接受的来?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二 “这样不太好吧。”砚心微微拢了清秀的眉心,弱弱地说道。 “这有什么不好的。”顾北烟说着,一把拉了砚心,另一只手又去拉桑行,转头看见屋子里的喜桌上还摆着水果和香什么的,干脆直接扯了二人过来拜倒。 就这样,满屋子的宫女太监就看着三个女人在大殿里结拜起来。 最终,桑行的年龄是最大的,就成了两人的大姐,而顾北烟的年龄最小,就成了三妹,砚心则是排行老二。 三个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话,桑行这才知道,砚心去乾国的这段日子,虽然一直想办法想要混到祁宿的身边把瘟疫的药方取回来,但终究没有成功。 而且砚心也担心着,就算她最终把药方取回来了,如果祁宿另抄了一份,或者将药方记了下来,她还是没有办法,这一切,终究还是治标不治本。 这一次,桑行和司徒毅大婚,祁宿也代表着乾国过来道和,所以砚心也就跟着来了,看看司徒毅能不能想什么方法,能够说服祁宿。 眼看着吉时将至,桑行这才匆匆地戴上红色喜帕,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施施然前往奉天殿。 龙毓宫,司徒毅换好了喜服,刚刚准备离开,朱寒忽然匆匆走了进来。 “皇上,银蛮姑娘求见!”朱寒垂首,恭敬的说道。 银蛮? 司徒毅星眸微眯,停下手中的动作,略一思忖:“让她进来。” 说着,他又朝众人挥了挥手,示意殿中的人都退下。 须臾,隐瞒拾步走了进来,自从佟雨去世以后,她无处可去,就随着司徒毅回到了皇宫,司徒毅给她安排了一个住处,她也就安安静静地待在那皇宫一角,平常几乎是很少出来,更别说跑到龙毓宫来找司徒毅。 “民女参见皇上!”银蛮虽然曾经被司徒羽封为了召陵郡主,但是手上既无 权也无势,不过是空顶着一个头衔而已,尤其是在司徒羽被软禁之后,她的身份更成了可有可无的。 当然,在司徒毅的面前,她也很是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也她开口就很自觉的口称民女,以示自己的前辈,毕竟,她今日前来,是有求于司徒毅的。 “起来吧。”司徒毅浅浅淡淡地开口。 银蛮从地上站起,微微抬了头,这才看到男人今日一身火红的喜袍,脑后墨发高高束起,剑眉长飞,星眸潋滟,当真是俊美非凡,举世无双。 能够让这样的男人倾心相待,桑行倒还真是幸福,这样的幸福,曾经也好像离她很近,可惜终究是错过了。 “皇上,民女自知身份低微,说话也无足轻重,但还是有一件事,想要请求皇上。”银蛮略略思索了一下,低声开口。 司徒毅黑濯般的星眸闪了闪,“说。” 飞舞着漫天红纱的皇宫宫门口,一辆气派奢华的马车缓缓驶来,在宫门口停下。 马车还未完全停稳,车帘就被人从里面撩开,一道淡青色的玲珑身影就从里面跳了出来,还未站稳身形,她就一手扶着车辕,开始转眸打量起召陵皇宫巍峨的建筑群。 眸光扫了一圈,她的美眸中划过一抹不屑,朱唇轻启,略显高傲的声音就从她的唇齿间流泻出来。 “就算是做了皇帝又怎么样?这召陵皇宫也不怎么样嘛,跟我们乾国简直就是没法比,说到底还不过是个小国。” “祁溪,你今日最好管好你的嘴,别忘了来之前你答应过本宫什么?”祁溪的话音还没落,马车的车帘便被车夫打开,人还未下马车,清冷而又威严的声音就已经从车厢里溢了出来。 祁溪樱唇微噘,不满地回头瞟了祁宿一眼,虽然很是不服,但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祁宿弯腰从马 车里走了出来,长身玉立在祁溪的跟前,冷冷地觊了她一眼,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 祁溪也是个高傲性子,虽然她打心底里有些怵祁宿,但她偏偏就是那种心里和身体就算怕的要死,嘴上也绝对不肯服输,一定要嘴硬死杠到底。 无视掉祁宿的眼神警告,祁溪一甩脑袋,转头就要走,可不是她转身的动作太大,还是她自己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衣裙裙摆,亦或者是脚下有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在她转头的同时,她竟然一个踉跄,朝前扑栽了去。 祁宿一怔,刚想伸手拉她,可是已经晚了,他的手就擦着她的衣袖过去,却没有拉住她。 祁溪惊得花容失色,尖叫了一声,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 就在此时,一道掌风忽然从祁溪的身后疾驰而来,不过是眨眼之间,祁溪感觉到腰身上有什么东西擦了过去,且胸口一紧,听到“嘶啦”一声,她的身子直直地被那道风给掀了起来,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腰间一松。 就在这一瞬之间,祁宿再度出手,这一次,他一手拉住了祁溪的手腕,将祁溪的身子稳住。 可祁溪刚刚稳住身子,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她螓首微垂,骤然大惊失色。 刚才她感觉到的腰间松懈,竟然是她的腰带被扯断了,腰带散落到地上,她的衣襟半敞着,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而且,更让她不能容忍的是,她胸口处的衣服竟然被抓破了,里衣和外袍双双扯烂,露出里面淡粉色的兜衣。 天呐! 祁溪吓得脸色煞白,赶紧伸手去捂。 “小东西,你别跑!” 与此同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宫门口的方向传来,祁宿和祁溪双双回头,就看到此人刚刚收了掌风,料定刚刚那一掌必定是出自这个男人之手。 只见此人生的眉清目秀,面如冠玉, 身材高大,且身手矫健,一个纵身就从快速的从宫门里冲了出来。 祁宿眯了眯眸子,这人他倒是没见过,不过看衣着打扮,应该是召陵皇宫太医院里的人。 就在祁宿猜测的这一瞬间,男人衣袂翩跹,便是要与他们擦胜而过。 祁溪的暴脾气,一下子就恼了,还真是头一次见到比她更加蛮不讲理,更加目中无人的人,就这么欺负了她,一个大男人撕破了一个小姑娘的衣服,就这么什么都不说,就打算走了? 开什么玩笑,她祁溪好歹是乾国堂堂四公主,当她是吃素的吗? 衣衫凌乱着,她又双手抱着自己的胸口,自然不能伸手去拉男人,便瞪着眼睛大喊:“喂,你给本公主站住!” 那穿着太医服装的男人闻声,果然顿住了步子,回头,但是却一脸怒气的看着祁溪,同样是大声地吼道:“你叫什么叫?没事儿干点儿什么不行,非要站在这儿挡道,要不是你挡着,小爷肯定抓住那小玩意儿了。” 男人眉心紧紧地拧着,重重地一甩袖子,看着他所追的那只貂儿逃窜的方向,早就没了那貂儿的身影,叹了口气,转身就要往宫门里走。 “喂,明明是你的那个什么破东西绊了本公主,又抓破了本公主的衣服,你还有道理了?你难道不应该给本公主赔罪道歉吗?”祁溪气的一张俏脸通红,郁闷死了。 男人经过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就好像没有听到,继续大剌剌地拾步往宫门里面走。 祁溪简直就是要气死了,她堂堂的一国公主,从小娇生惯养的,从来只有她欺负被人的份儿,哪里受过这种气,被人这样对待过。 双手护着胸口,她拾步就要上前去追,肩膀上却是蓦地一重,回头,是祁宿按住了她。 “我们初来乍到,又是来参加婚礼的,不要惹 事。”祁宿淡淡地说着,他这句话既是给祁溪听,也是个那个目中无人的男人听。 这句话既是在劝祁溪,也告诉那男人他们是召陵请来的贵宾。那男人既然敢这么嚣张的在召陵皇宫里出入,就说明他必定不是一般人。 祁宿既不愿一来就得罪司徒毅的人,也希望对望能够稍稍收敛一点。 “二哥,你都看到了,明明就是他先挑衅的,我的衣服都……”祁溪纵然是脾气火暴,但到底还是个深闺中的女子,她的衣服被撕扯的都露出兜衣了,她怎么能善罢甘休,“我不管,二哥,你必须给我做主。” 祁溪跺了跺脚,叫嚷着。 祁宿却并不理会她,转头吩咐随行的婢女。 “服侍公主上马车重新换一件衣服。”因为司徒毅的婚期通知的匆忙,他又恰好带着祁溪在距离召陵不远的地方办事,这才来得及赶过来,但也是匆匆赶来,都没来得及去驿站,就直接来到皇宫门口。 所以,他们的行李也就带在了马车上,不过上去换一件,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婢女领命,对着祁宿点了点头,上前就要服侍着祁溪过去。 祁宿冷着脸下令,祁溪都快憋屈死了,但一时半会儿的,她不敢乱动,祁宿又不站在她这边,她是干生气没办法,心里不服气,她愤愤地随着宫女转身,嘴里也嘀嘀咕咕地说着。 “什么东西啊?光天化日之下就撕破女孩子的衣服,臭不要脸,还抓什么小王八,估计自己也是个大王八,这个召陵皇宫果然不景气。” 祁溪说这话的时候,对方都已经走入宫门了,就凭着对方那股子傲劲儿,祁溪想着他绝对仍旧不会搭理自己。 哪只,祁溪刚刚转身走了两步,对方忽然又从宫门里闪了出来,站在宫门口的台阶上,一脸桀骜不驯地睨着祁溪。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三 薄唇轻启,男人倨傲的望着祁溪,语出轻浮:“撕破你的衣服怎么了?本爷只要高兴,还能把你给剥光呢?” 祁溪登时给惊得目瞪口呆,脚下莲步顿住,她错愕的回头,小脸煞白地看着男人,这个死男人,分明就是在调戏羞辱她。 还剥光了,呸!这种下流话他怎么说的出口。 听到男人这样说,祁宿的脸色瞬间也不好看了,他刚刚都已经提醒过了,可是这个男人竟然这般的不识好歹,祁溪不管怎么说也是他们乾国的公主,这个男人这样说未免太过分了些。 然而,祁宿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祁溪已经是暴跳如雷,张口骂了起来,“你……你这个臭男人,你臭不要脸,本公主……呼……本公主今天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喝了你的血。” 祁溪气的手指都是抖的,她一扬手朝着身后的侍卫指了指,“你们,马上,把这个臭不要脸的坏坯子给本公主拿下。” 几个侍卫一怔,纷纷抬头看向祁宿。 祁宿阴沉着一张俊脸,默然不语。 有时候沉默就是默许,几人当即“唰唰唰”地拔了剑,作势就要冲上去。 男人一脸的淡然,双手抱臂,不屑地冷眼瞧着气呼呼地祁溪和拔剑的侍卫。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柔柔轻轻地声音从宫门里面传了出来。 “花言,你在做什么?皇上催着你赶紧过去呢。” 祁宿一直冷沉着的脸微微变色。 花言闻声回头,刚才还满是不屑和狂肆的脸上瞬间换上浓浓地笑意。 “砚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马上就过去。” 回来? 祁宿微微拢了眉心,玄黑的凤眸眯了一下。 这厢,众人也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浅紫色衣裙的女子婷婷袅袅地从宫门里走了出来,白皙的皮肤,眉目如画,好像一个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果 真是砚心! 眉目轻抬,在看到祁宿的那一刻,砚心的眸光轻怔,祁宿也正在看着她,两人目光猝不及防的相撞,砚心的心口微灼,眼睫颤了颤,她慌忙撇过视线,望向站在她面前的花言。 呵,现在都这么不想看到他了吗?看他一眼就这么避之不及,那么着急的去看别的男人? 祁宿的唇角勾起一丝冷冷地笑。 砚心是刚从奉天殿那边过来的,封后**马上就要开始了,司徒毅让她去找花言去准备什么东西,走到半路却听到又宫女看见花言好像朝着宫门这边来追什么东西了,她就上宫门这里看看,没想到花言还真的在。 更让砚心没有想到的是,祁宿竟然也在。 抿了抿唇,砚心想起花言问的问题,便礼貌性地笑了笑,答道:“皇上不是要和娘娘大婚吗?我也是今日刚回。” “我说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我呢。”花言眸光深深地望着她道,“走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花言说着,就和砚心作势要往宫门里面走。 “站住!”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齐齐响起,就好像提前商量好了的一般,只不过男人的语气冷硬,女人的声音愤怒。 花言和砚心回头,不用看花言也知道,出声的男人是祁宿,女人则是祁溪。 “还要怎么样?皇上现在找我有事,如果你们想打架,也等皇上的婚礼举行完了再说,到时候我一定奉陪到底。”花言轻蔑地睨了一眼祁溪。 砚心拧着眉,扫了一眼祁宿和祁溪,又转眸望向花言,感觉这气氛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儿,她只得问花言:“花言,你们这是怎么了?” 花言脸上神色一收,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转眸望向砚心,他又是一副和颜悦色,此刻桑行和顾北烟在,一定会好好地吐槽花言一番。 “没事,没事,就是看不惯某些自以为 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想给她点教训罢了。”花言解释说。 花言最近在研究一种毒药,需要毒貂身上的一种东西作为药引,他寻了好些天,昨日好不容易司徒毅派人给他送来了一个,偏偏今日太医院的一个医女给貂儿喂食的时候不小心让貂儿给溜了,他就着急忙慌的追了出来,就刚刚好看到了祁宿和祁溪从马车上下来。 他不认识祁溪,但是以前和司徒毅在一起厮混,却听司徒毅曾经说起过一次,司徒毅幼时在乾国为质的时候,这个祁溪没少找司徒毅的不痛快,甚至是司徒毅养的一只雪獒都是被这个叫祁溪的女人给弄死的。 虽然不认识祁溪,但是他确实认识祁宿的,毕竟之前祁宿来过召陵,他见过,所以当祁宿喊出祁溪的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青衣女子就是传说中的乾国四公主。 抱着为司徒毅不平的心,当看到貂儿扑到了祁溪的身边,花言就抱着不要那只貂儿,却要整治捉弄一下祁溪的心。 所以他就故意出手将貂儿打到祁溪的腰间,并且趁此机会用掌风弄断了祁溪的腰带,哪只那貂儿也争气,竟然在逃跑之前还抓了祁溪一把,把祁溪的衣服都给弄破了。 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花言在追出两步之后,就打算了把貂儿放走了,就算了回报给这个会帮忙的小东西一下了。 之后他就故意假装生气,故意那样对待祁溪,他就是要把这个臭公主给气炸,呵呵呵。 “你……你这个登徒子,调戏了本公主不说,还当众羞辱本公主,本公主今日若是不给你点教训,讨个说法,本公主就不姓祁。” 见祁溪又僵持在这里,有婢女当即进入马车,取了一件祁溪的披风下来,帮祁溪拢在肩上,祁溪一边气呼呼地喘着粗气,一边放下双臂,拢上披风护住 自己的身体。 “呦?你既然自称公主,也应该多一些律法吧,你知不知道说话是要将证据的,我什么时候登徒你了?又如何调戏你的?又怎么羞辱你了?”花言嗤笑着。 祁溪简直就是要气炸了,她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比她自己还难缠的人。 “呵,你们召陵就是这样对待他国使臣的吗?一个小小的太医院御医不但公然撕破公主的衣衫,还口出狂言,态度嚣张,拒不承认,司徒毅,是在向乾国挑衅吗?” 祁宿张口,冰冷地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一双黑色地眸子冷幽幽地照在花言的身上,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 花言眉心一动,刚想张口回一句什么,砚心却在他的背后偷偷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衫,今日是司徒毅的大婚,砚心自然不想花言惹出什么事来,尤其是惹了祁宿。 倒不是她有多么的怕祁宿,只是司徒毅如今刚刚登基,根基还不稳,若贸然树下乾国这一个大敌,并不是什么好事,何况,祁宿刚刚那最后一句话,分明就是带着威胁的意味。 殊不知,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的祁宿,无声无息地将砚心的这一小动作收入眼底。 “好,”花言咽了一口气,他这是在给砚心一个面子,也顾及着司徒毅,不想要得罪祁宿,带着些不大情愿,他开口说道:“我刚才的确是说了一些对公主不敬的话,我收回,向公主道歉,这和皇上没有任何关系,是我个人的问题,还希望殿下和公主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哼,现在道歉,晚了?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本公主自大出娘胎以来,就不接受道歉这一套。”祁溪腰身一听,傲然说道。 祁宿冷唇微勾,死死地盯着砚心,他最是了解祁溪,只要有人给祁溪撑腰,祁溪绝对不是那种肯轻易的息 事宁人的人,所以……砚心不是相帮这个男人吗?他倒要看看,祁溪这个纠缠的劲儿,砚心要怎么帮这个男人解决。 “你……”花言也生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口气冲上来,他差点又怼了出去,话到了嘴边,感觉到砚心又在背后扯他。 花言抿了抿唇,又把话咽回去,挤出一丝不像是笑的笑,声音也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那公主想怎么样呢?” “简单啊!”祁溪头一昂,拾步朝着花言走过去,美眸流转,姿容娇丽,说出的话确实让人心尖儿一抖。 “你刚刚让那蠢东西抓破了本公主的衣服,现在你只需要把自己的上衣给脱了,找十个那种蠢东西过来,让它们在你身上各咬一口,本公主就原谅你。” 祁溪的话说完,花言就愣住了,不但花言愣住,宫门口站着的侍卫们也都是错愕不已,这还有这样赔礼道歉的? 不说花言刚刚放走的爪牙锋利的毒貂是不好找的,就算是普通的貂儿,牙口一般都是极为尖利的,这一口咬上去,那还不得抠块肉下来啊!而且这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分明就是在找花言的难看,让花言丢人吗? “四公主。”砚心皱了皱眉,也觉得祁溪这样要求有些过分,虽然花言平常有些口无遮拦,但也不至于要这样惩罚他吧。 “今日乃是皇上和娘娘大喜的日子,花言又是皇上的好友,让他在宫门见血,实在是很不吉利,还请四公主看在皇上和娘娘的面子上,宽恕了花言吧。” “呦,你不说话,本公主还没瞧见你呢。”祁溪冷笑着,转眸瞥了一眼砚心,“你不是曾经在二哥府上做过伤风败俗的事情,被父皇发配边疆了吗?怎么敢逃回来?一个臭不要脸的逃犯,你有什么资格在本公主 面前吆五喝六的?”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四 “你的嘴巴放干净点!” 砚心抿了抿唇,还未作声,站在她旁边的花言就忍不住了,出声厉喝着祁溪。 祁溪脸色一变,怒目向花言,“呦,这就是你向本公主赔罪的方式吗?本公主可是还没有说原谅你呢,你竟然敢吼本公主。” “我……”花言气结,又要再出声,却被砚心给拉住了衣袖。 “算了,”砚心冲着花言摇了摇头,又转眸望向祁溪,“回四公主的话,当初奴婢的确是被乾国陛下发配充军,但是幸得皇上怜悯,救下了奴婢,而且这件事皇上也依旧修书给了乾国陛下说明,乾国陛下已经看在皇上的面子上赦免了奴婢的罪责,这件事,公主不知道,太子殿下应该是知道的吧?” 砚心淡淡地说着,转眸瞥了一眼祁宿。 经砚心这么一说,祁溪也同样看向祁宿。 这一刻,祁宿虽然特别的不想承认,但还是看着祁溪点了点头,一时间,祁溪就有点尴尬了。 清了清嗓子,祁溪仍旧不肯输了面子,固执道:“就算本公主冤枉了你,你不是逃犯,那这个登徒子也调戏了本公主,他就要受到惩罚,付出代价。是吧,二哥?” 仿佛觉得自己的气势不够,祁溪又转头看了一眼祁宿。 祁宿轻勾了唇角,点点头,“没错,我们乾国虽然不算特别强大,但也绝对不容许一国公主受人这样欺辱。” 砚心眼波轻动,她已经看出来了,祁溪是骄傲的本心使然,而祁宿就是看她在,刻意的想找个麻烦,微拢了秀眉,她轻轻开口。 “既然公主和太子殿下想要讨公道,奴婢和两位怎么争辩都做不得数,不如去见见皇上,相信皇上定会公平处决。” 呵,想搬救兵吗?祁宿微微眯了眯眸子。 “好。” “不行。” 两人同时开口,一个是祁宿,一个 是祁溪,当然,说“好”的是祁宿,说不好的是祁溪。 祁宿倒是很想看看,司徒毅都要砚心和司徒毅到底是好到什么程度,如今司徒毅都要立桑行为后了,砚心还对司徒毅信心满满,死心塌地的吗? 心口一股狂肆的火焰燃着,他清冽的眸中拢上一层阴郁。 而下一刻,祁溪就急吼吼地看着祁宿,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二哥,这个臭混蛋是召陵皇宫里的人,我们去找司徒毅,司徒毅肯定会帮着这个臭混蛋的。” “放肆!” 祁溪的话音还没落,就被祁宿冷冷地喝了一声。 祁溪一愣,还没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只听祁宿接着道:“四妹怎么如此蛮横不懂规矩,召陵陛下的名讳,岂是你可以随便叫的?” 祁溪心口一噤,颤了颤眼帘,低着头,不敢吭声了,她就知道她挣不过祁宿,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拗着祁宿的意思,到头来她肯定还会被祁宿找到理由给扳回去,而且每次祁宿都还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虽然她总是不服气。 今天这架势,她就知道祁宿是决定了要见司徒毅解决问题的了,心中讪讪地,她也无可奈何。 这个乾国太子也还真是个狠角色,虽然话不多,但是一出口就招招致命,祁溪多张狂的一个人,到了祁宿的手里还是被治的死死的,花言不禁暗暗想道。 “太子殿下请吧。”花言一边琢磨着,一边对着祁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祁宿薄薄的唇瓣微敛,月白色华服衣袂荡漾,步履稳健,一步步走出皇宫的宫门,经过砚心的身边,祁宿的淡薄的眼梢轻掠,扫了一眼砚心,情绪不明。 砚心长睫微闪,平静地垂下了眉目。 祁溪紧随在祁宿之后,路过花言,她轻哼一声,朝着花言瞪了瞪眼睛,还用自己的肩膀狠狠地撞了花 言一下。 “你……”花言恨得咬牙切齿,想砸下去一拳给祁溪,但被理智克制着,也只能愤愤地又把拳头落下来。 就这样,祁宿兄妹二人走在前面,砚心和花言走在后面,在经过纯合殿登记核对过身份以后,就直接朝着奉天殿而去。 虽然早就知道这次婚礼**会有他国的使臣前来贺喜,但是桑行看到祁宿带着一个模样陌生的女子走进奉天殿的时候,还是颇为意外,毕竟祁宿怎么着也是乾国的太子,像这种出门跑腿的事情,一般不应该落到祁宿的头上才对。 尤其是在祁宿身后跟着进来的竟然还有砚心和花言,且花言的脸上看上去似乎很不好的样子。 这算是个什么搭配? 桑行一脑袋的问号。 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瞄向和祁宿一起进来的那个女子,身上披着一个白色绣花披风,里面穿的好像是淡青色的衣裙,因为女子的披风几乎将整个身子都裹住,但是随着女子的走动,桑行依稀能够看到女子的衣裙裙裾不停摆动,若隐若现。 女子生就的一张鹅蛋脸,粉黛薄施,姿色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是也算上是个美人儿,而且她的眉宇之间稍稍透露着些野气,一看就不是个容易招惹的主儿。 “祁宿旁边是谁啊?”桑行偷偷地问旁边的司徒毅,她忽然就有些担心砚心了。 “祁溪。”司徒毅黑眸一动,吐出两个字。 桑行就有些难以置信了,“就是当初杀死你的雪獒的祁溪。” “嗯,就是她。”司徒毅的声音淡淡地,听不出一丝波澜。 “哼,当初你在乾国的时候她欺负你,现在她竟然还敢过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桑行愤愤地,一想到此女能够想出那么歹毒的方法对待一只狗,她就觉得恶心难受。 “也许,她也知道此事在朕的心里留下 了阴影,如今朕当了皇帝,她许是想和祁宿一起来探探朕的口风,看看朕是不是记恨,以后又会对乾国怎怎样吧。” “切,还真是个又狠毒又精明的女人。”桑行嗤之以鼻。 两人正在悄悄的说着,一行几人已经走到了桑行和司徒毅面前,对着司徒毅和桑行躬身行礼。 “恭喜陛下和娘娘,这次能够代表乾国来参加皇上和娘娘的婚礼,实乃本宫的荣幸,本宫在此恭祝陛下和娘娘能够白头偕老、举案齐眉。为了表示乾国的诚意,本宫特别备下了礼品,还请陛下和娘娘笑纳。” 祁宿说着,示意身后跟着的侍卫将礼单呈上。边上的朱寒上前,接了礼单,双手捧给司徒毅。 司徒毅淡淡地扫了一眼,薄削的唇角轻弯,“多谢乾国,也多谢太子殿下,乾国的诚意,朕领受了,也希望咱们两国日后能够和平相处,共同繁荣。” 祁宿点了点头,“借皇上的吉言,本宫也这样期盼着,但是刚才就在本宫进宫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还希望陛下能给本宫一个解释。” 解释? 桑行眼波一跳,不由自主的就看向站在祁宿后面,一直低着头的砚心,祁宿想要什么解释?难道是跟砚心有关不成? 明知祁宿也是一个陷入执着的漩涡中无法自拔的人,桑行不由自主的就往砚心的身上联想。 司徒毅黑眸轻掠,扫了一眼花言和砚心,“不知道太子殿下说的是什么事?” 祁宿目中幽光一闪,这才侧身看向旁边祁溪,“四妹,有什么事情,你就原原本本地告诉陛下,本宫相信,陛下公断,定然不会包庇自己人,让你受了委屈。” 祁宿的话音方落,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祁溪的身上。 祁溪虽然刁蛮任性,但基本的规矩礼数还是懂得的,何况她本来就和司 徒毅有过结,此刻不想被司徒毅捉了话柄,又想好好的教训一下花言,自然是把自己该做的都做了。 她上前一步,对着司徒毅盈盈鞠了鞠身子,声音如同黄莺出谷,清脆动人,态度恭恭敬敬地说道:“回陛下和娘娘,本公主遂兄长贺喜来到召陵,没想到刚刚走到宫门口,就碰到了这位太医院的御医。” 祁溪说着,伸手指了指花言,“此人一上来招呼不打一声,就接着追赶貂儿的名义,出手给了本公主一掌,扯断了本公主的腰带,不但如此他还利用貂儿抓破本公主胸口的衣物,调戏欺辱于本公主,且态度倨傲,不肯道歉赔罪,还请陛下为本公主做主。” 祁溪娓娓道来,场下的众臣不禁一阵唏嘘,这太医院的花太医平日看起来也是衣冠楚楚,仪表堂堂,怎么就会做出来这种事情呢? 但祁溪刚刚一说完,桑行就忍不住乐了,小声的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花言还有这一手啊,干的真漂亮!” 像祁溪这种人,就应该找人好好地治一治。 桑行几乎是贴着司徒毅而坐,她这一句话声音虽然很小,但司徒毅却是听的清清楚楚,绝艳的唇角忍不住抽了抽,他自然清楚桑行心里在想什么。 深深沉沉地黑眸转向花言,薄唇轻启:“花言,四公主所说的话,你可有什么需要反驳的?”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花言的身上,想着花言必定会出声反驳,调戏羞辱他国公主,这可不是玩儿的,弄不好是要挑起两国的战乱,这罪名一旦定下来,就算花言是帝王的人,帝王也绝不会因为这一个人,就选择开罪了乾国。 谁知,在万众瞩目之下,花言腰杆一停,不卑不亢地开口道:“回皇上,四公主所说的话句句属实,没有一丁点儿虚假,微臣没有什么要辩驳的。”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五 奉天殿中一片哗然。 桑行和砚心都惊呆了。 祁宿面露错愕,转头看向花言,这家伙刚才在宫门口的时候还巧舌如簧,死不承认,怎么现在就这么顺利的认罪了。 就连一旦处事不惊的司徒毅,听到花言这样直言不讳地认罪,黑如濯石一般的眸子中都露出了丝丝讶异。 砚心抿了抿唇瓣,眼梢斜睨着花言,有些不安地攥了攥自己的手心,这个家伙到底是要搞什么?这个时候是认罪的时候吗?就算是他想为帝王出气,也不能这样直接把自己推进火坑吧。 祁溪可不管这些,眼见着花言顺利的认罪,她虽然惊讶,但也特别的开心。 就在一片唏嘘声中,众人以为接下来帝王就会宣布处置花言,给乾国一个交代的时候,只见花言双眸一掠,声音又继续在殿中流淌。 “皇上与微臣相识多年,相信皇上也应该知道,微臣从来不喜欢说谎,微臣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微臣都承认,但是微臣想说,微臣这样对待四公主也是有原因的。” “不然,那么多的外国来使,那么多的绝色佳人来参加皇上和娘娘的婚礼,微臣不去羞辱得罪他们,为什么偏偏要挑上四公主呢?”花言不紧不慢地说着。 “哦?”司徒毅略略挑了眉尖,就知道花言这厮绝不是心甘情愿就认罚的主儿,“你说说看,你又有什么理由?” “皇上,微臣之所以这么做,那是因为微臣听到了四公主在背后亵渎皇上,亵渎召陵。”花言朝着司徒毅一拱手,慨然说道。 亵渎皇上?亵渎召陵? 花言这话一说出来,奉天殿中登时又炸了锅了。 桑行一双秋瞳在花言的脸上看了看,又在祁溪的脸上看了看。 祁宿瞳孔微微一敛,神色稍变,而祁溪已经是 小脸骤白,心跳咚咚。 “她说了什么?”司徒毅声音略沉。 “微臣不敢说。”花言对着司徒毅躬了躬身子,垂首。 “朕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多谢皇上,”花言的瞳眸中闪过一抹微光,他斜瞥一眼祁溪,“四公主说‘就算是做了皇帝又怎么样?这召陵皇宫也不怎么样嘛,跟我们乾国简直就是没法比,说到底还不过是个小国。’” 花言将祁溪刚下马车是说出的那两句话几乎是毫无遗漏的重复了一遍,那时候也凑巧,他追到了宫门边,就听到了祁溪说的这句话,以及后面祁宿训斥祁溪的话。 花言的这一句话一说完,奉天殿中当即就乱了。 这能是一国公主说的话吗?这分明就是在藐视召陵,藐视他们的帝王,是可忍孰不可忍,跟花言报复性的调戏和羞辱祁溪这件事相比而言,祁溪说的这两句话才真的是爆炸性的,应该追究责任的好吧? 桑行简直就要气死了,这个狐狸精一样的女人,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的这是什么话,要是祁溪说这话的时候,她在现场,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忍不住会上去赏个祁溪两个大耳光。 靠!太过分了。 顾北烟站在距离桑行不远的地方,也是忍不住的连连撇嘴,一脸的郁愤。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之中,祁溪早已变了脸色,她当然知道她说的那些话是不对的,不知道司徒毅一会儿会怎么追究她的责任,她忍不住带着求助的眼神儿转眸望向祁宿。 祁宿微微抿了抿唇,显然也是特别的无奈,那些话,的的确确是祁溪说的,而且还是在召陵的皇宫门口,他们根本就不能否认。 因为司徒毅一旦真的追究起来,不单是花言,皇宫门口守卫着的那些侍卫都是 可以出面证明这些话是从祁溪的嘴里说出来的,他们否认了,反而会显得心虚。 可是如果不否认,这话不就是明摆着的不将他国放在眼里,在人家宫门口说这话,更是**果的挑衅,召陵如果因为这件事而和乾国决裂,那他回去之后绝对无法向他的父皇交代。 左右为难,祁宿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殿中的众臣吵吵嚷嚷,声音一会儿就打了起来,祁溪隐约能够听到不少都是在讨伐她的,心中越发的惴惴不安,根本就不敢去抬头看司徒毅。 花言睨着像是打了败仗的公鸡,哦不,应该是像打了败仗的母鸡一样的祁溪,忍不住勾唇得意的笑。 砚心攥着手心抬眸,却见高坐上的司徒毅一脸的淡然,俊美如俦的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一丝情绪。 司徒毅扬了扬手,示意众人噤声。 偌大的奉天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祁溪只能听到自己的心一下一下撞着咽喉,好像下一秒钟就要跳出来了一样。 “四公主,对于花言所说的话,你可有什么要辩驳的?”几乎是与方才问花言的如出一辙的问题,方才花言答的干脆,可这一会儿,祁溪却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 “陛下,祁溪的确是说了这些话。”祁宿对着司徒毅够拱了拱手,“但是祁溪地这些话说的却并不是陛下,而是前些日子发生了暴乱,试图侵犯乾国的南召国,本宫和祁溪既然书代表着乾国来参加陛下和娘娘的婚礼,又怎么会说出这些大不敬的话呢?岂不是要故意落人口舌吗?想必是花太医出来追赶貂儿,太过匆忙,未将本宫和祁溪的话听全了,才会导致了这样的误会。” 祁宿的话还未说完,花言就已经是一脸的不服,说什么他听错了,他 就算听力再不好,召陵和南召这两个词还分不清吗? 祁宿这分明就是在狡辩,心中郁郁不平,花言张口就想和祁宿争论,却感觉袖子一紧,回头,就看到砚心再偷偷地扯他,微微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 花言露出一脸的疑惑,他们现在都被人家给欺负到头上了,欺负到家门口了,还能不能还口,不能解释了? 他不服气啊! 砚心自然是有砚心的股顾虑,她方才看司徒毅的神情,虽然对于祁溪地乖张很是不满,但是现在并不是和乾国撕破脸的时候。 司徒毅如今刚刚登基,地位不稳,而那瘟疫的药方尚且掌握在祁宿的手中,万一打起仗来,对于召陵并没有什么好处。 且今日还是司徒毅和桑行的大婚,砚心实在不想让花言再闹出什么事来,这也应该是司徒毅的意思吧。 果然,事实证明,砚心的猜测是对的。 祁宿的话音落,司徒毅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太子殿下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你说呢?四公主?”司徒毅清越地声音不疾不徐地在大殿中流泻,他不用肯定的语气,而是用“似乎”,“几分”,这样的词语,既是在给祁宿兄妹二人一个台阶下,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果祁溪今日非要纠缠下去,那他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祁溪瞥了一眼祁宿,心中虽然仍旧不服气,但此刻嘴上就算是想不服软也不行了,点了点头,她讪讪地道:“是,皇兄说的句句属实,我们当时所谈论的就是南召国,与陛下和召陵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花言?”司徒毅黑眸闪动,眼帘一挑,又睨向站在祁宿和祁溪身后的花言。 “皇上……”花言憋屈的要死,但迎上司徒毅的目光,他的气势也是弱了下来, “好吧,可能是真的是微臣听错了。” “好,既然这不过是一场误会,那公主所说之事。”司徒毅悠悠然说着。 “不过是误会一场,祁溪也不是小气的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莫要因此而伤了两国的和气。”唯恐祁溪脾气发作起来,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祁宿抢在祁溪的前面将话挑明。 “好,太子果然是大度,虽说是误会,这件事花言也确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花言,你就给四公主赔个不是吧?”司徒毅淡声和花言说着。 花言虽然不甘,但也只能服从司徒毅的命令,悻悻地上前给祁溪赔不是。 花言生硬地说着道歉的话,祁溪爱答不理,两个都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一时间,气氛倒还真是有些尴尬。 不过很快,这件事就被大婚的喜庆给冲淡了。 因为本来安排的是桑行和司徒毅来到奉天殿祭过祖之后,就要坐着龙辇去游街的,为了这场婚礼,司徒毅让人在帝都的主要干道上都铺满了彩架红绸,为桑行准备了一场名副其实的十里红妆。 被祁溪和花言的事情这么一耽搁,差点把吉时都给误了,所以这件事一处理掉,两人当即投入到了游街仪式当中。 因为要让百姓们的瞻仰,所以桑行头上并没有带着红盖头,而是带了那种前面又细细地珍珠垂帘的凤冠。 小手被司徒毅的大手紧紧地裹着,桑行在热闹欢腾的喜乐和喜炮声中一步步走出奉天殿,前面是十二名一样大小的喜童,后面则是十二个捧着吉祥物品的喜娘。 桑行和司徒毅这一对身着红色喜袍的璧人就这样风华绝代地走在众人的簇拥之中。 走到了奉天殿的门口,桑行提步还准备往前走,手上确实莫名地一重,走在她旁边的司徒毅忽然就停住了。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六 “怎么了?”透过眼前闪闪烁烁的珠帘,桑行顿住步子,扭头看着司徒毅,奇怪地问道,龙辇是在奉天殿宫院的门口听着的,殿门到宫门口可是还有一大段距离呢,这个男人怎么就停住了? 司徒毅望着她,黑眸晶亮,绞着醇郁芳香的嗓音在她的耳边流泻:“这一段,我被你过去。” 啊? 桑行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大庭广众的,让这个男人背着,好吗? 她正困惑着,却听男人的声音继续,“按着召陵嫁女儿的规矩,这一段路其实应该是由你的娘家兄弟背着你上花轿的,但是你们家只有你一个,慕千晓又那么放心的把你托付给我,我自然是不能让其他男人代劳,上来吧!” 听到男人又提到慕千晓,桑行的眼睛闪了闪,心中已经不那么的痛,反而是释怀了,如果她娘和慕千晓如今看到她这么幸福,应该也会为她感到开心的吧。 就在桑行思考之间,司徒毅已经在她的面前躬下了腰。 目光穿过眼前晃晃悠悠地珠帘,弯了弯唇,桑行浅笑着,伸手攀上了男人的背。 “好了吗?”男人体贴地问了她一句。 “嗯。”桑行轻声回应,心底有甜甜的感觉在化开。 得到她的回应,司徒毅背着桑行起身,拾阶而下。 走在绵延不绝地红地毯上,桑行感觉自己就好像正迈向一个幸福甜蜜的未来,而伴随着男人将她背起走出奉天殿,潮水般的恭贺声也连绵不绝地响起来,礼炮声和喜乐声好像也被放大了许多倍。 帝后前去进行游街仪式,而所有的宾客此刻却是要在皇宫里面等着,等到帝后回来,再去未央宫里举行宴会。 奉天殿的门口,顾北烟、砚心、花言三个人在门口遥遥地望着甜蜜地走远的帝后二人,顾北烟眉眼中不禁流露出羡慕之色。 心里面想着,她的话也就脱口说了出来:“哇,大姐可真幸福,能得到那么优秀的男人的爱。” “你也会有的。”砚心转眸看她,淡淡地说着。 “那二姐呢?”顾北烟的双眸晶亮,贼兮兮地看着砚心,“二姐这么善良,肯定也会找到一个细心体贴的好男人。” 旁边的花言眸光闪了闪,转眸看向砚心,刚想张口说一定会,却听到一个突兀的男人声音响起。 “哈,北烟姑娘可真是小瞧砚心了,人家哪里是能找到一个,分明是能找到许多好吗?而且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精英中的精英,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不用回头,砚心就知道说话的是谁,抿了抿唇,她一脸的淡然平静,并不打算做什么回应。 而站在砚心两边的顾北烟和花言却双双回头,看着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的祁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北烟听出祁宿的话中带刺,有着几分讥讽的意味,便忍不住大声问道。 “什么意思?”祁宿俊美的容颜上挂着一丝调笑,不咸不淡地睨着砚心,“砚心姑娘纵横风月场那么多年,应该很清楚本宫是在说什么吧?北烟姑娘若是好奇,还不如亲自问一问砚心姑娘,如果有兴趣,也可你跟砚心姑娘讨教几招嘛,说不定日后就用到了呢。” 顾北烟心性单纯,又未经世事,压根儿就没听懂祁宿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挠了挠脑袋,疑惑地转眸看着砚心,讷讷地出声:“二姐,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砚心的小脸瞬间一白。 花言已经忍不了了,他眸光一冷,也不多说什么废话,豁然出拳,一拳打在祁宿的鼻梁骨上。 祁宿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受了他这一拳,鲜红的血瞬间从鼻孔中流了出来,映衬着祁宿白壁的皮肤,显得格外突兀。 “你找死 !” 祁宿清冷地眸光骤喊,抬手轻轻擦了一下鼻孔中流出来的血,提掌就向花言打了过去。 “我绝不容许你侮辱她!”花言沉声喝着,丝毫不惧,不过眨眼之间,就和祁宿打成了一团。 那边帝后游街的龙辇刚刚走,这边奉天殿里祁宿和花言就打了起来,文武百官们一个比一个惊愕的不得了,不知道这刚刚让帝王调停了的两个人怎么就又杠上了。 砚心急的紧蹙着眉头,不停地喊:“哎呀,你们两个不要打了,花言,你快住手,祁宿,你们不要这样。” 奈何两个打在一起的人就好像疯了一样,根本就听不进砚心的话,尤其是祁宿,本来就一直对砚心和花言的小动作不满,眼看花言这样维护砚心,而砚心也关心花言,他就受不了了,简直就是要炸了,这个女人怎么就能那么多情,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这司徒毅刚刚要娶桑行,她就迫不及待又要找个太医是吗?就这么离不开男人? 气死他了,气死他了,心口绞着一股子怒气,祁宿越战越勇猛,根本就是打红了眼。 而跟他对打的花言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来就对宫门口发生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虽然他知道司徒毅不和祁宿撕破脸是因为两国的关系,司徒毅需要顾全大局,但他仅仅是一个太医,他不需要。 最让花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个祁宿兄妹欺负他,欺负司徒毅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欺负到砚心头上来了,砚心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姑娘,她做错了什么,祁宿凭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说她? 不能忍,他坚决不能忍。 何况,砚心现在还在一边看着,他一定要给祁宿一个教训,还给砚心一个公道。 这样想着,花言自然也是拼尽了全力,拿出决一死战地气概。 这样一来,两人 一时间竟是战的不分上下。 祁溪也正对花言憋着一肚子的气,忽然看到她二哥和花言打了起来,她简直就是高兴的不能自拔,也不管两人打起来的原因是什么,不但让人上前劝阻,反而极其兴奋的大喊起来,“二哥,加油,打得那个臭男人满地开花!二哥最棒。” “小妹,你快想想办法啊!”砚心着急的不得了,她自己近来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动武,又口说劝不得二人,只能去扯一边的顾北烟。 顾北烟同样是满脸惊愕地取扯砚心,目光与砚心相撞的瞬间,她满脸的惊愕一下子就变成了激动和兴奋,“二姐二姐,那两个男人竟然因为你打起来了耶,哇塞!感觉好幸福哦!” 砚心汗哒哒!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丫头注意的点竟然在这儿。 “你快想想办法让他们停下来啊!”砚心皱着眉道。 “停下来做什么,男人嘛,冲冠一怒为红颜,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决定胜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哎,顾北烟,你说他们两个谁能赢?” 这次,顾北烟还没有开口,一个慵懒闲散地男人的声音就从两人的背后响了起来。 砚心和顾北烟齐齐回眸,就看到秦歌一身藏蓝色锦衣华袍,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施施然朝她们走了过来。 “哎,是你呀。”顾北烟眉眼一动。 砚心却好像看到了救星,急忙拾步迎上秦歌,“秦公子,求求你想个办法让他们不要再打了,他们都是皇上的客人,如果一会儿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好收场了。” 秦歌一脸邪肆地勾了勾唇,如画的眉目轻动,“你这个砚心,还是这么识大体,顾大局,好吧,本公子看在司徒毅的面子上,就想个办法让他们不打了。” “多谢秦公子,多谢秦公子。”砚心连连道谢。 顾北烟瞥了他一 眼没做声。 秦歌拾步走过顾北烟的身边,忽地脚步一顿,侧首望着一脸莫名激动的顾北烟,“顾北烟,要不到打个赌?” “赌什么?”顾北烟一双轻灵的水眸望着秦歌,忽闪忽闪地。 “就赌他们两个谁会赢?”秦歌眉梢一挑。 “好啊!”顾北烟一听就来了兴趣,当即就满口答应。 砚心就特别的无语了,她这是让这两个人帮忙劝架呢,怎么感觉这两个就是特地来看热闹的呢?竟然还开盘赌上了?要不要这样啊! “怎么赌?”顾北烟问道。 秦歌想了想,微微低了头,唇瓣贴在顾北烟的耳边,“一会儿我同时发射麻针去射他们两个人,他们两个中针之后谁先倒下,就算谁输,我们两个一个人挑一个赌,怎么样?” 男人带着淡淡青竹味道的气息如同小虫子一样一下一下地撩着耳廓,搞得顾北烟的神经都酥酥痒痒的,她眨了眨眼睫,感觉脑子好像有一瞬间的短路。 “好,”顾北烟一口应承道,“但是要我来先挑。”顾北烟又接着补了一句。 “没问题。”秦歌轻弯了唇角,一脸大度的样子。 顾北烟转眸打量着打斗中的两人,依现在的情况看,两人好像是不分胜负,都差不多的,那她应该选谁呢?顾北烟脑子转了转,忽然眸光一亮,“有了!” “祁宿是祁溪的二哥,砚心是我的二姐,二哥二姐还挺般配的,我就选祁宿赢!”顾北烟调理清晰的说着,颇有一些洋洋自得的味道。 砚心轻扶着额头,无力吐槽。 秦歌也被她逗得笑了,“好,既然你选祁宿,那我就选花言!” 秦歌的话音落,刚打算朝着两人发射麻针,大殿内蓦地想起一声惊呼。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叫声一惊,齐刷刷地扭头看去。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七 只见原本还在边上呐喊助威的祁溪脸色忽然一白,直直地朝着地上倒了去。 守在旁边的丫鬟当即大惊失色,伸手就去搀扶祁溪。 这边,打斗中的祁宿和花言听到动静,祁宿眉心一凛,眼见着祁溪倒了下去,便不由自主的分了神,花言虽然也有片刻的愣怔,但反应极快,趁着祁宿地目光还没有收回来,花言一掌打出,正中祁宿胸口。 “唔。”祁宿被打的措手不及,**一声,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子。 “喂,你输了。”秦歌瞥了被打退的祁宿,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对顾北烟道。 “这怎么能算?明明就是花言偷袭的。”顾北烟不服气地说道。 “哎,兵不厌诈嘛!你刚刚可没说。”秦歌微扬了唇角。 “你们两个不要再说风凉话了。”砚心皱着眉头,拨开人群,朝着祁溪那边走过去,今日是司徒毅和桑行的大婚,如果祁溪真的在召陵出了什么事,那司徒毅绝不好跟乾国交代。 砚心走过来的时候,早有在场的太医走了过来给祁溪把脉,有两个随侍的医女迅速地取来了备用药箱。 受伤的祁宿皱了皱眉,不再和花言打斗下去,也转身朝着祁溪这边走过来,花言本就是想为砚心出出气,眼见着祁溪那边出事,他也就不再追着祁宿打,亦是轻敛了眸光,围了过去。 顾北烟朝着秦歌翻了一个白眼,也围过去看情况。 秦歌略显无辜地摊了摊手。 婢女们已经七手八脚的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祁溪抬到了一张软椅上,只见祁溪面色白如纸张,樱桃般小巧的嘴唇乌青发紫,双眸紧紧地阖着,额心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小红点,映在祁溪惨白的脸上,诡异又奇特。 砚心的心口一跳,祁溪这个样子,分明就 是中毒了。不知怎么想的,一瞬间,砚心下意识地就转眸看向同样站在一边的祁宿。 而祁宿本来也正注意着太医给祁溪诊治的情况,但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砚心的目光,那一瞬间,他也正好转眸过来,两个人就好巧不巧地对上了眼睛。 砚心感觉到自己的心尖儿莫名地一抖,连忙撇了视线,陡然生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祁宿的眸色沉沉,抬手优雅地揩了一下还在淌着血滴的鼻尖,收了视线,转眸望向给祁溪探脉的太医。“四公主这是怎么了?” 年老的太医微微拧了拧眉心,先是看了看祁宿,又转眸看了看花言,暗暗地示意花言也上前查看一下,毕竟花言乃是太医院里有名的毒医。 花言虽然虽然脾气有些莽撞直率,但是在大是大非上却还是分的很是清晰的,讨厌祁溪是一回事,但是为了司徒毅,不能让祁溪在召陵出事,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太医对着祁宿微微一鞠,面上露出惭愧之色,“望太子殿下见谅,老臣才疏学浅,探不出这是怎么回事,还是等花太医看看,才能再下判断。” “探不出?”祁宿先是一怔,紧接着脸上便显出了隐隐地担忧和怒色,“怎么会探不出?祁溪可是本宫的父皇最宠爱的公主,她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你们担当的起吗?” 祁宿俊美无边的脸略略沉着,冷声呵斥,殿中的大臣解释面色微僵,而太医院中的几位太医更是紧张的满手心的汗,都围绕在祁溪的身边,轮番去探祁溪的脉搏。 他们都明白,如果现在看不出祁溪是什么症状,或者看出了祁溪是什么症状,却救不了祁溪,那不单是召陵颜面丧失的事情,还关系着两个的交际和平。 砚心的心中涌上来一股不好的感觉, 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祁溪身为公主,日常的饮食起居都是有专人照顾,想要让她中毒很困难,尤其是在祁溪到达召陵皇宫之后,对祁溪下手,让祁溪晕倒在奉天殿上。 看来此人不简单啊! “花言,怎么样?可知是什么毒?”砚心一门心思目光凝落在专注探脉的花言手上,她也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 花言的毒术绝对算得上是一流,但是看花眼现在脸上凝重的神情,却不得不让人紧张,砚心有一种感觉,这毒,绝对不简单,否则太医院资深的老太医又怎么会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果然,良久,花言凝眉站了起来。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花言的身上,砚心也同样带着殷殷期盼地看着他,花言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毒,难道是花言也探不出嘛? 祁宿冷冽的眸光轻掠,瞳孔微缩,谁也没有看到他的眸底不着痕迹的划过一抹自得的神色。 “呵,我们乾国的四公主在你们的皇宫里中了毒,偌大一个召陵,难道连公主中的是什么毒都分不出来吗?”祁宿厉声说着,眸色中暴着浓重的怒色。 熙熙攘攘的奉天殿,文武朝臣无数,此刻却也没有一个人接的出话来,毕竟这种事情的的确确是召陵理亏,而且让人无奈的是,帝王这个时候还偏偏不在。 “我可以试一下吗?”砚心抿了抿唇,仍旧有些不敢相信,花言一向医术不错的,怎么会有他探都探不出来的毒,便转眸看向太医院那位资历最深的老太医。 “砚心姑娘,请。”老太医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他知道砚心是司徒毅和桑行身边的人,好像也略懂一些医术,反正就是看看而已,万一她能够探出来这是什么毒呢? 虽然这种希望很 是渺小。 砚心拾步上前,倾夏身子,轻挽了自己宽大的袍袖,抬手去探祁溪的脉搏,旁边的宫女已经稍稍撩起了祁溪的衣袖,配合的将祁溪手腕送到砚心的面前。 温热的指腹轻轻地搭在祁溪莹白如玉的皓腕上,砚心凝神细探,众人地一呼一吸似乎都在随着砚心的一举一动而起伏。 祁宿高高在上的冷冷打量着砚心,薄薄的唇瓣一寸寸地收缩紧抿。 蓦然,砚心的瞳孔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错愕,她呼吸一颤,反首抬眸望向祁宿。 “怎么样?砚心姑娘可探出来了?”祁宿神色不变,眸光浅浅淡淡,声音中似乎是拧着一股极力压抑的隐忍。 砚心眼波闪了闪,木然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是,探出来了。” “哦,这是什么毒?”花言眸光一亮,惊奇地问道,他刚刚一直疑惑不解,他接触毒术也有十多年了,别说见过这样的实例,就算是树上,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案例。 中毒者的身上和外部特征虽然都是标准的中毒症状,但是脉搏却显示和正常人无异,根本就什么情况都看不出来,这让人怎么下判断? 所以,听到砚心说她探出来了,花言是又高兴,又好奇,他喜欢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嘻嘻。 “这种毒叫做泪朱砂,也叫做百日红,中了此毒的人,脉搏、呼吸、心跳都与正常人无异,在刚刚中毒的一个时辰之中,中毒者的身体表征还会显示出中毒的样子,可一个时辰之后,这些中毒表征就会逐渐消失,中毒者看上去就和正常人睡着了一样,但是,中毒者的眉心会出现一个像朱砂痣一样的小红点,这个小红点会不断的扩大凝聚,在一百天的时候,它就会真的想一颗朱砂泪一样,在中毒者的额心完全成型。” “当然,朱砂泪形成之日,也是中毒者身亡暴毙之时,在这个过程中,中毒者大脑中的血液会不断地在中毒者的眉心缓慢凝聚,致使中毒者无法醒过来,如果中毒超过七日,就算把中毒者救了回来,她也极有可能会变成一个傻子或者疯子,以及其他不确定的情况。” 砚心娓娓道来,话虽然是对着花言说着,但是她的眼梢却始终都没有离开祁宿。 因为她不明白,也不懂,祁宿为什么要这么做,祁溪可是他的妹妹啊! 没错,按照砚心的猜测,毒应该就是祁宿下的,因为这个泪朱砂的毒乃是她当初离开祁宿的时候,正在和祁宿一起研究的一种毒,当时他们俩联手把毒给配了出来,毒的名字都是砚心给取得,只是后来因为发生了那件事,砚心迫不得已离开。 这个泪朱砂的解药她就再也没有研制过,没想到今日,她竟然会在祁溪的身上看到这种毒。 说实在的,她是不能相信的,祁宿就算再怎么疯狂,也用不着在召陵皇宫里这样害自己的妹妹吧,可是若说下毒的不是祁宿,砚心真是想不出来下毒的还能是其他的什么人,毕竟这毒是她和祁宿一起研究出来的,她当时还在里面加入了一个红衣教的小古方。 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大的巧合,其他的人正好研究出了泪朱砂?而且还在她的面前给祁溪下毒? 她不信,这种巧合太小。 “你能配制解药吗?药方是什么?你告诉我,我去抓药。”听砚心说的这样有把握,花言忍不住出声,将砚心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同样,太医院的太医们第一次听说这种毒,显然也很是好奇,都齐刷刷地看着砚心。 砚心却低头抿了抿唇,很是抱歉的开口:“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解药是什么。”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八 啊? 众人一片哗然。 祁宿不着痕迹地轻勾了唇角,不过一瞬,又将自己的情绪悉数掩去,轻声嗤笑着:“哈,砚心姑娘,你是在耍本宫吗?” 砚心眼睫轻颤,她真的特别想问祁宿,到底想搞什么,可是没有任何的证据,而且她和祁宿的过往又是 不能公开的,抿了抿唇,她只能低声道:“太子殿下莫要生气,砚心虽然不知道解药是怎么配的,但是砚心可以施针,让四公主暂时清醒过来,延缓泪朱砂发作的时间,并且趁着这段时间是研制解药。” “哦?”祁宿英眉微挑,“你可以研制解药?” “砚心可以一试。”知道眼前是个坑,但是又无法避开,砚心也只能慢慢地往下跳。 “一试?”祁宿的鼻腔里再次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嗤,“你若失败了怎么办?公主的性命你赔得起吗?耽误了时间,你能找回来吗?” “喂,祁宿,你别蹬鼻子上脸啊!”花言眼看着祁宿又开始怼砚心,他就憋不住了,忍不住义愤填膺道。 本来就是这样,祁溪中毒的原因都没有查明,虽然是在召陵皇宫晕倒的,但是也不能把罪责都怪在召陵的头上吧,凭什么祁宿就这么过分的要求砚心。 “怎么?在你们召陵出了事,你们是打算不管吗?”祁宿英俊的面目冷彻,淬了冰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压而出,“祁溪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却不省人事了,算下来,从早上到现在,最可疑的,就是你那只毒貂曾经接触过祁溪,该不会,下毒的人就是你吧?” “你……你胡说什么?”听得祁宿将责任引到自己的头上,花言瞬间就有点急了,他之前的确是想要惩罚一下祁溪,但是绝对没有想过要对祁溪下毒啊! 且,哪只跑掉 的毒貂身上的毒也不是泪朱砂好吗?毒貂又没有抓破祁溪的皮肤,怎么会让祁溪中毒。 “胡说?”祁宿冷冷地逼视着花言,“祁溪来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什么也没有乱吃,除了那只毒貂,什么也没有触碰,怎么就会无缘无故地中毒了?你又这么着急的想要摆脱责任,依本宫看,你就是害怕追究,想急着脱罪吧。” “我没有,我和祁溪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给祁溪下毒?你有什么证据吗?没有证据可就是信口雌黄?”花言很不服气地反驳道。 然而,砚心却已经看明白祁宿这是什么意思了,这分明就是记恨刚才花言的行为而进行的报复,还刻意的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花言放走的貂身上,他祁宿怎么就知道花言放走的貂是有毒的呢? 砚心都不知道,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这么爱记仇,还用这么卑鄙地手段报复,呵呵,真的是够了。 “别吵了。”砚心将两个人打断,淡淡地看了一眼花言,又转眸看了看祁宿,目光浅浅地,“为了两国的和谐,没有证据的事情,太子殿下最好还是不要乱说,既然我提出的方案,太子殿下不愿意接受,那么敢问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处理?” 祁宿瞥了她一眼:“本宫什么时候说不接受你提出的方案了?” 呃? 砚心一阵懵怔,不但砚心,其他的人亦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刚才可不是祁宿说失败了怎么办,说祁溪的性命是砚心赔不起的吗?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无视掉众人疑惑的目光,祁宿盯着砚心,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在你没有成功将公主救回来之前,本宫只是做了一个合理的假设,你若是失败了怎么办?本宫可是没有说你一定会失败,也没有说要拒绝 你的提议。” 靠!还能这样? 顾北烟在旁边听着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怎么看祁宿都好像有点要借机故意找茬的意思。 砚心也是极度无语了,弯了弯唇,砚心接着道:“所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简单,”祁宿潇洒的一负手,“今日是召陵陛下的大婚,本宫也并不想生事,三日之内,如果你能治好祁溪公主,这件事情本宫可以概不追究,就当没有发生过,但是如果你治不好祁溪公主,这耽误地三日时间……”祁宿说着,忽然顿了顿,似是在思索。 过了一会儿才接着道,“就由你来补偿。” “如何补偿?”砚心问道。 “如果你失败了,就随着本宫和祁溪回乾国,在太子府为奴为婢三年,任打任骂,任劳任怨,如何?” 这…… 砚心的神色浅浅,看不出多大的波澜,边上的顾北烟和花言却已经变了脸色。 “你做梦!” “痴心妄想!” 两人同时出声,对着祁宿大喊道。 凭什么?这也太不公平了,就算祁溪在召陵中毒,召陵需要承担一部分的责任,但是这也没有治不好病就让大夫去为奴为婢的道理吧,而且凭什么用祁溪三天的时间就换砚心三年?祁宿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啊! 祁宿的这个要求提出来,满朝的文武自然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条件显然就是很不公平的,不管站在哪个角度去考虑,砚心肯定都不能答应他。 然,砚心微垂了眼睫,低头想了想,面无表情低抬头道:“好,殿下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但是我也要提前告诉殿下,就算我失败了,不能够研制出解药,我随太子回乾国,也仅仅是因为我个人的能力不足,绝不代表着召陵。” “当然。”听得砚心答应,祁宿冷 弯着唇角。 转过身,砚心的唇角冷冷一勾,就知道这个男人没安什么好心,对祁溪下毒,又想去冤枉花言,绕来绕去,目的还是在她的身上。 为奴为婢三年,任打任骂,任劳任怨,换句话说,不就是想羞辱折磨她吗?这就是料定了她研制不出泪朱砂的解药是吧? 她就算是研制泪朱砂的解药,也绝不会让召陵、让司徒毅因此丢了颜面。 “你们现将四公主抬到客殿去休息吧。”砚心淡声吩咐着几位宫女。 桑行和司徒毅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他们从街上回来,要去未央宫举行宴会了,得知了他们走了之后奉天殿发生的一切,两人既觉得讶异又震惊于砚心的最终决定,毕竟这件事情应是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为什么砚心还要答应祁宿的无理要求呢? 桑行本来想让司徒毅单独找一下祁宿,给祁宿一点压力,让祁宿放弃这个决定。 可是司徒毅思考了一会儿,却拒绝了。 “为什么?” 桑行明媚的小脸上满是错愕的望着司徒毅,她都不知道祁宿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从前次的事情上,看得出他还是很在乎砚心的,可是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变着法子的想折磨砚心。 “砚心从来不是个一时冲动的人,在奉天殿的时候,她既然决定了没有将朕搬出来去解决这件事,就说明她是有她的顾虑的,她答应祁宿,自然有她答应祁宿的理由,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我们作为外人,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在砚心不能心甘情愿的把事情说出来之前,我们没办法掺和,也不能跟祁宿解释,想要帮忙或许只会越帮越乱。”司徒毅郑重地说道。 “可是,那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祁宿欺负砚心吧? ”桑行蹙着眉心。 “不见得,朕觉得,或许真的应该让他们单独相处一段时间,让砚心真正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也让祁宿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让他们相处吗?”桑行虽然有些不放心,但也觉得司徒毅说的话有几分道理,毕竟想要真正的知道一个人,懂得一个人,还是需要不断的接触的。 如果像现在这样,砚心一直躲着祁宿,那他们俩估计这辈子都无法和好了,可是让砚心跟着祁宿走,她又害怕祁宿折磨砚心,让砚心受到伤害。 “你说,如果让他们相处一段时日的话,砚心会不会把那件事情告诉祁宿?”桑行仰头问司徒毅。 “有可能啊!”司徒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虽是对桑行这样说,但是他自己的心里面也是没有谱的,砚心跟着他那么多年,他实在是太了解砚心了,就砚心那种打落了牙只会往肚子里吞的人,想让她向祁宿说出这件事情,估计有很大的难度。 “到时候,我们还需要适当的帮忙。”司徒毅揽着桑行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嗯嗯,我知道,”桑行连连点头,微微一顿,她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忌:“我只是有点害怕,你说祁宿万一变成下一个……下一个慕千晓怎么办?”桑行秀眉轻蹙。 “这就得看我们俩了。”司徒毅捏了捏桑行挺翘的鼻尖。 夜晚,如期而至。 祁溪因为中毒的缘故,就一直留在宫里救治,而祁宿作为他国来访的太子,自然而然的就被安排在了驿站居住。 当砚心站在装修精致豪华的皇家驿站门口的时候,华灯初上,砚心一身素色衣裙,微抿了唇瓣,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 站了一会儿,她轻提了裙摆,沿着驿站前的台阶拾阶而上。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九 “站住!” 砚心刚刚走到门口,守门的护卫就抬手将砚心给拦住。 “干什么的?”一个护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砚心,出声问道。 “劳烦大哥通报一声,龙毓宫的宫女砚心,前来拜访乾国太子殿下,这是我的腰牌。”砚心轻轻柔柔地说着,双手将自己的腰牌取了出来。 护卫一听砚心是龙毓宫的人,虽然没有当即把砚心放行,但态度却好了很多,“原来是皇上的人,姑娘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 砚心点了点头,没多大一会儿,护卫就又回来了,不过脸上却稍稍带着点歉意。 “砚心姑娘,殿下说同意见你了,但是他……他让你自己过去,不让我们带路。” 砚心清澈的眼眸闪了闪,微弯了唇角,“多谢这位大哥,没有关系的,不知道殿下现在哪儿?” “殿下现在在后院的星云亭和扶桑国的使臣在喝酒呢,姑娘顺着抄手游廊进去,遇到岔路就向右拐,拐三个弯儿就能看到了。”虽然祁宿不让带路,但护卫还是好心地指路道。 “多谢这个大哥。”砚心微微颔首,以示谢意,随后便拾了步子走入驿站。 顺着护卫所指的路,砚心一路摸索着来到后院,连着拐了三个弯儿,果然看到了一片掩映在草木之中的湖泊,湖泊的中央也的确是有一个亭子,砚心站在湖边,隐隐约约地能够看到亭中似乎真的有几个人。 而祁宿也真的就在其中,因为随着夜风吹送而来,砚心还能听到祁宿和别人说话的声音。 不过看着这遥遥的一段距离,砚心就有些犯难了,这湖中连一个船都没有,她又不会游泳,最近心疾复发的越来越厉害,她的武功完全不敢用,更别说了轻功飞过去了,这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那怎么办? 难道就在 这岸边等着祁宿过来? 砚心朝着湖中的亭子眺望了一眼,隐隐约约地觉得祁宿就是故意的,不让祁宿和他的客人又是怎么到达湖心亭上的?总不能用轻功吧 ,就算祁宿能用轻勾,那那些旁边伺候的婢女呢?也用轻功? 祁宿这是摆明了给她出了一道难题,她若是不过去,就在这儿等着,祁宿那样的男人,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难保他不会在亭中待一宿,难不成她就要在这里等上一宿不成? 如今虽然已经入了春,但是夜晚还是有些凉的,她身上穿的衣衫又不厚,干等下去一定会着凉。 但是不等她又该怎么办? 砚心无可奈何地在湖边踱来踱去。 “姑娘,你在这儿做什么呢?”背后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砚心一惊,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心中焦躁急切,还是因为**刚过的湖边冒出许多的青苔,地面格外的湿滑,砚心一个没注意,在她回头的瞬间,脚下蓦地一滑。 吓得砚心花容失色,惊叫一声,身体直直地朝着湖水中落去。 猝不及防的,就算砚心想要稳住自己的身子,也完全来不及,“扑通”一声,砚心就落入了水中,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喊她的那人的脸。 真是尴尬的要死。 冷夜里的春水浸透衣衫,包裹着砚心的每一寸肌肤,寒意刺骨,头上脸上也因为着这猝不及防的落水,溅了满头满脸的水花。 砚心根本就不会水,一瞬间又冷又慌张,在水中完全失去了理智,极力地想要稳住自己地身形,不让自己往下沉,双手不停的挥舞,可越是如此,她的身体就越是像一块石头一样,拉着她往下走。 不过眨眼之间,砚心就已经喝了好几口湖水。 “姑娘,你别急,我来救你,你快把手给我。”砚心犹自 惊魂未定,脑海一片空白,没有反应过来,耳朵里再次传来了那个喊她的男人的声音。 此刻,这声音对于砚心来说,无异于天籁。 因为砚心离岸边很近,男人弯腰,一伸手就抓住了砚心乱舞的胳膊,这一刻,砚心浑身冰冷,呼吸急促,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一种求生的本能。 被男人的手抓住,她就好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马上伸出自己的另外一只手,去扯男人的胳膊。 男人骤然被砚心扯住,一时间失了重心,且因为岸边被砚心溅上水,越发的湿滑。 结果,再次听到“扑通”一声响,砚心没有 被男人给拉到岸上,男人反倒是被砚心扯入了湖中。 “唔。”砚心被骤然掉下来的男人砸了一下,身子浮浮沉沉地入水,在水中再一次喝了一口水。 好在,男人比砚心要冷静的中。 到了水中,他仍旧能够控制着自己身体的平衡,从背后一手抱着砚心的腰,一手托着砚心的腿,男人废了好大的劲儿,终于将已经有些迷迷糊糊地砚心给送到了岸上。 将砚心救上岸,男人这才双手扳着地,往上一纵身子,让自己跳上来。 在湖中喝酒的祁宿在砚心走过来的时候,眼角余光就已经瞥见了砚心,虽然不知道砚心来找他做什么,但是一听到护卫说砚心来找他,他的心情就是一阵莫名的爽。 像砚心这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他想让她主动来找她可是不容易的,好不容易抓住这么一个机会,他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就如了砚心的愿,他就是要好好低整治她一下,折腾她一下。 所以在护卫离开的时候,他也让人故意将船只移走,他知道砚心现在心疾未愈,轻易是不敢动用武功的,他倒要看看,这个不会水又不能用 武功的女人,到底要怎么见到他。 如果砚心开口求他,他肯定会主动过来,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太小,要让砚心开口求人,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毕竟砚心还是一个很有傲骨的人。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砚心竟然落水了,而且砚心落水之后,竟然还有一个男人奋不顾身地跳到水里去救砚心。 呵,这个女人还真是不一般啊,这是一刻也离不了男人是吗?不愿意张口求他也就算了,难道等一会儿都等不了吗? 他还能一宿都在亭中喝酒不成? 跳到水里,是湿身秀惑还是想来个鸳鸯共浴?还有两个人衣服都湿透了,那个男人又是抱腰又是搂腿的,呵呵,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盛怒的火焰噌地一下从心底烧了起来,祁宿重重地将手中的酒杯朝地上一砸,脚尖一点,飞身纵跃,在水面上不过三五个起落,就翩然落在了岸上。 救了砚心的男人见砚心昏迷不醒,正紧张地扶着砚心的双肩,喊着:“姑娘,姑娘,你醒醒啊!” 砚心的意识混混沌沌,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但眼皮沉重的根本睁不开,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反应。 男子正想着,要不要挤压砚心的心肺,让砚心把呛了的水给吐出来,毕竟怎么说男女授受不亲,他也不过是无意中看到砚心在河边焦急徘徊,以为砚心是想不开,所以才走过来看看。 哪里会料到他一过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就在男人犹豫地时候,眼前忽然一道疾风袭来,寒意四散,激地他眼皮忍不住轻颤,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到底怎么回事,心口蓦地一痛,他就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砚心,湿透了的身子如同残败的落叶一般,直直地飞了出去。 “嘭!”一声大响,男人重重 地砸在了地上,胳膊腿儿都砸的生疼。 他捂着自己地心口痛苦地皱了皱眉头,抬眼,就看到波光荡漾的湖水边,一袭月白的男人气场强大,俊颜冰冷,吞吐着寒气睥睨着他。 被祁宿那如刀子一般冷厉的眼眸打量着,男人忍不住眼帘轻颤,身子发抖。 “滚!”祁宿不着一丝温度地冲男人吐出了一个字,就转身去看被抛在身后的砚心,不再理会倒地的男人。 刚才祁宿那一脚踢地男人心口大震,耳边嗡嗡作响,知道自己绝不是祁宿的对手,何况能在皇家驿站住着的人,也都不是泛泛之辈,气场强大如斯,必定也是个人物,而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长随,所有的大人物都是他惹不起的。 刚才他也只是看砚心穿着一身婢女服,还以为砚心是哪个主子的婢女,受了气跑出来,哪知道背后竟然是这样的人,思及此,他那里还敢逗留,抬腿站起来,捂着胸口一溜烟就跑掉了。 湖边的地上,被冷水一激,砚心原来就很是虚弱的身体越发觉得不适,浑身上下好像每一个毛孔里都填满了冰块,心口也堵的厉害。 瑟瑟缩缩地在泥泞地地上扭动着身体,砚心试图给自己寻一些温暖。 祁宿居高临下地冷眼瞥着湖水映衬下的女人,已是仲春时节,砚心身上穿的衣服本来就不厚,刚才是在水中挣扎,又是被男人连扯带拽的送到岸上,砚心的衣袍早就有两三处开了盘口,露出领口的一片旖旎风光。 而衣衫被湖水打湿以后紧紧地贴着砚心的身上,完美地勾勒出她玲珑有致地曲线,让人不禁心猿意马。 祁宿薄薄的唇瓣死死地抿着,略略撇了视线,一想到刚才这一幕落在了另外一个男人的眼中,月光照耀之下祁宿的一张俊脸就越发的黑沉难看。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十 一双晕染着怒气地寒眸在四周打量了一下,祁宿的目光在某一处蓦地一顿。 缓缓地收回视线,祁宿弯腰,伸手拧了砚心的腰带,直接从背后将瘫软在地上的砚心给提了起来,动作粗鲁而蛮横,不带丝毫的怜惜。 拔了大长腿,祁宿拎着砚心直接朝着旁边目光触及的一块石头那里走去。 砚心意识尚且朦朦胧胧,只感觉自己的腰腹被勒得快要断掉了,痛苦的拧着眉心,然而眼皮沉重如山,死活睁不开。 祁宿在石头旁边站定,瞥了一眼脚下棱角尖锐的石头,又看了一眼手中衣衫凌乱,昏迷不醒的砚心,一抹猩红慢慢地爬上他的眼底。 他终究还是随手一丢,砚心的腹部正落在石头上。 砚心吃痛,猛地一咳,方才被呛入腹中水便悉数吐出了出来。 “咳咳咳……”砚心皱着眉头,腹部锐痛,一片模糊中,她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祁宿高大熟悉的身影,不过只一眼,她就又疲惫的闭上眼睛,浑身上下冷地难受,心口也堵,她实在没有一分力气去理会周围的事情。 也不知她有没有看清眼前的人是祁宿,她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声,小脸拧着一团,虽然浑身乏力,但是求生的本能却还是在的,她的小手一抬,就狂乱地想要抓住眼前的人,使自己站起来,脱离腹部的疼痛。 祁宿见她受痛,又是觉得解气,又是觉得心口难受,猝不及防的,他宽大的袍袖就被砚心一把抓住。 砚心本身虽然不重,用的劲儿也不是特别的大,但是祁宿确实被抓的一个措手不及。 他脚下一踉,便朝前扑栽了去,而砚心更是趁势双手拉住了祁宿地手腕,眼前着就要倒在砚心的身上,祁宿反应极快,急忙伸出一只手想要撑在地 上。 可是,因为砚心在刚开始砸到那块石头的时候,就痛得本能的翻了一个身,那块石头刚刚扎过砚心的尖锐的部分就露了出来,祁宿的手撑在砚心一侧,不偏不倚地他的手掌心就恰好落在石头坚硬的棱角上。 单掌撑着自己的整个身子,又被砚心用力拉扯着,手掌落在石头上的力度就不小,祁宿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石头坚硬的棱角刮破他掌心的皮肤,刺入他的血肉中,祁宿痛地黑眸骤缩,额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偏偏一时半会儿他又动弹不得,他一手撑着石头,一只手被砚心紧紧地攥着,手背落在砚心的胸口上方,他只要稍稍一动,就能够触碰到砚心的胸膛。 “殿……殿下。”这时候,祁宿的随身护卫和祁宿原来在亭中邀请的客人也赶了过来,护卫于恩一眼看到祁宿可砚心的架势,又是错愕又是惊讶,竟然傻傻地愣住了。 女人白弱的小脸近在眼前,祁宿地鼻腔里几乎全部盈满了淡淡地女儿香味儿,他烦躁地沉着眸子,脸色越发难看,扭头冷冷觊了一眼于恩,“你是头猪吗?还不快点过来把本宫扶起来!” “是是是!”于恩心口一颤,连连点头,拾步上前帮忙。 而那位与祁宿相约的扶桑国使臣看到祁宿如此狼狈,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原地格外的尴尬。 于恩走到祁宿身边,见祁宿一手撑着石头,一手被砚心扯着,看祁宿撑着石头的那只手都流血了,他一阵肉紧,便弯腰去扶祁宿地这只胳膊。 借着于恩传来的力量,祁宿站了起来,因为一只胳膊被砚心紧紧地拉着,所以在他起身的同时,也顺手把砚心带了起来。 刚刚站稳了身子,一阵冷风袭来,被他扯着拉起来的砚 心又冷又痛,意识朦胧中,她根本就站不住。 双膝一软,她本能的就寻找热源,冻得乌紫的唇瓣颤抖地喊着“冷……”双臂一展,就抱住了祁宿的腰身,小脸贴着祁宿的腹部,胸口的部位好巧不巧地就落在了祁宿的腹下。 一瞬间,祁宿的脸简直就是难看到了极致,一阵青一阵白,耳根子却在夜色的掩映下泛着一阵可疑的红晕。 垂眸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他强自压抑住胸口翻腾的怒气,寒眸扫了一眼旁边略显窘迫的扶桑使臣,“林大人,本宫今日还有事要处理,先失陪了。” “太子殿下请便。”扶桑国使臣如释重负,眼波扫着浑身湿透神志不清的砚心,又看看神色可疑的祁宿,眉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芒。 虽然知道扶桑使臣的这一眼是误会了什么,但祁宿此刻也没有功夫去解释那么多,他黑眸一沉,抬手拧住砚心的后领,大手毫不客气的粗暴掰开砚心箍在他腰间的小手,拖着水淋淋地砚心就阔步往自己的住处走。 没错,就是拖,他直接拎着砚心的领子,砚心的两条腿站不住就一路在地上拖拉着,至于碰上什么石子树枝,祁宿完全不管不顾。 于恩紧紧地跟在祁宿的后面,眉心狂跳,也不知道他们家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跟一个小姑娘杠上了呢? 而且,他单是看着砚心双腿从地上一路划过去,就觉得自己的皮肤擦的要起火,一阵阵地肉疼。 这种方式对待一个女孩,他还真是第一次看到,但是作为一个下人,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乖乖地跟在祁宿的背后。 将砚心带回厢房,祁宿阴沉着一张,直接重重地把砚心往地上一丢。 于恩清清楚楚地听到砚 心的脑袋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的闷响声,忍不住身体发凉,他们家太子这是在抽什么风。 纵然是如此,砚心依旧是只哼了一声,秀眉轻动,苍白的小脸就一歪,继续昏睡下去,依旧没有清醒。 祁宿死死地盯着她,看着就火大,这个女人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吗?还是生性就是如此呢?为了勾搭个男人,连自己的小命都不打算要了吗?竟然还跳水?是当自己会游泳,还是吃定了对方一定会救她? 难道她就不怕死吗?怎么就这么不知道自重自爱呢?呵,也对,这个女人要知道自重自爱,当初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一想到那件事,祁宿就一肚子的憋屈难受,冷眸沉声,他转头看着于恩,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地吩咐道:“去找一盆炭过来!” 炭? 于恩反应了一瞬,现在虽然已经是仲春,但是夜里微寒,驿站应该还是备的有炭的,他们主子是看砚心受冻了,所以找炭给砚心取暖吗? 也没有再多想,于恩便领命而去。 果然,考虑到不同国家的使臣不一定能够适应召陵的气候温度,驿站里还是备了少量的炭的,于恩去要,驿馆的负责管事就让人给他一盆。 “殿下,是要放到砚心姑娘的旁边吗?”于恩端着炭盆进来,发现祁宿竟然还保持着他走的时候的姿势,俊眉紧锁,眸光沉沉,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给我。” 听到于恩的声音,祁宿淡淡地回过头来,吐出两个字,以为祁宿是要亲自端过去,于恩也就把炭盆交到了祁宿的手上。 祁宿端着炭盆走到砚心的身边,咬了咬牙,大手紧紧地攥着炭盆,阴骛地眸子高傲的睥睨着砚心。 本想把手中的炭直接浇到砚心的身上,看着砚心的那张脸 ,他犹豫了一下,眸光闪了闪,蓦地一转身,将手中的炭盆一倾,里面的碳粒子就尽数倒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倒好了之后,祁宿还用炭盆把碳粒子均匀地铺好。 于恩怔怔地看着祁宿的一系列动作,有些没大搞懂祁宿这是在做什么,这取暖也不用把碳粒子都倒到地板上吧? 心中虽然满是疑惑,但于恩也不敢多问,就只在一边安静地看着。 将炭粒子都铺好了,祁宿将炭盆放在一边,这才施施然站起身,转身走到砚心的身边,大手再度一把攥了砚心的腰带,将砚心提了起来。 身子一转,砚心的身体就悬浮在铺满了炭粒子的地板上方。 这一次,于恩总算是看明白祁宿要做什么了,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 他……他们家主子这是要把砚心放上去,用这种疼痛的方式让砚心清醒过来? 天呐,这背部躺在炭粒子上,还不得一下子给烫伤了? 心中简直就是无语至极,于恩都不知道他们家的太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了。 “太……太子殿下。”于恩张了张口,舌头有些打结,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这样做是不是不大好?” 毕竟砚心现在还是司徒毅的人,祁宿这样折磨砚心,若是被司徒毅知道,司徒毅怎么会善罢甘休。 且今日砚心刚刚和祁宿定下了约定,祁宿就这样折腾人家,是不是也有点显得心虚? “怎么?你想代替她试一试?”祁宿阴沉沉地抬眸,旋给了于恩一个眼刀。 “不,不,不用了。”于恩吓得身子一抖,连忙摆手。 祁宿收回视线,垂眉敛目,看了看手中人事不知的砚心,又看了看地上通红的炭粒子,心一狠,他松手,将砚心丢了上去。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十一 “啊!” 背后剧烈地灼痛,砚心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惨叫着慌错的坐了起来,而背后那股疼痛的感觉却仍旧没有散去。 甚至,湿透了的衣衫骤然遇到滚烫的炭粒子,不但灼伤了砚心背后的肌肤,还使得砚心的背后冒出一股股地白烟。 砚心睁大了眼睛,浑身难受的厉害。 她恍恍惚惚地抬眸看着眼前的景象,背后虽然灼热滚烫,但是身体的四肢却犹如冰块,她怔怔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当微微透明的兜衣花纹入眼,砚心大骇,当即双臂环保住了胸口,脸色煞白的转眸张望。 一抬眼,就撞上祁宿那熟悉又陌生的俊颜寒眸。 祁宿冷冰冰地扫了她一眼,瞥了视线,落在她身后的炭粒子上,薄唇轻启:“清醒了吗?” 背后的疼痛仍在,顺着祁宿的目光,砚心就扭头朝自己背后看了去,黑黑红红的炭粒子入眼,砚心瞳孔骤敛,不过瞬息,她就意识到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她落水,他就把她扔到炭粒子上是吗? 祁宿,你可真残忍! 砚心死死地抿着自己的唇,双手撑在身前的地板上,虽然摇摇晃晃,但还是努力地让自己站起来,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祁宿,你凭什么可以这么做? “我清醒不清醒,跟太子殿下没有任何的关系,太子殿下又凭什么这样对待我?”砚心摇摇欲坠,清清冷冷地仰视着祁宿。 “你都快要成为本宫的下人了,提前适应一下本宫对待下人的方式,有问题吗?而且,本宫也是在警告你,在本宫的府上,你最好收了你那不三不四的作风,否则,本宫必定严惩不贷。” 祁宿停顿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呵呵,”砚心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嘲,轻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祁 宿,“太子殿下也太有把握了吧,凭什么就能断定我解不了泪朱砂的毒?” “一天到晚的,只想着怎么勾搭男人,你还能解了泪朱砂?”祁宿轻声嗤笑,眉梢凝着一股子不屑。 又是这样! 砚心死死地盯着祁宿的侧脸,心头万千情绪翻涌,她做什么了,她什么时候就只想着勾搭男人了,这个男人还能留点口德吗?反正不管她现在怎么做,他就是看着她不顺眼罢了。 低垂了眉目,这一刻,一直沉湎温和的砚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满身的反骨忽然涌上来,她觉得自己特别的委屈,特别的难过,望着祁宿地侧脸,她挺着倔强的傲骨,一字字说出,铿锵有力。 “是,太子殿下说的对,我就是一天到晚的勾搭男人,我就是不知羞耻,我就是离不了男人,太子殿下有什么意见吗?可这好像是我私人的问题吧,太子殿下也管得着?在三日之期还没有到达之前,胜负未分,我就不是太子殿下的下人,太子殿下凭什么来管教我?” “你……”祁宿愕然转过眸来,一脸震惊地看着砚心,简直无法相信这些话是从砚心的嘴里说出来的,忽然,他袍袖一扬,大手直接掐在了砚心的脖子上,勃然大怒。 “你现在是一丁点儿的廉耻都不要了是吗?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掐死你!”祁宿沉声吼着,一字比一字森寒。 站在一边的于恩垂首噤声,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祁宿的气息在砚心的面前吞吐着,她被他一点一点提起来,感觉到他落在她脖子上的大手一寸寸收缩,砚心就像一个死鱼一样,一双大大地眼睛凝落在祁宿的脸上,不悲也不喜。 反正她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如果能死在这个男人的手里,她是不是也能瞑目呢? 胸肺间的空气一 缕缕被压榨掉,砚心迎着祁宿寒气氤氲的眸子,丝毫不觉得惧怕,反而特别的坦然,她竭力的让自己放松下来,不让自己挣扎。 祁宿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两人目光对视了片刻,祁宿忽地又松手,将砚心重重地砸在地上。 “你若死了,你欠本宫的,那么多谁来还?对本宫用激将法,你未免也太蠢了。”祁宿一甩衣袖,背过身去。 砚心摔的屁股生疼,她坐在地上仰望着祁宿的背影,苦涩的弯了弯唇,她欠他的,是吗?或许吧,所以让她现在以如此卑微痛苦的方式来还。 激将法,她还真的是没有用,她也用不到,她说的,不过都是她所想的罢了。 颓然坐在地上,她望着自己一身的狼狈,轻轻蜷曲了双腿,她抱住自己早已湿透了的身子,反正,像祁宿这么一个人,早就不在乎她的感受了,什么话他都能说的出口,也不管是在什么样的场合,也不管是当着什么人的面,只要他觉得能够羞辱到她,他就绝不会放过机会。 “太子殿下放心吧,砚心虽然命不长,但还算是一个惜命的人,又怎么会对太子殿下使激将法呢?何况,砚心今日前来,本就是有事情要和太子殿下商量的,如何会寻死。” 听到砚心所说的“命不长”那三个字,祁宿的眼波不禁轻轻一动,沉默了片刻没有作声,他好一会儿才撇了视线,凝向站在一边的于恩。 于恩当即会意,对着祁宿躬了躬身子,退了出去,并将厢房的门关上。 祁宿这才完全转过身来,不咸不淡地望着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砚心:“说吧,有什么事?” “泪朱砂是你下的。”砚心张口,也不拐弯抹角的,而是直接挑明了自己过来的主题,她用的也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换句话说,她是 肯定的。 祁宿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砚心会说的这么直白,不过只一瞬,他就反应过来,也没打算隐瞒什么,反正泪朱砂的毒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他也不需要隐瞒。 “所以呢?是本宫如何?不是本宫又如何?”祁宿反问。 “把解药给我。”砚心淡声开口。 祁宿薄薄的唇角一勾,轻声嗤笑,“砚心,你做什么春秋大梦,本宫可以告诉你,毒是本宫下的,但是本宫既然下了,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把解药交给你,你觉得本宫有那么无聊吗?” “砚心当然知道,殿下既然会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毒,那就说明殿下是有目的的,只要殿下愿意将解药给砚心,砚心可以履行今日的承诺,随殿下回乾国太子府,为奴为婢三年,供殿下使唤。” 砚心轻声说着,这是她来之前就想好的,因为她无法肯定自己能够在三日之内就制出解药,到时候她自己为奴为婢也就算了,她还是害怕丢了司徒毅的脸,毕竟祁溪在召陵出了事,不管是面子上还是道理上,司徒毅多少都会有些过不去。 司徒毅救过她的性命,桑行又待她情同姐妹,祁宿这么做完全就是像想报复她,折腾她,她不能因为自己再连累了桑行和司徒毅。 所以,她主动来找说这件事情,就是希望能从祁宿这里求得解药,不把他们两个的私人恩怨再牵扯到朝堂上去。 祁宿不就想纠缠她、折磨她吗?她姑且应了,日后再想办法就是了。 听了砚心的话,祁宿却轻轻地笑了,“砚心,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你别忘了,如果你输了,你一样是要随着本宫回去的,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那本宫为什么还要把解药交给你呢?” 早就料到了祁宿会这么说,砚心勾了勾唇,继续道:“殿下 说的没错,按照约定,的的确确应该是这样,但是殿下信不信,只要我不愿意,我可以有很多的方法不去乾国。比如我死了,我病了,失踪了。” “所以,你现在是在威胁本宫?”祁宿眯了眯危险的眸子。 “不,砚心不敢,砚心只是来和殿下商谈交换而已。” 祁宿唇瓣紧紧抿着,良久都不未曾开口说话。 “口说无凭,本宫若是现在答应了你,你拿到解药,又反悔怎么办?像你这种水性杨花,滥情到极致的女人,有什么信誉可言?”祁宿冷冷地弯着唇角,打量着地上的砚心。 砚心嘴角抽了抽,呵呵。 这个男人,还真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羞辱她的机会啊,他总是能适时的把那些恶毒的话语用在她的身上。 “如果殿下非要这样想,不肯相信,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办法了。”砚心说着,撑在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双手护着胸口,哆哆嗦嗦地往厢房的门口走去。 “等一下!” 男人的声音响在背后。 砚心顿住步子,却没有回头,背后有脚步声想起,砚心还以为是男人向她走了过来,可仔细一听却听到男人的脚步声是逐渐走远的。 心下莫名,她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又看到男人刚好从里厢的屏风后走了出来,她的眼帘一颤,又赶紧转过头来,收回自己的视线。 祁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脚下步履翩跹,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感觉到男人的脚步声靠近,却没有听到男人回应的声音,砚心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抿了抿唇,她再度出声,“殿下,你考虑好了吗?” 说话的同时,砚心蓦地感觉肩膀上一重,有什么东西落在她的肩上。 她一惊,回头,就看到祁宿堪堪将为她披衣的手收回。 祁宿竟然为她披衣?这是真的吗?她不是在做梦?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十二 “不要拿这种眼神看着本宫,本宫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在随本宫回乾国的时候感染风寒,耽误了本宫的行程。”祁宿面无表情的扫了砚心一眼。 砚心眼波轻动,“你同意了?” 祁宿低头,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瓶子,递到砚心的面前,“里面有一枚解药,温水冲服即可。” 砚心的唇角终于牵出一抹淡淡地笑容:“好,多谢殿下。” 砚心伸手,刚准备接了祁宿递过来的药瓶,祁宿的手却忽地往后一缩,避开砚心,砚心就抓了一个空,一双水眸莫名地看着祁宿,砚心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本宫可以答应你,但是本宫也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如果你拿到解药却出尔反尔,本宫一定会让你知道本宫的厉害,就算是有司徒毅和桑行护着你,就算有有红衣教护着你,本宫也能保证,让你生不如死!”祁宿一脸阴骛,森寒的声音一字字从喉咙深处挤出。 威胁她吗? 砚心垂眸弯了弯唇,在这个男人的眼中,她现在连这种信任都没有了吗? 心头爬上一抹苦涩,她张口,“殿下放心,砚心就算再怎么不堪,说过的话还是能做到的,殿下启程之日,就是砚心随殿下回乾国之时。” “很好。”祁宿点点头,“不过,本宫把解药给了你,保住了召陵和司徒毅的面子,明面上,咱们的协议就算取消,所以你就不能光明正大的随着本宫回去。” “我知道,”砚心接口,长睫轻颤。 “而且,本宫的母妃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你,所以你必须遮掩了你现在的容貌,且再改一个名字,本宫给你想一个。”祁宿冷声说道。 “可以。”砚心点点头,这一点她来之前就想过来,当初极力主张她离开的人就是祁宿的母妃,如今她再回祁宿府上,祁 宿的母妃必然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百般的刁难,换个身份换个名字,的确是一个好的选择。 “请太子殿下赐名。”砚心垂着头,一副谦卑模样。 祁宿背负着手,黑眸阴沉地睨着她,微抿了薄唇,思索了一会儿,才低低地道:“砚心,石见心,哼,还真是一颗像石头一样又硬又贱的心。” 无视祁宿的吐槽,砚心垂首听着,樱唇微微抿着,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脸色,做到让自己面色如常,可纵然是如此,她的小脸还是格外的苍白。 “既然你那么喜欢勾搭男人,又见异思迁,本宫就给你赐名叫思春好了。”祁宿唇角勾起一抹讥诮,黑眸流光,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似乎是不愿错过砚心脸上微末的表情。 砚心眸光一愕,惊错的抬头,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越发的惨白,死死地咬着唇瓣,唇齿间有一股血腥味儿肆意,她良久都张不开口。 黑眸中爬上嗜血又得意的笑,祁宿邪肆的睨着砚心,轻声问:“怎么?对本宫赐给你的名字不满意?” 砚心的身子摇摇欲坠,心口都在颤抖,纵然她每次见到他,他都会羞辱她,攻击她,不论在什么场合都不给她丝毫的面子,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麻木了,甚至可以说是她不在乎了。 他恶语相向,她也不过是当作一阵耳旁风刮过去。可是如今听到他这般侮辱,她的心里还是一阵细细密密地疼痛。 思春,呵呵!他还能把名字想的更恶心一点吗? “满意,太子殿下赐名,砚心怎么敢不满意。”砚心鞠了鞠身子,不卑不亢,她不说不满意,却说怎么敢不满意,反过来,她的言外之意无非是她自己主动的满意,而是迫于祁宿的威势,不敢不满意。 “如此最好。”祁宿的嘴角噙着一丝不悦,这才抬 袖将手中的药瓶递给了砚心。 “三日后启程,在这之前,本宫会派人去找你,把定制的人皮面具交给你,到时候,你就直接来驿站找本宫,还有,这件事除了你和本宫,不容许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司徒毅和桑行。” 砚心点头应了,其实最后一件事,就算是祁宿不交代,她也不打算告诉桑行和司徒毅,以桑行的脾气,指不定就会反对,她既然踏出了这一步,一切的后果就让她自己来承担吧。 蓦然间又想起一件事,借着这个机会,砚心索性抬头问了出来,“上次的药方是不是你偷走的?” “什么药方?”祁宿眉心一拢,显然对砚心的这个“偷”字很是不满意。 “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砚心的语气淡淡地,眸光却有些冷了,“你敢说把治疗心疾的药方送回信王府的不是你?” 祁宿地脸色微沉,他送回药方难道还不是为了她好吗?怎么就扯上偷了,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她有这个资格吗? “是本宫又怎么样?” “难道当时放在桌上的一张制作疫毒的药方不是你偷走的?”砚心也有些不高兴了,偷了就是偷了呗,干嘛还要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什么疫毒药方,本宫没有见到,下次说这种话之前,你最好拿出证据,本宫虽然算不上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本宫也不会跟你一样,净做些鸡鸣狗盗,偷香窃玉的事情。” “你……”砚心一噎,文弱的小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她也真的是醉了,无论她说个什么,这个男人总能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也扯到那个方面去,并且还得顺带着骂她两句。 算了,反正问也问不出来,砚心也不打算再跟这个无聊的男人纠缠了,“殿下说没有就当没有好了,就当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若是 没有其他的事情,砚心就先告辞了。” 砚心对着祁宿曲了曲膝,祁宿转过身去,不看她,也没有任何回应,砚心便不再跟他多说什么,低着头退出厢房,转身走了。 耳听着女子的脚步声越来越严,祁宿紧抿着薄薄的唇瓣,终究还是微微侧过身来,漆黑的眼眸睨着在夜色中越走越远的砚心的背影,眸底逐渐流溢出一抹疼痛。 既然已经拿到了解药,砚心自然是顺利的给祁溪解了毒,这件事情祁宿不做主追究,一个小小的祁溪自然也掀不起什么波澜,祁溪有心刁难花言,奈何花言背后有着一个难以撼动的司徒毅,祁溪只能是有心无力,什么都做不了。 砚心本来想将疫毒的事情告诉司徒毅,让司徒毅想办法和祁宿谈一谈,可是经过那夜的小小试探,祁宿矢口否认,她知道就算司徒毅出马,只要祁宿不愿意承认,司徒毅也是无可奈何。 何况,这种事情还特别的敏感,司徒毅作为召陵帝君,祁宿是乾国太子,如果一旦祁宿承认了从信王府盗取疫毒,就无异于给了司徒毅一个把柄,祁宿又不蠢,怎么会把这样的事情告诉司徒毅。 逼急了的话,还有可能会让祁宿采取什么非常手段。 这样想着,砚心自然也就将这件事压了下去,且等到她去了乾国,待在祁宿身边再伺机打探吧。 桑行和司徒毅大婚之后,红衣护法一直急着催促顾北烟,所以,第二天,顾北烟就率领着红衣教的徒众们动身前往西南。 而逍遥阁的事务繁忙,秦歌也跟司徒毅辞了形。 这边,祁溪刚刚恢复,尚且在召陵皇宫调养,祁宿就向司徒毅报凑三日后启程,砚心虽然没有跟桑行明说她也要走,但是上一次的事情在前,况且司徒毅又跟桑行说了那番话,桑行心里也就多少 有数,也没有多问,只是叮嘱砚心有什么事情就****通知他们。 很快,就到了祁宿一行启程回乾国的日子。 昨日就有祁宿的人将人皮面具和一些衣裙服饰送了过来,砚心一大早就穿戴好,站在镜子前,她望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忽然发现,祁宿给她送来的衣服竟是剪裁的格外贴合。 这些衣服虽然都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料子,但是还能看得出是新做的,这都几年了,他竟然还能记得住她的身材大小,心中万千情绪翻涌,尽是说不出的滋味。 拧了随身携带的报复,砚心拿着桑行给她的腰牌,就偷偷地从皇宫的侧门出发了。 她赶到驿站的时候,不早不晚,祁宿他们也是刚刚收拾好,祁溪正在婢女的搀扶下从驿站里走出来。 于恩牵来了马匹,祁宿就长身玉立在驿站的门口,一身月白色锦衣华服,三千墨发被羽冠高高的束起,梳的整整齐齐,若是单单看他这个样子,不听他开口说话,倒真有几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眸光轻掠,祁宿扫到砚心走过来,漆黑的眸子敛了敛,捡了步子朝着砚心走了过来。 “怎么现在才来?还让本宫在这里等着,你不会是想违背自己的承诺吧?”祁宿一开口,上来就开始怼砚心。 砚心汗哒哒,他哪只眼睛看到她想违背承诺了,她要是想违背,现在还用得找来驿站吗?直接逃跑不就行了? 明明知道祁宿就是在故意找茬,砚心却又发做不得,这不过才刚刚是一个开始而已。 轻勾了唇角,砚心昂起头,一脸淡然的望着祁宿:“太子殿下多虑了,砚心既然答应了殿下,自然就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很好,你刚才说自己叫什么?”祁宿挑衅似的冷眼睨着她。 砚心的小脸不禁微微一白。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十三 “二哥,这位是谁啊?”祁溪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马匹旁边的祁宿和砚心,瞧着砚心是张生面孔,她忍不住问道。 “这位……”祁宿瞥着砚心,“是本宫昨日在大街上看到的,一个**葬父的穷丫头,本宫一时心软,就把她买下来了,反正太子府也不缺这一张嘴。”祁宿不咸不淡地说着,但周遭的人分明感觉到,祁宿在说**葬父四个字的时候,把**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砚心充耳不闻,只是微微转了身子,对着祁溪曲了曲膝,“奴婢参见公主!” “嗯。”祁溪点点头,摆出一副公主的架子,“既然要紧太子府,就一定要牢牢记住自己的本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要给太子府惹事。” “是,奴婢谨遵公主教诲。”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进了太子府可不能再用原来的名字了。”祁溪一本正经地问道。 砚心的小脸一僵,刚刚被祁溪一打岔,这个问题就从祁宿那里跳过去了,没想到还是逃不掉,其实,祁宿给她取这名字的时候,不是就等着看她的笑话,想要让她出丑吗? 她都已经混到今日这个地步了,反正也没有什么可在乎的,砚心反而坦然了,“回公主,殿下已经给奴婢取过名字了。” “哦?叫什么名字?”祁溪看了一眼祁宿,心想着,既然是祁宿亲自取得名字,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她也就随口问问,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好称呼。 砚心抿了抿唇,吐声,“奴婢叫思春。” 思春? 噗! 砚心这两个字刚刚说出来,在场的人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祁溪更是忍俊不禁,小手拿着手绢掩着自己的唇,她的二哥也真是会取名字,思春,天呐,这是什么烂名字,随 便叫个阿猫阿狗都比这强吧。 抬眸去看祁宿,祁宿却是神色淡淡的,并没有什么反应。 “二哥。”祁溪忍不住叫了一声,“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不好吗?”祁溪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祁宿冷冷地打断,紧接着祁宿寒眸一扫,声音从喉咙深处飘出,“这个名字,很好笑?” 众人吓得连忙低头。 祁溪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她二哥这取名字的水平也实在是出乎人的意料了。 “走吧。”祁宿冷着脸,沉沉的说了一句。 因为祁溪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而且他们的归程也并不急着赶时间,所以祁宿就又让于恩准备了一辆马车,他和祁溪一人一辆,一前一后。 祁宿的身边本来并没有伺候的婢女,砚心现在跟着他,便是他唯一的婢女。 马车启动,砚心随着祁宿坐在车厢里,格外的尴尬,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觉得大的过分。 祁宿坐在当中,占据着主位,盘腿而坐,眼前摆着一个小小的棋盘,分别有黑子和白子,祁宿就一手执着黑棋一手执着白棋,自己跟自己下,要砚心说,祁宿也是够无聊的。 砚心蜷缩在马车车厢的一角,既不是对着窗,也不是对着门,她一抬头,就只能看到铺装着布料的马车车厢内壁,上面织就着繁复的花纹,看的时间长了,就让人觉得犯困午觉。 而且马车内的空间这么小,砚心就算是不刻意的去看祁宿,眼角的余光也能把祁宿收到自己的眼帘之中。 祁宿微抿着薄薄的唇瓣,垂眉敛目,鬓角边一缕散乱的碎发不知什么时候垂了下来,落在他的英挺的脸颊边缘随着马车不停地颠簸,那屡碎发就不断的轻撩着祁宿的唇角鼻翼。 砚心眼角瞥他都觉得自己的唇角鼻翼酥酥痒痒的,可是偏偏祁宿也不知是不是真 的思索的太专注了,良久都一动不动,就连手中的黑白棋子都停顿了好久,直到砚心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才听到“啪”地一声,那边有棋子落下。 “本宫渴了。” 男人骤然出声,把砚心吓了一跳,刚刚还缠棉的困意也瞬间一扫而空。 颠簸的马车之中,砚心踉跄着站了起来,从车上的包袱里取出随身携带的水袋,扶着车厢壁走到祁宿的跟前,伸手将水袋递给祁宿。 谁知,祁宿竟然不接,漆黑的寒眸一闪,祁宿仰头看着砚心,沉声斥责:“你到底会不会给人家当下人?没看到本宫两个手都忙着吗?你让本宫怎么接?” 砚心低头瞥了一眼祁宿的两只手,无语了。 他这也叫忙?不就手里拿着俩棋子儿吗?难道就不能放下吗?这根本就是没事儿找事儿好吗? 微抿了唇,砚心也不做过多的辩驳,神色浅淡地低声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喂本宫。”祁宿冷声,面无表情,低垂了眉目,将手中的白子在棋盘上扣了一枚,继续下自己的棋。 喂? 砚心一惊,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她没有听错吧,这个男人让她喂他? 见砚心愣着不动,祁宿微抬了眼梢,斜撇她一眼,冷声:“听不懂人话吗?” 呵呵,砚心眼波轻闪,这个男人也真是绝了,还真是会享受啊,她当初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男人是这副死德性呢? 心里面暗暗吐槽,砚心脸上仍是平静无波,乖乖地按照祁宿的要求拔了水袋上面的塞子,她微倾了身子,双手捧着水袋,将水袋口送到了祁宿的唇边。 “殿下,请用水。”砚心低声说着。 祁宿寒眸微抬,瞥了一眼砚心捧着水袋的双手,他停下手中下棋的动作。祁宿薄凉绝美的唇瓣微张,唇边就着水袋的边缘,砚心就抬了抬 自己的手,使水袋微微倾斜,袋中的水就缓缓地流入祁宿的口中。 为了防止祁宿呛到,砚心尽量的使自己的动作慢一些,和缓一些,但饶是这样,祁宿喝了两口,还是被呛住,“咳咳”着一口水喷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喷在砚心的额头上。 “你是怎么喂的?会伺候人吗?还是你成心的想要呛死本宫?”祁宿一边咳,一边脸色黑沉,愤然怒斥着砚心。 口水混合着茶水从砚心的额头上流下来,砚心瞬间花了脸,小脸一僵,她胸口起伏着,长睫轻颤,她知道男人就是成心刁难她,不过,无所谓了,或者说,她已经麻木了,很累,也不想在乎。 抬袖揩了揩脸上的水,砚心在祁宿面前卑微的低着头,“殿下息怒,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受罚。” 他这样做,不就是想挑她的毛病,想找她的问题,想整治她吗?她虽然看上去文文弱弱,但骨子里绝对是一个很犟的人,他既然成心,想要看笑话是不是,想要看她出丑是不是,还是想要看她抛弃自尊,放下一切去求他? 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了,还有什么在乎的,想折磨,那就来吧。 见她如此的乖顺,如此的卑微,祁宿越发的火大,怎么?她以前不是很傲气的一个人吗?怎么现在就成了这样,不要面子,不顾一切,卑躬屈膝。 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叫做司徒毅的男人,为了司徒毅的面子,为了司徒毅的江山,她就这么牺牲自己吗? 眉目中满是沉痛,祁宿止了咳,蓦地伸手,一把扯着砚心的衣领,将她提到自己面前,两人的面目相对,祁宿牙咬切齿,“你现在,都这么作践自己了吗?” “作践?”砚心任由他拉扯着,小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水袋,纤瘦的指节一寸寸发白,“到底是奴婢在作践 自己,还是殿下在作践奴婢呢?” “呵,难道你认为是本宫在作践你吗?”祁宿勾唇笑着,眼角眉梢却掠着一抹狰狞的意味,“你不守妇道,随意勾搭男人,还被那么多男人同时玩弄,难道都是本宫安排的吗?是你本宫让你去引绣太子,还是本宫让你去喜欢司徒毅,亦或者是本宫让你去召陵沾花惹草?” “明明是你自己不懂得自爱,不知道廉耻,现在还要把责任都推到本宫的头上?”祁宿言之灼灼,一双猩红的眸子几乎要喷**来。 砚心被他一连串的话给说的无言以对,心中甚是委屈,去什么都无法反驳,苍白的小脸沉静了一会儿,她忽地牵唇笑了笑,“是,都是奴婢错,是奴婢不懂的自重,是奴婢自作自受,自己作践自己,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砚心的这一番话说出来,本以为依着祁宿的脾气,定会勃然大怒,谁知道,他只是阴沉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良久,他蓦地松开,将她丢到了地上。 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很痛,可是砚心却好像没有知觉一样,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看了看手中还拿着的水袋,扬手,将水袋递给祁宿。 祁宿垂着眉眼,看都不看一下,猛地一抬衣袖,重重地将水袋挥开。 装满了水的水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接从窗口飞了出去。 砚心手一空,皱了皱眉,却也无话可说。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僵持着,再没说一句话,祁宿也没有再吩咐砚心做什么,一直到下午祁宿说要骑马,马车里便只剩下砚心一个人。 这样也好,砚心想着,不管怎样,算是避免了直接面对祁宿的尴尬。 因为祁溪的身体问题,他们的行程就赶得不紧,走走停停,一直到三日之后,才回到了乾国帝都。 他们到达太子府,是在一个午后。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十四 乾国。 砚心从马车上下来,望着太子府前的烫金匾额,不由自主的便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曾经,她身为红衣教的教众,来乾国刺杀摄政王,同伴都被杀,她以为她也定当命丧黄泉。 可是后来,她被祁宿救了,祁宿将她带回了皇宫内苑,五年的时光,他们朝夕相处,她从一个不懂世事的黄毛丫头,变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而他也从她的救命恩人,变成了她深爱的男人。 她也曾一度以为,她的不幸已经结束,她将和她深爱的男人度过她的后半生。 但世事无常,后来发生的一切,既非她自愿,亦是她自愿。 她渴望和祁宿在一起,可是她的生命那么短暂,她怎么能为了自己短暂的快乐,而留给祁宿一生的悲伤。 既然不能白头偕老,她索性选择成全,这一世,只要他能得到他想要的,过的快乐就好,所以她当时就答应了祁宿的母亲兰贵人的要求,并且让祁宿借着摄政王的力量顺利的登上了皇位。 当年,她离开的时候,祁宿刚刚搬了府邸,从宫中搬到了现在的太子府,她偷偷地求了兰贵人几次,兰贵人才允许她发配来太子府前偷偷地看一眼。 当然,这一切都是祁宿所不知道的。 后来,她就离开了乾国帝都,被发配边塞。 路上,看守的两个狱卒又是打骂她,又是欺负她,她身子弱,又戴着枷锁,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幸好,正碰上司徒毅从召陵回乾国,司徒毅救下了她,并派人将她送回召陵安置。 从那以后,她就一直跟着司徒毅,直到现在。 如今想来,这些也不过才两三年前的世,可在她看来,就好像是上辈子了。 “思春!” 背后骤然响起男人熟悉的声音,砚心回头,见祁宿冷冷地看着她,正翻身下马 ,砚心连忙上前,伸手虚虚地扶了祁宿一把,袖风轻略,祁宿的袖子直接擦着她的衣袖过去。 砚心的手微微一僵,不过只一瞬,她便转身取了祁宿放在马背上的包袱,拾步轻曳裙裾,跟在祁宿的后面。 “宿儿,你可算回来了。” 祁宿还未走到大门口,就有一个打扮精致,衣着华贵的中年美貌妇人在一众丫鬟的拥簇下迎了出来。 祁宿步履蹁跹,不紧不慢地拾步上前,在妇人面前微微屈膝,“儿臣给母妃请安。” 砚心随着一众仆人,紧随其后,顺着给妇人下跪问安。 砚心更是低低地垂着脑袋,两年多不见,兰贵人仍旧是当年的样子,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或许现在应该称她为兰贵妃才对。 当年这个女人就一直很受乾国帝王的宠爱,只是苦于有皇后在,帝王没有正当的理由,所以才迟迟不得废太子,另立祁宿。 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帝王才抓住了机会,把太子废了。但是皇后的背后尚有庞大的丞相家族撑腰,帝王一时半会儿的也废不了皇后,只得破格将兰贵人晋封为贵妃。 一个贵人连越了三级晋封为贵妃,其受宠程度可想而知,而且,宫妃没有皇帝的御批,随随便便的怎么可能出宫,可兰贵妃竟然能够提前收到祁宿今日回府的消息,且在太子府里等着祁宿回来,其能耐更是可见一斑。 “宿儿快快起来,让母妃好好瞧一瞧。”兰贵妃连忙扶住祁宿,娇媚的眉眼中满是慈爱的打量着祁宿,“不过十多日,宿儿就消瘦了,此行可还顺利?” “儿臣无碍,让母妃担心了。”祁宿淡淡地勾着唇角,眼底眉梢是砚心久不曾见到的柔和。 “贵妃娘娘可真疼二哥,每次看到二哥眼里就再看不见其他人了,让溪儿好羡慕。”眼看着母 子二人在面前说笑,祁溪微微噘着小嘴,轻提着裙裾走上前去。 “溪儿莫要吃味,本宫不但疼宿儿,也疼你,”兰贵妃笑呵呵地转头,凝眸望着祁溪,“本宫听说溪儿前些日子在召陵中了毒,现在可好些?”兰贵妃说着,松开祁宿,迈步走到祁溪身边,拉住祁溪的手。 兰贵妃虽然并不是祁溪的生母,但是祁溪的生母去世的比较早,祁溪自小就是在兰贵妃的宫中长大,跟兰贵妃也算得上是情同母女。 听得兰贵人这样问,祁溪就忍不住轻攥着兰贵人的衣袖撒起娇来:“娘娘,您都不知道,溪儿这次可惨了。”祁溪微嘟着小嘴,就开始向兰贵妃吐槽起来。 两人一边说着,也一边往府中走。 兰贵妃走在中间,祁宿和祁溪就走在兰贵妃的两侧,砚心则是一直低着头,跟在祁宿的身后。 因为祁宿和祁溪一起回来,兰贵妃也过来给祁宿接风,所以太子府上上下下忙里忙外,倒也没有人怎么在意砚心,只不过知道她是太子在乾国买来的一个婢女,便着手安排她和其他的下人一起干活。 砚心一直忙到晚上,送走了兰贵妃和祁溪,她才得以回到管家给她安排的厢房中休息。 太子府的下人房都是一间屋子住三个人,所以砚心住的这间屋子除了砚心之外还有另外的两个女孩,一个叫做香杏,一个叫做秋荷,都是在当初祁宿被立为太子的时候,皇帝亲自从应选的秀女中挑出来的女子,钦赐给祁宿的。 砚心回到厢房的时候,秋荷已经在屋中的桌子旁坐着了,抬眸看见砚心走进来,秋荷连忙站起身迎了上来,“你……你是叫思春吧?” 砚心微怔,神情淡淡,对着秋荷颔了颔首,算是打声招呼。 “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住了,有什么事情咱们都互 相照应,香杏去端菜了,咱们今天聚一聚,开个小灶,就当是给你接风了。”秋荷巧笑着说道,上前热情的拉住了砚心的衣袖。 “不用这么麻烦了吧,是不是太客气了?”砚心着实有些意外,有些不好意思的推辞道。 “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邀请你,想和你一起吃个饭,以后大家都是好姐妹了,谁要是混的好了,得了主子的恩宠,咱们也能够互相照应不是?你要是拒绝我们的好意,那才是真的客气呢。” 秋荷扯着砚心,按着砚心的肩膀,让砚心在桌子旁边坐下。 “可是……” “好啦,你就不要推辞了。” 两个人正说着,只听厢房的们“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的正是拎着一壶酒,端着一盘菜的香杏。 “香杏姐姐,我们正说着你呢,你可就回来了。”秋荷说着,起身迎上去去接香杏手中的酒壶,在转过身背对砚心的瞬间,秋荷不动声色地向香杏使了一个眼神。 香杏眼波动了动,亦是笑着走过来。 秋荷就连忙给两人介绍,“香杏姐姐,这就是今日新分来我们房中的思春妹子,思春妹子,这是咱们府上的大丫鬟香杏姐姐,以后若是碰到了什么事情,只管找香杏姐姐就对了,香杏姐姐可是殿下面前的大红人呢?” 大红人? 砚心眉心动了动,不是说祁宿一直不惯用婢女的吗? 虽然心中这样想着,砚心还是站起身,礼貌的对香杏施了一个礼。 香杏也急忙还礼,张口,声音动听如黄莺出谷,“思春妹子不必如此客气,且莫要听秋荷胡说,咱们在殿下府中当值,只需要做好自己的该做的就行了,切记莫要僭越就行了。” “多谢香杏姐姐教导。”砚心谦恭有礼的说着。 “嗯,”香杏点点头,“光顾着在这儿 说废话,咱们都坐吧,你看,我和秋荷给你准备了六道菜呢,喏,还有一壶酒,这可是我好说歹说,才从管家那里求来的,金贵的很呢!” 香杏说着,扯了秋荷,便来到桌边,将菜和酒都放到桌上,便热络地招呼着砚心坐下来,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香杏提到酒字的时候,砚心的小脸微微一白。 “来,快吃菜。”香杏就在砚心旁边坐着,特别热心主动的给砚心夹着菜,搞得砚心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太子府的下人竟然这么热情的吗? 吃菜吃了一会儿,秋荷和香杏又委婉的打探了一番砚心的身世,砚心自然是按照祁宿事先交代好的糊弄他们。 思春,本名翠花,召陵帝都城郊小西村人氏,自幼丧母,家中穷困潦倒,没有兄弟姐妹,父亲前几日病逝,**葬父。 因为这些都是事先交代好的,所以任这两个人随便问,砚心自然是对答如流,没有任何的问题。 但香杏和秋荷却仍旧不愿死心,要知道她们家太子可是在乾国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前段时间说是和召陵订婚,却和召陵六公主闹得很不愉快,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们不是很清楚,唯一清楚的是,她们太子的婚事因此耽搁住了是真的。 在府里面,这类买卖下人的事情,一般都是由管家负责,太子就算不是日理万机,也绝对没有闲工夫去管这些事情,怎么去个召陵,就带了个婢女回来。 这世上那么多的可怜人,秋荷和香杏绝对不会相信,她们的太子仅仅因为这个思春**葬父,就可怜她,而把她从召陵千里迢迢地带回乾国太子府。 依着她们二人看,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有句话不是叫做酒后吐出真言吗?香杏和秋荷暗暗相视一眼,秋荷唇角一勾,提了酒壶,倒向砚心面前的杯子。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十五 砚心一惊,连忙伸手去挡住自己的杯子口。 “两位姐姐,我不会饮酒。”砚心脸上显出一抹难色。 “思春妹妹怎么如此不给面子呢?我们姐妹两个可是都把妹妹当做自家人的,这才找了管家讨些酒来吃,妹妹若是不吃,我们两个岂不无趣?”香杏浅笑着望着砚心,脸上虽然摆出的是一副和善的笑容,不过话语之间却多是咄咄相逼之意。 “是啊,思春妹子,既然到了太子府,那咱们就是自己人了,你就算是喝一杯,那也是给了我们两个面子,不然,我们还以为你是嫌弃我们,不肯与我们为伍呢。”见香杏开口,秋荷也在一旁帮腔。 “我……我是真的不能喝酒。”砚心微蹙着秀眉,她不能将自己有心疾的事情告诉这二人,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好的理由脱身。 “思春妹子,你再这样我们可就要生气了,”秋荷放下酒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略显不悦地看着砚心,“我都说了,咱们是自己人,何况今夜又不让你当值,就算你喝醉了,咱们在自己屋里,喝完到头就睡,也不怕你闹出什么笑话来。” “对不起,”砚心仍旧一手捂着自己的杯口,低垂了眉眼,“两位姐姐的美意,思春实在是不能消受,思春是真的不能喝酒,绝对没有其他的任何意思,还希望两位姐姐莫要再苦苦相逼了。” 砚心说着,作势就要站起来。 不过她的肩膀却又一下子被香杏给按住,香杏吟吟笑着,“都是自家姐妹,不能喝就算了,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伤了感情,秋荷,你说是吧?” 香杏说着,又转眸望向秋荷,秋荷脸上的笑意早就敛尽,只剩下不满,闻得香杏这样问,不愿拂了香杏的面子,只得点点头,凉凉地接口:“没错,香杏姐姐说的对,咱们都是自家姐 妹,你不愿意喝就算了。” “多谢两位姐姐体谅。”砚心被香杏按着,不得起身,听到两人这样说,明知道两人是虚情假意,秋荷都已经把所有的不高兴都写到脸上,而香杏也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砚心也只能浅浅淡淡的敷衍着回应两人。 “好了,可不能被这件事扰了兴致,来,继续吃。” 香杏弯了弯唇,打圆场。 不过,经过刚才这一场小小的波澜,这个酒局显然就尴尬了许多,砚心和香杏都吃的很少,只有秋荷,像是赌气一般,呼噜呼噜地吃着,砚心只是象征性的抿了两口。 席间,也只剩下香杏略显虚假的寒暄和砚心极为简短平静的回应。 没多大一会儿,三人吃完了饭,秋荷什么也没说,拍拍屁股站起来就走了,去做自己的事情,便只剩下香杏和砚心两人。 这顿饭是香杏和秋荷请的,砚心自然不好意思再让香杏收拾残局,便主动提出要刷碗。 本来,砚心以为,就香杏方才那股子客气虚假的劲儿,一定会跟她多少客气一下,比如说帮忙收拾啊什么之类,然,并没有。 见砚心收拾,香杏都是笑着道了句辛苦思春妹子,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话说。 不过,奇怪归奇怪,砚心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她也没指望香杏会帮忙,这点活而已,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抬手轻挽了袖子,砚心将桌上的剩菜都合到一个盘子里,其他的几个盘子叠在一起,盛了菜的盘子放在最上面,一手抓了筷子,便抱着一叠盘子转身出了厢房的门。 之前管家领着她来认房间的时候,曾经告诉过她,在这个下人居住的院子里,有一个小厨房,当时管家虽然没有领着她过去,但也给她指了一个大概的位置。 砚心循着路走过去,没走一会儿,果然就找 到了厨房。 厢房,砚心刚刚一出厢房的门,在一旁气鼓鼓地收拾自己东西的秋荷就忍不住转过头来,冲着香杏抱怨:“香杏姐姐,我看那丫头就是不识抬举,说什么不能喝,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是太子亲自领回来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竟然还护着她。” “你懂什么?”香杏悠哉悠哉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莲步轻移,“能让太子带回来,这丫头是不简单,但凡事没有定论,谁也说不好太子对她是什么态度,我们不妨试上一试,你过来。” 香杏嘴角噙着一勾深深地笑从,朝着秋荷招了招手。 秋荷眼波一动,拾步朝她走了过来。 砚心将盘子都洗好了,全部放到碗架上,瞧着没有什么事了,这才转身离了厨房,朝着厢房走。 她刚刚走到厢房的窗外,忽然就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她刚刚离开的时候想,厢房的灯还亮着,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厢房的灯就熄灭了?难道香杏和秋荷都睡了? 也不可能睡的这么快吧,而且明明都知道她是去厨房洗碗了,怎么还会不给她留着灯,难不成是又什么事情,所以出去了? 脑子了想着,砚心已经走到了房门口,伸手一推,门没推动。 借着走廊上悬挂的风灯发出的光,砚心垂眸,就看到门环上是没有上锁的,所以,门没有推动,是里面被拴上了? 微微拢了眉心,砚心抬手敲了敲门,凝神静听。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门内听不到丝毫的动静,根本没有人起来开门的脚步声。 “香杏?秋荷?”砚心喊了一声,门内仍旧是无人应答,可是门从里面锁着,这证明里面就是有人的。 垂目弯了弯唇,砚心放下手,不再敲门了,她就说刚才怎么感觉有些奇怪呢,这两人现在是在报复她是吗?刚刚把她支走 ,就是故意让她离开,好有机会将她锁到门外。 呵,还真是有什么样的混蛋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砚心的唇角掠过一抹自嘲,若是单单因为饮酒这件事就得罪了这两个人,那她也是真的没办法,她总不能豁出自己的性命去喝那一杯酒吧? 反正也从未想过自己在太子府会有多么的好过,所以就算太子府的人都敌对她,砚心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在她当初离开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这一切都看透了。 转身离开厢房门口,反正今晚是注定回不了厢房了,倒不如四处转转,也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沿着九曲回廊,砚心低着头,一步一步地缓缓往前走。 在桑行走了之后,厢房的门慢慢地被人从里面拉开,先是开了一条缝隙,一只眼睛在缝隙里鬼鬼祟祟,探头探头,瞥见砚心离开的背影,那眼睛中闪过一抹忧虑,回头,“香杏姐姐。” “嗯?人走了?”坐在桌边的香杏回眸,望着门口的秋荷。 “走了,”秋荷小声说着,生怕自己的声音太大,被还没有走多远的砚心给听到了。“香杏姐姐,她不会去找太子告状吧?要是太子知道我们把她关在门外,不让她进屋,你说太子会不会惩罚我们?” “我们这样做,不就是想看太子的态度吗?若是太子惩罚我们,就说明了太子的确是对这丫头上心的,我们就得另想主意了。” “嗯嗯,说的对。”秋荷点点头,转眸继续偷窥砚心的动向。 香杏坐在后面端着一杯茶,黑暗中眸色深深。 乾国,脂仪宫。 兰贵妃一身宝蓝色华丽锦袍,雍容的半倚在贵妃榻上,身子底下垫了好几个软枕,有一名宫女跪在她的手边,小心翼翼地给她剪着指甲。 “殿下这次前往召陵,可曾见了砚心?”朱唇轻 启,兰贵妃抬起另外一只已经修好的手,眯眸打量着。 跪在地上的侍卫垂着头,恭敬低汇报:“回娘娘,在召陵帝后的新婚典礼上,殿下见到了砚心,而且……”侍卫说着,忽然顿了顿。 “而且什么?”兰贵妃慵懒的眸子忽然一凛。 “而且殿下还因为砚心和召陵太医院的一个太医打了起来。”侍卫低着头道。 兰贵妃的脸上闪过一抹寒芒,不过转瞬即逝,“继续说。” “当时四公主中了毒,砚心医治四公主,殿下还和砚心打了一个赌,说是砚心输了,就要跟着太子回国为奴三年。” 这一次,兰贵妃脸色平平,并没有什么异样,这些她都已经知道了,前几日祁溪出事的时候,祁宿****给乾国的帝王,这些都是写在书信中的,只不过她只是知道了一个大概,并不知道具体的是什么情况。 不过想,现在祁溪平安回来,祁宿也带回消息,他和砚心的协议是砚心赢了,这样一来,砚心自然就不会跟着祁宿回乾国。 这自然是兰贵妃所乐意于看到的,但是自己的儿子还是自己最为了解,祁宿是个什么个性,她比谁都清楚,两年多了,她和砚心当初为了让祁宿死心,所用的手段可以说是很绝了。 可是,这两年多以来,祁宿的表现是什么样子的,她全部看在眼里。 虽然表面上装的是云淡风轻,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可是兰贵妃也明白,祁宿根本就没能将砚心放下。 不说先前那无数次的瞒着她偷偷寻找砚心的下落,就说这一次,身为一国太子,出使召陵,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最忌讳的就是和召陵发生矛盾,可是祁宿呢?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的砚心,就和召陵的御医大打出手,完全不顾一个太子之尊。 看来,这个砚心还是不能留。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十六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兰贵妃凤眸流转,闲散的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 “在太子和砚心立下协议的那天晚上,砚心去驿馆找了太子,后来砚心落水,太子将砚心带回了厢房,没多久之后砚心就离开了,但是他们在厢房里发生了什么,属下就不清楚了。”侍卫如实汇报。 宫女将兰贵妃的指甲修好,擦干净,兰贵妃将手收回,垂眸淡淡地瞥了一眼。 “太子离开召陵,砚心呢?没有像上次一样偷偷跟来?”兰贵妃微挑了眼梢,上次她祁宿前去召陵谈和亲的时候,她派人暗中保护祁宿,就发现砚心偷偷地跟了过来。 “砚心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乾国皇宫里,并没有出来。”侍卫摇了摇头。 “嗯。”兰贵妃点了点头。 侍卫垂头思索了一下,本来想向兰贵妃汇报祁宿这次从召陵回来带回了一个婢女,但是想一想,不过是买了一个**葬父的下人,这种小事,兰贵妃应该也不关心,便没有再汇报。 “退下吧。”兰贵妃对着跪在地上的侍卫摆了摆手,又重新靠在软枕上,风情万种的眉眼中意味深深。 忽地又想起什么,她张口又将那侍卫喊住:“等一下。” “娘娘。” “本宫记得前些时日,孙嬷嬷跟本宫说,她的女儿这几日要进京来,你安排两个人过去,随着孙嬷嬷前去接接她的女儿。”兰贵妃随口说着,侍卫却是一愣。 这孙嬷嬷虽然是兰贵妃面前的大红人,但终究还是一个下人,这孙嬷嬷的女儿来京,贵妃竟然亲自派人去接? 不过惊讶归惊讶,贵妃既然已经把话说了出来,侍卫也不敢迟疑,当即低头称是。 眼看着侍卫退下,兰贵妃腰肢一摆,婷婷袅袅地站起来,方一抬手,旁边站着的宫女当即上前,虚虚地扶住了 她的手。 “走,咱们去找找皇上。”兰贵妃檀口轻启。 太子府。 砚心沿着回廊走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的,竟然走出了下人们住的院子,前面不远是太子府的一处假山石,周围层层交叠,错落有致地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植物,山石的中间被掏空,一条涓涓细流穿山而过,是联系整个太子府景观的脉络。 百无聊赖,砚心走过去,寻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背后靠着一个树干,夜风吹来,微微撩动她身上穿着的婢女装的衣裙。 仰着头,砚心看着头顶的皎皎明月,不知道桑行和司徒毅现在在做什么? 也不知是舟车劳顿,砚心这一路太累还是夜里的风实在太温柔,让人忍不住的犯困,夜色如水,没多久,砚心的眼皮就开始沉沉地往下落,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祁宿躺在自己的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连着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白日里又是陪着兰贵妃,又是跑去皇宫给帝王请安,他本来应该很累了。 可是脑子却说不出来的亢奋,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都是某个女人的一张脸,从前的,现在的,快乐的,悲伤的。 她今天刚到太子府,和另外两个下人同住在下人房里,能够适应吗? 下人房阴暗潮湿,常年不见阳光,她的身体又不好,会不会很难过? 还有府中那些欺软怕硬的下人,她那么好的脾气,他们会不会欺负她? 脑子里莫名其妙的蹦出一个又一个的问号,祁宿觉得自己都快疯了,终于再也忍不住,他一掀被子,翻身坐了起来。 穿好衣袍和鞋子,祁宿拔了大长腿就往外走。 若不是心里面纠结着,祁宿在院门边放慢了脚步,他都差点没看到假山石上坐着一个人。 瞳孔微微收敛,他愣怔了 片刻,那是那个女人吗? 存着一丝疑惑,祁宿捡脚朝着山石那边走,月光照耀下,女人清秀俏丽的容颜入眼,祁宿不禁微微拢了眉心。 还真的是她! 大晚上的不在房中睡觉,跑到外面的石头上来,这是觉得自己的身体足够好,还是在这儿望月思人呢? 他在她的面前站定,漆黑的眸子微凉。 厢房。 “走,咱们跟出去看看。”感觉的砚心应该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香杏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伸手招呼着秋荷,开门跟了出去。 石头上森森地寒气透过衣衫传到身上,睡着了的砚心不自觉的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蜷缩成一团。 祁宿拧着眉心,薄薄的唇瓣不知不觉地紧紧抿成一条没有温度的直线,她现在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呆在院子里,虽然这是在他的太子府,但是这个地方出入的下人又比较多,她就不怕发生什么意外? 再说了,穿的这么少,着凉了怎么办?自己的身体不好,心里没有一点数吗?还是这些在她心里都不重要,是不是心已经死了,身体就不在乎了,还是她本来就不自重。 心里绞着万千情绪,祁宿看了她一会儿,月白色的衣袍轻晃,转身,他拾步就要离去。 可是,走了两步,他又忍不住顿住步子。 骨节分明的大手微抬,他低头解开自己腰间的锦带,转身脱下自己的外袍,又走回到砚心的跟前,弯腰倾身,将自己的衣袍盖在砚心的身上。 鼻尖轻触着女人带着淡淡香味的发顶,祁宿眼波微动,忍不住轻轻抬手抚了一下砚心脑后的长发。 “香杏姐姐,太子殿下……”躲在花树下的香杏和秋荷眼看着这一幕,都快惊呆了,尤其是秋荷,更是惊声喊了出来。 香杏抬手想去捂住秋 荷的嘴,但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祁宿眸光一敛,快速地直起腰身,朝着她们躲藏的方向看过来,寒凉的出声:“什么人?” 香杏与秋荷两人躲藏不下去,又无处可逃,只能讪讪地从树下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祁宿的声音也将坐在地上的砚心惊醒,猛然听到祁宿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愕然抬头,就看到祁宿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的面前。 就在砚心抬眸的那一瞬间,祁宿也正好低头冷冷地瞥着砚心,四目相撞,砚心微微一怔,眼角余光瞥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她低头微愕,又抬头神色奇怪的看着祁宿。 意识到砚心的动作,祁宿赶忙转了头,撇过自己的视线遮掩住自己眸中稍纵即逝的那一抹慌乱,留给砚心一个冰冷无情的背影。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两人的神色纠缠之间,秋荷和香杏已经走到了祁宿的跟前,稍显惊错的对着祁宿一拜。 祁宿面无表情的睨着眼前跪下的这两人,薄唇轻启,“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奴婢……奴婢……”秋荷急的抓耳挠腮,却吞吞吐吐地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向祁宿解释。 “回殿下,奴婢……奴婢两个出来起夜,无意间撞见太子殿下在这里,所以……不敢打扰。”眼见秋荷说不出来,香杏眉心一皱,脑子急转。 “你们刚刚都看到了什么?”祁宿的声音寒凉。 “奴婢……” “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奴婢们只看到太子殿下一个人在这儿散步。”秋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香杏抢着打断。 主子既然都这样说了,肯定就是不希望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多嘴,此刻她们自然是回答什么也没有看到才好。 可是,香杏的话音落,却听祁宿冷嗤一声:“你们两个是瞎吗?这么大一个活人你 们看不到?” 呃? 香杏和秋荷双双一怔,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祁宿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想让她们说她们看到了? 就在地上跪着的两人错愕的目光中,祁宿又施施然回过偷来,睨着坐在地上砚心,“本宫将你买回来,是让你为太子府出力干活儿的,大晚上坐在这儿睡,你自己不怕着凉,本宫都怕你耽误干活。” 呵,砚心眼睫动了动,刚刚有那么一瞬,她还真的以为他是关心她,没想到,是她自作多情了,这个男人早就变了,变得残忍,变得她不认识,又怎么会再怜惜她?不过是怕她病了,不能再让他随心所欲的折磨了,是吗? 缓缓地站起身,她挺直了腰杆,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恬静,“殿下放下,奴婢的身子,奴婢自己会照顾好,不需要太子殿下费心。而且,”砚心弯唇望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香杏秋荷两人,继续道,“奴婢也不是自己想坐在这儿睡的,是这两位将门反锁了,奴婢回不去而已。” 砚心淡淡地说着,她虽然容易心软,性格随和,但绝不是那种不分是非黑白,对什么人都宽容大度。 这两个人摆明了就是要整她,先是想要灌醉她未遂,又将她锁在门外,竟然在她出来之后,还尾随着她出来,怎么?是想看看她没有地方住,结果会有多惨吗? 她把这些说出来,并不是要求祁宿对她有多好,或者偏向她,她只不过是求一个公道,就算她是下人,就算她是初来太子府,也不能这样对她吧? “她说的是真的?”祁宿漆黑的瞳眸一敛,转头,阴气森森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 香杏和秋荷当即吓得低头噤声,牙齿打颤。 “本宫问你们她说的是不是真的?”祁宿的声音骤然拔高,话语中的寒气也骤然增加了几分。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十七 “殿……殿下。”香杏的牙齿哆嗦着,看祁宿对砚心的这个态度,不知道该如何辩解,秋荷早就是埋着头,一声都不敢吭了。 “你们做的很好。” 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低抑的气氛之中,祁宿忽然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被吓出一头冷汗的香杏和秋荷纷纷愕然的抬起头,一时半会儿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还是她们尊敬的太子殿下吗?不责罚她们,还说她们做的很好? 同样惊愕的还有拿着祁宿的外袍的砚心,她刚想顺手把祁宿的外袍递还给祁宿,乍然听到祁宿这么说,小手微微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祁宿。 却见祁宿施施然转过眸来,冷冷地睨着砚心。 “本宫近日刚刚吩咐过严管家,凡是新来的下人,头一天晚上,都不允许睡在厢房中,而是站在厢房外面值守,你们两个做的很好。本宫刚刚下达的命令,你们就严格值守,有赏!” “反到是你,”祁宿深邃的眸光在砚心的脸上略略盘旋,俊美微拢,“本宫说的是站在门口值守,你却偷偷地跑到这里睡觉,本宫看,你是活腻歪了,竟然敢忤逆本宫的话。” 砚心彻底地怔住了,她刚来太子府,谁都没有跟她讲过这么奇葩的规矩,而且看香杏和秋荷刚才被祁宿吓住的样子,显然她们之前也是不知道这个规矩的。 这分明就是祁宿为了刁难她而故意这样说的,什么不允许,就单单是对她不允许吧,忤逆他的话?她何时忤逆了,他就是在故意的刁难她,故意整她。 “对不起,奴婢之前并未听严管家提起这道规矩,兴许是管家忘了吧,奴婢并不知情,否则,奴婢既然是太子府的下人,又怎么会不听殿下的话……” “大胆!”砚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香杏略显激动的一道厉喝给打断了,祁宿所说的这道规矩,太子 府里自然是没有的,这么扯淡的规矩,她压根儿就没有听说过,所以,她一下子就看出,她们的太子殿下这就是在故意针对砚心。 而这针对砚心,可是在帮着她和秋荷呀。 要知道,太子府里虽然婢女无数,但是能够在祁宿身边贴身伺候的,却是一个都没有,亦是因此,在太子院中负责管理各种事务的婢女就成了太子府下人们之中炙手可热的人,而她香杏,正是这其中之一。 秋荷不过是个院中帮忙洒扫的粗使丫头,到底是成不了什么气候,她原先还一直担心这个新来的思春会因为是被太子亲自带回来的特殊性,而取代了她的地位,不过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在面对思春的指责的时候,太子殿下还不是义无反顾的扯谎帮着她们。 不,应该是帮着她香杏。 一想到这一点,香杏的一个芳心瞬时就大动起来,心口更是如同鹿撞,嘭嘭嘭地跳个不停。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竟然会为了她,在下人们面前撒谎,这是多大的荣幸,她可不能白白放过了这个机会,一定要借机杀杀这个思春的威风,让思春知道她的厉害。 所以,香杏就难免有些张狂得意,带着些小人得志的样子,呵斥着砚心。 “你说严管家没有告诉你,难道我也没有告诉你吗?让你去刷碗的时候,明明跟你说的很清楚,按着规矩,你今夜应该是在门口值守的,可是这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你就耐不住了,殿下的话你都不听。” “你知不知道,你只是一个下人,在这太子府里,太子殿下就是天,太子殿下就是我们的神,殿下不论说什么,那都是对的,都是不容违背的,哪里还有你在这儿狡辩的道理?” 香杏一口气儿说完,说的是振振有词,掷地有声。 砚心抿了抿唇,不再作声,这主仆二人如 今是有意为难她,她自己孤立无援,再怎么辩驳,又有什么用处。 祁宿背负着手,长身玉立,眼角余光将香杏扫了一眼,冷眸瞥着砚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许是见祁宿不做声,香杏觉得自己占着了几分道理,得了祁宿的支持,口吻也越发的嚣张。 她精明的眼眸上上下下将砚心打量了一个遍,“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在太子府当差,就应该搞清楚自己的本分是什么,责任是什么,否则出去了,丢的可不是你自己的脸,而是咱们太子殿下的面子,就你这条贱命,你担当的起吗?” 砚心低着头,仍旧选择不做声。 “啪!啪!啪!” 祁宿却忽然伸出手来,抚掌,俊美绝伦的脸上挂着浅浅淡淡的笑:“说的好,香杏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奴婢谨遵太子殿下教诲,谨遵香杏姑娘教诲。”砚心低着头,浅浅地答道,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可是你今日已经错了!”祁宿醇郁的声音猛然一凉。 “香杏,本宫就把她交给你责罚,如何?”祁宿原本是望着砚心,倏地一转眸子,眼角掠起清浅的笑意,睨着香杏。 一瞬间,香杏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花怦然一下炸开,她神色一喜,“扑通”一声重重地下跪在地上,“多谢殿下的信任,奴婢一定会好好的教训这丫头,让她长长记性。” “好。”祁宿眉梢一动,翩然转身离去,留给砚心一个冰冷决绝的背影。 砚心的心好像一下子掉到了冰窟里,聪明睿智如祁宿,砚心绝对不相信祁宿没有看出来,香杏和秋荷这两个人是对她心存意见的,把一个武功低弱,机会没有任何武力值的她交到这两个人手里,这不就是想看她受苦吗? 她当初既然答应了要来太子府为奴为婢三年,又不能反抗,呵呵,这个就 是她曾经深爱的男人,折磨她,虐待她,联合下人欺负她,心头一片钝痛弥散开来,砚心的心底一片冰凉,她也痴痴地嘲笑自己,就这样的男人,为何还能让她留恋呢? 是不是真的和祁宿所说的那样,她太贱了? “你,跪到那上面去!” 祁宿刚刚走了两步,香杏就开始趾高气昂的命令起砚心来。 跪到那上面? 砚心怔了怔,顺着香杏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小脸不禁微微一白,因为香杏所指的地方,正是那一道穿过假山的潺潺薄水。 这一道水因为连贯着整个太子府的景观,所以是一道约摸着不过一人宽的流动的活水,水质清浅,一眼就能看到底,也正是因着能够看到底,砚心的脸色越发苍白。 为了装饰美观,这条清澈的水道地上铺满了细细密密地鹅卵石。 所以,香杏现在是让她跪在鹅卵石上,双腿还要不断的被流动的冷水冲刷着是吗? 旁边一直跪着的秋荷,听到香杏的命令,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可不过是轻扫了一眼,她就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光是那细细密密的锋角锐利的石块就够让人肉疼的了,竟然还要被冷水浸着。 这大晚上的,小风一吹,又怎是一个酸爽了得。 砚心手中抱着祁宿的的衣服,只感觉自己的头脑发晕,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抿了抿唇,只觉得自己身上已经是寒气四散了。 见她迟迟不动,香杏就显得不大高兴了,她眸中陡现怒色,大声的斥责:“怎么?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还是你不愿意过去?这可是你自己违背太子殿下的命令在前,我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给你一点教训。你知不知道,就你刚才的这种表现,若是放在其他大户人家,或者是放在宫里,那都是要被主子扔进暴室的。” 香杏恶狠狠地说着,眉眼中又露 出稍许的优越感,“像你这种乡下野丫头,应该也不知道暴室是什么地方吧?告诉你,那就是人家地狱,不管谁进去了,都别想干干净净活生生的走出来。” “现在不过是小小的给你一点教训,你别不知道好歹,还不快去!” 香杏说着,白了砚心一眼,上前一步,粗暴的夺过砚心手中的抱着的祁宿的外袍,将砚心朝着流水那边推了一把。 砚心猝不及防的被她一推,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摔倒。 她失衡的往前栽了几步,差一点摔倒。 在她后面转身走开的祁宿却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步子,回过头来看着这边的一切,眼看着砚心脚步踉跄,他眉心一动,本能的往前挪了一步,伸出自己的一只手。 下一瞬,他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烦躁的顿住步子,轻甩了一下自己的袍袖,皱着眉头望着一步一步向水边挪动的砚心。 这一幕,在场的三个人谁都没有看到。 感觉到背后有目光注视着,砚心走到水边,也不犹豫,抬脚踏入水中,轻拂了自己的裙裾,屈膝跪了下去。 在砚心和祁宿都没有看到的地方,香杏眸光一闪,轻轻勾了唇角。她原本还以为这个被太子带回来的女人会有多厉害,会有多受宠爱,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毕竟还是她香杏在太子院子里待的时间长,受太子的偏颇不是? 冰冷的流水浸透裙裾,浸透亵裤,不断的冲刷着砚心的膝盖,不一会儿,双腿就已经是一片冰凉,又加上之前砚心坐在地上睡着了,屁股也是凉的,搞得她现在腰部以下几乎都完全快没有知觉了。 除了冷,还是冷。 香杏一双杏目闪了闪,忽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她一回头,就看到祁宿白色的中衣飘荡,又缓缓地走了过来,而且,他所走的方向,赫然是冲着砚心的。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十八 香杏眸中微微闪过几许错愕,眼看着祁宿一袭白色中衣,在月光下纤尘不染,恍若谪仙,脚步翩跹的朝着砚心走过去。 这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反悔了不成? 砚心虽然是感觉到极度的不适,但是知道这是他们主仆二人故意在整自己,祁宿不就想看她的笑话,想要嘲笑她,想要让她卑躬屈膝的求他吗?做梦! 心中一份傲骨使然,她便越发的将自己的脊背挺直了几分,目光恬静而无谓,直直地望着前方。 祁宿临水而站,长身玉立,漆黑如墨地眸子凉凉地凝落在砚心的脸上,神情中透着几分倨傲,呵,她在他的面前,永远都要做出一副刀枪不入,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在司徒毅的面前却能够暴露所有的软肋和无助。 “香杏!”祁宿背对着香杏,厉声喝出。 香杏看不到祁宿脸上的表情,怔了怔,兀自琢磨着祁宿又折回来打算做什么,乍然听到祁宿唤她的声音。 不敢怠慢,当即回过神来,一手攥着祁宿的外袍,一手轻提着裙摆,小跑着朝这边过来。 “殿下。” 香杏走过来,轻应了一声。 祁宿伸手指了指砚心,“这丫头刚来太子府,不是不懂规矩吗?明日你去严管家那里取一本太子府礼则来,好好地把规矩给她教一下。” 太子府礼则? 香杏一愣,这个是什么东西?太子府有这种东西吗?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不过,香杏听的满脑子的郁闷,不过郁闷归郁闷,听到祁宿把砚心交给她处置,她还是特别开心的。 砚心一旦落到她的手上,她想怎么惩罚,那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太子果然还是心向着她的,只是刚才太子将衣服给砚心盖上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真的是像太子所说的那样,只是怕这个思春生病了耽误干活? 是她多心了吗? 应该是的吧,不然太子怎么会是现在这般反应呢? 不但眼睁睁的看着思春跪在水中受罚,而且还把思春交到她的手中学规矩。 肯定是她想多了吧,想想也对,祁宿身为乾国的太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召陵的堂堂六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喜欢一个身份卑贱,相貌普通的下人呢? 这样想着,香杏便对着祁宿曲了曲膝,“奴婢一定谨遵殿下的吩咐。对了,殿下,这件外袍等明日奴婢洗过之后再给您送去吧。” 香杏说着,双手捧住怀中抱着的祁宿的外袍。 祁宿眼波闪了闪,忽然伸手,将外袍从香杏的手中接了过来。 袍袖蓦地一扬,月白色的外袍在夜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丝毫不差地的落在砚心的肩上,将砚心的身子裹住。 砚心的心口微震。 祁宿冰冷嘲弄的声音就裹着夜风缓缓传来。 “不过是一件被卑贱的人穿过的脏衣服,本宫恶心。”祁宿眸光凌厉,低沉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带着刮骨之痛。 香杏和秋荷不知道这其中详细,只当祁宿是嫌弃衣服被砚心穿过,所以不肯再要了,可是这些字眼落在砚心的耳中,祁宿分明就是故意的意有所指,说给她听罢了。 心中一片冰凉,砚心阖上眼睛,直挺挺地跪在水中。 后来,祁宿离开,砚心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到底有多久,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眼前一黑,便扑通一声栽倒在水中。 祁宿上早朝回来的时候,香杏正带领着几个宫女在院子里洒扫,但然,秋荷也在其中。 看见祁宿走过来,香杏当即放下手中的活儿,带头对着祁宿微微一鞠。 今日的祁宿,除去了平日里常穿的一袭月白,换上了正红色朝服,虽然朝服古板而又老气,但是穿在祁 宿的身上,却偏偏有一种不一样的味道。 配合着祁宿那俊美绝伦的容颜,再加上祁宿天生特有的清冷倨傲的气质,越发衬托的祁宿器宇非凡,恍若降落人间的神只。 “叩见殿下。” 一路上不停的有婢女和仆人向祁宿请安行礼,祁宿始终是目不斜视,一路向前。 在经过香杏身边的时候,香杏还以为祁宿会回头看她一眼,就算不看她,也应该眼波动一动吧,毕竟昨夜祁宿承诺了让砚心跟着她学规矩的。 可是砚心在半夜的时候就昏倒了,到现在都没有清醒,她当时就赶紧禀报给了祁宿,可祁宿却什么吩咐都没有。 搞得她揣测不透祁宿的心思,既不敢对砚心完全不管不顾,也不敢擅自去请大夫,只能暂时给砚心熬了一些姜汤灌下去。 纵然祁宿不关心砚心,但也应该还记得这件事情吧。 然而,没有,祁宿在经过她面前的时候,和经过其他的那些婢女旁边并没有什么差异,始终是眉目淡淡,脸色如常,连微末的变化都没有。 衣风轻拂,祁宿错身而过。 香杏想问,可又怕因为这一点点的小事,使得祁宿不悦,只能低垂着眉目,待祁宿离开,才又带着丫鬟们继续打扫庭院。 书房,祁宿脱了朝服,换上便装,拾步走到书桌前坐下,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本折子,垂眸看了起来。 他现在虽然还不是皇帝,但也整天忙得焦头烂额,他的父皇为了锻炼他的能力,时常派人将一些折子送过来,让他看看。 虽都是写鸡零狗碎的小事,但是他此去别国,又领着祁溪在召陵耽搁了一些日子,他书桌上的折子都快堆成小山了。 不过看了两眼,他的心头就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抬手捏了捏隐痛的眉心,他不悦地将手中的折子往书桌上一扔, 重重地往椅子上一靠。 祁宿在砚心的厢房门前的走廊上徘徊了好久,才最终在砚心的厢房门口顿住步子,凝神屏息,确定没有听里面有任何的动静,这才伸出手去,轻轻地推开了厢房的门。 “咿呀!” 房门被祁宿推响,祁宿一惊,连忙扭头朝里面的床榻上看去。 床榻上女子仰面躺着,双眸紧闭,并没有因为门的响动而惊醒。 祁宿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用更加轻的动作将房门关上。 捡了步子,祁宿悄无声息地朝着砚心走去。 在床榻边站定,垂眸望着床榻上躺着的女子,透过人皮面具,他还能看得出她的两颊泛着微微地红晕。 轻拧了眉心,他弯腰,伸出白净修长的大手,落在砚心的额头上。 滚烫的温度渗入掌心,祁宿的眉心拧的越发的紧,这个女人果然是发烧了,那两个臭丫鬟竟然也不知道给她请个大夫瞧一瞧,抓点药。 心中不安着,他又伸手探向她的脉搏,她的心疾未好,身子又弱,经常容易犯病。 微砺的指腹落在她温润的手腕上,祁宿忍不住眼帘一颤,静静地探了一会儿,确定她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祁宿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一直提着的心也好像放下来了一般。 单单是着凉发烧,倒还好治一点。 袍袖轻动,他伸手从自己的袖袋中掏出一枚治疗风寒发热的药丸,抬眸掠了一眼四周,他拾步走到桌旁,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水,试了一下水温,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他才一手捏着药丸,一手端着茶杯再度走在床榻边。 在床榻边坐下,他先将茶杯放在床头柜上,一手捏开砚心的嘴,将药丸塞进去,怕呛着砚心,他抬臂揽着砚心的肩膀,大手托着砚心的脑袋,使砚心半坐在靠在他的胳膊上,这才伸手端了茶杯 ,凑到砚心的唇边。 将茶水一点点地送入砚心的口中,可是,砚心却根本咽不下去。 倒进去的茶水全部顺着砚心的嘴角又流了出来,那枚药丸也被砚心一直含在口中,这就让祁宿又无奈又着急了。 “你这个笨蛋,快点把药吃下去啊!”祁宿愤愤地说了一句。 砚心却根本就听不到。 那枚药丸仍旧含在砚心的口中,混合着茶水,散发出浓郁的苦涩味道。 祁宿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俊朗的眉心拧成一团,他蓦地撤回放在砚心唇边的茶杯,往自己嘴边一松,仰头喝了一大口。 将空了的茶杯往床头一放,他烦闷地将砚心平放在床上,倾身,薄薄的唇瓣凑到砚心的唇边,大手捏着砚心的下巴,迫使砚心将嘴张开。 他将口中的茶水一点一点地哺给砚心。 混合着苦涩的药丸的茶水入喉,在祁宿的气息逼迫之下,砚心喉口微张,药丸就吞了下去,可是因为躺着的缘故,她也被茶水呛住,砚心陡然惊醒,睁开了眼睛,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一睁眼,就看到男人阖着眼眸的俊颜贴在自己的脸上,砚心一惊,咳得更加厉害了。 祁宿呼吸一抖,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赶紧起身撤回,慌乱的转眸,不敢去看砚心。 砚心一边捂着自己的心口坐起来,一边震惊的看着祁宿,咳嗽不止。 许是感受到砚心的目光,祁宿的脸色极不自然,坐了一会儿,他忽然起身站起来,从自己的袍袖中掏出一方锦帕,擦了擦自己的唇,之后又擦了一下自己的手。 声音冷冷地从两片薄唇之间溢出:“你别想太多,本宫对别人穿过的破鞋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只是不想让你病死,刚才纯粹是为了救你而已。” 说着,他将那方擦过唇和手的锦帕随手往地上一扔。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十九 砚心长睫轻颤,方才还大动的芳心瞬间冷了下来,他不就是想羞辱她吗?就算是救她,也一定要拿出高高在上的施舍神态,这样的他,她已经是司空见惯,没有什么感觉了。 弯了弯唇,她嘴角噙着淡淡地笑,“奴婢多谢太子殿下的相救,只是,按着太子殿下的话说,奴婢不过是个破鞋,又怎么敢劳驾太子殿下?殿下以后若是无事,还是少到奴婢这里来比较好。” 砚心的话未说完,祁宿的脸色就显得有些难看了,他冷嗤,“本宫的府邸,本宫爱去哪里就去哪里,还用得着你来管?” 眉目动了动,砚心不再说话,弯腰起身,拢了自己的外袍,又穿上自己的鞋子。 “你若好了,就来本宫的书房伺候。”祁宿转身,背对着砚心说出这么一句,便拾步离去。 砚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唇瓣,兀自坐在那里失神了良久。 “思春,走吧,香杏姐姐可是还在芙蓉苑等着你呢。”秋荷刚刚放下自己的碗筷,就开始催促在一边喝茶的砚心。 祁宿一惊吩咐过,砚心既然已经醒了,要在太子府待下去,这个规矩就得尽快地学会,香杏已经从太子府的管家严礼那里取了一份太子府礼则过来,今天下午,就让香杏在太子居住的芙蓉苑里亲自教砚心规矩。 知道秋荷不过是想早点过去,看香杏怎么指教她,好让这些围观的看客找点乐子罢了,砚心也不着力,从从容容地将自己被子里的茶水喝完了,这才施施然地站起身,随着早就等的有些不耐烦的秋荷前往芙蓉苑。 香杏抱着一本太子府礼则,早就在院子里恭候多时候,见砚心和秋荷一起走进来,香杏就冲着二人招了招手。 既然是学规矩,自然是面面俱到,首先就从走路开始。 在砚心和秋荷过来之前,香杏就简单的把那本太 子府礼则翻了一个大概,虽然她以前没有学过,但是这上面的规矩,跟她在宫里所学到的规矩也都差不多。 所以,她直接将那本书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放,就开始一板一眼的交起砚心来。 “思春,你先把你平时怎么走路的走一遍看看。”香杏站在一边,上下打量着砚心。 休息了一个上午,又吃了药,砚心基本上不再发热了,但是脑子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听到香杏这么说,砚心就怏怏地走了几步。 可还没走多远,香杏就忍不住蹙眉喊道:“站住!” 砚心眼波动了动,回头,又不知道自己是错在哪儿了,她自小是在红衣教长大的,后来虽然先是跟着祁宿,后又跟着司徒毅,但还真的是从未系统的学过这些宫廷礼节。 “你这能叫走路吗?懒懒散散,成何体统,你当你是出来逛大街的吗?”香杏训斥着砚心,走上前去,手中拿着一根粗粗地竹棍,重重地在砚心背上敲了一下。 “腰挺直,收腹,别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来偷东西的,还有,步子别跨那么大,你又不是个男人。” 砚心背对着香杏,耳根子微热。 “腿,别弯!”香杏上上下下将砚心打量了一边,眸光微闪,蓦地抽出一棍打向砚心的膝盖。 “啊!” 砚心痛叫一声,后退了一步,弯身护膝。 旁边不时地那眼梢偷瞥着的秋荷和其他几个婢女忍不住掩唇窃笑,她们都知道,砚心昨夜受了罚,跪在鹅卵石上好长时间,两个膝盖都快跪肿了,香杏这一棍子不留情的敲上去,不痛才怪。 “你鬼叫什么?”香杏皱着眉头,吼着砚心。 “我……我膝盖痛。”砚心秀眉拧成一团,小脸煞白。 香杏利眸一闪,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我看你是不想学故意装的吧,昨天晚上回去不是就拿热毛巾 敷过了?哪有那么痛?快站起来!” 香杏怒气冲冲地喊着。 砚心咬了咬牙,微抿着唇瓣站起来。 书房二楼的听雨轩,祁宿临窗而坐,面前摆着堆积如同小山的折子,祁宿正眉眼低垂,面色沉静,神情十分专注的看着,手中还是拿着一支笔,时不时地在折子上写点什么。 于恩就站在他的旁边候着,对于窗外院子里的情形,他看的是一清二楚,也听的明明白白。 对于香杏所说的那些话,他实在是无法苟同,一耳朵就能听出来,这个丫鬟绝对是故意要折腾砚心的。 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瞥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却不见对方任何的动静,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一样。 当然,他是不会相信祁宿没有听到的。 而且,他不但确定祁宿听到了,甚至还有点怀疑祁宿就是知道砚心在院子里,才故意坐到听雨轩里来的。 因为祁宿平常都是在书房的一楼看书或者是批折子,祁宿面前堆积着的这些折子,原本都是在书房的一楼放着的,今天中午,祁宿才命令他特地从一楼都搬了上来。 只是,这下面香杏都开始动手了,这个男人怎么就没有什么反应呢?听说砚心昨夜跪了半宿,这再这么被香杏折腾,这个男人就不担心砚心承受不住吗? “不对!手不要乱摆,手里的帕子甩那么高,你是想表演杂技吗?” 院子里面,香杏和砚心继续。 香杏的一双杏目睁圆,几乎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砚心,砚心稍稍有一点让她不满意,她手里的棍子就毫不容情的挥过去。 “殿下,这砚心姑娘会不会被打出毛病来?”于恩瞥着窗外的情形,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就轻轻地说了一句。 祁宿沉沉地眸子蓦地一敛,侧首冷冷地扫了于恩一眼,沉郁的声音比眼神更冷:“太子府哪里来的砚心?” 于 恩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视线低头:“是属下该死,是属下失言了,太子府没有砚心姑娘。” “你既然也认为自己该死,若是再敢胡说,本宫一定成全你。” “属下不敢。”于恩低垂着脑袋,大气儿都不敢喘,原本还想给砚心求个情,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祁宿淡淡地收回目光,手中虽然还握着笔,但是视线却凝落到院子当中。 “别走那么快!你走那么快,若是撞到走在前面的主子怎么办?”院子里,香杏厉声吼着,眼看着一棍就要落在砚心的手臂上。 祁宿寒眸一敛,噌地一下站起来,还未采取什么行动,却见院中的砚心终于忍无可忍。 袍袖轻晃,砚心手臂快速抬起,一把抓住香杏还未来得及落下的竹棍,一向温和柔顺的目光转凉,愤怒地凝视着香杏:“你欺人太甚!” 香杏骤然被她一眼看的头皮发麻,声音忍不住有些哆嗦:“你……你干什么?你要造反吗?” 砚心连着昨夜跪的,加上今日被香杏打的,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是痛的,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她咬着牙,猛地一使劲儿,一把将香杏手中的竹棍给夺了下来。 一步一步逼向香杏,“大家都是下人,我本来并不想跟你们作对,可是你们欺人太甚,走路腿不弯,你给我走一个试试?走的太快,呵,你怎么知道你的主子走路速度有多快?男人和女人的走路速度还不一样呢!我若是走的慢了,你是不是还打算说我走的太慢,跟不上主子?” “反正不管我怎么做,都是你的理由,都是你对!”砚心愤然,一向白弱的小脸都因为愤怒显得有些涨红,她真的有很久不曾这样发脾气了。 “我告诉你,我是下人,但是我是祁宿买回来的,我是祁宿的下人,不是你们太子府所有人的下人!” “你好大的胆子 ,竟然敢直呼太子的名讳!”面对这样的砚心,香杏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强装镇静。 “是啊,我是大胆,我喊了他的名字,你是不是还打算再打我一顿?”砚心微微挑了眉梢,冷笑道。 “我……” 香杏张了张唇,还想再说什么,不过这一次,砚心并没有让她把话说出来。 轻纱水袖一扬,砚心冷着脸将随身携带防身的毒粉洒出一些,透明的毒粉与空气几乎是融为一体,让人根本分辨不出,加上香杏本身就没有这方面的防备,轻轻松松地就中了砚心的招。 “啊!我的脸好痛,我的胳膊也好痛,痛死了,痛死了!”不过眨眼的功夫,香杏便嚎啕喊叫起来,她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肉痛皮不痛。 那种痛,但却有抓不到摸不着的感觉,简直就是让人生不如死。 “香杏姐姐,你怎么了?”旁边忙活着的秋荷与其他的婢女听到动静,都齐刷刷地朝着她们这边跑过来。 “我好痛啊,要痛死了,快救我,救我。”香杏不停地在地上打滚,痛地抓心挠肺,苦苦哀求。 砚心冷冷地看着,抿唇不做声。 “快,快去找大夫!”秋荷连忙指使着一个小丫鬟道。 小丫鬟领命,连忙拔腿跑着去找大夫。 一群婢女在旁边看着,都着急的不得了,却又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好好的交个规矩,人就伤成了这样,而且这香杏的身上脸上看着也没有什么伤,怎么就没命的喊痛呢? 秋荷眼眸一闪,忽地想什么来,她猛然一抬眸子,望向站在一边的砚心,抬腿大步走了过去。 手指着砚心,“是你,一定是你,香杏姐姐教你规矩,你不服气,所以才伺机报复香杏姐姐是不是?” 秋荷气势汹汹地对砚心大声喊叫着,一副占得了优势的样子,她倏地一抬手,一巴掌朝着砚心脸上打了过去。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二十 楼上站着的于恩望着院子里的情况,不禁心头猛地一跳:“殿下。” 此时的祁宿同样是长身玉立在窗前,负手望着院中的景象,不过他的脸上却是神色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院子里都打起来了,确定不下去管管吗?于恩眼睫动了动,他喊了一声,祁宿没有反应,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眼看着秋荷那一巴掌就要落下来,砚心眉梢一凛,抬手,快速地擒住秋荷的手腕。 秋荷怔了怔,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手腕上蓦地一重,她已被砚心推搡着后退了两步,若不是后面有两个小丫鬟扶住了她,她肯定要跌到在地上。 “反了,反了,你竟然还敢动手。”秋荷睁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砚心。 “反?”砚心嘴角一勾,轻声嗤笑,“我们两个不过都是下人,你动手打我,我不过是合理的反抗自卫而已,你说我反,难道你是把自己当成主子不成?” 砚心的话音落,秋荷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僵,。 做下人的最禁急的就是狂妄自大,对主子不敬,砚心这样说,分明就是说她觊觎主子的地位,心中恼怒,却又有些害怕,秋荷的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你胡说!” 砚心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不做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太子殿下不在吗?” 一群人正在院子里僵持着,忽然飘入一道清脆婉转的女声,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芙蓉苑的院门口施施然走入一抹娇俏靓丽的身影。 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身后跟着两个身穿宫装的丫鬟和几个侍卫。 难道是宫里的人?有宫女和侍卫,应该是哪个公主吧?砚心淡淡地看了一眼,不过,祁宿的兄弟姐妹她差不多都见过,但是却从不记得祁宿的姐妹之中有这么一个女子。 而且看女子的穿 着打扮,也不像是公主。 心中兀自奇怪着,那女子已经领着一众宫女侍卫走到了跟前,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看砚心,又看看旁边一脸愤慨的秋荷,最后目光又落在躺在地上疼的死去活来的香杏,微微蹙了秀眉,又重复了一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你是什么人?也敢跑到太子府来多管闲事?”秋荷正在气头上,不屑的瞥了女子一眼,张嘴就没好气的。 “放肆,胆敢冒犯李姑娘,你是活腻了吗?”站在女子身后的一个看上去比较年长的宫女朝前迈了一步,冷声呵斥着秋荷。 “李姑娘?”秋荷皱了皱眉头,和旁边的几个丫鬟相对而望,似乎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李姑娘是什么人。 愣怔了一会儿,还是一个小丫鬟先反应过来,伸手指着那娇俏的女子,“你……你是宫里孙嬷嬷的女儿,李小姐?” “你们……”那年长的宫女一见丫鬟伸手指着李子绯,瞬间又觉得丫鬟无礼,刚想出声训斥,却被李子绯一个挥手示意打断。 李子绯冲着众人弯唇,娇俏的脸上满是甜美的笑意:“是啊,子绯今日刚来府上,日后还要大家多多照顾呢。” 李子绯这么一说,砚心倒是想起来了,宫里的孙嬷嬷是祁宿的奶娘,算是看着祁宿长大的,这个李子绯既然是孙嬷嬷的奶娘,应该是自小就和祁宿相识的。 像是为了印证砚心的猜测,脑子里刚刚冒出这个想法,眼前就是一抹浅粉轻晃,砚心反应过来去看的时候,李子绯的娇俏身影已经朝着书房的门口飞奔而去,阳光下,恍如一直振翅飞舞的蝴蝶。 “宿哥哥!” 李子绯清脆婉转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悦耳动人,众人的目光纷纷循着她的身影望过去。 果见,书房的门口,祁宿刚刚拾步 从楼上走了下来。 李子绯直接冲到祁宿的跟前,若不是祁宿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砚心真是有点怀疑,她会不会直接撞到祁宿的身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跑的太急,还是因为看到祁宿太过激动,亦或者是有些害羞,李子绯睁着一双水眸仰望着祁宿,小脸蛋红扑扑的,犹如晨风中袅袅升起的朝阳,明媚动人。 “绯儿?”祁宿一手攥住李子绯的胳膊,眉心微动,清冷俊美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一抹喜色,显然忽然见到李子绯,他也是很意外,很惊喜的。 “宿哥哥,是我呀,我们这么多年不见,还以为宿哥哥会不记得绯儿了呢。”李子绯的一双明眸弯如天上明月,灿烂皎洁,小嘴微微嘟着,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祁宿薄薄的唇边笑意越发的放大,黑眸中也掠上一抹浓的化不开的笑意,“绯儿这话是从何讲起,我们打小儿就是一起玩儿的,你虽然离开京都八年,但是我也曾经去看过你不是?又怎么会把你忘了?你放心,就算是到了下辈子,我也一定会一眼就认出你。” 下辈子? 此生未完,竟然都开始约定下辈子的事情了,砚心眼波动了动,只听李子绯的声音再度响起。 “宿哥哥,你说的话,绯儿可是都记得呢,下辈子你若是若不出绯儿,绯儿可是要恼的。”李子绯微噘着嘴唇,略带娇憨的说道。 祁宿笑,抬手轻轻揉了一下李子绯的刘海,“放心,到时候我一定能够认出你。” 若不是亲眼所见,砚心真的绝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是祁宿说出来的,这样的动作,会是祁宿做出来的。 祁宿在她的面前,永远都是那副清冷淡漠的样子,纵然是在他们决裂以前,他也从未对她做过如此亲昵的动作,更不要说现在,他们之间就只剩下嘲讽和 折磨。 或许,她真的是从未入过他的心吧,不然,他怎么会将温柔的一面留给别人,而从不曾给过她呢?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就连自称这么细节上的东西,他在她面前以前是称本王,后来封了太子便自称本宫,可在李子绯的面前却是称我。 不过一字之差,可这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抬眸望着这两人,砚心兀自失落,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祁宿和李子绯倒还真是一对璧人。 “对了,宿哥哥,她们这是怎么回事啊?”李子绯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回过头来,望向砚心她们这边。 顺着李子绯的目光,祁宿也朝着这边看过来,不过转眸的一瞬间,祁宿脸上的柔和笑意便已悉数敛尽,只剩下疏离淡漠。 “殿下,”见祁宿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秋荷眼眸一动,身子往前一扑,重重地跪在地上,“都是这个思春,殿下让她跟着香杏姐姐学规矩,她不服气,就对香杏姐姐下毒手。” 砚心收回思绪,眉心轻动,“你看到我对她动手了?” 被砚心这么一问,秋荷有些心虚,她是真的没有看到,不过是猜测而已,毕竟当时只有砚心和香杏两个人,香杏忽然倒下呼通,砚心却没事人一样在旁边站着,砚心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其实不但秋荷没有看到,就连一直在楼上看着的于恩都不敢确定砚心是不是对香杏动手了。 当时从他的角度看过来,他就只看到砚心一扬手,甚至是碰都没有碰到香杏,香杏就忽然倒下喊痛了,实在是不可思议。 除非砚心是有魔法,不然她又怎么能够做到如此呢? 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秋荷想要让祁宿开口惩治砚心,就只能一口咬定,“是,我就是看到了,就是你打伤了香杏姐姐。” 砚心听完,就忍不住 笑了,她斜睨着秋荷,“打伤?那你看到我是用什么打的?” “就是这个竹棍,我刚刚看你把棍子夺了下来。”秋荷有些心虚。 “好,”砚心挺直了腰杆,“那你倒是看一看,她的身上可有什么伤痕?” 秋荷心口一滞,看砚心这么有把握,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没有底儿了,正纠结着要不要请示祁宿,让人检查一下已经昏倒了的香杏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痕。 祁宿的沉郁的声音骤然响起:“不用了。” “殿下。”秋荷喊了一声。 众人又都齐刷刷地看着祁宿。 “香杏之所以喊痛,根本就不是被打伤的,而是被人下了毒。” “毒?”众人异口同声。 李子绯也睁大了眼睛看着祁宿,只有砚心神色不动,眉目中情绪浅浅淡淡,可是人皮面具下的小脸已经显出苍白之色。 “没错。”祁宿的声音继续,“香杏只是中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雾,毒雾透过皮肤侵入身体,使她全身上下的肌肉抽痛,但身上却不会有任何的伤痕。”祁宿一字一字地说着,一双凄冷地寒眸落在砚心的身上。 从砚心刚刚出手,到他看到香杏的反应,他其实就已经大概猜到了砚心下的是什么毒,毕竟,他们曾经在一起五年,那五年里,他在她身边真的学到了不少的东西,甚至还大有超越砚心的姿态,砚心平素常用的防身毒药有什么,他真的比任何人都清楚。 真的要把她逼上绝路吗? 砚心身子轻颤,望着祁宿,这样的祁宿真的让她很陌生。 她知道他刚刚就在楼上,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他肯定听的清清楚楚,香杏故意找茬训斥她,故意找借口打她,他都在楼上看着,可他却无动于衷。 现在,连她自己反抗都不行是吗?他也要一句话将她拆穿,然后呢,继续整她,折磨她?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二十一 “于恩,把本宫放在书房右侧书架下面抽屉里第三格里面的药丸拿过来一枚。”不等砚心的反应,祁宿微微侧首,对于恩吩咐道。 “是!”于恩领命转身。 大夫还没有过来,李子绯好奇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香杏,歪了歪脑袋,软声对祁宿道:“宿哥哥,绯儿最近跟着爹爹学了些皮毛,能不能先给这个姑娘把把脉?” 李子绯说着,扬手指了指香杏。 李子绯的父亲乃是乾国太医院很有名气的一位太医,李子绯从小受她父亲的熏陶,嘴上虽说是些皮毛,但是医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何况李子绯如今来到太子府自然就是客人,提出这样一个要求,祁宿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遂点了点头,示意李子绯可以过去。 得到了祁宿的许可,李子绯弯了弯眼眸,轻快的走过去,在香杏旁边蹲下来,她轻轻抬手,捉住了香杏放在心口处的那只手腕,凝神为香杏探脉。 可是,不过一瞬,李子绯的脸色骤然变化,她震惊地看着香杏,小手竟然抑制不住地颤抖。 愣怔了一瞬之后,她衣袖轻晃,伸出另一只手,探向香杏的鼻子下。 “啊!” 李子绯忽然尖叫一声,抛开香杏的手腕,惊恐地后退了一步,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裾,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绯儿?”祁宿寒眸微敛。 李子绯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回头看了祁宿一眼,满脸的慌张,狼狈的爬起来,她径直扑向祁宿的怀抱,紧紧地将祁宿抱住。 祁宿不知道怎么了,正拾步过来要看个究竟,却骤然被李子绯扑了一个满怀,祁宿有片刻的愣怔,之后不仅轻轻拢了一下眉心,不过只一瞬,他就松开,眼梢斜瞥一眼砚心。 砚心垂着头,没有看他。 祁宿黑眸轻动,抬手轻轻抚上李子 绯的后背,温声道:“怎么了?” “她……她死了。”李子绯哭丧着一张小脸,纵然是被祁宿抱在怀中,她的身子还是抑制不住的有些颤抖。 什么?死了? 李子绯的话一说出来,原本围在香杏旁边的婢女们吓得连连后退,就连跪在地上的秋荷都骇然的往后跌坐在自己的腿上。 砚心豁然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靠在祁宿肩膀上的李子绯,怎么可能?香杏怎么会死?她刚刚下的的毒雾虽然会让香杏痛苦,可是不会让香杏死啊! 小脸上写满了愕然,砚心强撑着疲惫疼痛的身体以及眩晕的脑袋,朝前冲了两步,抬手搭上香杏的脉搏。 与此同时,祁宿也惊愕的松开李子绯,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捉住香杏的另一只手腕。 果然,的的确确是气绝了。 砚心和祁宿双双一怔,又同时转眸看向对方,双目相撞的一瞬间,有万千情绪在两人的目光中流淌,当然最多的还是不敢相信。 自己下的是什么毒,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砚心比谁都清楚,香杏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中了她的毒死掉的。 而祁宿不相信的是,凭他对砚心的了解,砚心纵然会忍不住出手反制香杏,给香杏一个小小的教训,但也绝对不了能出手杀了香杏,这不是砚心的行事风格,可如今香杏的尸体却明明白白的放在眼前。 一时间,祁宿就有些凌乱了。 “你,你这个女人好狠毒,”秋荷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看着砚心,又是惊恐,又是恼恨,“香杏姐姐不过是奉了殿下的命令,教你学习规矩罢了,你竟然狠心的杀了她!” “殿下,您一定要为香杏报仇啊!”秋荷伏在地上,“咚咚咚”地给祁宿磕着头。 祁宿松开香杏的手腕,站起身,略一思忖,垂眸打量着仍旧蹲在地上的砚心,张 嘴,吐出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感情,“毒是你下的?” “殿下,刚才院子里可是只有思春和香杏。”见祁宿似乎有要为砚心开脱的意思,难道砚心否定,祁宿就不管了吗?秋荷忍不住插话道。 “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祁宿骤然厉声吼道。 秋荷的吓得眼帘一颤,连忙低头噤声,一个字儿都不敢再往外说。 不单是秋荷,在场的下人,连带着李子绯都被祁宿这突然爆发的怒气震住,一个个缩着脖子,眼睫都不敢抬一下。 于恩刚刚拿着药丸从书房里走出来,一看这边的架势,瞬间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他便在书房门口停了步子,没再往这边走。 “回答本宫,是不是你?”祁宿阴阴沉沉地收回眸子,视线盘旋在砚心的头顶。 砚心长睫轻颤,微微仰首,淡淡秋波迎上祁宿的目光。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既然他知道香杏中的是什么毒,就定然知道毒是她下的,可是他这样问,是不相信她吗?还是真的就觉得是她杀死了香杏? 因为忍受不了香杏的欺侮,她就痛下杀手是吗?是他真的不了解她,还是在他的心目中,她从来都是那么狠毒的女人呢? 她对香杏下毒,只不过是因为香杏太过分,她想给香杏一点教训罢了,若是她真的想杀人,又何必吃饱了撑的,非要选在这样一个众人都看着的场所。 再说了,如果只是受了这点欺负,就忍不住去杀人,那她当初又怎么会跟着他回来,他对她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苦涩的弯了弯唇,砚心不答反问,“殿下觉得呢?会是奴婢吗?” 李子绯忍不住轻蹙了眉心,瞟了砚心一眼,这个丫鬟好大的胆子,不回答祁宿的问题,竟然还敢这样反问祁宿。 “本宫觉得?”祁宿眉峰一动,轻笑,“哈 ,本宫还觉得你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呢?可事实呢?” 洁身自好? 众人一怔,祁宿的这四个字着实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忍不住都拿眼梢偷偷地去瞥砚心,砚心面色如常,看不出是有什么反应。 秋荷不禁心中暗暗鄙夷,怪不得殿下给这个女人赐名叫思春,原来还是个不老实的女人,一个女儿家家的,竟然不懂得洁身自好,只是既然知道这个思春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的殿下怎么还会把这种人买回府上呢? 容不得秋荷在这边再多想些什么,祁宿再度出声,只是这一次,祁宿是对着站在书房门口的于恩说的,“这个女人在太子府中使用毒药,毒杀芙蓉苑大丫鬟,将她给本宫拖入地牢。” 于恩怔了怔,才赶紧俯首:“是!” 拖入地牢,呵呵,这就是他对她的最终处决吗? 砚心的心口满是酸涩,她自然知道地牢是什么地方,那地方,无异于香杏先前所说的暴室,是整治下人们的地方,只不过在宫里是叫暴室,到了太子府换了个名字而已。 神经是麻木的,心也是麻木的,砚心任由于恩带着她离开,不曾开口再多说什么,也不曾回头。 袍袖下的大手微攥,祁宿扫了一眼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的香杏,挥了挥手,当即有两个护卫上前,将香杏抬了下去。 “都散了吧。”祁宿淡淡地说了一句。 丫鬟仆人们便对着祁宿鞠了鞠身子,纷纷退了下去,秋荷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躬身离去。 祁宿这才拾了步子,朝着李子绯走了过来,“绯儿,让你受惊了。” “宿哥哥,可把绯儿给吓死了。”李子绯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娇滴滴地走到祁宿身边。 “放心吧,有本宫保护你。” “嗯,还是宿哥哥对绯儿最好了。” “对了,你不是一直待在老家吗 ?这次怎么有时间来太子府了?”祁宿带着李子绯沿着抄手游廊,一边向正方那边走,一边问道。 李子绯的小脸忽然红了一下,抿了抿唇,才接着道:“是我爹说我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就让我娘把我从老家接过来了。” 祁宿眉目轻动,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还真是,如果本宫没记错,你今年也有十八岁了吧,的确是到了该找个婆家的年纪了。” “宿哥哥还记得绯儿的岁数呢?” “当然,这怎么能忘了?放心,有母妃和本宫在,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好婆家!” 李子绯小脸微热,抿了一下唇,“宿哥哥和绯儿的大哥同岁,我大哥都已经娶亲了,宿哥哥什么时候也娶个太子妃啊?” 祁宿黑眸微敛,勾唇笑了笑,“随缘吧。” “宿哥哥这么优秀,又是乾国的太子,肯定也得是个才貌双绝的女子,才能配的上宿哥哥。” 祁宿唇角仍旧勾着浅浅地笑意,这次却没有再作声。 灵动美丽的水眸打量着太子府的环境摆设,李子绯无意中看到整个一丛花枝后修剪的秋荷,水眸闪了闪,她忽然有些好奇地扯了扯祁宿的衣袖,低声问,“宿哥哥,刚才那两个婢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纷争啊,怎么一个要痛下毒手杀死另外一个呢?” 祁宿脚下的步子微顿,敛了笑意,“这件事本宫现在也不是特别的清楚,回头还要再查一查才行。” “哦。”李子绯轻应了一声,点点头,对着祁宿露出一个可明媚的笑了,脸颊卷起梨涡浅浅,甚是可爱动人。 傍晚。 “殿下,砚……不是,思春姑娘晕倒了。”于恩站在书房门口犹豫了半天,才决定走进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埋在一堆折子之中的祁宿豁然站起,眉心微拢,“你们对她用刑了?” 啊? 于恩愣住。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二十二 “没,没有。”于恩吓得连连否认,他明知思春就是砚心,没有得到祁宿的允许,他又怎么敢擅自对砚心用刑。 “思春姑娘是自己体力不支昏倒的。”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于恩就补充了一句。 “请大夫了吗?” 祁宿说着,话音未落,人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脚下生风,于恩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祁宿的人竟然已经从二楼的窗口飞了出去。 于恩一怔,慌忙拾步去追。 地牢,砚心蜷缩在牢房的一角,身下铺着潮湿肮脏的稻草,小脸苍白如宣纸,一双水眸紧紧地闭着,她其实并没有完全昏迷,只是身上风寒未愈,又被香杏打了一顿,再加上地牢环境极差,一时间意识混混沌沌,睁不开眼睛。 祁宿直接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看门的仆人刚想跟他打个招呼,可话还没说出来,一阵衣风拂过,祁宿一惊冲到里面去了。 一看到砚心那副凄惨狼狈的样子,眉心忍不住拧在一起,等不及仆人过来打开牢房的锁链,祁宿拔出腰间的短剑,运足了内力,只听当啷一声,就把锁链斩成了两段。 跟在他后面过来的于恩和仆人对视了一眼,这有这么着急吗? 在砚心身边蹲下,祁宿抬手捉起砚心的手腕,一片滚烫萦入指腹,祁宿的眉心越发紧蹙了几分,竟然又开始发热了。 眼梢瞥见砚心手臂上若隐若现的伤痕,祁宿的眸光一敛,当即弯腰将砚心抱了起来,拾步就朝地牢外面走。 于恩和守门的仆从一见祁宿出来,慌忙去给祁宿开大门,于恩又忙着问:“殿下,要不要去请个大夫过来。” 祁宿衣风摇曳,脚步不停,经过他的身边,冷嗤一声,“你是个猪脑子吗?现在才想起来请大夫?” 于恩低着头不敢作声,却不禁汗哒哒,他们家殿下那副要吃人的样子 ,他敢擅自做主请大夫吗?这不是一见砚心昏了,就赶紧去通报了吗? 但腹议归腹议,于恩还是赶紧拾步跟着祁宿走了出去。 刚刚走出了地牢,于恩拔腿正想去请个大夫过来,祁宿却忽然顿住了步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必去请大夫了。” “是。” 这府上人多嘴杂,有不少都是兰贵妃的人,他若是让于恩去请大夫,估计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能传到兰贵妃的耳朵里,砚心昏迷不醒,到时候只会更加的麻烦。 何况,他也不愿意别人触碰砚心,就算是大夫,也会让他心里怪怪的。 打定了主意,祁宿直接抱着砚心回到了自己的厢房。 让于恩在外面随时等候着,他先帮砚心探脉,确定砚心的情况,又让于恩去抓药煎药,反身走回来,他去了一瓶药膏,站在床榻前,却迟迟有些下不了手。 他方才抱着砚心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砚心的胳膊上有两道瘀伤,香杏打砚心打的那么狠,她身上的伤肯定也少不了。 而且昨夜在鹅卵石上跪了那么长时间,香杏跟秋荷肯定也没有帮她上药,肯定也是特别的严重。 可是,要给她上药,就得脱了她的衣服,上午给她哺药的时候,她忽然醒了,他就尴尬的要死,这要是她一会儿再醒了,他怎么解释? 抿了抿唇,他上前,思忖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指,点了砚心的睡穴,这样一来,只要他不解穴,就能够确定砚心不会醒过来,也少了两人相处的尴尬。 将药膏放在床头,祁宿眸色略深,大手缓缓地落在砚心腰间的锦带上。 虽然此刻的砚心已经不会有什么知觉和意识,但祁宿的动作还是很轻,好像是生怕弄疼了砚心。 当女子身上累累伤痕入眼,祁宿眸色一痛,大手轻轻抚过那深深浅浅的瘀痕,眉眼中满 是疼惜之色。 取了放在床头的药膏,修长的手指掠了一块药膏,他慢慢地涂在砚心身上受伤的地方,越涂心口越觉得堵得慌。 好不容易将药膏涂完了,他凝着她那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微砺的指腹缓缓地在她的脸颊上摩挲。 两年多了,他也只有在她昏迷不清醒的时候碰她,她才不会反抗,才不会躲。 也只有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她脸上那种清冷淡漠才会被敛去,恢复她曾经的清秀文弱。 以前,她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白天,他忙着上朝,忙着种种事务,可是傍晚,他总会去书房里陪她,她在那研究各种毒药毒蛊,他就在旁边守着,有时候看看书,有时候只是看看她,那样的日子很平静,很安稳,明明就在眼前,可想起来却徒生出几分恍惚,已经是遥远到无法触及的了。 深深浅浅地眸光在她的脸上、身上打量,祁宿此刻就像是一个小气的守财奴,贪婪的望着属于自己的珍宝。 可是,她真的是属于他的吗? 喉头一动,他漆黑的眸子越发的暗沉,感觉到腹下有一团火在燃烧,他终于再也抑制不住。 单手撑在枕边,他倾低了身子,薄薄的唇瓣轻轻的在她的额上啄了一下,很快的放开,却又顺着她的眉心、鼻梁流连而下,直到吻上她甜软的唇瓣。 “砚心。” 他有些颤抖地吻着她,醇郁的身上裹上一层低魅的沙哑。 砚心没有意识,没有感觉,自然也不会回答他。 祁宿眉心动了动,另一只手托着她的侧脸,轻轻的吻她,蹭她,心潮澎湃。 许是还抱着一丝丝地希望,祁宿漆黑的眸子一动,忽地抬手,解开了砚心的穴道。 “砚心。” 他将唇瓣凑到砚心的耳边,柔声唤着砚心的名字。 “唔。” 骤然被解开穴道,砚心的意识慢慢复苏 ,眼睛还未睁开,浑身上下的疼痛感已经在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 “皇上!” 砚心皱着眉头大喊了一声,陡然惊醒。 而低俯在砚心耳边的祁宿被这两个字一震,亦是陡然睁开眼睛,急忙坐了起来,一脸震惊的看着砚心。 砚心睁开朦胧的眼睛,一眼看到祁宿,双目相撞的一瞬间,她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皇上?她喊他皇上? 不,她不是在喊他,他只不过是个太子,什么时候也没有做过皇上。 做皇上的,是他的父皇,是召陵的司徒毅,能跟砚心有牵扯的,还能够让砚心梦到的,恐怕也只有司徒毅了吧。 司徒毅都已经娶了桑行了,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拜堂,竟然还不死心,她就那么喜欢司徒毅吗?还是她做梦都想着要成为皇后?曾经她和他的大哥尚床,不就是因为他大哥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吗? 这些话,可是她当年亲口说的。 眸中的暗沉之色在顷刻之间变成猩红的暴怒,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深处噼里啪啦的炸开,祁宿蓦地一扬手。 “啪!” 一声脆响在厢房中回荡。 砚心猝不及防,被打的头一偏,脑子都是懵懵的,她一醒过来,还在想着刚才做的梦。 她梦到她回了乾国,结果不小心被祁宿知道了当年的那件事,祁宿为了她宁愿舍弃皇位,兰贵妃和乾国皇帝怒祁宿之不争,要动手杀了她让祁宿死心。 她自知寿命不长,甘愿领死,眼看着乾国皇帝一剑朝着她胸口刺了过来,祁宿竟然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一下子挡在她的面前,她惊呆了,想拉祁宿却拉不动,便大喊了一声皇上,只望乾国皇帝能够手下留情,莫要伤了祁宿。 谁知道,梦里一急,竟把自己给喊醒了。 而让她懵的是,她都还没有回过味儿来,竟然劈头盖脸被祁宿 打了一巴掌。 “贱人!” 祁宿一双如墨的眸子寒气吞吐,死死地盯着砚心,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 砚心煞白的小脸一侧被打的通红,五个手指头印儿还若隐若现,她迷茫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的祁宿,又垂眸看了一眼被祁宿剥得不着寸缕的自己。 骤然惊叫一声,扯了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双手护着自己胸前,一双水眸惊恐而又无辜地望着祁宿,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竟然会使得祁宿这样对待她。 “呵,”祁宿唇角一挑,勾起一抹嗜血森冷的笑,眉眼中的沉痛已经变成了满满的嘲弄,“既然都当了表子,还在这里立什么牌坊?” 说完这一句,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再一次倾身上前,一把扯了砚心护在身前的被子,抓了她的手臂送到自己的眼前。 动作粗鲁而又野蛮。 砚心挣扎了一下,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纤细的手腕就好像被一把铁钳紧紧地锁着,骨头都要碎了。 “你做什么?” 砚心嘶喊着,循着他的目光,她脑子里忽地有一个念头划过,面皮下的小脸一阵阵地变白,就连刚刚被祁宿打过的那半边侧脸,红色都退去了些许。 光洁如玉的手臂入眼,除了在小臂上有一道瘀痕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祁宿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身形微微一晃,松开了砚心。 砚心快速地将手臂收回,扯了被子再次护住自己,心口一波波钝痛,她已经明白了祁宿那是什么意思,极力忍住自己的酸涩和泪意,她苍白的小脸上勾起一抹冷笑,“殿下不也说奴婢是贱人、是表子吗?既然早就看到了奴婢曾委身于人,做什么现在还要检查?奴婢手臂上的守宫砂早在两年多以前就没有了,殿下又何必如此吃惊呢?”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二十三 祁宿浑身一个哆嗦,好像数九寒天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是啊,他在检查什么,他在纠结什么? 明明在两年多以前,他就亲眼看到了她和其他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他当时也是一样的不敢相信,可是她亲口承认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他还在纠结什么?期盼什么? 他刚才竟然还产生希望,简直就是可笑,这个女人就像是两年前一样,她的答案一样不变,可是他呢? 这么长时间了,他竟然还在纠缠,还在心痛,这个女人又有什么好? “你说,你是不是给本宫下了什么毒?还是下了什么蛊?” 祁宿再度抬眸看着砚心,一颗心片片碎落,在无人看到的地方鲜血淋漓,凭什么,当初相爱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事到如今,她轻轻松松地就解脱了,而他却要经受这样的折磨。 毒?蛊? 砚心呼吸一滞,看着脸色极差的男人,不知道刚刚还在发疯的男人怎么会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句话。 是觉得不舒服吗? 微微拢了眉心,砚心虽然有些抗拒他,但还是担心的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探他的脉搏。 柔嫩的指尖抚上男人的手腕,砚心凝神垂眸,却没有注意到,男人一双漆黑如墨的凤眸狠狠地攫在她的脸上。 还未来得及细细探明,砚心手腕蓦地一重,已然被男人反手捉住,惊错的抬眸,她还没看清楚男人脸上的表情,已经被男人骤然大力的一拽,整个人如同稻草一样就轻飘飘的朝着男人飞扑了过去。 小脸狠狠地砸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砚心鼻尖一阵酸痛,一股热意抑制不住朝着眼眶处翻涌。 砚心吓了一跳,根本顾不上这些,虽然被男人扯着,但她还是往后撤,仰头看着男人,水眸汪汪,“你哪儿不舒服,我给你看一看。” 顾不上去否认 自己下毒下蛊,砚心满脑子想着男人刚才说的话。 “本宫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凤眸中血色越发浓重,祁宿冲着砚心大声怒吼着,“你不过是红衣教的一个弃子,你凭什么这样对本宫!” 这样对他? 她怎么对他了? 砚心被他的样子吓住,身子轻颤着,但也是一头雾水,“我……我没有……”砚心张口,刚想说一句,却被祁宿厉声打断。 “没有?你如果下蛊迷惑本宫的心智,你说你算是却什么东西?凭什么你可以轻轻松松地忘掉本宫,本宫却始终要陷在这个圈子里走不出来!” 祁宿恶狠狠地凝视着她,一双凤眸红的要滴出血来,胸口也不断地起伏着,怒气勃勃。 原来中蛊是这个意思啊! 砚心望着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心绪复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开心还是应该难过,他忘不掉她,她又何曾忘掉过他呢? 只是,他们已经注定了不能在一起,不过是为了他的前途,还是为了他的未来,她除了会让他伤心难过,什么也给不了他。 微抿了唇瓣,砚心的唇边掠过一抹苦涩的笑意,她另一只手轻轻地落在祁宿攥着她腕子的手上,用力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祁宿,对不起,你想多了,我的的确确只是一个红衣教的弃子,我又怎么会有这种蛊,我只是一个卑贱的人,自然是配不上你,我早就把你忘了,所以,你也忘了我吧,不要再疯了。” 早就把你忘了! 呵呵,不过短短地六个字,却好像六把刀一样,一遍一遍地将祁宿的心凌迟,一双凤眸被妖冶铺满,薄唇边的笑意也越发让人心惊。 祁宿薄薄的唇瓣启动,吐出破碎的让人心惊,“是,本宫是疯了,本宫就是忘不掉你,所以,你这辈子,也休想逃出本宫的手掌心。” 祁宿狂肆的笑着,声音沙哑低郁,一点点向砚心逼近。 砚心看他的表情看的心肝直颤,她惊骇地后退,唇中吐出的字眼好像都在随着她颤抖,“你别过来。” “你当初不是说,你和祁宵尚床就是因为祁宵是太子吗?如今本宫也是太子,你……” “不,不要。”祁宿的话还没有说完,砚心就慌错地将他打断,开始躲避他。 砚心的态度越发地刺痛祁宿的每一根神经,眸色一沉,祁宿一把抓住砚心的胳膊,用力的朝自己面前一拽,倾身压下。 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地将砚心箍住,祁宿一手捏住砚心的下巴,根本就不给砚心任何反抗的机会,低头狠狠地咬住砚心的唇瓣。 没错,就是咬,不带丝毫的怜惜疼爱。 牙齿在她的唇瓣上厮磨,不一会儿,血腥就在两人的唇齿间蔓延。 “唔。” 砚心痛地瞳孔一敛,一边不停地想要扭头躲避祁宿,一边不停地挥舞自己的双手双脚,想要将祁宿推开。 可是,两人的力量差距悬殊。 祁宿犹如一座大山一样,重重地压在砚心的身上,砚心感觉自己浑身乏力,都快被他压扁了,却根本就一丁点儿都推不动他。 疯了疯了! 口中的空气悉数被男人席卷而去,砚心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身子却被钳制的死死地,动弹不得分毫。 男人稍一用力,砚心又是猛地一痛,两眼泪花,忍不住“唔”了一声,张开樱唇,男人便趁势而入,攻城略地。 下巴被男人捏着,砚心被迫的张着嘴巴,既痛又屈辱。 纵然是反抗没有任何的用处,砚心仍是就一刻也不曾停止,可就是这样没有任何意义的抗争,反而让男人更加的愤怒,内心的狂躁也在此刻悉数化成了火焰,似乎要将砚心吞噬殆尽。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终于 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微微将砚心松开,双手却仍旧保持着钳制她的姿势。 砚心呼吸粗重,水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眸色冶艳,唇角噙着血迹的男人,纵然力竭,她还是动了动破碎的唇瓣。 “祁宿,放过我吧,我们这样下去是不会有任何好下场的。” “好下场?”祁宿冷笑,眸中的怒色越发昭然,线条完美的胸膛也随着他的粗重呼吸和恼怒如同风箱一样剧烈起伏着,“自从两年前开始,本宫就没想着这辈子会有什么好下场!既然本宫无法摆脱,你也休想逃掉,要疯大家一起疯,要死本宫也要抱着你。” 祁宿咆哮着,蓦地一扬手,一股子蛮力涌出,直接将砚心身前护着的被子摔了出去。 许是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一瞬间,砚心竟然愣住,忘记了挣扎,也忘记了反抗,就愣愣地,傻傻地看着他,直到他撑起身子,开始剥脱自己的身上的衣衫,砚心才反应过来。 “啊!” 砚心惊叫一声,也随着他坐了起来,她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被祁宿脱了去,如今祁宿掀了被子,她身上是没有丝毫的遮挡的。 又是羞又是怕,她一面慌乱的去扯床榻里侧的被子,一面又试图阻止说服祁宿,抬手去抓祁宿的手:“祁宿,别,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不要这样。” “求我?”祁宿冷勾着唇角,大手一甩,将砚心挥开,狂怒之中也顾不上自称了,“你现在来求我?哈哈,晚了!” “我当初求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嗯?我求你告诉我那不是真的,我求你不要背叛我,我求你不要离开我,你呢?”往事历历在目,祁宿逼视着砚心,手中动作不停。 “不是的,祁宿,祁宿,你听我说。”眼看着祁宿将锦带一扔,身上的外袍中衣尽数脱掉,露出精壮惑人的蜜合色 胸膛,砚心慌错的不成样子,连连摇着头,也顾不得护羞,双手去抓祁宿的手臂。 “说什么?”砚心手心的温度传入他的肌肤,祁宿沉着一双眸子,眸中火焰不减。 “我……”砚心的脑子飞速旋转,但却不能将真正的原因说出口,“我已经配不上你了,我很脏,你可以找一个更好的。” 祁宿之前不是常常这样说吗? 他嫌她脏,嫌她不干净。 砚心原本是贬低自己的话,却不知这样的话落在祁宿的耳朵中,越发的刺激祁宿的神经。 低吼一声,他垂手除掉自己身上所有的遮挡。 砚心瞬间就乱了。 眼看着无法说服他,砚心裹着被子一挣,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拔腿就往外跑。 祁宿又怎么会让她得逞,一脚从床上跳下来,踩住落在地上的被子的一角,迈步上前。 砚心身上裹着被子,被祁宿这么一踩,她的脚下一踉,就扑倒在地。 祁宿一弯腰,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抄着起来,反身,丝毫不怜惜地的扔在床榻上。 两人赤诚相见,男人滚烫的身体紧紧地裹着她战栗的小身板,一双凤眸深深浅浅地攫着她,一股悲凉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今日是真的躲不掉了吗? 眼角有泪珠滑落,她其实不是不愿意将自己交给他,可是她不能,不仅是因为她答应过兰贵妃,也因为她自己。 祁宿忘不掉她,就跟她忘不掉祁宿,是一样的,明明知道两人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如此纠缠下去,最后只会让前功尽弃。 她如此卑微的身份,如此短暂的生命,如何能够陪着祁宿走到最后?兰贵妃不会同意,乾国皇帝也一定不会同意,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一点点。 “殿下,药煎好了。” 砚心正悲哀的想着怎么能够躲过这一劫,门外忽然传来于恩的声音。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二十四 祁宿一怔,微抬了身子侧首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砚心抓住机会,快速的翻身往下一滑,便顺着床榻跌落在了地上,爬起来拔腿就跑。 她跑,祁宿就在后面追。 男人腿长,不过两步,长臂一捞,就抱住了她的腰,再度将她扔到床榻上。 “殿下。”于恩在门外又喊了一声。 “给老子滚!”祁宿头都不会,直接低低地吼了一句。 站在门外的于恩愣了愣,刚刚扬起来想要敲门的手便讪讪地缩了回来,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被祁宿重重地往床上一摔,砚心的小腿砸在床沿上,痛的她瞳孔一敛,祁宿这边已经朝她扑了过来。 跑不掉,砚心就一路朝着床榻里侧退去,一边退,一边抓住手边的软枕,不停地朝着祁宿砸过去,声音哽咽:“祁宿,你不要这样,不要让我恨你。” “我最不怕的,就是你恨我,反正你也不爱我,恨我反而会使你永远都忘不了我,所以,恨吧,砚心尽情的恨我吧。”祁宿狞笑着,俊美的容颜因为他狂肆的笑,都有些扭曲变形,一步步地朝着砚心逼近。 砚心彻底地慌了。 她当初和兰贵妃立下协议,舍身成全祁宿,之后再离开,为了让祁宿相信,她自然是想办法除掉了手臂上的守宫砂,并且对自己用了药,让自己的脉象呈现非处。 可是,这些都是药物的作用,她的身体实际上是没有让人碰过的啊,如果今日一旦被祁宿碰了,那她之前做下的那出戏又该如何解释? 而且当初的太子祁宵虽然被废,可是却仍旧是个皇子,人活的好好的,祁宵的母妃仍旧是当今的皇后,背后拥有着庞大的势力,祁宵随时都具有反扑的机会。 当年的事情如果一旦被拆穿,祁宵和 皇后利用这个机会反将祁宿和兰贵妃一军,就算是乾国皇帝有心偏袒,那也是无法交代。 不行不行,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再继续了。 砚心越想越觉得害怕,大脑飞速地旋转,该怎么才能够阻止祁宿呢? 就在砚心思索的这一会儿工夫,她蓦地感觉脸颊边缘一重,神识骤然回拢,她刚刚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想要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嘶啦!” 脸上的人皮面具这祁宿撕了下来,露出砚心的本来面目。砚心一阵心惊,祁宿的人已经栖了过来。 “别,祁宿,你别激动,我们谈一下好不好。”两只手腕被祁宿钳制着,砚心挣不脱,但仍然不放弃最后的求饶机会。 祁宿根本就不理会她,一低头,就吻上她胸前的风景。 砚心瞬间如同被雷击中,脑子里一片空白,刚刚想出的缓兵之计此刻也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 “祁……祁宿……”砚心的身子颤抖个不停,声音也因为感官的强烈刺激耳边的沙哑破碎。 “祁宿,我错了,等……等一下……”砚心的声音几乎是破碎不成声,泪珠也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下掉。 两手被祁宿压在头顶,两腿被祁宿的长腿钳制着,砚心仰着头,都快绝望了,祁宿埋首在她的身上,根本就不搭理她,饶是如此,砚心也不甘心放弃。 “祁宿,祁宿……” 许是被砚心喊的有些烦躁,祁宿撑着身子,微微抬起头,四肢被制,却忽然抬起头,张口,主动吻上祁宿。 嗯? 祁宿一怔,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微阖着眼帘,长睫不停颤动的女子,心口再一瞬间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像是做梦,可唇齿间弥漫的属于女子的气息和浓郁的血腥味道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 着他,这一切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单手撑着自己的身子,祁宿不拒绝,也不回应,就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砚心。 没有什么经验,砚心磕磕碰碰,卖力的吻着祁宿,男人的牙齿不停的触碰到她流血的唇瓣,砚心秀眉轻轻蹙着,但还是竭尽自己的全力。 终于,感觉到男人的情绪似乎是稳定了下来,砚心才喘着粗气,缓缓地将男人松开,水眸雾蒙蒙地望着祁宿。 “祁宿。”见男人始终没有什么反应,砚心唇瓣轻动,低低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就这种吻技,你是怎么讨好那些男人的?” 砚心刚想要尝试着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祁宿却薄唇一动,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所以,他的意思,是她现在在讨好他是吗?砚心眸色一痛,小脸越发的白了几分,“殿下不满意是吗?”明明心如刀绞,砚心还是勾唇浅笑着,笑的人心口一灼。 祁宿眉心微拢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刚才在反应过来砚心主动吻他的那一刻,他是兴奋的,激动的,可是一想到她也曾经这样向其他的男人邀宠,在其他男人的床榻上承欢,他浑身的血液就抑制不住地往头上冲。 睨着她伤痕累累,却又风情万种的身体,祁宿的眸色越来越晦暗。 于恩端着药在厢房的门口站着,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大半也猜到了自己家主子在做什么,面上稍稍带着些尴尬,他避得远了一些。 厢房内,祁宿紧紧地贴着砚心的身子,分开她的双腿,感觉到祁宿的灼热落在自己的身上,砚心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恨不得自己马上晕过去。 可是人就是很奇怪,很多时候,你越是希望自己晕倒,偏偏就越发清醒。 砚心深深地觉得自己 这一次是躲不过去了。 心跳踉跄,身子滚烫发抖,砚心已经分不出那“咚咚”的心跳声到底是属于自己还是属于祁宿。 不停地呜咽告饶,直到身子被狠狠地贯穿,砚心始终都没有放弃,可是那一丝丝地希望也在身体被撕裂的一刻彻底的破灭。 她尖叫着,身子不住地薄颤,弓成一团,大脑被疼痛刺激着,灵魂好像飞出了身体,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一刻什么也顾不得,只是紧紧地攀着祁宿的背。 相比于砚心,祁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一声,俊朗的眉头皱成一团,如画的五官上不停地有汗珠冒出来,胸口极速起伏,他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瞬间,他忽地一震,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猛地一抬眸子,他望着已经痛作一团的砚心。 “砚心,你……”脑海中有无数个念头瞬息飞驰而过,他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不知该如何措辞。 他的感觉应该没有错吧。 虽然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但是他身为皇子,在他成年的时候,宫里早就有老嬷嬷专门教过这方面的东西。 而且,他也学过医术,了解过的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更是不少,他方才那一下,分明就是冲破了什么阻碍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砚心不是和别的男人有过的吗?又怎么会? 犹如五雷轰顶一般,那**疼痛的感觉仍在,他抽身而出,低头,一抹鲜红刺激着他的眼睛。 大脑一片凌乱,祁宿抬头看看砚心,又低头看看那一抹殷红。 终于,有一种失而复得,也有一种错过了什么东西的感觉在心头盘旋着,他倾低了身子,双手攥着砚心的肩膀,激动地喊着:“砚心,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你以前是骗我的对吗?砚心,你回答 我,你快回答我。” 砚心从未见过如此兴奋失态的祁宿,她不用睁开眼睛都能感受到祁宿一脸的兴奋,痛苦的蹙了蹙眉心,她紧紧地闭着嘴巴,不说话。 终究还是躲不过去了吗? “砚心,你不要不说话,你刚才不是还说要跟我谈的吗?我……我不逼你了,不强迫你了,你跟我说话,好不好,砚心,我求你了。”祁宿低着头,暗哑的声音低低地说着软话,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砚心的脸颊,唇瓣一点一点地从她的下巴,啄上她紧锁的眉心。 这样温柔的,带着些低声下气的祁宿,是砚心从来没有见过的,她可以抵御他的冷嘲热讽,抵御他的伤害,看着他和其他的女人谈笑,她都可以做出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可是,她独独受不了他对她温柔,对她低声细语。 强自忍住眼角的泪意,她睁开眼睛,眼眶红红,一瞬不瞬地凝着祁宿,嘴角勾起冷笑:“学您一句话,凭什么?你要谈就谈,你要不谈就不谈?呵,祁宿,你不觉得自己太霸道了,太不讲道理了吗?” “砚心,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你告诉我好吗?”祁宿捧着她的脸,轻轻摇着头说道。 “告诉你,呵,你想知道什么?”砚心轻嗤,态度冷漠。 “你不是已经……怎么会出血?”祁宿忽视她的态度,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垂。 砚心被他的气息拨弄的耳垂酥酥麻麻,有些烦躁的皱着眉心,没好气的回应他,“葵水来了而已。” “骗人!”祁宿回的飞快。 “谁骗你?”砚心同样答的飞快,“刚来而已。” “哪有那么巧。”祁宿忍不住唇角轻轻弯了一下,这个女人找理由都找不到什么好理由,反正她就是在骗他就对了。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二十五 “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说,我可以等着,等到你愿意告诉我为止。”祁宿微砺的指腹轻轻抚过砚心的眼角眉梢,语意绵绵。 砚心又受不住了,她就怕这样的祁宿,让她心底筑起的高墙一次次坍塌,土崩瓦解。 不想让眼泪涌出来,她闭上眼睛,却不想泪珠就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下来,流入她的两鬓的黑发深处。 祁宿心头一动,低头,绝美地唇瓣贴上她的眼角,一点一点吻去她眼角的咸湿泪痕。 “脏。” 理智牢牢地控制着大脑,砚心努力的不让自己沉伦,朱唇轻动,她吐出这么一个字,伸手落在祁宿的胸口,想要去推他。 可是小手落在他的胸口,才发现他的胸膛竟如高温烙铁一样,滚烫。 祁宿伸手将她小手捉住,裹在自己的掌心,薄唇轻勾,醇郁地声音在她的耳边流泻,“我怎么会嫌弃你脏?” 这一句说出来,他又猛然觉得不对劲,抬头去看砚心,果见砚心眉心动了一下。 脏这个字眼,在他们两个之间就好像是一根刺,想到自己之前常常这样这说她,对她又是羞辱,又是欺凌,祁宿的一颗心就空前绝后的自责起来。 “对不起,砚心,我不该那样对你,你别生气,我……”祁宿想道歉,却又觉得自己实在是笨嘴笨舌,犹犹豫豫地好一会儿,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个,哎,”祁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抬眸瞥见砚心还泛着红印的小脸,他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对不起你,要不,你打我一顿吧。”祁宿心疼地捧着砚心的脸。 砚心豁然睁开眼睛。 祁宿以为是他最后一句话见效了,连忙接着道:“只要你肯原谅我,”刚说了这一句,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够好,没有诚意,连忙又改口,“不,只要你能解气,你想怎么打我都 行,用什么打都行,我保证绝不还手。” 祁宿信誓旦旦地说着。 砚心睨着眼前这个一向从容镇定,此刻却慌乱无比,语无伦次的男人,心绪大动,抿着唇瓣,她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最该怎么办,她已经完全乱掉了,总不能真的打他吧。 他之前虽然对她不好,砚心虽然心凉,但却从未真正的恨过她,毕竟在最开始的时候,是她给了他伤害,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因为爱她,因为他抓狂,而她不过是自作自受,她种下了因,本就该承受果。 何况,她为他深爱的男人付出,这个男人仍旧爱着她,她也算是很知足了,虽然祁宿的方式是她难以接受的,但是她是真的不恨他。 只是,现在她该怎么办呢? “怎么不说话?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祁宿抱着她,心跳怦怦,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太紧张。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祁宿有些慌乱无措地看着她,感觉自己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没有,我没有生气。”砚心撇了眸子,低低地说了一句。 “真的?”祁宿凤眸微闪,心跳越发强烈。 眸光淡扫,掠过她身子的每一寸美好,也掠过那一道道的伤痕,祁宿又痛又难过,垂首,他轻轻地吻上她的肩头。 唇瓣游走过她身上的伤,卷起一阵涟漪。 砚心不动,更不敢去看他,她怕自己一睁眼,仅存的那份理智也会被男人漆黑如点墨的眸子给吞噬。 可是,理智终归是理智,身体永远比人的理智更加诚实。 在祁宿如绵绵春雨般的攻势之下,砚心的身体已经不再听从自己的使唤了。 “砚心。” 她听到祁宿在她的耳边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那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又好像来自梦中憧憬的地方。 所以有的理智瞬间崩塌。 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索性将自己 交给他,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她已经尽力了。 心中有一根紧绷的弦断掉,砚心的身子也瞬间放松下来,她看着眼前祁宿那如画般的眉目,心头一动,颤抖的伸出自己的小手,攀上他的脊背。 祁宿心头大喜,低头吻上她的唇,她也开始仰着头,给予生涩的回应。 祁宿再一次闯入,尽管动作轻了许多,她的眼角还是有泪光闪烁,承受着他一次次地侵袭,她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像是委屈,又像是放纵,呜呜地哭了出来,惹得祁宿以为她太痛,又是好一番安慰。 “娘娘,您慢一点,来,绯儿扶着您,这儿的路有点不太好走。”李子绯乖巧地走到兰贵妃的身边。 扶着兰贵妃的宫女当即让路,轻轻退开,李子绯顺势上前。 “还是你这丫头最为乖巧,最会体谅人,以后谁娶了你,那可真是有福气了。”兰贵妃笑着,抬手落在李子绯扶着自己的手背上。 “娘娘又在拿绯儿说笑了。”李子绯垂下头,一脸的娇羞。 “本宫可不是说笑,”兰妃贵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李子绯,“孙嬷嬷已经跟本宫说了,这一次进京就是要给你找一个好婆家,你放心,只要有本宫,绝不会亏了你这小丫头。” “瞧娘娘说的,绯儿都不好意思了,绯儿单凭娘娘做主。”李子绯抿了一下小嘴。 “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跟本宫说说,绯儿可有意中人啊?”兰贵妃笑着说道。 李子绯一对娇俏的耳珠微热,抿着唇不答话。 兰贵妃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浓了,“瞧瞧,我们的绯儿还害羞了呢!绯儿,像你这样优秀的好女孩,本宫定当给你找一个配的上你的婆家,你说,我们祁家怎么样?” 兰贵妃随随说着,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着李子绯的反应。 李子绯先是一愕,紧接着便 是满心的欢喜,祁家?可不就是皇家吗?而且这话是从兰贵妃的嘴里说出来,兰贵妃可是只有一个儿子的,那不就是祁宿? 面色越发的娇羞红润,柔柔地说了一声:“但凭娘娘做主。” “好,”兰贵妃甚至满意地又在李子绯的手背上握了一下,“日后做了本宫的儿媳,可是要常常到宫里来,陪着本宫解解闷。” “娘娘莫说以后,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娘娘一句话,绯儿肯定会马上就赶过去。”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来到祁宿的芙蓉苑。 于恩正端着药碗在院子里转了转去,也不知道厢房里的两个人完事儿了没有,这碗里的药一会儿就凉了,他要不要再拿过去热一下嘞? 正想着呢,猛地一抬头,眼梢瞥见兰贵妃阵仗极大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于恩吓得眼皮一跳,转念想起厢房的那两个人。 天呐,这要是让兰贵妃撞见砚心和祁宿,还不完蛋了。 于恩脸色骤变,也不顾的手上的药碗了,随手往旁边的草地上一扔,他抄着小道,拔腿就往厢房的方向跑。 “殿下,殿下,不好了。” 于恩急促地敲着门,在门外一阵狂喊,但又恐院子里的人听到,不敢大声,只得压抑着声音。 厢房中的两人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砚心大口的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飞离了身体,头脑一阵微醺。 祁宿亦是呼吸粗噶,大汗淋漓。 直到堆积着的洪水决堤奔腾,泛滥成灾,砚心才松了一口气,身子瘫软地跌在床榻上,一动不想动。 纵然浑身被汗水濡湿,黏腻不堪,祁宿仍旧不舍得将砚心放开,他的脸轻轻在砚心脸上拱动,亲昵厮磨,身心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眼看着兰贵妃越走越近,守在门外的于恩都快疯了,“殿下,你快点啊,贵妃娘娘要来了。” 祁宿被于恩敲门敲 得心烦意乱,正想开口训斥于恩,乍然听到这一句,他身子微微一僵,抬起头来。 于此同时砚心也睁开了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祁宿,她现在最怕见到的人就是兰贵妃,而偏偏这个时候,兰贵妃还来了,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似乎是感觉到砚心的紧张,祁宿重重地握了一下砚心的手,“没事儿,有我呢。” “你先请贵妃娘娘去客厅,本宫随后就到。”祁宿侧首对于恩吩咐。 “是!”于恩在门外应了一声。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兰贵妃已经带着李子绯越走越近,隔着两重门,砚心几乎都能听到于院中的其他下人向兰贵妃行礼请安的声音。 “奴才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是于恩故意放大的声音。 于恩忽然行了个大礼,在自己面前跪下,兰贵妃倒有些始料未及,不过心中被喜悦充斥着,她倒也并没有怎么在意,对着于恩挥了挥衣袖,“起来吧,本宫是来找太子殿下的,他在厢房吗?” “啊?”于恩慌乱地站起身,眼看着兰贵妃脚步不停,仍旧朝着厢房门口走,他慌忙阻止,“娘娘等一下!” “嗯?”兰贵妃顿住步子,回头看了一眼于恩。 “那个殿下不在厢房,他……他在客厅呢。,请娘娘移步去客厅吧。”唯恐兰贵妃不听他的阻止,强行要求去厢房见人,他干脆直接说祁宿不在,也省得兰贵妃再去厢房。 厢房里的祁宿唇角一勾,这个于恩倒也还算聪明。 砚心的心口亦是微微一松。 祁宿睨着怀中的人儿骤然放松的样子,心口一动,怎么看都觉得好看,忍不住地,他又低头,在她鼻尖上轻吻了一下。 “哦?殿下在客厅?可是在会客吗?”兰贵妃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不想兰贵妃竟然还追问到底,于恩一时有些语塞,大脑快速地旋转。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二十六 “是,那个刚刚吏部的徐大人过来,殿下和徐大人在客厅谈了点事情,现在应该也差不多了。”于恩想了想,回复道。 这个解释还算是合理吧,想着徐大人下午的确也来找过祁宿一次,于恩干脆把事情推到那位徐大人的身上,一会儿到了客厅,兰贵妃发现祁宿不在,他再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是了。 兰贵妃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起疑,站在原地略略思忖,她又转眸看向李子绯,说出的话却让于恩猛地一阵心惊。 “既然宿儿在客厅会见徐大人,咱们就在这儿等一等宿儿。” “一切都听娘娘的。”李子绯微微颔首。 “不必再去客厅惊扰了,反正本宫已经跟皇上请示过了,有的是时间,就在这厢房等着宿儿回来吧。”兰贵妃转头向于恩吩咐。 于恩一下子就傻眼了。 这怎么能行?祁宿和砚心还在房里呢,一旦兰贵妃推门进去,戳破他的谎言不说,祁宿和砚心又该怎么办? 但兰贵妃终究是主子,于恩也能直接说不让进,急的满头大汗,只能尽量的阻止拖延时间,“不是,贵妃娘娘,您等一下。” 眼看着兰贵妃再度提了步子,于恩急忙冲上去挡在兰贵妃的面前。 兰贵妃微微皱了皱眉,“还有什么事吗?” “贵妃娘娘真的不去客厅看看吗?徐大人也来了好长时间了,现在差不多应该走了。” “哦?”兰贵妃秀眉微动,“既是如此,你去客厅看一下,如果徐大人已经走了,你就向殿下通禀一下,本宫和子绯姑娘在这儿等着殿下就是了。” 说完,兰贵妃在宫女和李子绯的搀扶下径直绕过于恩,朝着厢房走去。 于恩是真的无语了,殿下啊殿下,这是真的尽力了,人家毕竟是贵妃娘娘,殿下的生身母亲,执意要去祁宿的 厢房等着,他还能多说什么。 “对了,娘娘,”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于恩想了一下,又喊了一声,“您想喝什么茶,奴才也好让丫鬟们给您泡茶。” 兰贵妃眼波微动,转向李子绯,“绯儿,你想喝什么?”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李子绯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骄傲,整个乾国,能在兰贵妃面前这么吃得开的人,恐怕也是屈指可数吧。 “绯儿记得娘娘好像是最喜欢万芳斋的碧螺春,这些日子,绯儿也喝这个茶喝习惯了,不知道府上有没有。”李子绯盈盈弯着唇,乖巧的模样明媚而又讨人欢心。 “嗯,”兰贵妃点了点头,扫了一眼于恩,“听到了吗?就泡一壶万芳斋的碧螺春来。” “是!”于恩鞠了鞠身子,躬身退下,在他转身离去的瞬间,还是忍不住拿眼角瞟了一眼紧闭的厢房门,他刚才和兰贵妃对话的时候故意放大了声音,里面的人应该是听到了吧。 外面的对话,厢房中的两人自然是听到了的。 一听到兰贵妃执意要进来,砚心刚刚放下的一颗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力气,砚心一把推开还伏在她身上发愣的祁宿,翻身坐了起来,以让祁宿咂舌的速度快速的穿好了自己的里衣中衣。 砚心伸手去拿外袍的时候,祁宿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女人至于这么紧张吗?祁宿的唇角抽了抽,不过马上又想到她此刻既然不愿意面对他的母妃,他也绝不会强求,而且看砚心的反应,他隐隐觉得之前的那件事很可能与他的母妃也有关联。 眼波动了动,他也快速地从床上跳了下来,不过并不上马上去穿自己的衣服,而是一步跨到砚心的身边,将砚心手中的女式裙袍夺了过来。 砚心一怔, 抬眸看着他,不明所以,这都火烧眉毛了,他不赶紧去穿他的衣服,夺她的衣服做什么? 相比着砚心,祁宿此刻心情大喜,倒是一点也不显得紧张,他低头看着她那一脸莫名的表情,心头忍不住的欢喜兴奋,头一低,他的唇又落在她的眉心。 砚心都快急疯了,这都什么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吻她,难道他就不担心下一秒钟兰贵妃带着李子绯破门而入吗? 抬起小手落在他的胸膛上,砚心刚想把他推开,祁宿却已经先她一步撤离,并且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朝着桌子旁边走。 “你干什么?”砚心蹙着眉,脚下步子跟着他踉跄前行。 不过转瞬,兰贵妃就已经带着李子绯来到了厢房门前。 兰贵妃走在最前面,抬手就去推厢房的门,推了一下,没有推动,兰贵妃不禁微微一愕。 “娘娘,怎么了?” 见兰贵妃神色有异,李子绯疑惑道。 “房门推不动。” “嗯?不是吧,”李子绯愣了一下,也伸出手去推门,还真的是推不动,“里面有人?”李子绯有一些犹豫。 “宿儿?”兰贵妃眉头一皱,陡然拔高了嗓音喊了一声。 “你快点啊!” 厢房内室,砚心大急,压低了声音忍不住催促着祁宿。 祁宿勾了勾唇,继续穿衣。 “宿儿?” 门外,兰贵妃又喊了一声,祁宿仍旧是没有回应她。 “娘娘,府中不会是进贼了吧。”李子绯小脸微拧,一心想着方才于恩既然说了祁宿是在客厅,那如今在房中的人就不会是祁宿,便担忧起来。 兰贵妃一听,放下衣袖,扭头冲着背后跟随而来的侍卫,沉声吩咐:“来人,给本宫把门打开。” “是!” 两个侍卫领命,当即越过前面几人,奋力地朝着厢房门撞去。 “嘭 !” 两人运足了力量,几乎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就将厢房的大门撞的洞开。 于此同时,祁宿刚刚拾步从内室里走了出来,一抬头,恰好看到这一幕,场面真的是尴尬至极。 “你们在做什么?”祁宿寒眸一敛,冷然出声。 两个把门撞开的时候当即吓傻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慌错道:“殿下,是……” “是本宫让他们撞门的,”兰贵妃皱了皱眉,在李子绯的搀扶下越过跪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拾步走了进来,“宿儿,你既然在房中,方才于恩怎么跟本宫说你在客厅,本宫敲门,你也不应声,本宫还以为有贼人进来了呢。” 兰贵妃说着,一双美眸有意无意地朝着祁宿背后的内室瞟去。 “母妃说笑了,”祁宿低头将自己的腰带整理好,这才拾步上前,抬手虚虚住兰贵妃,引着她朝外室的座椅边走去,“儿臣只是和徐大人会谈之后觉得有些疲惫,这才回房休息一会儿,不小心就睡着了。至于于恩,他也不是有意要期满母妃,而是先前徐大人在的时候,儿臣让他出去办点事,他应该是才回来,并不知道徐大人已经走了。” 祁宿不紧不慢地说着,这样的回答虽然让兰贵妃不是特别的满意,但一时半会儿的她也想不到有什么破绽。 “好吧,既然宿儿是在休息,倒是母妃叨扰了,”兰贵妃一面说着,一面拉着祁宿在自己旁边坐下。 李子绯原是站在兰贵妃的旁边,这时得到了兰贵妃的示意,也在一旁坐了下来,不过,她刚一坐下,耳朵里听着兰贵妃母子的对话,眼角的余光却不断地在厢房里扫来扫去。 她在宫里和兰贵妃说话的时候,明明就是听到兰贵妃的属下向兰贵妃汇报,说看到太子殿下从地牢里抱了一个丫鬟出 来,带回了自己的厢房。 兰贵妃就是听到这个才很快低带着她出了宫,来到太子府的,而且刚才于恩那躲躲闪闪地反应,分明也是有事要替祁宿瞒着,怎么这屋子里却没有人呢? 莫不是人在内室? 李子绯的眉心动了动,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刚才兰贵妃让侍卫将门撞开的时候,祁宿分明就是从内室走出来的,而且还在整理腰带。 不会是……脑子里冒出来一个想法,李子绯不禁咬了咬唇,不行,她的想办法把里面的那个人揪出来。 眼角偷偷地瞥向兰贵妃,兰贵妃匆匆地从宫里出来,对于这件事分明也是在乎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什么行动呢? “宿儿,这时候也不早了,母妃一会儿还要回宫,而且绯儿也跟着一起过来了,母妃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兰贵妃张口,打算单刀直入,挑明来意。 混迹后宫多年,兰贵妃能够坐上今日的位置,自然也非等闲之辈。 祁宿两次去召陵,一次和亲,一次参加桑行和司徒毅的婚礼,闹出来的那些沸沸扬扬的事情,她基本上都能了解个来龙去脉,她当然知道祁宿放不下砚心,也知道祁宿曾经在慕府门前好像还招惹过一个姓曲的女子。 这次去参加婚礼,又莫名其妙的带回来一个婢女,她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是暗中对于祁宿的一举一动,她都是格外关切的。 自然,她派人调查了这个新来的丫鬟的底细,也知道太子府中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让她失望的是,这个丫鬟的底细好像就是被人安排好的一样,调查出来的结果也是非常的正常,并没有什么让人起疑的地方。 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不放心。 联想到上次听闻到的那个姓曲的女子的事情,兰贵妃不由得就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二十七 本来今日听到手下汇报说祁宿从地牢里抱着一个丫鬟出来,她是想看一看这个丫鬟到底是何许人也。 可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又改变了主意。 她的儿子日后必定是要当帝王的人,有个三宫六院也算是常事,只要不碍大事,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事了,而且若是能利用别的女子让祁宿放下砚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一来,她现在想把李子绯许配给祁宿,只要祁宿张口应承下来,其他的她也就暂不去管那么多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兰贵妃便对方才祁宿在内室的事情绝口不提。 “母妃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祁宿面色如常,眼波淡淡。 这时,秋荷端着泡好的茶水走了进来,祁宿起身将茶壶接了过来,亲自为兰贵妃倒了一杯茶。 给兰贵妃倒完,眼尾从李子绯那里略略扫过,轻勾了唇角,他拾步走过去,也给李子绯倒了一杯茶。 李子绯简直就是受宠若惊,芳心大动,仿佛有一头小鹿在心口怦怦地撞个不停,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宿哥哥,绯儿自己来吧。” “坐下,绯儿难得来一次,本宫不过是给你倒杯茶,不必如此拘谨。”祁宿薄唇轻启。 砚心趴在内室的墙上,竖着耳朵听着外室里的动静,微微蹙了秀眉,她现在都不用看到李子绯的表情,完全可以猜到那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该死的祁宿,分明就是故意去招惹李子绯。 兰贵妃看着旁边的这两人,也觉得甚是满意,“宿儿,你觉得子绯如何?” “如何?”祁宿一手提着茶壶,似是没有料到兰贵妃会忽然这样问,微微一愣,转眸看向兰贵妃,提着茶壶的手却没有收回来,仍旧保持着倒茶的动作。 李子绯正双手端着茶杯,滚烫的茶水顺着杯壁漫了出来,流到李子绯的手上,李子绯瞬间花容失色,失声惊叫起来。 “咣 当!” 内室里的砚心只听到杯盏跌落在地上和李子绯尖叫的声音,却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绯儿,你没事吧,对不起,本宫不是故意的。”祁宿将手中的茶壶放下,眉眼中带着些许歉疚,连忙去查看李子绯被烫到的小手。 捉起李子绯的手腕,祁宿眉眼低垂,细细打量着李子绯被烫得通红的小手,一副甚是心疼的模样。 “宿哥哥,没关系,绯儿不疼。”李子绯脸红心跳,娇羞地低垂着脑袋,就算此刻手指头都疼掉了,她也绝不不会说出怨责祁宿的话来。 “这手指都红了,还说不疼?等着,本宫去给你拿烫伤膏来。”祁宿说着,放下李子绯的手,转手拂袖,朝着自己的内室走去。 内室的门拉开一条门缝,他就极快地闪身而入,随后又将门拉上,好像生怕别人发现什么。 砚心正趴在墙边,意识到他进来,想要直起身都来不及,就这样撅着屁股撞入祁宿地眼底。 祁宿勾了勾唇,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倾低了身子,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地声音道:“你在干嘛?” “我……我腰疼,活动一下。”砚心特别心虚地找着理由,眼帘颤了颤,她有意的撇开话题,“那个外面到底怎么了?” “李子绯的手烫伤了。”祁宿随口解释了一下,人已经从砚心的身边走开,快速的走到床榻边,弯腰捡起之前从砚心的脸上撕下来的人皮面具,方才太过匆忙,他都没来得及拿上。 眼看祁宿拾步又要往外走,砚心忍不住拉住他,“你到底要做什么?不是给李子绯拿烫伤膏的吗?” 她刚刚明明听到祁宿在外面是这样说的,怎么一进来就跑到床榻边拾了她的人皮面具,也不拿烫伤膏就往外走。 “烫伤膏我身上有,你现在先别管,乖乖地配合我就好。”祁宿唇角勾起一抹绝艳的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眼底眉梢 都是欢喜。 砚心只得松开了他。 祁宿松开她,再度走到外室。 “屋子里东西太多,一时间差点忘了烫伤膏放到什么地方了,绯儿,让你久等了。”祁宿微带着歉疚地对李子绯说道。 “没事儿,劳烦宿哥哥了。”李子绯甜甜的一笑。 祁宿扫了一眼屋中和门口守着的下人,眸光一敛,喊了一声:“秋荷!” 秋荷本来正在庭院中忙活,刚才于恩说去泡茶,正好看到了她,就随口吩咐,让她去了,所以她才会端了茶水送进来。 这香杏死之后,芙蓉苑中的大丫鬟便少了一名,秋荷正想着,该怎么借着这个兰贵妃到来的好机会表现一下自己,好像自己早点提升,乍然听到祁宿喊自己的名字,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旁边的丫鬟捅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跑上前来,拿出自己最恭敬的姿态对着祁宿一拜:“殿下。” “帮子绯姑娘上药。”祁宿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瓶随身携带的烫伤膏,交给秋荷。 秋荷双手接过来,恍如深陷梦境一般,这真是莫大的殊荣啊! 李子绯原本还以为祁宿会亲自给自己上药,忽然听到他吩咐下人,心中虽有些不甘,但是这毕竟还是祁宿的一片关切之情,也只能笑着接受。 内室。 砚心拾步走到铜镜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又想起祁宿在兰贵妃开门之前跟她说的话。 “青天白日的,一个小丫鬟跟我在房间里关着门,于恩又千方百计的阻止她们进来,你说我母妃那么聪明的人,她会不会想点什么?”祁宿当时一边说着,一边拉开抽屉,弯腰从里面拿出一张人皮面具,快速地抖开,贴在她的脸上。 说实话,看到这张人皮面具的时候,砚心都惊住了,不只是因为这张人皮面具是一个男人的脸,更是因为这是当年砚心和祁宿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他们偷 溜出宫,为了不被发现,祁宿专门找人定做的。 祁宿假扮成一个富家公子,她就扮成是他的小厮,他们的偷溜很成功,并没有被发现,只是也就那么一次,从那以后,他们就很少再一起出宫去玩,就算是出去,也多少会有其他的人陪着。 那张人皮面具当时用过之后,砚心就还给祁宿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么久了,他还留着。砚心的脸部轮廓相比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所以这张面具也还算合适。 祁宿刚才将她的衣服夺了去,给她拿出了这张人皮面具,还拿出了她当年扮小厮的时候穿的衣服让她穿上。 砚心简直就是惊呆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东西他都留着。 祁宿说,只要是关于她的,他都不会丢掉。 在震惊之余,砚心更多的当然还是感动,她那么狠心的伤害他,可是他却不舍得将她忘记,连她用过的东西都一一留着,她还能说什么? 当然,感动的同时,也纠结和难过。 祁宿还给她挽了一个公子髻,完完全全地把她打扮成一个男人的样子,只是,这样也让砚心更加迷糊了,她实在不知道祁宿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心头触动的同时,她忽然也听到外室兰贵妃的一声惊愕:“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兰贵妃的目光望过去。 砚心内心忐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心跳咚咚,她屏住了呼吸,凝神静听。 兰贵妃一语既出,跟在她身侧侍卫当即拾步朝着那散落在桌子一角的东西走了过去。 弯腰将那皱成一团的东西抖开,侍卫凝眸看了一眼,转头向兰贵妃回复:“回娘娘,这是一张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 众人眼帘一颤,这种东西可是只在书里听到过,还没有见过呢,便纷纷朝着被侍卫手里拿着,正往兰贵妃那边的送的人皮面具看过去。 砚心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外面怎么 会有一张人皮面具呢?不会是刚才祁宿捡走地属于她的那一张吧。 天!那张人皮面具可是太子府的好些人都见过的,尤其是秋荷,估计对那张脸都恨得咬牙切齿了。 只是,面具不是在祁宿手里吗?祁宿并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的人,应该不会才拿到面具,就给落在地上,不会不会,只要不是祁宿丢的,那就不会是她,也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砚心暗暗地安慰自己。 可是她还没消停下来,外面就传来秋荷惊喊的声音:“这……这不是思春吗?” 天! 砚心犹如瞬间被雷给击中,还真的是她那张面具,这个笨蛋祁宿,到底是在搞什么?这被兰贵妃知道,她该怎么办?祁宿又该怎么解释? “什么?” 兰贵妃乍然听到思春二字,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感觉到兰贵妃的不喜,秋荷连忙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看了看祁宿略显低沉地脸色,又撇了一眼兰贵妃,瑟瑟地跪在地上,不敢再乱说话。 李子绯眸光轻动,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秋荷,心中有了计较,糯糯地开口:“娘娘,您别生气,这个小丫头不是乱说的,这张面具好像是太子府一个下人的脸,听说是叫思春,绯儿今天上午也在太子府见过她呢?但是她不是被宿哥哥关到地牢里去了吗?怎么又会有张人皮面具在这里。” 李子绯娇憨的挠了挠头,一脸懵懂。 此刻,兰贵妃就算再笨,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早先就知道了那个被祁宿新带回府的丫鬟的事情,也知道祁宿把人关在了地牢了,只是从没想到这个丫鬟竟然有这么恶俗的名字。 思春! 啧啧,也是够了,她的好儿子那样儒雅的一个人,怎么就没想着给这丫鬟改个名字。 兰贵妃不知道,她的属下就是知道她必定讨厌这样恶俗的名字,才没有将这个名字上报给她。 眉眼动了动,兰贵妃抬眸望向祁宿。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二十八 本来喜欢一个丫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收一个通房的事情,只要不是砚心,不涉及祁宿的太子之位,兰贵妃也就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这忽然出现一张人皮面具,就说明祁宿带回来的丫鬟是经过乔装打扮的,这问题就大了,万一祁宿带回来的是砚心,让砚心和祁宿纠缠下去 一旦将当年的事情爆出来,莫说祁宿的太子之位不保,恐怕她和祁宿想要活命都不容易。 这可是欺君篡位的大罪。 所以,她还是有必要将这个思春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宿儿,这是怎么回事?”兰贵妃抬手,扬了扬自侍卫手中接过来的人皮面具。 祁宿的脸色并不见多大的变化,眸光淡淡,他的视线自李子绯和秋荷的头顶上盘旋而过,虽然并没有对二人说什么,但二人却明显的感觉到一阵凉意。 “母妃真的想知道吗?”祁宿并没有直接跟兰贵妃解释。 “本宫是宿儿的亲娘,当然是关心宿儿的安危。”看祁宿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意说出来,兰贵妃便委婉道。 说完,她眼光示意了一吓身旁的宫女,为首的宫女当即会意,朝着众人使了一个颜色,对着祁宿和兰贵妃鞠了鞠身子,便施施然退了出去。 李子绯看了看兰贵妃,又看了看祁宿,见二人都没有要将自己留下来的意思,曲了曲膝,也躬身退了出去。 这样一来,厢房之中就剩下外室的兰贵妃、祁宿母子和内室的砚心。 兰贵妃精明的眸光轻动,眼尾扫了一眼内室的门,又招了招手示意祁宿坐下,“现在这屋里只剩下咱们母子二人,宿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祁宿微抿了一下薄唇,眼波动了动,并没有按照兰贵妃的意思坐下,他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犹豫,过 了一会儿,终于一撩衣摆在兰贵妃的面前跪下。 “母妃,孩儿不孝。” 兰贵妃一愣,不知道祁宿这话是从何说起。 站在内室里偷听地砚心正捏着一把汗,不知道祁宿要怎么跟兰贵妃解释,忽然听到祁宿这么说,她也是颇感讶异,不过更多的是震惊。 祁宿知道兰贵妃反对他们,所以他现在跟兰贵妃说不孝,是打算向兰贵妃坦白了吗? 不,这绝对不行,兰贵妃若是知道她就是思春,还不马上就杀掉她? 她虽然不怕为祁宿死掉,但也绝不想就这样枉死。 怎么办?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砚心回身,眸光转动,打量着内室的装修布置。 外室。 兰贵妃从椅子上站起来,心中不宁,难不成真的是被她猜中了?祁宿所带回来的思春就是砚心? 弯腰上前,她伸手扶住祁宿的双肩,保养有致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宿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祁宿执意不起,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母妃,儿臣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什么?” 纵然脸上涂满了脂粉,依然盖不住兰贵妃脸色的苍白,“那个思春是不是……” “母妃,你等一下。”兰贵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祁宿打断。同时,祁宿站起来,挣开兰贵妃,拾步朝着内室走去。 兰贵妃兀自错愕之间,祁宿已经拾步走到了内室。 微微一怔,兰贵妃亦提了步子跟上去。 砚心刚刚将窗台旁边的东西都搬开,开了窗子,正扳着窗台,撅着屁股往外爬,忽然听到内室的门被拉开的声音,惊愕的回头,就看到祁宿和兰贵妃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看到趴在窗台上的砚心,门口的两个人同样是怔了一下。 “那个,我……”砚心一阵地心虚窘迫,本能地就想开 口解释,可是手中一松,脚下又蓦地一滑,身子骤然间失衡。 “啊!” 砚心尖叫了一声,就朝着地面跌落。 “小心。” 祁宿脸色一变,飞身上前。 兰贵妃只看到眼前白影一晃,一阵衣风掠过,祁宿已经朝着砚心那边飞奔而去。 窗台本来就距离地面不是特别的高,砚心掉下来又是如此的猝不及防,祁宿双手接她不及,便只能朝地上一扑,垫在砚心下面。 “咚!” 兰贵妃也分不清到底是砚心砸在祁宿身上发出的声音,还是祁宿砸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祁宿忍住双膝砸在地上所产生的疼痛感,扭头,紧张地望着砸在他背上的砚心。 脑子有一瞬间的眩晕,但是砚心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知道兰贵妃正站在门口看着,她慌乱地就想从祁宿身上爬起来。 两只小手胡乱地摸索着,她一把按在祁宿的屁股上,又羞耻,又是慌张,吓得她惊叫一声,连忙松开手,身子的重心就又落在了祁宿的身上。 场面简直是要多乱有多乱,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尤其是兰贵妃还在一边看着,砚心真是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用看,砚心都能想象到兰贵妃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最后,还是祁宿稍稍侧身,双手摄住砚心的腰,将她抄住,砚心稳住了重心,才得以站了起来,不过她的小脸还是红了个通透。 刚刚那一瞬间,她忽地想起祁宿不久之前要她的时候,也是这样摄住她的腰,狠狠地索取。 天呐! 这都什么时候,她的脑子里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要羞耻死了。 扶着砚心站起来,祁宿扫了一眼砚心脸上那一抹可疑的红,背对着兰贵妃弯了弯唇,他伸手拉 住了砚心的手腕,拾步朝着兰贵妃走过去。 “他是?”兰贵妃的秀眉已经蹙成了一团,这个思春不是个小丫鬟吗?怎么这祁宿房里藏着的却是个小厮?而且刚才这小厮差点从窗台上掉下来,祁宿竟然不顾太子之尊,直接扑到地上去给这小厮当人肉垫子。 这还了得? 这样想着,兰贵妃就忍不住朝着站在祁宿身后的砚心多看了两眼。 只见此人面皮白净,绾着一个公子髻,穿一身浅灰色的小厮服饰,看上去也算的上是斯斯文文,干干净净,只是这面孔比较陌生,是兰贵妃从来没有见过的。 “母妃,她就是儿臣所爱的人,还请母妃成全。”祁宿扯着砚心,在兰贵妃面前跪下,张口吐出这么一句。 砚心和兰贵妃两个人当场就愣住了。 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个什么信息量? 砚心眨了眨眼睛,一脸懵怔地看着祁宿,这个家伙到底在做什么?竟然直接告诉兰贵妃他爱上了她,这是明摆着想要让兰贵妃扒她的身份吗?还是嫌她死的不够快,直接将她推倒风口浪尖上啊! 兰贵妃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凝着祁宿,有些不相信自己地耳朵,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宿……宿儿,你说什么?” 祁宿抿了抿唇,眸色坚定,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的更加明白:“母妃,儿臣……就是爱上了男人,对女人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 祁宿的话音一落,兰贵妃差点直接炸掉了。 砚心更是嘴角抽搐,带着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祁宿,她没有听错吧,这厮竟然说他爱上了男人?有没有搞错?那他刚刚对她说的那一切又算什么? 哎,也不对呀! 砚心拢了拢眉心,明明是祁宿将她打扮成这个样子,她可是个女的,不是男的呀 ,祁宿对兰贵妃这么说,难不成是想让兰贵妃误会,不再逼着他娶李子绯? 因为从兰贵妃和李子绯对祁宿的态度,明显的就能看出李子绯是对祁宿有意思,而兰贵妃也很是偏颇李子绯,保不齐兰贵妃就生出想把李子绯变为儿媳的想法。 可是,这方法是不是有点欠妥当。 砚心低着头,脑海中冒出一连串的想法。 “宿儿,你不是在逗母妃吧?”兰贵妃的脸色煞白,仍旧是不愿相信,她都还没来得及将想要把李子绯许配给祁宿的想法说出来,祁宿竟然这样对她说,这让她怎么受得住? 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她的儿子是未来要成为乾国帝王的人,竟然有龙阳之好,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天下人笑掉大牙,乾国皇帝肯定也回因此放弃祁宿。 “母妃觉得儿臣现在像是在和母妃开玩笑吗?”祁宿微微仰着头,望着兰贵妃,眸色动了动,他牵起砚心的手,“儿臣知道,这件事很难让母妃接受,可是,儿臣也是情难自禁。” “自从当初砚心背叛儿臣,儿臣就已经对所有的女人都绝望了,母妃也说了,您是儿臣的亲娘,儿臣才会将这种事情告诉母妃,只希望母妃能够理解儿臣。” “你,”兰贵妃的手都在发抖,“宿儿,你这是要气死母妃吗?” “儿臣不敢!”祁宿低低地埋首,砚心见状,也跟着祁宿下拜。 兰贵妃瞪着眼睛看了祁宿半晌,终究愤愤地一甩水袖,作势就要转身离去,祁宿蓦地直起腰身,冲着兰贵妃的背影道:“母妃,儿臣今日跟你直说,是因为儿臣相信你,还望母妃莫要做出什么让儿臣伤心的决定来,不然,儿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从今日,思春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儿臣都会直接去找母妃。”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二十九 兰贵妃顿住了步子,没有回头,华丽凤袍下的玉手紧攥,长长的指甲扭曲变形,刺入她的手心,痛地她瞳孔一敛。 她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好儿子,就是这样回报她的吗? 竟然会因为一个男人而跟她反目,她还没说什么,他就开始这样威胁她,怎么?是怕她派人杀了这个男人吗? 妩媚的凤眸微微一眯,背对着祁宿,兰贵妃脸上勾出一抹轻浅的笑容,“宿儿放心,既然宿儿对母妃说真心话,母妃就你这么一个亲生儿子,母妃又怎么会舍得伤害你和你喜欢的人呢?” 兰贵妃说着,回眸,深深地扫了一眼砚心。 随后,一拂衣袖,扬长而去。 守在门口的李子绯和一众宫女一见兰贵妃走了出来,慌忙迎上去,看兰贵妃脸色似乎是不太好,李子绯又是紧张又是好奇,先前她看兰贵妃的意思,分明就是有意想要把她许配给祁宿的。 不知方才兰贵妃和祁宿在房间里说了些什么,看现在兰贵妃脸色这么差,该不会是兰贵妃提了婚事,却被祁宿给拒绝了吧? 李子绯皱了皱眉,想问,又不敢问。 厢房。 兰贵妃一走出厢房的门,祁宿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并且扭头就要将砚心扶起来。 “还好吗?刚刚摔疼了没有?身上本来就受那么重的伤,做什么还要爬窗台?我不是告诉你了,一切交给我,你难道还在怕我母妃吗?” 两人刚刚发生过那种事情,然而所有的事情又都还没有解释清楚,祁宿其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砚心交流,但是带着些关心,又带着些没话找话的意思,还是祁宿先开了口。 砚心眼帘颤了颤,也同样的尴尬窘迫,她站起身,且顺势往后退了一步,趁机避开祁宿落在她的侧脸上,想要为她拂去一缕碎发的大手,轻嗤了一声:“你的办法,就是说自己喜 欢男人?” 这个办法,可真是一丁点儿都不高级。 祁宿讪讪地将手收回,“怎么?这个办法不好吗?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母妃不会想着再把李子绯或者其他的女子指婚给我了。” 眼眸微闪,祁宿上前一步,凝眸望着砚心,“我为了不娶其他的女人,把自己的名声都给毁了,你难道就不感动吗?” 为了不娶其他的女人? 砚心一怔,她还以为这厮是真的眼瞎,看不出来李子绯是喜欢他的呢,合着是装出来的。 心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砚心的脸上仍旧保持着淡漠,“感动?我有什么好感动的?你娶谁不娶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若是平时听到砚心敢这样说他,祁宿保证已经暴走了,可是今日看砚心,他是越看越顺眼。 心头仍旧觉得奇怪,当初他明明是亲眼看着砚心和祁宵以及几个侍卫在一张床榻上衣冠不整,怎么会砚心仍旧是处字之身,这其中,他肯定是错过了什么,但是砚心不愿主动说,他也不敢逼问。 他实在是怕把砚心逼得急了,又让砚心给跑掉了,他再也不想他们之间错过,这两年,已经错过的太多了。 方才,若不是他突然闯进来,砚心估计就已经翻窗跑掉了。 对于砚心的这种态度,他也不生气,难得好脾气地再度上前,拉了砚心在椅子上坐下,“不管跟你有没有关系,反正,你再也不能用思春这个身份了,以后,你就做我的贴身侍卫,一直待在我的身边,我们再也不分开。” 砚心睁着一双水眸望着眼前芝兰玉树般的男人,面上流露出丝丝意外,什么时候,他会这样深情款款地对她说出再也不分开这样的话? 这样的祁宿,比着当年,更加的让人心动,不能自已,只是,她却不能。 眸色一痛,她轻垂了长睫,微抿唇瓣:“ 我的武功不好,如今又不能用,如何做你的侍卫?” “这不过是对外的说辞嘛,”祁宿微微挑了眉尖,“我又不指望你能保护我,再说了,我也可以找时间亲自给你传授点武功,这样,既不会露馅,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你也能保护自己不是?” “教我武功?”砚心一脸嫌弃的样子,摇了摇头,“你还是算了吧。” “怎么?你瞧不起我?”砚心这样的表情就让祁宿有点不爽了,他的武功很差吗?让她这样质疑。 “倒不是瞧不起你,只是习武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以前武功就没练好,现在想练就更困难了,何况,我的身体现在也不适合习武。”砚心轻声说着,不禁有淡淡地愁绪盈上眉梢。 祁宿何其聪明,当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好一阵地心疼,却又生性木讷,不知道该如何表现,“上次给你找的药方还没用吗?” 砚心摇了摇头。 祁宿也不知道她这是根本没有用那张药方,还是用了没有效,刚想开口再问,砚心已然出声:“用了,没有什么效果。” 眸光中充满了疼惜,祁宿的心底最柔软的部分瞬间被触发,情难自禁,他走到砚心跟前,倾低了身子,伸手将砚心揽入自己怀中。 “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砚心就这么被他抱着,两颊刚刚褪下的热度瞬间又席卷了上来,砚心抬手,刚想把他推开,祁宿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骤然把她松开,“糟了!” “怎么了?”砚心看着那一脸夸张的神情,还以为他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刚才被那事儿耽搁了,都忘了让于恩重新煎碗药送来。”祁宿急急地说着。 砚心的小脸一红,感觉祁宿说的这么一句话,落在她耳中最重的就是“那事”这两个字,她自然知道祁宿说的那事是什么事。 到底是 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而且之前和男人的关系还那样的僵硬,被男人这么直白的脱口说出来,砚心的小脸就抑制不住地红了个通透,就算是隔着一层面皮,祁宿还是能够看得出她脸色的变化。 他自己的耳根子也禁不住地有些发热,微微撇了视线,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神情,好让自己面色如常。 “那个,”祁宿清了清嗓子,“我去给你重新煎药,你就现在这儿休息一会儿,等我回来再重新给你安排住处。” “嗯。”砚心低着头,应了一声。 看着祁宿走出去,关上内室的门,砚心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初经人事,她本来就被祁宿折腾的快要散架了,身上本来又有伤,再加上刚才从窗台上跌下来,虽然是砸在了祁宿的身上,但是祁宿的肉那叫一个硬啊!砚心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断了。 “殿下,上次欺辱了四公主的那个召陵御医来拜访,现在人在客厅里,殿下要见吗?”祁宿刚刚才走厢房,就看到于恩迎面走了过来。 召陵御医?花言吗? 祁宿微微一怔,陡然想起司徒毅大婚那日在奉天殿上的场景,不禁扭头看了一样身后紧闭的厢房大门,凤眸闪了闪,他对于恩吩咐道:“本宫这就去见他,你去厨房,将先前本宫吩咐你煎的药再煎一副。” “是!”于恩颔首应道。 祁宿背负着双手,步履从容洒脱,衣袂翩跹摇曳,越过于恩,拾步就朝着客厅的方向而去。 于恩退到一边,对着祁宿微微一鞠,垂首侍立,恭送着祁宿离开。 平日皆是如此,这是基本的规矩,主子和下人同时离开的情况下,做下人的需要等主子离开三步之后,才能动身离开,去做主子吩咐的事情。 约摸着祁宿已经迈 了三步,于恩这才微微抬头,刚准备捡脚离开,走在前面的祁宿却又蓦地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 “药煎好之后,先不要送过来,你就在厨房等着,本宫一会儿会亲自去端。”祁宿淡声说着。 亲自去端? 于恩的眼帘一动,感觉到似乎哪里似乎有点不一样,他们家尊贵的太子殿下竟然提出亲自去端药?亲自去给砚心姑娘端药? 虽然刚才没有全程在厢房那边守着,但是从最初听到的一些隐隐约约地动静,他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所以,两个人的关系这是发生了质的飞跃是吗? “有问题吗?” 见于恩好大一会儿不做声,祁宿英眉浅拧,问了一声。 “没,没问题。”于恩笑道,笑容中透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意思。 一瞬间,祁宿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家给看破了一样,皱了皱眉头,他忽地一抬手,拍了一下于恩的肩膀。 于恩被这不算很轻的突然一下子吓了一跳,眼皮一抖,他心口一噤,娘耶,果然不能太得意。 正想着祁宿肯定会好好地训斥他一通,谁知道祁宿斜觑了一眼他肩膀上在光影下轻轻飞起的尘埃,淡淡地说了一句:“该换身衣服了。” 说着,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眼,“最好把头发也给洗了,全身上下都洗一遍,保持好个人整洁。” 说完这些,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拾步离去。 于恩是真的完全傻眼了,愣怔在站在原地,好大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所以,没事了?他们家殿下不训他,就是告诉他要洗洗澡、洗洗头,换身衣服? 这么简单,这还是他那尊敬的太子殿下吗?他跟着祁宿这么多年,破天荒头一遭啊!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直到祁宿的身影消失在芙蓉苑的门口,于恩才反应过来,赶紧转身朝厨房跑,他还得去煎药呢。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三十 客厅。 花言实在是坐不下,就不停地在厅里走来走去。 砚心好不容易回到了召陵,这不过就几日的功夫,他进宫去找砚心,桑行竟然告诉他砚心已经走了。 至于砚心去了哪儿,桑行死活答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自己猜测了好长时间,便觉得砚心似乎是跟着祁宿走的可能性比较大。 一来,祁宿好像是和砚心有什么过节,之前就一直找砚心的麻烦,二来,他听一个在召陵皇家驿馆当差的朋友说,在桑行和司徒毅大婚那夜,曾经见砚心去驿馆找过祁宿,并且后来还头发湿漉漉的,脸色很不好的穿着祁宿的衣服离开了驿馆。 没有任何头绪的情况下,他就不得不把自己的怀疑重点落在祁宿的身上。 思索间,听到有脚步声走近,花言连忙抬头望向门口,就看到祁宿脚步翩跹,意气风发的走了进来。 眼波动了动,花言迎上前去,他和祁宿上次因为砚心在奉天殿当众打了一架,两人之间早有芥蒂,他这样贸然前来,也不知道祁宿会不会对他实话实说。 “拜见太子殿下。” “这不是花太医吗?上次召陵一别,本宫和花太医也并未分出胜负,今日花太医忽然造访,可是又想找本宫切磋一下?”祁宿淡淡笑着,顺手招呼花言坐下,语气平和,虽然说的是件比较尴尬的事情,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硬生生给人一种他和花言是一对久违重逢的旧友的感觉。 “殿下说笑了”花言有些讪讪,撩袍坐下,“上次的事情,是花言太过唐突,但是殿下也实在不应该在奉天殿上那样说砚心。” 花言今日是有求于祁宿,虽然有心想要服软和谈,但是也实在觉得祁宿那日的做法过分,不愿意委屈了砚心,忍不住又要为砚心说一句公道。 原本以为他说了这一句,祁宿会不作 答,或者是出口辩驳个一两句。 没想到,祁宿竟然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嗯,花太医说的极是,那日的确是本宫做的不妥,花太医出手扞卫公道,才是正确的。” 祁宿说的一本正经,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花言都差点生出自己这是在做梦的错觉。 “对了,不知道花太医这次来乾国是所谓何事,本宫这两日好像也没有听父皇提起过召陵有使臣过来。” “噢,我这次跟皇上没有关系,不代表召陵,只是来办我自己的私事,想来拜访一下殿下。”花言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祁宿黑眸一闪,眼波微敛,“不知道花太医是来办什么事,方便说吗?若是有需要本宫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 花言等的就是祁宿的这句话,他本来就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一听祁宿这么说,也藏不住话了,便直接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不知道砚心姑娘有没有和殿下一起来乾国,自从殿下前次从召陵离开之后,砚心姑娘也没了踪影,我问了皇上和娘娘,但他们都不知道,我想着殿下和砚心是故交,也许殿下知道砚心姑娘的下落。” 祁宿黑眸转深,淡淡地摇了摇头,“本宫和砚心以前的确是认识,但是自从溪儿被砚心医好之后,本宫就没有再见过她了,她……会不会是跟着红衣教去西南玩儿了?本宫听说,她以前好像是红衣教的人。” “殿下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花言略显失落地点了点头,“但是我听人说砚心曾经去驿馆找过殿下,不知道她和殿下说了什么,殿下能告诉我吗?” 祁宿的眸色越发深了几分,不过脸上仍旧挂着浅浅淡淡地笑意:“花太医说的可是召陵陛下大婚的那日?” “正是。” “那是溪儿身上的毒未解,砚心姑娘又与本宫定下了 协议,为了更好的了解溪儿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中的毒,通过什么中的毒,砚心姑娘就亲自跑到驿站找本宫了解情况,之后没有多长时间,她就离开了。” “是这样啊……”花言垂眸。 他自己就是毒医,他自然是知道,对于一味并不是特别了解的毒药,想要配制解药,的确是有必要了解一下毒发的时间、毒药的使用方式等等细节上的问题。 祁宿说着这些看似合理,但是花言是真的不大相信的,祁宿今日的态度让他觉得太奇怪了,明明之前祁宿还是一副和砚心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的样子,怎么不过几日的功夫,态度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微抿了唇瓣,花言心中也有了自己的计较。 起身,他对祁宿抱了抱拳,提出告辞。 祁宿自然也不挽留,还特别客气地亲自将花言送到太子府的门口。 长身玉立在高高的台阶之上,祁宿衣发飞扬,凤眸凝着花言逐渐远去的身影,兀自沉思了好一会儿。 早先他在召陵的时候,就看的出来花言是对砚心有意思的,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情深至此,不但在奉天殿中当众为砚心出头,如今更是千里迢迢地从召陵追到乾国来找人。 心头有些不悦,他烦躁地拧了拧眉心,这个女人还真是个小妖孽,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但令他念念不忘,还能惹得其他的男人也为她神魂颠倒的。 一想到她,眼前马上浮现出女人俏生生的小脸,他的心又忍不住地柔软起来。 脑海中闪现过今日发生的一切,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他转身走入府中,阔步朝着芙蓉苑而去。 他迫切地希望能够见到她,纵然他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他肯定,他以前必是误会什么了。 只要那个女人能够留在他身边, 不论多久,他都愿意等着,等着事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那天。 脚步轻灵,祁宿先是去了厨房,先前他交代于恩重新煎药,现在应该也差不多了。 他出现在厨房门口的时候,一屋子的仆人们先是一惊,紧接着就慌忙退到一边向祁宿行礼。 “参见殿下。” 仆人们齐刷刷地喊道,声音中都带着些许的意外和震惊,他们尊贵的太子殿下什么时候亲自到厨房里来过。 众人震惊之余,又觉得兴奋。 不过更让众人意外的是,祁宿冲他们扬了扬衣袖,淡淡地回应道:“嗯,都免礼吧。” 天!太子殿下竟然给他们回应了。 要知道,平常祁宿不管是走到哪儿,那都是个高高在上的主子,整个乾国从上到下,除了太后、皇帝、皇后、兰贵妃这四个人,便是祁宿最大,向他行礼能够得到他回应的那都是有头有脸的朝中大臣,皇亲国戚。 下人们平日向祁宿行礼,祁宿向来都是充耳不闻,目不斜视的。 今天竟然冲他们摆手,还让他们免礼,这是天大的殊荣啊! 不同于厨房里的其他的下人,于恩知道祁宿是来做什么的,祁宿一进来,他就慌忙将煎好的药倒在碗里,放在托盘上,向祁宿端过去。 于恩本来的意思是要跟着祁宿一起到芙蓉苑,把药送过去再退下,没想到祁宿直接将药接了过来,那意思无非是他要亲自端过去。 且,端了托盘之后,祁宿也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略略扫了一眼厨房里已经准备好的今日的晚膳。 毕竟是伺候了祁宿多年的人,主厨一见祁宿打量起膳食,慌忙上前介绍。 “殿下,这是今晚的菜单,依着府中平日的规矩,共有香果四品,蜜饯三品,前菜七品,御菜五品,酱菜四品,汤膳一品,外加糕点四品,香茗一品,这里有具体的 菜品。”主厨说着,将菜单捧到祁宿的面前。 祁宿掠了一眼,神色浅浅,略略思忖了一下,开口道:“再加几道菜,一个万字珊瑚白,一个什香菜,一个巧手烧雁鸢,莲子糕换成翠玉豆糕,狮峰龙井换成君山银针。” “是!”主厨快速将祁宿的吩咐记下,心里面却忍不住有些奇怪,他跟着照顾祁宿的饮食也有好长时间了,他记得祁宿是从来不食用豆糕的,怎么今日就把莲子糕换成豆糕了,还有前面那三道菜,祁宿以前曾经说这三道菜比较浪费成本,他也不是很喜欢吃,早就从太子府的菜品单上去掉了,今日怎么忽然就想吃了。 不过,心里虽然奇怪,但是主子既然吩咐了,主厨还是马上应道。 祁宿拾步朝着厨房门口走,于恩见状,连忙跟上去。 可是刚刚走到门口,祁宿却又忽然顿住步子,于恩吓了一跳,差点刹车不及撞到祁宿的身上。 祁宿瞥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主厨,主厨还以为祁宿又有什么吩咐,便恭恭敬敬地静候着。 “好好做,本宫满意了,大大有赏。”祁宿轻飘飘地吐出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开。 主厨先是一愕,接着便是满心的欢喜:“是!奴才一定全力以赴。” 祁宿一走,厨房里就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 于恩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跟在祁宿的身后,祁宿脚步轻快地走了一阵,似乎是才意识到于恩还跟在自己的身后,转头看他,“还有事吗?” 于恩汗哒哒,他是祁宿的贴身侍卫,不是本来就应该跟着祁宿的吗?不过祁宿这么一问,他还真的想起一件事来,下午因为兰贵妃过来,他一紧张,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个,有,皇后娘娘下午派人过来传了懿旨,说御花园的花都开了,明日要在御花园开一个桃花宴,邀请殿下前去赴宴。”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三十一 桃花宴? 祁宿唇角轻勾,闪过一抹轻蔑,她怎么不开一个鸳鸯宴呢? “皇后都邀请了什么人?”祁宿凝眸。 于恩思索了一下,回道:“听说所有的皇子和公主都会参加,朝中一些大臣也会携子女赴宴皇上应该也会参加,只是不确定贵妃娘娘会不会去。” “嗯。”祁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拾步继续往前走。 于恩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追上去还是不该追上去。 祁宿端着托盘站在厢房门口,纠结了好一阵子还是没敢敲门,他忽然觉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砚心。 砚心现在在做什么? 他现在进去合适吗?看到她,他又该怎么和她打招呼,怎么称呼她?叫她砚心?不行,叫她思春,更不行,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叫吧,难不成叫她娘子?他们下午刚刚那啥不是? 可是他怎么感觉自己叫不出口呢? 打完招呼之后他又该说点什么? 难道说关于祁宵的事情吗?现在是不是有点不是时候,他若是问,是不是显得逼得太急,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愿意说。 但若是不提祁宵的事情,他又该跟她说点什么呢? 他们的未来?呃,是不是有点太长远。 哎,对了,可以聊一聊她的身体状况,研究一下怎么给她治病,或者问一问她离开乾国之后的经历? 二十多年来,祁宿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的慌乱,如此的不知所措,感觉自己说个话就像是拆炸药一样,非一般的小心谨慎。 他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在厢房门口踱来踱去,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蓦地一抬头,便看到于恩走了过来。 而于恩看在站在厢房门口,手上还端着托盘的祁宿,不禁一怔,这都过了多长时间了,他们家殿下这是还没 有进去吗? “殿下,现在要传膳吗?”于恩走上前去,问了一句。 祁宿这才反应过来,伸手试了一下药碗碗壁的温度,先前滚烫的药现在都变成温的了,眼眸中闪过些许窘迫之色,祁宿一面伸手推开厢房的门,一面开口:“传!” “是!”于恩应道。 祁宿将托盘放在外室的桌上,端着药碗走到内室的门口,静听了一下内室的动静,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不过,他等了一会儿,房中却没有回应他。 “砚心?”他又敲了一下,仍旧是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 不会是走了吧?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祁宿的咯噔一下,用力的一推门,直接破门而入。 内室的门被打开,祁宿一手端着药,阔步闯入,抬眼就望向内室的窗户,只见窗扇紧闭,依稀是他离开时的样子,走到桌边将药碗方向,他转头就要过去查看一下情况。 眸光轻掠的瞬间,他扫过床榻,不禁顿住了脚步,那个女人竟然在床上? 心头荡涤过些许压抑,他捡脚走过去,果然,在散落了一半的帐幔下,是女人温和恬静的睡颜,竟然睡着了? “你呀,可吓死我了,”祁宿低低地说着,长指轻轻地挑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睨着她娇俏的小脸,心头痒痒,祁宿微垂了眉目,倾身,在她阖着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扭头看了看已经变得温吞的药汁,他想把砚心叫醒,但看到她那一脸的疲惫,想到她身上的伤痕,他又很是不忍心,今日真的是把她累坏了。 黑眸轻动,祁宿为砚心盖好被子,便站起身,端了药碗,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内室。 砚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厢房里已经掌上灯了,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头顶上方纹样繁复的罗帐,紧接着鼻腔里就盈上了一股让人禁 不住吞口水的香味。 香味? 砚心有些恍惚了,她这是在做梦吗?还是饿出幻觉了?揉了揉惺忪地眼睛,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书桌边打瞌睡的祁宿。 没错,是祁宿! 他一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掌托着自己的一侧脸颊,在烛光的氤氲下,他的侧脸越发显得俊美绝伦,恍如画中之仙。 只是,这样睡就不怕着凉吗? 皱了皱眉,砚心撑着酸痛的身体从床榻上下来,伸手拿了床榻上的一条软毯,她小心翼翼地朝着祁宿走过去。 倾身,动作轻柔的将软毯盖在祁宿的身上,祁宿没有醒,依旧是沉沉地睡着,砚心眉目动了动,转身,刚要走,却忽然听到背后的男人出声:“砚心!” 砚心一怔,回头,却见男人依旧闭着眼睛。 这是在说梦话?做梦梦到她了吗?心头一动,砚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又回过身去,一瞬不瞬地凝着祁宿。 “砚心。”男人闭着眼睛,唇瓣轻动,果然是在喊她的名字。 “嗯?”砚心的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应。 睡梦中的男人好像听到了她的回应,俊眉似乎是轻动了一下,“你别走,留在我身边好吗?”男人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但是砚心细细辨认,还是能够听出他说了些什么。 留在他的身边吗?这怎么可能?她现在都已经开始后悔当初答应到他身边做丫鬟了,不说兰贵妃和乾国皇帝会阻止他们,就算是她自己,也绝不会永远留在祁宿身边的。 抬手,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蹭了一下祁宿俊美的脸部轮廓,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手收回,她转身离开,不再理会祁宿,转身走到床榻边坐下。 “砚心!” 砚心刚刚坐下,就忽然听到桌旁睡着的男人大喊了一声,猛然跳起来, 惊醒。 男人原本坐着的椅子,因为男人的大动作,被带了起来,“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男人身上盖着的毯子也随着滑落,窗口的冷风吹进来,烛光轻轻摇曳,男人也恍恍惚惚地从梦中回过神来。 怔怔地转眸,看到床榻边的砚心正凝眸望着自己,祁宿眸光轻动,瞥了一眼地上的椅子和毯子。 砚心小脸微僵,祁宿已经弯腰,将毯子捡了起来,朝她走过来。 “我……”砚心张了张口,想解释,却又发觉怎么说都显得心虚。 “饿不饿?”似是了然她的心思,祁宿将毯子往床上一扔,直接避开了那个话题。 砚心有些意外,还以为他会说毯子是不是她给盖上的,没有想到他张口问的竟然是这个,稍微松了一口气,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刚才一直想着其他的事情,倒还不怎么觉得,现在被祁宿这么一问,她还真是觉得特别的饿。 而且,她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味,应该是祁宿早就准备了吧。 点了点头,砚心开口:“有点饿了。” “走吧,已经准备好很长时间了,”祁宿扭了扭头,朝着外室示意。 砚心便站起身,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外室走。 一打开内室的门,香味就更加的浓郁,几乎是盛满了整个外室,砚心站在内室的门口看到外面一桌子的菜,除了糕点之外,其他的菜都下面都还加着细细地炭粒,让菜一直保持着温度,不至于凉了,另外还有几个厨娘打扮的女人在旁边伺候着。 桌上的菜,基本上都是她曾经喜欢的,甚至还有几个道是特别稀有的,皇宫御膳房才能吃的上,桌上四盘糕点,三盘蜜饯,两种水果,也无意不是按着她的喜好,因为她记得,祁宿基本上是不吃蜜饯的,糕点中也 有些是他不喜的。 “不合意吗?”见砚心愣着不动,祁宿以为她不喜欢,凤眸轻动,一颗心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砚心抿了抿唇,没有作答,只是低头走到祁宿旁边站着。 祁宿的目光瞬间一冷,扫了一眼旁边伺候的几个厨娘,“本宫不是吩咐你们要好好做吗?把本宫的话都当耳旁风?把菜撤了,重新做!” 几个厨娘吓得“扑通扑通”全都跪在地上,一句辩驳了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得连连称是,说着,就踉跄着起身,作势要把桌上的菜全都撤下去。 砚心一下子就急了,这家伙又发什么疯,慌忙伸手阻止几个厨娘,这大半夜的,都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人家在这儿等着候着就已经够辛苦了,祁宿竟然一句话,又让人家重新做,这不是折腾人吗? “你这是做什么?”砚心皱着眉头看祁宿。 祁宿挑了挑眉梢,略显无辜,“不是不合你的意吗?” 砚心无语至极,她说什么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不合意了?” “本宫问你,你不作答,难道不是默认吗?”祁宿薄薄的唇瓣轻挑,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砚心汗哒哒。 “我不作答,就不能是默认满意吗?”砚心低垂了眼睫,“再说了,饭是给太子殿下做的,哪里需要奴……奴才来评判。”砚心本来想说奴婢,可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男装,又慌忙改口。 在砚心看不到的地方,祁宿的眸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神色,“你也说了,本宫是太子,本宫让你做评判,你就做,本宫再问你一次,合意吗?” 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做声,或者说不合意,祁宿铁定还是会让厨娘们去重做,砚心只得点了点头,“回殿下,合意。” “真的?欺骗本宫,可是如同欺君喏!”祁宿一本正经。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三十二 至于这样吗?砚心一阵无语,长睫颤了颤。 “你们都下去吧。”祁宿瞟了一眼砚心,朝着屋中伺候的几个厨娘摆了摆手。 “是!” 厨娘们退下,厢房的门被关上,屋中就只剩下砚心和祁宿两人。 “坐啊!”见砚心仍旧站着不动,祁宿很自然的伸手去拉砚心的手,想让她坐下。 纤细的指尖触到祁宿微热的掌心,一瞬间,砚心好像被雷电击中,身子微颤,她快速地将自己的手抽离祁宿的掌心。 祁宿的手一僵,虽然有些受伤,但也感到一些不好意思,似乎自己的举动的确太过唐突了一些。 “那个,反正也没有其他人,你就坐下来吧,”祁宿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掠了一眼桌上的菜,他又接着道:“我记得你以前是喜欢吃这些的,也不知道你现在的口味变了没有。” 这些还真的是给她准备的? 一时间,砚心心绪大动,她能看得出来,这桌上的有些吃食是祁宿所不喜欢的,曾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祁宿还曾经跟她说,像他们这样的,最适合生活在一起了。 当时就把她羞得满面通红,但还是忍不住的问祁宿何出此言,祁宿说,他们是互补的,他喜欢的东西她不喜欢,她喜欢的东西他不喜欢,这样他们在吃饭的时候,就不会打架了。 听得时候,只觉得这句话好像,带着浓重的孩子气,他贵为皇子,她不过是他的一个下人,又怎么会因为吃的而跟他打架,可现在想来,那些单纯快乐的时光,还真是让人怀念,她怀念那个大男孩一样的祁宿,也怀念那个时候单纯的自己。 不像现在,她是有口难言,祁宿是什么都不知道。 眼波动了动,砚心强自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拾步,她走到椅子边坐下,不过却 不是坐在祁宿的旁边,而是坐在了祁宿的对面。 睨着她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祁宿自嘲地弯了弯唇:“我有那么可怕吗?你要离我那么远?” “殿下是主子,奴婢是下人,入座已经是不合规矩了,又怎么能做到殿下旁边。”砚心的一颗心纠结到无法呼吸,她自然知道祁宿是想跟她重修旧好,她也很清楚,只要她现在把真相告诉祁宿,祁宿一定会原谅她。 可是,这样的原谅她不需要,她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她不能拖累了他,更不能因为自己毁了他,她是要让他死心的,如何能跟他重修旧好? 祁宵和皇后虎视眈眈地盯着祁宿,就等他犯下什么错误,祁宵荒淫无度,又残暴冷酷,如果让祁宵做了皇帝,祁宿必定不会有什么好结局,所以不管是为了祁宿的前途还是为了能让祁宿生存下去,她都必须牺牲掉自己,远离祁宿。 “你确定不过来?”祁宿望着她,眸底闪过一抹受伤,但还是不肯放弃。 “奴婢坐这儿就挺好的。”砚心低着头。 “好,你不过来,我过去!”祁宿沉声说着,忽地站起来,迈步朝着砚心的方向而去。 砚心一惊,祁宿已经拉了一把椅子,在她的旁边坐下。 砚心刚想站起来,祁宿似是早就料到她会如此,伸手,落在她的肩上,把她牢牢地按住,砚心想要挣脱,却被他大手按的死紧。 “殿下。”砚心蹙了蹙眉。 “你不是说坐这儿挺好的吗?”祁宿眉梢一扬,“怎么我一过来,你就想站起来,是觉得我不好,还是你嫌弃我?” 这话让人怎么回答,砚心眼波漾了漾,“殿下,奴婢没有其他的意思。” “没有其他的意思就坐下,如果你再站起来,我就觉得你是因为嫌弃我才 这样,你嫌弃我,我就会生气,我一旦生气,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祁宿落在砚心肩上的五指微松,凤眸上上下下打量着砚心,说出的话破带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当他的目光落在砚心腰腹上停滞不动的时候,砚心的呼吸一颤,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耳根子瞬间发烫。 祁宿正想着要不要再说些意思更加明显的威胁时,砚心骤然出声:“好,我不起来了,你松手,我要吃饭。” 眉目动了一下,祁宿将她松开。 砚心轻咬了下唇,知道今日她若是不乖乖领受了祁宿的好意,祁宿免不了又要怎么对她,他打她骂她倒是无所谓,她就是怕下午的事情再上演一遍,那就真的没办法收场了。 一手执了筷子,一手拿着汤匙,砚心开始吃饭。 祁宿却始终坐在旁边没有动,长指拿着筷子,也只是在给她夹菜的时候才动一动,其他时间,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砚心吃。 砚心被他看得都不好意思了,说了两次殿下怎么不吃,祁宿只是淡淡地“嗯”了两声,却不动筷子。 这样一来,砚心就颇有些不爽。 拿着汤匙的手扬了一下,她瞥了一眼桌子中间放着的那一盆荷叶膳粥,眸光轻动,她伸手舀了一勺,送到唇边,张嘴轻轻吹了两下,砚心张嘴将勺中的粥吞入口中。 “呸!” 粥刚刚送到嘴里,她一转头就全部吐到了另一侧的地上,并且小脸瞬间通红,皱成一团。 “怎么了?” 祁宿大惊,慌忙站起来,走到她旁边去拍她的背。 “辣死我了。”砚心咧着嘴,微仰着通红的小脸。 “辣?”祁宿瞳仁一动,也没想那么多,连忙到了一杯茶水,亲自送到砚心的唇边。 砚心也不拒绝他,就任由他喂着,张口承接, 但长长的睫毛还是忍不住的轻颤,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这茶水竟然都是她最喜欢的君山银针。 这个男人真的是有心了。 “还要吗?” 一杯水喝完,祁宿问她。 砚心其实已经没有任何事,并且她也不渴,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仰头望着祁宿那张布满了紧张的俊颜,竟然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 因为砚心是坐在椅子上,半弯着腰,祁宿就站在她的旁边,所以祁宿也不绕了,直接倾身,越过她的脊背,从桌上提了茶壶,站直了身子,撞了一杯水。 怕砚心一会儿再喝,他干脆一手提着茶壶,一手端着杯子,倾身,将杯沿送到砚心的唇边。 砚心张口含住杯沿,茶水清香的味道顺着口腔流溢,弥漫在她的唇齿之间,可她硬生生觉得自己的鼻腔里好像都是茶水清香的味道。 “还喝吗?” 一杯饮尽,祁宿端着杯子,又问了她一遍。 这一次,砚心摇了摇头,祁宿这才伸手将茶壶和杯子放在了桌上,反身回自己的座位上,路过砚心的身边,眼角余光瞥见砚心布满了细细汗珠的额头,心头一动,他情不自禁的抬手落在砚心的额上,想把她头上的汗水揩去。 肌肤相贴,他的手掌温热干燥,她的额头滚烫湿润,砚心长睫一颤,就想躲开,可祁宿忽然在她背后停住,身子一倾,弯腰抱住了她。 春日所着衣衫渐薄,背靠着男人的胸膛,砚心感觉到男人的体温透衫而来,甚至她都能清晰的听到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 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砚心觉得她自己的心跳都已经紊乱了。 “好久没有这样抱过你了。” 砚心听到男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的思绪才慢慢地被拉回来,她一扭头,本想看一眼祁宿的表情,可是没 有想到祁宿的脸就落在她的肩膀一侧,她一动,唇瓣就斜斜地擦着祁宿的脸颊过去。 砚心刹那间就僵住了。 双目相对,呼吸近在咫尺,缠绕升温,眸光点点,焦灼而温情。 如果此刻的砚心还有理智,她肯定会挣扎着躲开祁宿,可是,这一刻,她的理智好像是被祁宿那双犹如点墨般沉湎的凤眸给吸走了,她愣愣地看着祁宿的眼睛,一动不动。 祁宿喉头上下滑动,眸色越发晦暗,蓦地,他一低头,吻上砚心的唇。 砚心有须臾的空白和沉溺,当祁宿箍紧了她的腰肢,****的时候,她忽然反应过来,瞳孔剧烈一敛,她抬手,使出全身的力气将祁宿推开。 祁宿本以为她已经接受了,没料到她会忽然动手推他,有些始料未及,就被她给推开了。 砚心已经快速的撇了视线,转头避开祁宿。 “快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天呐!她刚才都做了什么?看来还真的是不能长此以往的和这个男人相处下去,不然她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睨着她决绝的背影,听着她凉凉的话,被推开的祁宿脸上是难掩的失落,他讪讪地拾步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撩衣摆,略显颓丧的坐下,垂眉敛目。 见他既不说话,也不吃饭,砚心就有些过意不去了,她唇角微牵,她出声:“殿下,对不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我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希望你能见谅。”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砚心的话音未落,祁宿蓦然抬起头,一双凤眸凝着她,在烛火的掩映下,恍若琉璃。 “那个汤真的好辣,你不尝尝吗?”不想让他再看着自己,砚心抬手指了指那盆荷叶膳粥,故意引开话题。 顺着他的目光,祁宿望了过去。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三十三 汤水看上去清清淡淡,并没有多少油水,而且好像也没有辣椒,怎么就会辣呢? 祁宿眉目轻动,因为府上的菜单每日都是不一样的,汤品也都是几乎不重合,他一个人根本吃不了那么多,都是稍微动一点就被送下去了,有的菜他看着不入眼,就根本不会动。 而且,他平常也不大喜欢汤品,所以这个荷叶膳粥他还是真是没有尝过。 砚心既然这么说了,他便先倒了一杯茶水,又执起汤匙,盛了一勺汤,送到唇边,他不是像砚心那样一口吞下,而是放在唇边用舌尖先试探了一下,抿了一小口。 这一次,轮到砚心一眨不眨地看着祁宿,不愿意错过祁宿脸上一丝一毫的微末表情。 嗯? 祁宿眉目一动,望向砚心,眸子中绞着一抹错愕和诧异,有点不大敢相信自己的味觉。 “是不是很辣?”砚心眼波轻漾,问道。 祁宿望着砚心,扬手,将一勺汤全部送到口中,嘴巴动了动,他眉眼中满是不解,“甜的!” 砚心难得看到他如此纠结复杂的表情,眉眼一弯,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她掩唇轻笑,祁宿怔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你刚才在骗我?” 砚心抿唇笑,不说话,谁让他刚刚一直看着她,自己不吃东西的。 虽然是被骗了,但祁宿还是满心满眼的喜悦,砚心竟然会跟他开玩笑,竟然会主动逗他,这可是在以前都不曾有过的。 忍不住弯唇笑了笑,他眼梢轻掠,看了一眼那盆荷叶膳粥,越发的掩不住唇角的笑意,扬袖,他又盛了一勺,送入口中,他眉眼弯弯地看着砚心:“真的是甜的!” 砚心同样凝着他,不语,他那温煦和暖的样子,一下子又将砚心拉回到久远之前,她伤重不起,他将她偷偷带回皇宫,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 到他的样子,就如同现在这般,温柔和又干净。 月白色的衣袖轻晃,祁宿再次扬手,盛了一勺汤,不过这一次,他不是送入自己口中,而是送到了砚心的唇边。 “张嘴。”祁宿轻轻吐字。 旧日的时光在砚心面前重叠,眼前的景象就好像是她初醒的那日,他端着一碗药,坐在她的床边,唇角噙着轻柔地浅笑,闻声对她吐出“张嘴”二字。 一颗心仿佛被牵动,砚心张了张唇。 染上味蕾的不是预想中的苦涩,而是一抹香甜,砚心眼帘颤了颤,回过神来,终究还是将那一口粥给咽了下去。 祁宿就好像一个得了褒奖的孩子,眼角眉梢都是绵长的笑意。 “好吃吗?”祁宿问她。 “嗯。”砚心如实地点了点头。 “那再来一点。”祁宿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干脆直接将那一盆汤都端到自己面前,用汤匙舀了,送到砚心的唇边。 看着祁宿那一脸兴奋的样子,砚心终究还是不忍心打断他的兴致,而且她的内心深处,也是不抗拒的,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张口承了。 “我以后住哪儿啊?”砚心的眸光动了动,视线略微盘旋了一圈,其实下午祁宿说让她扮成贴身侍卫的时候,她就已经想问了。 她如今既然是扮作了男儿身份,自然是不能再回到原来的住处去的,却又不能和府中真正的家丁侍卫住在一起,更不能挤在祁宿这里,这是眼前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就睡我旁边。”这是祁宿早就想好了的,所以砚心一问出来,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脱口说了出来。 但是他的话一出口,就发现砚心的小脸微微一僵。 脑子反应了一下,他忽然想到自己说的这句话是容易让人误会的,睡他旁边,猛地一下子听上去好像是跟他同床共枕一样。 “不是,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祁宿急忙解释:“我是说,你就住在我的厢房旁边的那间房子里,那里本来是个小厨房,里面有一个套间,是原先值守的厨娘住的,但是因为我一直没有用过,就把它给撤了,房子一直空着。我已经让于恩都收拾好了,你以后就住那儿,离我近,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也方便。” 祁宿一边说着,一边扬袖朝西面指了指。 不过,他发现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砚心的脸色似乎看起来更加的不好了,是他说错什么了吗? 还没有想明白,砚心就幽幽地出声:“殿下是奴婢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奴婢都什么没说呢,殿下就知道奴婢想的是什么意思了呢?” 这话说的,好像她想的很猥琐一样,虽然,她好像的确有点想歪了,但是被祁宿这么一说,她还是很不好意思的嘛! 还有啊,那个离他近,以后有什么事情也方便,又是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都感觉怪怪的,搞得好像她在抱他的大腿,求他庇佑一样。 当然,这些砚心是不会说出来的。 “不是,”砚心这么一说,祁宿就有些急了,以为砚心生气了,他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人生第二次,也是今天的第二次,他觉得自己特别蠢、特别笨、特别的不会说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殿下是什么意思?”砚心睨着祁宿那又紧张又纠结,好像一个张皇失措的大男孩的样子,又觉得新奇,又觉得有趣。 “我就是……”祁宿憋红了脸,急的跳脚。 知道这个男人本就是个不善言语的人,砚心看着他那干着急的样子,也就不忍心再为难他,“好啦,别解释了。” “你还生气吗?”祁宿如蒙大赦,却还是一脸担忧地看着砚心。 什么时候见过喜怒不 形于色的祁宿这样过,砚心心头微漾,摇了摇头。 “那就好,吓死我了。”祁宿终于松了一口气。 砚心吃完饭,喝了药,又看着祁宿吃了点东西,才让祁宿送她去她住的地方。 两间房子真的是离得很近,只有那么一墙之隔,祁宿虽然说这是个小厨房,但是在砚心看来,这里还是很大的了。 纵然是很久不用,但是平常还是有下人过来打扫的,锅碗瓢盆等厨房用具一应俱全,且几乎都是崭新的。 砚心居住的地方在里面,早就被于恩派人收拾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怎么样?看上去满意吗?今晚你先住着,如果缺了什么,你直接告诉我,或者告诉于恩也行。”祁宿道。 “嗯。”砚心点了点头。 祁宿的视线深深浅浅地落在砚心的身上,两人尴尬的相对无言站了一会儿,还是祁宿先开了口:“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砚心再次点点头。 “如果有什么事,你就大声叫,我就在你隔壁,会马上过来的。”祁宿转身走了一步,却还是有些不舍,忍不住回头叮嘱道,今日的这一切,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梦,他真的特别的害怕,他这一走,梦就醒了。 “嗯。”砚心又点头。 祁宿的唇角动了动,“就不能换个回答吗?一直点头说嗯,显得好敷衍。” 砚心汗,那她该怎么回答? 眸光轻动,她也不点头了,脱口而出一个字: “好!” 这下子轮到祁宿无语了,要这么诚恳和诚实吗?多说一个字都不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今日虽然为你开脱,但是母妃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还有皇后和……祁宵,他们现在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了太子府的动静,太子府中少不了有他们的耳目,所以,今 日太子府发生的所有事情,难保不会让他们知道,依着皇后的性格,定然会将你查的一个底儿朝天。” 祁宿说到祁宵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他本来是不想提祁宵的名字的,因为祁宵在他和砚心之间,实在是太过敏感,但是祁宵却又是一个不得不提的人物,虽然他现在不清楚砚心和祁宵之间到底有过什么,但是当初他既然是撞上那样的场面,他们之间多少也会有点过去吧。 想到这些,祁宿心里就一阵阵地不舒服。 “既然太子府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还不放我走呢?”朱唇轻启,砚心垂了眸子,不敢去看他。 祁宿一听,反应果然不小,原本都已经走开了,忽然又拾步上前,双手攥住砚心的手臂,情绪有些激动:“你想走?你答应过我不走的!” 她什么时候答应过不走? 双臂被他抓到痛楚,砚心轻蹙了眉心,凝眸望着他,说出的话很是中肯:“我说过要走吗?” “对不起,”祁宿看她的神情,知道是自己冲动了,连忙松手,“可是你刚刚说……” “我只是随便问问。”砚心把他的话打断,“我既然答应了你为奴为婢三年,不到三年,我是不会走的。” 祁宿眸光轻晃,“也就是说,过了三年,你会走?” 砚心抿了抿唇,低头不语。 祁宿的眸光久久地在她头顶盘旋,却得不到她的回答,心头微燥,他俊眉微拢,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便失落的转身离去。 视线内月白色的衣袍轻荡,男人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偏房的门被关上,过了一会儿,厨房的门也吱呀一声被关上,砚心才把头抬了起来。 心口一痛,她拾步拉开偏房的门,冲了出去,却赫然撞到站在门口的男人的身上。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男人展臂,抱了一个满怀。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三十四 “殿下。” 砚心的脑袋被迫的埋在祁宿的胸口,瓮声瓮气的喊了一声。 祁宿眼波轻漾,大手轻轻地抚了一下她的发顶,眸底掠过一抹低落,“算了,夜已经深了,你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去宫里参加皇后娘娘举办的桃花宴。” “进宫?能不去吗?”砚心吓得眼皮一跳,身子猛地往后一挣,她其实害怕的不单是进宫,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见到皇后和祁宵,当然,兰贵妃她和乾国皇帝也是她不想见到的。 “不能。”祁宿顺势松开她,在他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砚心会是这种反应,所以丝毫也不见惊异,“让你一个人在府上我不放心,还是待在我身边比较好,而且都说了是贴身侍卫,不贴身怎么行?岂不是让人更加怀疑?” “可我就是不想去啊!进宫就要见到皇上、皇后,还有你母妃,我真的不想面对他们,这两天我都没有安生过,哪儿哪儿都是伤,真的好累,好痛。”砚心仰着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祁宿,声音低低地,本来就是随口抱怨一句 。 可是祁宿凝着她那略显娇憨的样子,感觉她像是对自己撒娇,一颗心瞬间柔软起来, 终是不忍心再拒绝她。 “好了,皇宫,不去就是了。” 祁宿走了之后,砚心回到偏房,拴好门,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许是今日睡的太多了,她躺在床上久久地睡不着,眼前不停地闪现着白天发生的一切,翻来覆去的大半夜,她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因为祁宿有交代过府上的严管家,不准人去打扰她,所以砚心一觉睡到自然醒,才伸展了一下酸酸痛痛的身子, 穿衣下床梳洗。 她起来活动了一会儿,就感觉肚子有些饿了,拾步朝着厨房走,她刚想 去找点吃的,还未走出芙蓉苑的大门,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来。 天! 昨天下午祁宿可是全部都释放在她的身体内,可她到现在都一直没有吃避子药,祁宿也没有提醒她,这种时候可是不能有孩子的。 好在现在还是上午,没有过了十二个时辰,找避子药服下,应该还来得及。 脑子里蓦然被这件事给占据,砚心也无心再去厨房,随便找了一个府中的下人问了一下太子府的药房在什么地方,就急冲冲地跑过去。 可是,跑到一半,她又顿住步子了。 这太子府中并没有女主人,就算是个侍妾、通房丫头什么的都没有,祁宿又怎么会准备着那种东西? 皱了皱,她又转身,朝着太子府大门口跑,现在还有一天的时间,她出去买药,应该也还来得及。 刚刚跑到前院,她都还没来来得及出门,就看到严管家领着一个宫里的太监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心口一跳,砚心背过身子,低了头,快步的往一边的**上走,想要将两人避开,但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严管家声音。 “哎,你站住!” 眼波轻动,砚心却没有停,又没有喊她的名字,停下来颇显得有些自作多情。 “哎,说你呢!”严管家又喊了一声,这次他的声音距离砚心又近了一些,显然是在背后追着砚心过来的。 那宫里来的太监见砚心只顾低着头走,也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砚心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严管家加快了脚步,不过转眼的功夫,就追了上来,拦在砚心的面前,气喘吁吁:“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砚心似是才反应过来,有些意外地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管家是在叫我吗?” “不然呢?还能叫谁。”严管家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你就是太子殿下新晋的贴身侍卫?” 砚心还没来得及问严管家找她到底有什么事,背后就响起了一道尖细的声音。 微微侧首,那人已经来到了砚心的跟前。 眼睫轻垂,砚心垂首称是。 “皇后娘娘口谕,召太子殿下新晋贴身侍卫进宫赴宴,跟咱家走吧。” 进宫赴宴? 砚心瞳孔微缩,很是意外,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子府侍卫,有什么资格参加宫中的宴会?而且,这个宴会不是祁宿他们才去的吗? 宫中举行的盛宴,能够出席的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有权势的人物,这样临时把她召过去,让她不由得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且,她的避子药到现在都还没有着落呢,这样一进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可不可以等……” “现在马上立刻动身,可不能让皇后娘娘等着你!”砚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太监尖声打断。 惴惴不安又无可奈何地,砚心随着太监出了太子府,坐上前往皇宫的马车。 因为马车不能进入皇宫二道门的,所以,砚心他们在二道门之前就下了车,太监身上有腰牌,向守门的侍卫出示了一下,两人就顺利的进了宫。 两人并没有前往皇后所居住的凤仪宫,而是直接取道从侧门进了御花园,因为昨夜听祁宿提起过今日要在御花园举行的桃花宴的,砚心也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 没走多远,砚心就能隐隐约约地听到远处传来的热闹喧腾的声音。 那太监走在前面,不动声色地四处瞟了瞟,又带着砚心往前走了一小段,忽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砚心有些奇怪,问道,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 那太监转过身来,正色道:“皇后娘娘那边事务繁多,你现在这里等一会儿, 容咱家去跟娘娘通报一声。” “好。”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合理之处,砚心遂点了点头。 那太监瞥了她一眼,便拾步往前走,不一会儿,人影就消失在了花木之中。 御花园这边,桃花宴如期举行,眼看受邀的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高坐上的皇帝就像皇后示意了一下,可以正常开始了。 皇后点了点头,便站起身,宣布桃花宴正式开始。 此时正值三月,御花园中百花争发,开的正艳,的确是一个游园赏景的好时候,尤其是几位皇子和公主的年龄也都不小了,皇帝和皇后有心借着赏花的机会为他们指婚,所以整个宴会的气氛倒也显得和谐融洽。 就在众人热热闹闹地沿着**往前走的时候,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太监从一株花树下穿过,人群中的兰贵妃目光轻晃,和那小太监对视了一眼,小太监极快的点了一下头,就走了过去,这一幕,谁都没有注意到。 “宿儿,你今年虚岁也有二十四了吧。” 皇帝和皇后在前面走着,皇帝眉眼轻扫,看了一眼旁边的花树,眼梢似是不经意地从祁宿身上掠过。 皇帝走在正中,左边是皇后,右边就是祁宿。 “回父皇,儿臣是戊戌年八月出生,如今的确是虚岁二十四了。” “嗯,二十四也不小了,朕记得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立了太子妃了,是吧?”皇帝说着,扭头朝着左边的皇后看了一眼。 皇后乃是前太子的生母,当朝的丞相是她的亲生哥哥,背后有着庞大的娘家势力撑腰,自从祁宵倒台之后,她早就将兰贵妃母子视为眼中钉,只盼着能早点铲除这两个人。 当然,她也明白,皇帝宠着兰贵妃,不喜欢她,若不是因着她的娘家哥哥的关系,皇帝说不定早就将她 给废了,所以,她也格外的盼望着能够早一点抓住祁宿的把柄,将祁宿推下马。 而这赐婚,无疑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朝中有不少大臣都和她的兄长交好,只要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女儿成为祁宿的太子妃,对她来说都是大大有利的。 她和皇帝虽然早就是情寡意薄,但是在祁宿的婚事这件事上,却是格外的达成一致,都想着给祁宿赐婚,将自己手中的势力望着祁宿手里押一把。 自然,他们的目的也是不同的,皇帝是因为宠爱兰贵妃,偏心祁宿这个儿子,所以想要利用赐婚的方式,壮大一下祁宿的力量,而皇后则是相反。 但不管他们真实的目的如何,此刻,两人的外在变现却是一样的,都是想给祁宿赐婚,所以,当皇帝这样问的时候,皇后自然是顺从着皇帝的意思来说。 大家都是聪明人,皇帝说的也不是特别的隐晦,所以他这么一问,在场的许多人都已经明白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兰贵妃走在帝王的右后侧,前面对着的是祁宿,眸光若水的扫了一眼祁宿和皇帝的背影,她心思百转。 祁宿微微抿了唇瓣,倏尔轻勾了一下唇角,“父皇雄才伟略,年少有为,儿臣时刻以父皇为榜样,在没有达到父皇的境界之前,儿臣又怎么敢妄谈儿女情长。” 听祁宿这么说,皇帝自然是心中欢喜,眼角眉梢都挂着欣悦,不过他也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主要目的:“宿儿还年轻,将来大展能为的时候多得是,古人常说,成家立业,可见这先成家,后才能立业,你看看你的这些兄弟们,老大和老三已经有了王妃,老四虽然没有正妃但也已经有了侧妃,老五和老六虽然五妃,但也有侍妾,偏偏你这个做老二的,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三十五 “知道的是你勤修政务,不知道说好听一点,那是清心寡欲,若是说的不好听,”皇帝的眉梢一挑,颇有深意的看着祁宿,“那就不知道说什么喽。” 皇帝的这句话说出来,兰贵妃落在祁宿背后的目光越发显得深邃。 祁宿耳根子微热,他的这个父皇,从小体弱多病,缠棉床榻,性格也偏文弱一些,亦是因此,乾国的先帝当年在驾崩之际,又同时册封了一个昭仪的儿子为摄政王,并且封了四个有权势的辅政大臣,让他们和摄政王一起,辅佐皇帝,也互相监督,互相牵制。 这样的特殊机制,就造成了乾国现在的局面。 既有一个皇帝的存在,也有一个摄政王,摄政王虽然位于皇帝之下,百官之上,但是只要四个辅政大臣遗诏在手,摄政王同样被钳制的死死的,不敢乱来。 或许是因着对兰贵妃和祁宿的宠爱,皇帝和祁宿也基本上是有话直说,之前皇帝也私下里三番五次的和祁宿提起过指婚的事情,可是祁宿每次都婉转的回绝。 这一次,经不住兰贵妃的软磨硬泡,而且自己也有意想为祁宿指婚,所以皇帝这才当着众人的面,再次向祁宿开口。 “父皇,儿臣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儿臣只希望能够做到心中无愧。”祁宿微垂了眼睫,说的十分诚恳。 “宿儿,你错了,”乾国皇帝轻轻摇了摇头,“为君者,不但是要做到心中无愧,也应该在乎百姓们的评价,百姓若是觉得君王有失君子之德,如何拥付?失去百姓的拥付,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可是相当危险的。” “皇上说的极是,太子也的确是到了娶妻成家的年龄,今日兰贵妃也在,依臣妾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为殿下订下一门婚事吧。”皇后转眸望着皇帝和祁宿这边,笑吟吟地接 口道。 “嗯,皇后说的极是 。”帝王点头,蓦地止住步子,回眸扫了一圈尾随而来的众臣,以及他们所带来的子女。 因为今日本就是有目的的,所以受邀的大臣有不少都是带着女儿过来的,此刻见帝王和皇后顿住步子,朝她们打量过来,纷纷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微微垂首。 帝王的眸光一顿,启唇:“张爱卿!” 今日凡是到场的,大多是皇帝和皇后的人,两人既然都是有这个意思的,自然会提前和官员们打好招呼,所以帝王一出声,人群中马上有一位官员响应,带着自己的女儿拾步上前,对着帝王恭恭敬敬地一拜。 “朕听闻户部尚书张瑞的女儿张宜馨才貌双全,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更是鼎鼎有名的京城双姝之一,不知道宿儿可喜欢?”皇帝淡淡地瞥了一眼垂首侍立在一旁的张瑞和张宜馨,又转眸望向祁宿。 众人的目光此刻也都集中在祁宿的身上,尤其是兰贵妃,一双妩媚风情的眼眸更是深深浅浅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看他要做出怎么样的反应。 一想到昨天祁宿为了拒绝李子绯,而跟她说自己喜欢男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儿子,自己能不知道吗?她宁愿相信他是忘不了砚心,故意做给她看的,她也不相信祁宿喜好男风,这要是传出去,那可就丢人丢到家了。 所以,昨日她一离开太子府,就派人彻查,至于查的结果嘛,呵!她今天就要给祁宿一个警告,就算他是她的儿子,就算是他以后是要做帝王的人,但也绝不能妄想着完全脱离她的掌控,将她撂在一边,祁宿今天的一切,那可都是她打拼过来的。 就在众人都关注着祁宿的反应的时候,站在帝王旁边的皇后眸光一动,粉唇轻弯,笑了笑:“既然皇上提到 了京城双姝,若是张大人的小姐恐怕显得有些不公平一些,正好今日京城双姝中的另外一个,御史大夫陌大人家的二小姐陌离歌也在这里,不妨也殿下看上一看。” 皇后话音落,皇帝自然知晓皇后是什么意思,说到底,这件事既要看祁宿的意见,最后决定权也还是在他的手里,而且,对于祁宿,他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眸光轻晃,他也不好直接拒绝皇后的请求,索性直接应承下来,向人群中扫了一眼,喊了一声:“陌爱卿。” 受到传召的陌安当即带着自己的女儿陌离歌上前,对着皇帝和皇后下拜行礼。 乾国皇帝轻轻扬了一下衣袖,示意二人免礼平身,这两人便在和张瑞父女相对的一边垂首站定。 “宿儿。”皇帝眸光轻动,又转向了祁宿。 此刻,众人的目光就变得更加的难以捉摸了,因为现在的场面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赐婚问题了,到好像是帝王和皇后之争,换句话说,也是帝王和朝中老一代权臣的势力之争。 而这个争斗的执行者,正是祁宿。 祁宿若是选择了张瑞父女,那就是和皇帝统一战线,公开和老一代权臣划清界限,朝堂风云变化莫测,这样的选择一旦做下,就意味着乾国的朝堂表面上的平静再也维护不了多久了。 而祁宿若是选择了陌安父女,乾国的朝堂估计还会有一阵子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当然,这种平静也只是暂时的,毕竟皇后和祁宵摆在那里,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且,陌安这个人的背后好像还有一个动向不明的摄政王,至于陌安是不是摄政王的人,这两人之间又有什么牵扯,朝中也只是星星点点的有一点传闻,实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谁都说不清楚。 众人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 确定的是,祁宿今天在这两者之间的选择是至关重要的。 原本还轻松欢乐的一个桃花宴,就因为这一场赐婚,气氛忽然间就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祁宿眉目清冷,淡淡地扫了一眼立在身边的两位大臣和他们的女儿,张唇,正打算全部拒绝,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几声“喀嚓、喀嚓”的响声,而且这动静还不小,祁宿甚至感觉身边的花枝都随着晃了晃。 显然,不单是祁宿听到了这动静,众人也都听到了这动静。 皇帝当即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众人一直都跟皇帝在一起,关注点且都在祁宿的身上,自然谁都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也就没有人能够回答皇帝的问题。 “儿臣去看一看。” 祁宿的声音在耳边掠过,帝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月白一晃,一阵衣风擦脸而过,祁宿已经垫脚飞身而起。 “儿臣也去。”一直在旁边听着,默不作声的祁宵此刻见祁宿离去,眸光轻敛,对着帝王说了一声,当即也飞身而去,今日的桃花宴是他的母后主持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必定和他的母后脱不了干系。 何况,因着前两年的事情,他的太子之位被废,心中也一直不甘,亦是想伺机夺回自己的东西,所以,平日里免不了与祁宿比较,想要争个高下,若是有什么可以邀功请赏的事情,他也绝不甘心落在祁宿的后面。 祁宿前脚一走,祁宵后脚就追了上去。 乾国皇帝眉心轻拢,脚线步履轻提,“走,咱们也去看一看。” 皇帝下令,众人自当无话可说。 砚心本来正在一棵紫玉兰树下站着,蓦地听到背后“嘭”地一声大响,她忍不住回头去看。 就看到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忽然出现一个约莫一尺长的木盒子,刚才的响动显然就是 这盒子砸在地上发出来的。 砚心举目朝四周看了看,花影条条,御花园里郁郁葱葱,根本就看不到有人的影子。 砚心眉心动了动,她隐隐约约地觉得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是有点像个陷阱,这样想着,她本来往前提的步子便硬生生顿住,又退了回来。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既没有人过来,也不见那箱子有何响动,砚心终究有些忍不住,眼珠子滴溜溜地瞥了两眼。 抿了抿唇,她蓦地一扬袖,将随身携带的银针打了几枚在那盒子上,根据她的经验,盒子里若是有什么毒烟毒雾,她的银针打上去,肯定会引起一些反应,比如烟雾散出什么。 “铮铮”几声,银针全数打在了盒子上。 “啪!” 盒子蓦地发出一声脆响,盒盖弹开。 砚心一惊,出于本能,急忙屏住呼吸,警惕地躲避着,以防盒子窜出什么有毒的东西来。 可是,并没有。 她站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有什么东西跑出来。 精神紧绷着,皱了皱眉,她轻点着脚尖,朝着盒子一步一步走过去,扬目张望盒中东西,却见盒中只有一个斧子,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斧子? 砚心眸光动了动,有些搞不懂这是什么名堂了,弄一个斧子来时什么意思?难不成这斧子上还有什么机关? “嗖嗖!” 她靠近,扬袖,再度朝着那斧子试探了一下。 银针全中,却仍旧不见什么反应。 这看上去好像的确只是一把普普通通地斧子。 作为一个喜欢钻研医术和毒术的人,砚心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本来就比一般的人更重一些,此刻被强烈的好奇心和疑惑不解驱使着,她思忖了一下,弯腰,将盒子中的斧子捡了起来。 还未直起腰,只听“喀嚓、喀嚓、噗通、噗通”一阵乱响从她的背后响起。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三十六 砚心一震,回头,就看到身后她原先所站的地方,有两棵紫玉兰树齐根到了下来,尘土飞扬,开满了花朵的枝桠不停地在颤动摇摆。 这,这是怎么回事? 砚心大惊,一脸的迷茫。 祁宿飞奔而至,一眼就看到了砚心拿着斧子,站在两棵倒了的玉兰树前,手足无措的样子,眉心猛地一跳,他刚想张口喊砚心的名字,却猛然想起祁宵就跟在自己的身后,张口,话语就变成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砚心抬头,祁宿和祁宵就一前一后的落在了她的面前。 怎么回事,她能告诉祁宿她自己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砍伐御花园中的花木,你知不知道这几株紫玉兰可是皇上亲手所种!”站在祁宿身后的祁宵眉目一敛,冷然出声。 祁宿眼波微动,瞥了一眼祁宵。 砚心怔了怔,看了看两人,又垂眸看了看手中的斧子,终于反应过来,“咣当”一声,将手中的斧子丢了,她连连摆手,“不,不是的,这不是我砍的,斧子也不是我的,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紫玉兰会自己倒了吗?斧子明明就在你的手里,你还敢狡辩!”砚心的话音刚落,皇后的呵斥声就乍然想起。 砚心和祁宵纷纷循声望去,就看到乾国皇帝和皇后带着一大群人乌泱乌泱地走过来,一看到倒地的那两棵紫玉兰,乾国皇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我……奴才没有狡辩,这两棵树的确不是我砍倒的,这把斧子也是刚刚有人扔过来的,我刚刚捡起来,树就倒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砚心解释说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皇上和本宫冤枉你了?”皇后柳叶眉梢一扬,嘴角噙着一抹阴狠。 砚心弯了弯唇,没有作声,本来就是这 样啊!她什么都没做,他们这群人一上来就说是她砍倒了树,不就是在冤枉她吗? “你是哪一宫的侍卫?不但敢砍了御花园中的紫玉兰,竟然还敢公然顶撞本宫。”皇后的语气越发凌厉了一些,莲步轻移,缓缓向着砚心的方向走去。 “母后。” 在经过祁宵身边的时候,像是深怕砚心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祁宵伸手,一把拉住皇后的衣袖,不让她再上前。 祁宿则一直长身玉立在一边,任由月白色的衣袍轻轻被春风浮动,薄薄的唇瓣紧紧地抿着,清冷的寒眸落在砚心的身上,既不说话,也没有什么态度。 昨夜他跟她说要进宫的时候,她那么坚决的拒绝他,今日怎么就主动来了,是和什么人有关,还是在她心里,就是可以答应某些人,就是独独要拒绝他。 这一切,自然都落入砚心的眼中。 自嘲的垂了眉眼,砚心轻瞥了一下站在旁边的祁宿,带着几分解释的味道,轻声道:“难道不是皇后娘娘传下懿旨,召奴才进宫的吗?” 皇后传下的懿旨? 祁宿眼波微漾。 兰贵妃唇角极快的一勾,不过一瞬,笑容又迅速掩匿。 砚心的话音一落,众人也都纷纷朝皇后看去,这个在御花园里砍树的小侍卫,竟然还是皇后召来的? 感觉到皇帝的眸光也在自己的身上盘旋,皇后瞬间就有一点慌了,她刚才急着将罪名推给砚心,就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 砚心可能不知道,但是她身为皇后,却是记得清清楚楚,这御花园里花木繁多,却独独只有三株紫玉兰是皇帝亲自种的。 而且,这皇宫里也只有这三株紫玉兰,至于这是因为什么,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皇帝曾经有过一个青梅竹马,是抚远将军任平生的女儿,这个女孩同样是自小体弱多病。 因为抚远将军曾经为乾国立下战功无数,所以先帝特批任将军把女儿送入皇宫调养,一来二去,两个多病的孩子就时常在一起,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有了感情。 乾国皇帝长大以后,曾想纳这位任姑娘为妃,可这位任姑娘红颜命薄,身子实在太差,不到十七岁就香消玉殒了,乾国皇帝因此伤心至极。 皇后嫁给帝王的时候,这位任姑娘就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皇后也不曾见过,但是听说当今最受宠的兰贵妃就和任姑娘有几分相像。 可想而知,任姑娘在乾国皇帝心中的重要性。 任姑娘生前最喜欢紫玉兰,乾国皇帝曾经和她一起在御花园中种过三棵紫玉兰,自从任姑娘去世,乾国皇帝即位,就下令将皇宫中所有的紫玉兰移除,并且不准再种,只留下了御花园中的这三棵。 平日里这三棵树就是被宫人们宝贝一样的伺候着,别说折枝花,就算是碰掉了一片叶子,那都是要被重罚的大罪。 今日的桃花宴是皇后所糙办的,她自然不愿意将这么重的事情顶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一看到砚心,她就马上将污水全泼到了砚心的身上,只是没有想到,砚心竟然有胆反咬她一口。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算给什么东西?本宫什么时候召你进宫了?”没有做过的事情,皇后自然是矢口否认。 “奴才胡说八道?皇后娘娘,奴才进宫的时候,可是有那么多人看着呢,虽然您只是传了口谕,但是太子府的管家和宫门口的侍卫可都是眼睁睁地看着奴才跟着娘娘宫里的人进宫的。” “你是太子府的人?”砚心的话音还未落,话头就被站在祁宿身后的祁宵给截了去。 砚心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干了一件特别蠢的事情。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一 直默不作声地祁宿忽然动了动唇,话虽然是对祁宵和众人说的,但是他却背对着众人的方向,一步一步朝着砚心走过来,抬手,紧紧地拉住了砚心的手腕。 “没错,她就是太子府的人,是本宫的贴身侍卫。” “贴身侍卫?你说她是你的贴身侍卫?”皇帝瞳孔蓦地一敛,向前冲了一步。 不明白皇帝怎么会忽然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而且祁宿今日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将砚心护到底的,她已经是他的人了,不管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样的误会,那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除了他自己之外,谁都别想再动砚心。 点了点头,祁宿沉声道:“是!她就是儿臣的贴身侍卫。” “来人,马上将此人给朕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是。”侍卫们领命上前,作势就要上前擒住砚心。 祁宿寒眸一凛,周身寒气吞吐,众人瞬间被吓住,不敢上前,回头看着帝王。 “宿儿,你这是要忤逆朕吗?”乾国皇帝沉着一张脸。 “父皇,儿臣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打入天牢?”乾国的天牢,不同于一般的大牢,凡是进入天牢的人,那都是十恶不赦的死囚,砚心就算是砍倒了两棵紫玉兰树,那也罪不至死吧。 何况,看这情形,分明就是有人刻意的想要陷害砚心,不然砚心吃饱了撑的,会跑到御花园里没事儿来砍树? 他的父皇又怎么能够如此的不分青红皂白,就下令把砚心关入天牢呢,那和直接宣判了砚心死刑有什么区别。 “做错了什么?”帝王冷嗤,“朕早就下令,御花园里的三棵紫玉兰树不准任何人擅动,违者便是杀无赦,可是此人公然违抗圣旨,连砍了两棵紫玉兰,朕要杀了她,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 此人仗着有太子府撑腰,就违旨不尊,违旨不尊就是欺君罔上,就是目无法纪,就是不将父皇放在眼里,若是人人都如此,乾国不是就乱了吗?父皇杀了此人,乃是合情合理,也告诉天下人,不管官当得有多大,都不能无视国家法纪。” 祁宵颇有些得意洋洋地接口,眉眼中含着一抹讽笑,一句一句,冷嘲热讽,全都是有意无意地在给祁宿扣大帽子。 眼看着情形逐渐对祁宿不利,皇后眸光轻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开始抱起了看戏的心态。 兰贵妃凤眸轻晃,樱唇微微抿着,并不打算出口帮祁宿辩驳什么。 祁宿现在不是翅膀**,想要脱离她的束缚吗?她就是要让祁宿看一看,脱离了她这个做母亲的,他就是举步维艰。 祁宿视线凉凉,剜了一眼祁宵,祁宵连忙噤声。 祁宿一手紧紧地攥着砚心不愿松开,又转眸望向乾国皇帝:“父皇,话是这么说,可是现在并不能完全确定,树就是她砍的,更何况,她无缘无故地跑到御花园来砍树做什么,依着儿臣看,这就是有人在故意陷害,还请父皇明察。” 祁宿说着,蓦地一撩衣袍袍角,拉着砚心在帝王面前跪下。 砚心被他用力的一扯,脚下踉跄着往前一扑,跪倒在了地上。 “这么多人看着,这里就她一个人,斧子也在她的手里,这树若不是她砍的,难道还是朕砍的不成?”帝王皱着眉头。 “儿臣并不是这个意思,”祁宿俊眉微拢,忽的眉目一动,弯腰将落在地上的斧子捡了起来,细细地看了一圈,“父皇,您看,这把斧子的头部是用玄铁制作而成,可以说是削铁如泥,但是就算是玄铁制成的斧子,想要把这粗壮的紫玉兰树砍倒,那也不会是一蹴而就,肯定要多砍几次才会成功。”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三十七 “何况,这倒的还是两棵树,肯定是需要一会儿时间的,可是在此之前,我们所有的人都没有听到砍树的声音,只听到了树倒的声音,就算是再厉害的斧子,也不可能一下子将两棵树全部砍倒吧?” “而且儿臣刚才就注意过,这两棵树的茬口,虽然看上去都比较新,但也绝对被砍倒有三个时辰以上了,和新砍的茬口还是有些不同的,父皇若是不信,可以找专门的人来检查一下。” “还有,这两个树上的花朵,虽然看上去大部分还是开的明媚鲜妍,但是靠近底部的几个花枝已经有了枯败的迹象,儿臣这个外行人尚且能够看出这些异样,只要父皇让花木司的师傅细细检查,一定很快就能够确定这两棵树被砍伐的真正时间。” 祁宿滔滔不绝地说着,说的振振有词,说的铿锵有力。 不禁兰贵妃、帝王、皇后纷纷震惊,惊讶于祁宿这种强悍细致的观察力,跪在祁宿旁边的砚心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祁宿,在她的印象中,祁宿一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只要是能够动手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动嘴说。 今日,怎么就如此的能言善辩呢? 是因为对方是帝王,他无法用强硬的手段,所以只能讲道理是吗? 砚心的一颗芳心大动,心绪不平,这个男人竟然会为了她,不惜如此的大费唇舌和他自己的父皇争辩,只是她从进宫的那一刻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不管她捡不捡那把斧子,对方都不会放过她。 而乾国皇帝也已打定了主意,要除掉砚心,又怎么会因为祁宿的一番话,就产生动摇呢? 只要他想让砚心死,就算是祁宿找出一千一万个理由,那也绝对救不了砚心。 果然,祁宿的话都还没有说完,乾国皇 帝就一挥衣袖,毫不客气地出声将祁宿打断。 “好啦!你不用多说了,就算是这件事情有些疑点,但也证明不了此人就是清白的,她也是个嫌疑人,摆脱不了干系,朕将她收押,总没有任何问题吧?何况……”乾国皇帝顿了顿,蓦地瞳眸一敛,眸光示意。 当即便有几个侍卫上前,两个人将祁宿钳制住,另外一个人攥住砚心的两条胳膊,一人按着砚心的脑袋,大手探向砚心脸颊的边缘。 祁宿大惊,喊道:“你们做什么?放开她!” 砚心呼吸一滞,反应过来对方要撕掉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慌忙侧首去躲,双手也本能的挣扎起来,但是身上本来就有伤,被两个侍卫钳制着,她的反抗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嘶啦!” 砚心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撕掉,露出本来面目的同时,四个侍卫也双双将砚心和祁宿松开。 “砚心,你还好吗?有没有弄疼你?”祁宿正怒气勃发的想要甩开两人,骤然被松开,他身子微晃,还是马上朝着砚心这边扑过来。 因为刚才被侍卫按着头顶,砚心又拼命的扭头,头上簪着公子髻的发簪随着侍卫骤然松开的动作跌落在地上,砚心的发髻瞬间散落开来,满头如瀑的青丝垂落在肩上,她马上就慌了。 “是你!” 砚心的心绪还没有平复过来,耳边就听到祁宵的惊呼声。 紧接着皇后亦是脸色骤变,抑制不住地扬手指着砚心,“你,就是你,就是你这个小贱人,当初陷害了霄儿,你竟然还敢跑回乾国来,还张口诬陷本宫,今日若是不给你一点教训,你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皇后胸口剧烈起伏,咬牙切齿的说着,快步冲上前来,凤袍袍袖骤扬,作势就要打在砚心的脸上。 砚心眼帘一颤,闭上眼睛。 祁宿眉目一沉,轻轻松松地一扬手,一把就攥住了皇后的手腕,随随便便地朝着一甩,皇后一声惊叫,脚步跌跌撞撞后退,不小心绊在了自己衣裙的后摆上,她脸色大变,眼看着就要跌坐在地上,祁宵和旁边站着的宫女连忙上前扶她。 乾国皇帝亦是脸色微僵,上前一步,虚虚扶住了皇后的手臂。 “宿儿,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女人当初欺骗了你,欺骗了霄儿,若不是召陵皇帝亲自求情,朕绝不会饶她到今日,如今她再次潜入皇宫,不但毁了朕的紫玉兰,更试图诬陷皇后,****,造成宫中混乱,这样的人,朕如何能够纵容!” “父皇,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误会。”祁宿皱着眉头,试图解释,可他一时却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口,他总不能当真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告诉皇帝,他发现了砚心还是处字之身吧。 没有办法,他转眸看着砚心,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希望砚心能够将当年的实情全部都说出来,这样,他也才好跟他的父皇说清楚,请求他的父皇赐婚,这样他们才能在一起啊! 可是,当迎上祁宿殷殷的目光时,砚心眸色一痛,她轻撇了视线,却不偏不倚地扫过兰贵妃向她投注而来的警告的一瞥。 “砚心,你快说啊!父皇深明大义,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祁宿满怀信心地晃了晃砚心的袖子,一双墨黑的凤眸闪闪烁烁。 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是将祁宿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么多儿子之中,乾国皇帝最喜欢的也就是祁宿,尤其是看到祁宿现在扯着砚心的样子,他不由得就想起当年那个情窦初开的自己。 这样一来,他就产生了恻 隐之心,神色微动,乾国皇帝似是也有意要给祁宿一丝希望,给砚心一个解释的机会,不再说话,他顺着祁宿的目光,看向了跪在一旁的砚心。 微微抿了一下唇瓣,砚心垂眉敛目,长睫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绪,心一狠,她蓦地抬起头,仰望着乾国皇帝:“回皇上,民女并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当年的确是民女与大皇子私通,欺骗了太子殿下的感情,此事属实,民女无可辩驳,至于今日的事情,的的确确不是民女做的,民女也是受人欺骗,才会到皇宫里来。” 砚心并没有将今日的事情应下来,因为前面祁宿已经说的很明白,树应该是三个时辰之前被人砍倒的,而三个时辰之前,还是夜里,当时她就在太子府,应该还是和祁宿在一起吃饭的时候。 她实在是没有机会跑到皇宫做这么无聊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动机,何必冒这么大的险呢?她可没有吃饱了撑的。 若是她应承下来,倒显得不够真诚,定会让人觉得她是在撒谎,那么她前面所说的事情也就比较容易惹人怀疑。 所以,她承认以前的事,却不能承认今日的事情。 “不,不是这样!”祁宿身形一晃,难以置信地看着砚心,他绝不相信,“你到现在还骗我?明明不是的。”祁宿嘶声,偏偏他不能说。 乾国皇帝的眸光敛了敛,落在砚心脸上的视线透着些许不耐,“别怪朕没有给你机会,既然之前的罪状你都承认,便不是朕空口无凭,今日的事情,还有待调查,朕现在问你,朕已经和召陵皇帝达成了协议,只要你不再回乾国,朕就可以恕你无罪,不再追究当年你霍乱宫闱的事情,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是儿臣把她带回来的。” 砚心还未开口,祁宿已经抢着出声,乾国皇帝问的这句话,分明就是一个坑,他即已经言明了和司徒毅达成协议,不让砚心再回乾国,砚心回来,那就是错,就是违背协议的,单单是这一点,乾国皇帝想要处置砚心,司徒毅都没有正当的理由来问罪。 所以,乾国皇帝这句话一问出来,不论砚心回答什么,那都是在给自己列罪状,祁宿自然是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朕没问你。”皇帝瞥了一眼祁宿,脸上微带着点怒色。 “可这件事的确是因儿臣而起,父皇不是常教导儿臣,大丈夫要敢作敢为吗?既然是儿臣做的事,怎么能够全都推到一个小女子身上?” 祁宿挺直了腰杆,丝毫不惧。 场中的人却是纷纷忍不住一噤,都惊恐地低了头,什么时候见过他们的帝王被太子这样怼过。 兰贵妃的脸色也不禁微微变了,祁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不知分寸,都是因为砚心那个小贱人,看来她想借手将砚心除掉,还是相当明智的了,不然日后因为这一个小小的砚心,祁宿还不定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今日敢怼皇帝,明日可不就爬到她的头上来了? “你,”乾国皇帝被祁宿怼的一噎,怒容越盛,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逆子,你这是跟朕说话的态度吗?” “父皇,儿臣说的难道……” “你别说了。”祁宿的话刚刚说到一半,猛然被一道柔柔地女声打断。 众人一愣,纷纷朝砚心看过去。 祁宿侧首,砚心正看着他,两人目光相灼。 只不过,祁宿多的是不解和疑惑,砚心多的是冷淡和疏离,她看了一会儿祁宿,**的樱唇轻启,声音凉凉地,说出的话都是如同刀锋:“殿下就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三十八 祁宿的瞳孔骤然一缩,眸底浮上一抹鲜妍的刺痛。 砚心长睫轻颤,极力地让自己的脸上保持自然,撇开了视线,“民女说的很明白,当初的事情,的确是民女自作自受,皇上的判决,民女无话可说,这一次再回乾国,也是民女自己的意思,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那你为何潜入皇宫?”祁宵瞪视着砚心。 砚心的眼眸动了动,张口:“民女自幼患有不治之症,前些日子得了一个偏方,说九尾灵芝可以治好民女的病,而九尾灵芝又是只有乾国的皇宫里才有一株,所以民女为了求生,就利用了太子殿下的善心,潜入乾国皇宫,想要借机盗宝,却不想还没有偷到,就被人盯上了。” 听着砚心的话,祁宿不停的轻轻摇头,借口!这都是这个女人的借口,带她回乾国分明就是他的主意,她怎么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难道就是怕乾国皇帝追究他的责任吗?她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他真的不明白,她明明就是清白的,为什么还一直要往自己的身上泼脏水,她是个女孩子啊,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吗? 她明明有机会将一切解释清楚的,可是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说呢? 薄薄的唇角轻勾了一下,祁宿脸上带着受伤又不解的神情:“为什么?你为什么一直要撒谎呢?就算是找理由,你也找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好吗?你想要九尾灵芝,你完全可以告诉我,或者,你可以告诉桑行和司徒毅,就凭他们两个和你的关系,绝对不会不帮你,司徒毅若是出面找父皇讨要,不比你自己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偷容易的多吗?” 砚心的小脸一白,她的理由当然是随便找的。 抿了抿唇,强撑着一口气,“殿下爱信不信 ,何苦被人骗了还要自欺欺人呢?若是让召陵陛下和皇上讨要,总免不了是低声下气求人的事情,多少都是折损颜面的,民女又怎么忍心让陛下为了民女如此?” 不忍心? 所以,她还是因为司徒毅? 她做这么多,把所有的罪名顶下来,也是为了司徒毅吗?以一己之力,让司徒毅不受牵扯?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男人都已经娶了桑行了,她还这么为他鞠躬尽瘁,鞍前马后。 心头好像被人狠狠地剐了一刀,痛楚蔓延。 “够了!”乾国皇帝终于再也听不进两人的辩驳,眉心拢成一个川字,他厉声将两人打断,扬袖指了指砚心:“这件事情和召陵陛下有没有关系,朕自然会判断,如今是你,已经违背了召陵陛下和朕订下的协议,擅闯乾国皇宫,你就是死路一条,来人,把她给朕关下去。” “是!” 侍卫们应声,领命上前,擒住了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砚心,带了下去。 这一次,祁宿不再阻止,颓然跪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侍卫们将砚心带了下去,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好的一场桃花宴,就被这个突然发生的砍树事件搅乱了兴致,祁宿那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乾国皇帝自然也不好再为他指婚,所以宴会虽然是正常进行,但是也没有多久,就不欢而散了。 “殿下!” 太子府的门口,祁宿一回来,严管家就连忙拾步迎了上去。 祁宿衣袂翩跹,目不斜视,脚下步子不停,稳健的拾阶而上,就好像没有看到严管家这个人,没有听到严管家的声音一样。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严管家已经是你习以为常了,这才是他们家太子殿下的正常状态。 “殿下,殿下新提拔的贴身侍卫被皇后娘娘传走了。”严管家依着平日里的 习惯,向祁宿汇报府中的情况。 本来以为这句话说出来,祁宿的步子会停一下,或者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嗯”,至少也应该眼波动一下吧,可是祁宿仍旧没有任何的反应,自顾自的超前走着。 严管家愣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走在祁宿身后的于恩。 于恩轻轻地摇了摇头,便拾步继续跟上祁宿。 怎么会这样?就算是区区一个下人,对于太子府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人是在太子不在府中的情况下被皇后的人带走的,太子难道就不关心皇后找人做什么吗? 毕竟皇后和祁宵总是有意无意的针对祁宿啊! 百思不得其解,严管家却也不好多问,便转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天牢! 砚心的双手双脚以及腰部各有一根沉重的锁链,将她四肢大敞的绑缚在铁柱上,她的三千青丝散落在肩膀上,惨白的小脸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 空气霉味儿和血腥味儿混合,直让人一阵阵作呕,牢房的地上和墙壁上摆放着乾国天牢赫赫有名的十八种酷刑刑具,其中大部分的刑具上都沾染着斑驳血渍,在幽幽烛光的照映下显得越发阴森可怖。 砚心垂着脑袋,意识飘飘忽忽,浑身上下痛的都快没有知觉了,更别说还有抬头的力气。 皇后一身华丽凤袍,端坐在审讯桌前,一张保养得当,妆容精致的脸怒气冲冲,拧成一团,在她的旁边,一边坐着她的亲生儿子,也就是前太子祁宵,一边坐着刑部尚书,也都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砚心。 “你还不招吗?快说,当初是不是你故意陷害霄儿,如今又想来诬陷本宫!”皇后嘶声怒吼着,平日里端庄的脸越发显得狰狞可怖。 “你这个贱人,还不快说,让你陷害本王的人是不是祁宿?还是另有他人?”坐在一边 的祁宵也情绪激动的不得了,这个女人看起来明明那么柔弱,天牢的十八种酷刑,在她身上又用了十三种了,却还没从她的嘴里撬出来一个字。 砚心垂着的眼皮无力地动了动,她铆足了**的劲儿,微微抬了头,刚一张嘴,一口血沫子就从她的嘴角流了出来:“民女不知道娘娘和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该说的话民女早就说清楚了,当初的事情没有任何的误会,王爷做过什么王爷自己不清楚吗?就算王爷不顾及当初的情谊,也不能拿民女的去诬陷当今太子吧,这若是被皇上和太子殿下知道了,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呸!事到如今,你还敢嘴硬,本王什么时候见过你,哪里来的什么狗屁情谊!本来本王还看在你是个弱质女流的份上,想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现在看来,你是不识好歹!”祁宵咬牙切齿说着,蓦地一挥衣袖,“继续用刑!” “本王就不信了,你还能是铁打的不成,反正本王有的是时间,就不怕你不招。” 祁宵的话音一落,几个侍卫伙同狱卒当即上前,有人去拿刑具,有人去解砚心的脚镣。 “等一下!” 一直沉默着的刑部尚书终于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喊了一声,站起来。 侍卫们和狱卒们听到刑部尚书的声音,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刑部尚书,就连低垂着脑袋的砚心都动了动长发掩盖下的眼珠,朝着这边瞥了一眼。 祁宵和皇后双双转眸,不解地看着刑部尚书。 “王大人,有什么问题吗?”皇后的声音冷冷地,透着浓浓地不悦。 刑部尚书眼波动了动,自然听出了皇后的不喜,但是他却不得不将这份不喜忽略,对着皇后和祁宵拱了拱手:“娘娘,王爷,对不住了,不能再对这个丫头用刑 了。” “为何?”这一次接口的是祁宵。 “王爷,皇上将这丫头关到天牢,点了名的让微臣好好看管,如今皇上的裁决还没有下来,若是这丫头出了什么事情,微臣担待不起,所以,还请王爷和娘娘今日就暂时先回宫休息吧。” 刑部尚书虽然说的有点委婉,但那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也就是说看砚心现在的情况,再打下去肯定就撑不住了,一旦把砚心打死了,皇帝怪罪下来,定然无法直接的皇后和祁宵发难,到时候要倒霉的还是他。 皇后的眼波动了动,未语。 祁宵却不高兴了,“怎么?王大人,此女明明已经犯了死罪,本王现在审问她,那就是在为父皇分忧,你阻止本王审问,居心何在?是打算包庇这个女人吗?还是……”祁宵阴冷的眸子忽地一眯,“王大人本来就是和这个女人一伙儿的?” 刑部尚书一听祁宵的这话说出来,脸色瞬间吓得惨白,“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王……王爷明鉴,下官从不认识此女,又怎么会和她是一伙儿的,下官冤枉。” 祁宵唇角邪肆地一勾,轻嗤一声,转眸看向侍卫和狱卒,“继续行刑!” “是!” 侍卫们抄了刑具,作势就又要上前行刑。 耳畔传来叮叮当当地刑具锋刃撞击的声音,砚心闭了闭眼睛,虽然脸上装着镇定,但是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一阵薄颤。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纷纷杳杳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阵行礼的声音:“拜见摄政王。” 摄政王? 这三个字清晰的传来,牢房中的人都禁不住地眉心一跳,皇后紧紧地攥住帕子,祁宵也忍不住回头看她的母后,摄政王这两年不是已经不怎么管政事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来天牢做什么?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三十九 祁宵眸中的疑惑,皇后自然也是回答不了,因为这也是她疑惑的地方。 两人思索之间,摄政王已经走到了牢房这边。 只见他一身藏青色锦袍,墨发高绾,虽然是和乾国皇帝差不多的年纪,但是相比于乾国皇帝斯文儒雅的气质,他看上去更多的是威严和冷傲。 “皇叔。” 还是祁宵眉眼动的极快,看着人朝这边走,慌忙迎上去率先打了个招呼。 皇后虽然是一国之母,凤仪天下,但是摄政王在朝堂中的地位无异于等于第二个皇帝,就连乾国皇帝自己,见了摄政王都要客气三分,所以,眼看着摄政王走进来,皇后也整了整衣袍,站起身,客客气气地打招呼:“皇弟,今日不见,可是消瘦了不少。” 刑部尚书和一众侍卫狱卒更是不用多说,慌忙跪在地上行大礼。 “参见摄政王!” 这样一来,整个牢房里的人,除了被绑着的砚心,无一不向摄政王低头行礼。 衣摆轻漾,玄色云头绣金线盘龙靴在牢房内顿住,摄政王负手而立,清冷俊逸的容颜虽已经有了岁月摩擦过的沧桑,但是那高傲威严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减。 寒眸轻掠,摄政王的视线在砚心伤痕遍布的脸上微微一顿,凉凉地出声:“都免礼吧。” “谢摄政王!” “没想到皇嫂和霄儿这么好的兴致,大晚上的,竟然还会跑到天牢里亲自审讯犯人,皇兄若是知道,定然会感动到无以复加啊!”摄政王张口,吐出的话微带着嘲讽之意。 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僵。 祁宵眉目中爬上一抹怒气,刚想张口回摄政王两句,却蓦地被皇后拉了一下衣袖,他瞥了一眼皇后,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皇弟言重了,本宫和霄儿一个是皇上的妻子,一个是皇上的儿子,理应 替皇上分担一些,皇上日理万机,有些事情兼顾不了,本宫这个做妻子的也不过是主动为他分忧,做些力所能及的罢了。” “哦?”摄政王眼波轻动,“这么说来,皇嫂倒真是一片好心了,只不过皇嫂作为**,可曾听过后宫不得干政?” “后宫干政?皇弟这话是什么意思?砚心既不是个男人,更不是朝中大臣,就算是当年的事情,那也是发生在后宫之中的。” “可她现在是召陵皇后的妹妹,召陵的孝和公主,这件事的处理已经变成了两国的邦交,如何不是政事?”摄政王说着,潇洒的一甩衣袖,一道黄色的布帛便从他的衣袖中滑入他的掌中。 只轻轻地一抖,摄政王将那张布帛展开,上面的黑字就清晰的落在皇后的眼中。 这竟赫然是一道册封砚心为公主的诏书。 更加刺痛皇后的眼睛的就算布帛右下角的那一方红色的玺印,那正是召陵的帝王司徒毅亲自按下的召陵的国玺。 “这是真的?” “怎么?皇嫂是在怀疑本王撒谎?”不等皇后再次细看,摄政王再次一扬衣袖,就将布帛收入了衣袖之中。 “皇弟说笑了,本宫怎么会怀疑皇弟,只是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怎么会成为召陵的公主呢?不知道皇弟的这张诏书是从哪里得到的,本宫只是怀疑这其中有诈。” “皇上和本王研究过,诏书不假,皇嫂若是还怀疑,不妨去找召陵的皇帝问一问为何?” 皇后的脸色越发僵了几分,不过倏尔,她唇角一勾,“皇弟说的极是,是本宫多虑了,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本宫自然也是明白的,既然砚心是召陵的公主,她在我们乾国犯了事,也不能不做处理,霄儿是皇上的嫡长子,为皇上分忧,总不为过吧?” 皇后仍旧不愿意放 弃这个好不容易抓到了砚心,整治砚心的机会。 摄政王淡瞥了一眼祁宵,声音微冷:“这件事本就是祁宵沾染的风留债,祁宵处理,难免会有偏颇,所以,依着本王看,祁宵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府上避嫌吧。” “皇叔,你这话什么意思?”祁宵很是不服气。 摄政王淡漠的收回视线,脸上不见任何表情:“皇上已经将此事交给本王了,皇嫂和霄儿还是早点回去,否则……”摄政王顿了一下,幽冷的视线掠过砚心还在淌血的身体,“本王很可能就要追究一下你们两人后宫干政、滥用私刑、试图谋杀他国公主,妨碍两国邦交的罪名了。” “你!”皇后气的脸煞白,但又苦于无法辩驳,毕竟这两年摄政王虽然隐于皇帝背后,不怎么问政事,但是他的势力和威信可是一点都没有消减。 “母后,我们走吧。”明知道动不了摄政王,气也是白气,祁宵强自饮下一口怒火,拉了一把皇后,朝着摄政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皇叔请便。” 皇后和祁宵离开,刑部尚书和一些狱卒立在一边静候着,却不料缓步走到砚心跟前,清冷的声音沉沉地回荡在牢房之中:“都出去吧!” 都出去? 刑部尚书的眸光动了一下,只见跟着摄政王进来的那两个是为对着摄政王的背影恭恭敬敬地一鞠,躬身退下,他眼睫一颤,连忙俯首:“是!” 虽然摄政王高傲且不近人情,但却是皇宫上下出了名的公允,今日砚心的事情只要有摄政王在场,就不怕砚心出了什么意外会赖到他的头上,前面有一个大过天的摄政王撑着,他一个小小的刑部尚书还怕什么。 这样想着,刑部尚书便带着众人快步退了出去。 空荡荡的牢房里便只剩下了摄政王和砚心两个人。 滴 答!滴答! 脸上的血痕流出血液粘连在垂落的头发上,慢慢地结了血珠,一滴一滴坠落。 砚心微微眯了眯眸子,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是见过的,而且她最初来到乾国,就是奉了红衣教的命令来刺杀他的,后来,她失败了,她的同伴全部被他的属下绞杀,她被祁宿就走,虽然之后她因为祁宿没有再去刺杀他,但是他们多多少少也算得上是仇人。 听兰贵妃说,当初祁宿能够顺利的登上太子的宝座,也多少有这位摄政王出力帮忙,否则,就单凭兰贵妃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够克服丞相、皇后这两座大山,顺利扳倒祁宵呢? 这样想来,摄政王应该也算是祁宿那边的人吧。 清亮的眸子映着星星点点的烛光,砚心的声音孱弱而无力,但还是拼命的从牙缝中挤压出来,“王爷若是来审讯的,民女可以很直接的告诉王爷,不用白……” “本王说了是来审讯的吗?”砚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摄政王打断。 所以不是来审讯的?砚心眸光一动,刚刚不是还说奉了乾国皇帝的命令,前来处理她的事情吗? “本王只是说皇上将此事交给了本王,并没有说皇上让本王来审讯你,”摄政王漆黑如墨的眸子一闪,像是一眼就看透了砚心的心思,“而且,”摄政王扫了一眼满屋子的刑具,继续,“本王从来不屑于用这种屈打成招的方式勉强别人招供。” “什么意思?”砚心眉心微动。 “审讯无非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换句话说,本王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不一定要用审讯这种方式。” 目的?砚心越听越糊涂了。 “从当初做出和祁宵银乱的假象,到后来躲到召陵,如今又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的头上,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保住祁 宿的太子之位,想让祁宿彻底死心吗?” 砚心的脸色越发白了几分,这个危险的男人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抿了抿唇,她并不答话。 “你也不用紧张,本王当初既然选择了和兰贵妃合作,保祁宿登上太子之位,本王现在就不会把这一切告诉祁宿,本王过来,只不过是想要和你做一个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砚心眸光闪了闪。 太子府,芙蓉苑。 “殿下?” 于恩敲了一下书房的门,唤了一声,屋内并没有人答应。 皱了皱眉头,于恩抬手,轻轻地推了一下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竟然只是虚掩着的! 稍稍有些讶异,也有些不安。 “殿下?您还在吗?”于恩站在门口,又叫了一声,仍旧是没有人答应。 站在于恩背后的,是太子府的严管家,于恩回头,和严管家对视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 这都已经什么时辰了,竟然也不说传膳的事情,严管家都来问了三次了,于恩本来想着祁宿今日可能心情不好,第一次的时候就让严管家走了,第二次他隔着门叫了几声,祁宿没有搭理他。 这都第三次了,他总不能再把严管家赶走吧,可是书房里的这个主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自从下午一回来,就是呆在书房里没有出去,偏生任他在门外怎么叫,祁宿都不搭理。 抿了抿唇,于恩眉头一动,抬手从严管家的手里把灯笼接过来,照着点光亮,走到桌边掌灯。 所有的烛火都点着,书房内瞬间亮堂起来。 于恩将最后一盏灯烛摆好,一回头,就看到坐在书桌旁的祁宿正埋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书桌上的一本上。 看书? 于恩第一反应是这样认为的,可是不过一瞬,他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可能啊!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四十 他进来之前这书房里黑漆漆的,一丝光亮都没有,祁宿又怎么可能是在看书呢,所以这是在想什么事情想得那么专注?应该是在想某个女人吧。 眉目动了动,于恩拾步上前,连着喊了两声“殿下”,埋首在书桌前的男人才微微抬起头。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于恩愣住了。 只见男人满脸的憔悴,原本漆黑如墨的眸子此刻爬满了血丝,既像是没有休息好,又像是痛哭过一样。 许是意识到于恩错愕的神情,男人眉目轻动,微垂了长睫,将眸中所有的情绪掩去。 “有事吗?”祁宿的声音沉沉,微带着暗哑。 “殿下,该用膳了。” 祁宿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字:“传!” 于恩点了点头,退出去。 不一会儿,严管家就领着一众下人,将饭菜一一送到了书房。 于恩再次进来的时候,祁宿就坐在桌边,一手拿着筷子,垂眸望着满桌的饭菜,却一动不动。 “殿下!”于恩喊了一声。 祁宿缓缓抬眸,黑眸中血色虽然褪去,但是一双黑眸却深入潭水,纵然是被满屋子的灯光照映着,仍旧是黑沉沉地不见一丝光亮。 “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已经将砚心的事情交给摄政王处理了,摄政王现在去了天牢。”于恩一字一句地向祁宿如实汇报。 祁宿黑沉地瞳孔骤然一敛,手中的象牙筷子不自觉地滑落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摄政王? 他的父皇竟然把这件事交给了摄政王,暂不论他父皇心里对于砚心的处理是怎么样的,单就砚心曾经刺杀过摄政王,而摄政王又早就知道了砚心的底细这一点来说,就足够砚心受的了。 虽然砚心的背后还有桑行和司徒毅,他的父皇必定不敢擅自做主要了砚心的性命,但是司徒 毅终究还是鞭长莫及,砚心落在摄政王的手里,也必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行! 祁宿霍然站起来拔腿就往外冲,“于恩,备马。” “是!”于恩见他如此,知道他必定是要进宫,赶紧拾步就要出书房。 可是下一瞬,祁宿眉心一皱,似是又觉得在门口等着太慢,“算了,本宫亲自过去。” 于恩这边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他再定睛细看了,祁宿早就没了踪影,这么快? 于恩挠了挠脑袋,他不过就眨个眼睛的功夫罢了。 细细思量一下,毕竟祁宿是要去天牢,于恩还是有些不放心,提了轻功,纵身飞起,准备追上祁宿和他一起进宫。 还未走到马厩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嘶鸣,紧接着,一人一马就风驰电掣地从他面前呼啸而过,甚至连带着马厩的门“嘭”的一声差点撞掉下来。 于恩心头一颤,吓得慌忙闪身往路边躲,饶是如此,他的衣摆还是被掀了起来。 “殿下,”虽然没有看清楚马上人的面目,但于恩也知道是谁,“属下随您一起去吧。” “不用,你去给本宫准备一只信鸽。” 信鸽? 于恩愣了一下,还是很快的应道:“是!” 不过他的这句话祁宿却已经听不到了。 皇宫宫门口,守门的侍卫看到一匹快马冲过来,刚开始还没有看清是祁宿,慌忙就扬起长枪,对着来人厉喝:“什么人?宫城之内不准骑马,赶快下来。” 祁宿哪里理会这些,径直扬鞭上前。 不过转瞬,人就冲到了门口。 “是太子殿下!”另外一个守门的侍卫已经认出了祁宿。 两人慌忙收了长枪,作势就要行礼阻止祁宿骑马上前:“太子……” 两人的话都没有说完,只听一道嘶鸣划过,头顶上黑影一晃,祁宿竟 然直接纵马从他们的头顶上跃了过去。 两人瞬间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过还是马上反应过来,惊诧的转身大喊:“殿下,快停下来,宫城内不能……” 两人拔腿就追,一边追一边喊,可是就算是他们两个人使出**的劲儿,也追不上骑着快马的祁宿,不过顷刻,祁宿就没了踪影,只有“哒哒哒”的马蹄声不断地在宫道上回荡。 “这怎么办?”一个侍卫都吓傻了,乾国的皇宫分为皇城和宫城两道,宫城是最为核心重要的部位,不单是帝王日常起居处理朝政的地方,在宫城的一角,便设有天牢,关押着一些重要的犯人死囚。 “你在这儿守着,我去通知皇上。”另外一个侍卫说道,说完,便急匆匆地朝着皇帝的寝宫方向而去。 祁宿一路骑到了天牢的大门口才从马背上跳下来,完全无视掉一路上的阻拦,和被他撞翻的宫女太监以及那些踩折了踏坏了的花花草草。 “参见太子殿下!”守门的狱卒一看到祁宿骑马过来,先是一惊,紧接着慌忙跪下给祁宿行礼。 祁宿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拔腿就往里冲。 “殿下,摄政王在里面,您现在不能进去,摄政王交代了……” “滚!” 狱卒的话还没说完,祁宿俊眉一皱,猛地一扬衣袖,一股强悍的风从袖中甩出,直接将两个狱卒掀翻在地。 祁宿大步流星,直接推开天牢的门闯了进去。 两个狱卒顾不得护痛,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跟在祁宿身后走了进去,却不敢再去拉扯祁宿,只能大声的朝里面通报:“太子殿下驾到!” 牢房内,摄政王眉目稍敛,手上动作一松,没有了支撑的砚心坐立不住,身子一软,向后倒去,摄政王双臂一抄,大手落在砚心的腰间,将砚心裹在了怀中 。 祁宿大步走进来,便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摄政王和砚心双双坐在地上,摄政王在后,砚心在前,砚心身子后仰着,倒在摄政王的身上,摄政王揽着她的腰。 更加可疑的是砚心披头散发,脸上虽然有伤痕,但是仍旧掩不住浮起的两团红晕,一双水眸如烟如雾,看到祁宿有轻微的慌张。 脏兮兮的外袍和中衣被扔在一旁,砚心的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因为被**的缘故,砚心的里衣有的地方已经破了,透过那些破碎的地方,甚至还能够看到隐约看到她里面穿着的水蓝色兜衣。 摄政王的手就落在砚心那兜衣若隐若现的腰间。 祁宿顿住脚步,瞳孔微微一敛,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这又是什么情况? 摄政王不是应该为难砚心的吗?怎么会? 愣怔地看了一会儿砚心,祁宿眉目动了动,又转眸望向摄政王,满脸的不解和疑惑,他刚想张口问,摄政王一手揽着砚心的腰,一手撑在地面上,借力站起。 从摄政王起身到他站稳的过程中,砚心一直低垂着眉眼,靠在他的怀中,不曾有丝毫的挣扎。 “大半夜的,宿儿怎么会到天牢里来?” 祁宿薄薄的唇瓣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并不回复摄政王的话,袍袖下白净的大手轻攥,他拾步上前,袍袖一甩,一股强风朝着摄政王扫来。 摄政王落在砚心腰间的手本来就没有使用多大的力量,如此一来,砚心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落入了祁宿的怀抱。 有些慌乱的抬了眸子,她的眸光正好撞进祁宿那犹如深海般的眼眸之中。 唇瓣几动,祁宿真的特别想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一想到曾经的误会,想到她倔强的说出的那些话,他怕她再那样说,怕伤了 她,也怕伤了自己,终究是强自压抑住内心的困惑和不悦,所有的话到了唇边,吐出来,都变成了一句话:“是不是很痛?” 他的视线在她的身上逡巡,游走过那些伤痕,心在自责,也在滴血。 砚心的思绪一晃,她摇了摇头,小手撑住祁宿的胸膛就要脱离祁宿的怀抱:“我没事。” 人都已经成了这样了,祁宿又怎么会让她如愿,眸色一身,他弯腰将她抱起,拾步就往天牢外走,从始至终,都不曾跟摄政王打一声招呼。 “王爷 。”狱卒们见状上前,这边摄政王不说话,他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拦祁宿。 摄政王深瞳微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阻止祁宿,随后,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从容的拾步朝外走。 这边,祁宿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一声尖细地唱喏:“皇上驾到!” 没有等到话音落,纷杳的脚步便越走越近,祁宿的脚步稍稍一顿,明黄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参见皇上!”背后传来侍卫狱卒们的行礼声。 祁宿瞳孔越发收敛,他虽然没有抱着砚心直接离开,但也没有要放下砚心行礼的意思。 不知是痛的,还是忧心,砚心皱了皱眉,轻扯了一下祁宿的衣衫,小声道:“殿下,你放民女下来。” 祁宿不为所动。 乾国皇帝步履摇曳,不一会儿,就在祁宿面前站定,瞥了一眼旁边祁宿的马,又望了一眼祁宿怀中的砚心,“宿儿,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眉心轻动,祁宿望着眼前这个从小就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男人,“父皇,对不起,儿臣真的……” “皇兄,这件事不是说好要交给臣弟处置的吗?怎么这么晚了,皇兄还跑到天牢来?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皇兄还需以龙体为贵啊!”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四十一 祁宿的话未说完,就被一道清冷淡漠的男声打断,不用回头,祁宿就知道说话的是谁。 皇帝眸光轻掠,就看到了从天牢里面施施然走出来的摄政王祁君卿。 “皇弟办事,朕自然是放心的,只是朕刚刚回到寝宫,就听到侍卫通报,说宿儿骑着马擅闯宫城,朕一想,这皇宫上下,能让宿儿如此的,恐怕也只有天牢这一个地方,所以才特地来瞧一瞧。” 乾国皇帝的话虽然是对祁君卿说的,但是他的视线却是一直落在祁宿的身上。 帝王的话音落,一直清清冷冷不苟言笑的祁君卿忽然唇角一弯,竟然低低地笑了:“皇兄还真是疼爱宿儿,要知道这年轻人嘛,血气方刚,哪有几个不疯狂的?何况宿儿是我乾国的太子,更应该比普通的男儿多几分气魄和血性,不过是在自己家里骑骑马,练练功,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又怎么劳得皇兄大驾。” 祁君卿轻描淡写的说着,好像祁宿所做的擅闯进宫的事情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值得一提。 这一下子,不禁帝王有些意外他这个皇弟的态度,就连祁宿都有些震惊的回过头了,看了祁君卿一眼。 他的这个皇叔竟然是在帮他?祁宿不敢相信。 “皇弟虽然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身为太子,到底还是应该遵守必要的规矩不是?”乾国皇帝接口道。 “嗯,皇兄说的有理,不过宿儿此次莽撞,也全是因为臣弟,皇兄若是要责罚,切莫责罚宿儿,只责罚臣弟便是。” 祁君卿说着,蓦地上前一步,一撩衣摆,竟然在帝王面前跪下。 这又是几个意思? 帝王和祁宿正疑惑着,却听祁君卿的声音继续。 “下午皇兄不是跟臣弟说,砚心交由臣弟处置吗?” 乾国皇帝眸光轻动,“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下午的确和祁君卿说过这样的话,当然,这句话是有另外一个前提的,那就是要让祁宿对砚心死心,且不妨碍乾国和召陵两国的邦交,砚心交由祁君卿处置。 这其实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一方面,召陵有人送来了司徒毅的亲笔手谕,证明了砚心的身份,这样一来,砚心就不能随便处置,至少是要给召陵一个说的过去的交代,毕竟砚心和祁宿之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两年多之前的旧事了。 如果砚心是普通的身份,乾国皇帝把她按照违背协议这个理由处决掉,也就没有什么,可是如今砚心有了召陵孝和公主这个名头,他就不好随便处置了,弄不好,是要得罪司徒毅的。 “臣弟方才和孝和公主交谈,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臣弟如今早过而立,却一直没有迎娶王妃,所以,臣弟想向皇兄请求,请皇兄修书召陵陛下,让孝和公主和臣弟联姻,一来,今日的事情可给召陵一个交代,二来,臣弟独身多年,一直让皇兄为臣弟的婚事劳心,臣弟实在汗颜,也算是解了皇兄的一桩心事,这三来嘛,”祁君卿微微顿了一下,唇角敛光,“皇兄英明神武,必定明白。” 明白?明白什么?祁宿抱着砚心,手都在斗,他没有听错吧,祁君卿竟然请求他的父皇让砚心做他的王妃。 乾国皇帝目光几动,这第三,他当然明白,如果砚心嫁给了祁君卿,那就一下子变成了祁宿的皇婶,祁宿能不死心吗? 哈哈,这是个好主意,这果然是个好主意,大名鼎鼎地摄政王出马,还真是一个顶俩,只是可惜了祁君卿,这么多年,一心一意的辅佐他,到头来娶了这个一个女人为妃,说实在的,乾国皇帝觉得,砚心真是配不上他的皇弟。 但是事情发展到这 个地步,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了。 “好!”乾国皇帝重重地点了点头,“既然皇弟有心,朕又怎么会不成全,明日,不,一会儿,一会儿朕就修书给召陵陛下,向他请求联姻的事情。” “多谢皇兄成全!”祁君卿伏地一拜。 “不行,砚心不能嫁给他!”祁宿嘶吼着,几乎要疯了。 乾国皇帝眸光一掠,望向祁宿,祁君卿这时也已站了起来,立在祁宿旁边,只不过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直被祁宿抱着的砚心眸色一痛,不过瞬间,她咬了咬牙,忽然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你放开我。” 祁宿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砚心猛地在他怀中大力一挣,他有些抱不住,一条胳膊一松,砚心的双腿就从他的臂弯里落了下来。 砚心抓住机会,一边用力推他,一边稳住自己的身子,强撑着一口心气儿,让自己站住。 祁宿反应过来,虽然已经放开了她,但是一手仍旧紧紧地攥着她的胳膊,红着眼睛望她:“砚心!” 砚心死死地抿着唇,不理他,用力地去掰他落在她胳膊上的手指。 祁君卿俊眉微动,上前一步,一手极为自然的揽住了砚心,一手落在祁宿的手背上,神色极为浅淡,“宿儿,孝和公主如今可是你的皇婶了?” “不是的!”祁宿死死地盯着砚心,说得斩钉截铁,也说得让人心痛,“不是这样的,砚心,你告诉我,你们都在骗我,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在骗我。” “你想多了。”砚心靠在祁君卿的肩上,让自己找到一个借力点,也同时不再去推搡祁宿,语气淡淡地,“谁都没有骗你,从前是真的,现在也是真的,刚刚你不是都看到了,都听到了吗?” “我没听到,我没看到!”祁宿瞳孔骤缩,蓦地咬牙道。 砚心没 有血色的唇角忽然弯了一下,笑了,两弯水眸映着天牢前的灯火,好像皎皎的明月,动人心魂:“殿下何苦在这儿自欺欺人呢?当然,如果摄政王所说的话殿下不肯相信,我也不介意再说一遍给殿下听。” “摄政王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摄政王会去找我大姐和主子求婚,我会成为乾国摄政王的王妃,殿下的皇婶。”砚心樱唇一张一合,眉眼含笑,“殿下听清了吗?明白了吗?如果有哪里不清楚,我可以再跟殿下说一遍。” 祁宿愣愣地望着她,心在抖,身子也在抖,他不停地轻轻摇头。 砚心仍旧笑,且笑的越发明媚,“看来,亲耳所听殿下仍旧是不肯相信,反正我也早已是声名在外,承蒙摄政王不嫌弃,我马上就要嫁给他了,为了避免殿下日后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来,我不妨就把我们刚刚做过的事情再演示一遍给殿下看。” 砚心笑语盈盈地说完,忽然转头仰眸,望着身侧比她高出许多的祁君卿,咬了咬唇,静默着犹疑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鼓足勇气。 天牢门口的人,连带着帝王、祁君卿、祁宿,以及一众宫女太监、侍卫狱卒,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看着砚心,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刚才发生的事情,演示一遍,是刚才在天牢摄政王和她独处时发生的事情吗?能发生什么?摄政王不是说他们交谈甚欢,一见如故吗? 就在这众目睽睽,灯火照耀下来,砚心蓦地将身子一转,让自己整个人都完全贴在祁君卿的怀抱之中,她一手高抬,用力的按住祁君卿的后脑,让他低头,又踮起脚尖,微仰着脑袋,樱唇贴上祁君卿微凉的唇瓣。 同时,她的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快速地抓住了祁君卿的另外一只手,直接穿过自己薄薄 的里衣,挤在了自己的胸膛和他的胸膛之间。 这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别说祁宿想要阻止,就算是身为当事人的祁君卿,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想要将手抽出来都没有机会,饶是他平常镇静如山,此刻也禁不住睁大了眼睛,看着砚心那苍白又裹着伤痕的赫然在眼前放大的小脸。 俊眉微拧,他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本来是想要推开她的,可是看到她那一双犹如穿花蝶翼一般不停颤抖的睫毛,以及她眼角马上就要流出来的泪光,祁君卿心头一动,不但没有推开她,大手抽出她的衣襟,轻轻地捧住了她的脸,拇指在她的眼角揩了一下。 祁宿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脑中白光一冒,他的心倏地一下停了一拍,愕然的睁大了眼睛,他的表情扭曲又惊恐,浑身上下都僵住。 牢房的门前,二十多号人,大眼小眼齐刷刷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忘我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 因为祁君卿背对着乾国皇帝,所以,站在他和站在他身后的那些宫女太监都只能看到祁君卿高大的背影以及砚心落在祁君卿的后脑勺上的小手。 纵然看不到,但这一刻也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尤其是空气中那刺耳的唇舌相嘶的声音。 不少宫女都红了脸。 蓦地,祁宿骑过来的那匹红马嘶鸣了一声,打破这让人羞耻地沉寂,祁宿终于身子一颤,回过神来,他的脸色白了又白,猛地嘶吼一声,犹如困入牢笼的野兽,他一把抓住砚心的胳膊,将她从祁君卿的怀里撤了过来,双手捏着她的肩膀。 “我不信,”祁宿仍旧摇着头,一双黑眸浓墨重彩,视线垂落在砚心的脸上,没吐出一个字似乎都格外的吃力,“不要再做戏了,不要再骗我了。”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四十二 “殿下还不信?”砚心嗤笑,轻勾了唇角,“殿下就这么感觉自我良好吗?”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声音越发的苍哑,有颓败爬上心头,祁宿还是固执地嘶声反驳,脸色也难看起来。 “呵,”砚心扬袖,甩开他,“是与不是,殿下说了算吗?我已经跟殿下说过很多次了,我当初就是在利用殿下。” 砚心看到祁宿的身子轻晃,眼睫颤了颤,她继续:“我从小在红衣教长大,我受够了被人奴役,我受够了底层的生活,我也想成为主子,我也想过上优越的生活,所以当我遇上祁宵的时候,我希望他能满足我,可是后来的结果你知道,再后来我遇到司徒毅,如你所见,司徒毅娶了桑行。” “现在,承蒙摄政王不嫌弃,愿意娶我为妃,我又怎么会不愿意?” 祁宿的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一声不吭,脸色也难看到了极致。 砚心微微垂了眸子,眉梢蔓延上一抹苦涩:“既然殿下一定想听,我今日也不妨把话都说开了,我从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所以我也渴望被保护,渴望得到安稳,渴望生存下去,但是在红衣教的最底层,我每天面对的不是阴谋诡计就是蛇蝎毒物,谁都不会因为对方的弱小而心慈手软。” “没有人能保护我,我想活着,只能依靠我自己,一个人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为了活着,那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风月卖笑算得了什么?呵,走投无路的时候,再硬的骨头都要变贱!” “我跟了殿下那么久,除了做下人还是做下人,就算是做个婢女,也是见不得光的,太子府随便哪个下人都能欺负我,侮辱我,这样的生活跟我原来的生活有什么区别?我讨厌,憎恶!我就是爱慕权势,爱慕虚荣的女人,只要是谁能给我想要的 东西,一副躯壳而已,算得了什么?” “够了!” 祁宿目眦欲裂,胸口极速地起伏着,好像是拉着风箱,他凄厉地嘶吼一声,扬袖将砚心推开,踉踉跄跄地夺路而去。 “宿儿!” 乾国皇帝瞳仁轻动,面露忧色,回头瞥了一眼跌坐在地上,如同木偶一样的砚心,愤愤地哼了一声,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不但当众和男人搂搂抱抱,竟然还说出风月卖笑算得了什么这种话,真的是刷新底线至极。 这下子真是亏了他的祁君卿,不够能够让祁宿对这种女人死心,也算是好的了,眸光一凉,他转身就去追祁宿。 随着乾国皇帝而来的宫女太监们也都拾了步子跟着帝王离去。 祁君卿凉凉地眸子轻动,扫了一眼跟着他来的两个侍卫,两人当即明白,对着祁君卿行了一个礼,便躬身退去。 天牢守门的狱卒一见侍卫退走,也连忙躬身退入天牢内部,关上了天牢的门。 不过顷刻间,刚才还几十号人的天牢门口,一下子就只剩下跌坐在地上的砚心和在她旁边茕茕而立的祁君卿。 良久,砚心就坐在冰凉的地面上,保持着被祁宿推倒的姿势,一动不动,祁君卿也就守在她的身侧,任由衣摆被夜风吹得瑟瑟作响。 直到祁君卿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砚心的肩上,她才愣愣地回过神来。 轻轻蹙了一下眉心,她伸手按在地面上,想要撑起自己的身子,可是不知双腿是痛的麻木了,还是冰的麻木了,在起来的那一瞬间,双腿一软,她再次跌坐下去。 祁君卿眸光一闪,弯腰,有力的臂膀托住她的腰身,将她抄了起来。 “自己能站吗?” 刚刚勉强站起,砚心就听到男人醇郁磁性的嗓音在耳边流泻。 “嗯。”点了点头,砚心轻轻道了一声:“多谢。 ” 祁君卿没说话,手臂作势撤开,可是他的力道刚刚褪去,砚心的双腿就完全不听使唤地软了下去。 祁君卿俊眉一动,赶忙又把她抄了起来,唇角勾起了一抹浅弧,“这一点你倒是和宿儿挺像,都是倔起来不要命。” 腰肢被祁君卿环绕着,蓦然又听到他提到祁宿,砚心眸色一动,衣袖下的小手轻攥,没有作声。 祁君卿似是也意识到了自己好像不该提起祁宿,眉心轻拢了一下,他蓦地一扬袖,将砚心裹在了腋下,拾步朝着祁宿的马匹走去。 “能骑马吗?”他问。 “可以。”砚心答。 “不行的话不要硬撑。”祁君卿还有些不放心。 “真的可以。”这一次,砚心抬头看着他。 祁君卿袖子一甩,砚心只觉得一股风卷在了自己的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屁股下一凉,人已经稳稳地坐在了马鞍上。 “坐稳了。”祁君卿低低地提醒了她一句,便牵了缰绳,朝着出宫的方向而去。 虽然是夜间,光线不比白日,但皇宫中大部分地方还是灯火辉煌,巡逻的侍卫也是一拨又一拨,不停地从眼前经过,而祁君卿又是乾国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尤其是在前两年,宫女太监可能不认识皇帝,但却没有人不认识摄政王。 所以,从天牢到宫门口,常常的宫道上,不停的有侍卫和宫女太监向祁君卿打招呼问好,自然而然的,也都忍不住朝砚心多瞟两眼。 毕竟整个乾国上上下下,能够让摄政王祁君卿亲自牵马的人,还是屈指可数的。 顾忌着砚心身上的伤,祁君卿走的并不快,慢悠悠地牵着缰绳拾步走在前面。 砚心坐在马上,时至此刻,她还是有些心神恍惚。 直到祁君卿忽然在大街上停了下来,回头仰望着她说了一句什么,她才回过神来, “王爷说什么?” 祁君卿眸光动了动,对于她的心神飘忽,也不以为然,特别好脾气的将自己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本王说,你的那位朋友就住在天一酒楼,你要不要进去见见他?” 祁君卿轻挑了眉梢,朝着旁边的一家客栈示意了一下。 砚心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果然见一座三层楼的客栈立于眼前,客栈的上方,飘着一个硕大的旌旗,旗子上方龙飞凤舞的写着“天一酒楼”四个大字。 根据先前祁君卿所说的,是今日下午有人拿着司徒毅的诏书跑到摄政王府求见了他,他才会下午匆匆进宫,见了乾国皇帝,也应下了她的事情。 当然,她也从祁君卿的口中知道了那个拿诏书救她的人是花言,因为花言离开摄政王府的时候告诉了祁君卿他住在天一酒楼里,所以祁君卿才会有此一问。 只是,她现在要见花言吗?见了她又该说什么? 花言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以她的情况,又能给花言什么?她已经害了祁宿,又何苦再去害花言呢? 摇了摇头,她对祁君卿道:“不见了,我们走吧。” 砚心这样的回答,祁君卿也不意外,牵了马,继续往前走,因为担心送砚心回太子府又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祁君卿索性直接带着砚心回了摄政王府。 当夜,乾国皇帝就修书司徒毅,桑行听到司徒毅说起这封信的时候,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砚心离开召陵才多少时日,半个月都不到,竟然就和乾国的摄政王订婚了? 毕竟是关乎砚心的终身大事,而且想到还有一个痴痴等着砚心的花言,两人也不敢怠慢,司徒毅当即就将朝政暂时交给朝中大臣,带着桑行马不停蹄的赶往乾国。 顾不上去见乾国皇帝,两人直接先去了摄政王府,见了砚心。 当然,他们得到的砚心的回应和乾国皇帝修书所写给司徒毅的几乎是完全一样,砚心的的确确是自愿要嫁给祁君卿的,若不是有司徒毅在旁边偷偷拉她,桑行真的特别想问砚心,这到底是为什么。 忍了好几次,终究还是忍住了,最后几人又进宫见了乾国皇帝,将婚事确定下来,当场又让钦天监的选定吉日,桑行和司徒毅才前往驿站休息。 “为什么,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到驿站,桑行禁不住跳脚,围着司徒毅问。 “什么为什么?”司徒毅拉着她的袖子,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又提起了桌上婢女刚刚送来的茶水,给桑行倒了一杯。 “砚心为什么要嫁给那个祁君卿?”桑行拧巴着一张小脸,面色抑郁地看着司徒毅,情急之下,也不讲什么规矩,直接将祁君卿的名字脱口而出,“你刚刚还不让我问。” 司徒毅在她旁边坐下,轻勾了唇角:“你若问了,砚心会说吗?” “不会?”桑行一边眉毛挑起,说出这个在她心中既定的答案。 “所以啊,你若问了,只会让自己尴尬,让砚心为难,何必问呢。”司徒毅端起茶杯,说的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 “嘁,那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地看着砚心嫁给祁君卿吗?”桑行一脸的不爽,心疼的不得了,“我们这是把砚心往火坑里推,那个祁君卿,一看就不是真的喜欢砚心,而且还那么大年纪了,砚心也肯定不喜欢他,砚心又怎么会幸福呢?” 司徒毅眉目动了动,唇角轻抽:“祁君卿纵然是比我们大一些,但算起来也不过是三十几岁,并不算老,何况人家长得也是仪表堂堂,芝兰玉树,在乾国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听说府中连个侍妾都没有,怎么就配不上你们家砚心了?依我看,砚心嫁给他,挺好的。”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四十三 “可是他再好,砚心不喜欢他,那不是白搭吗?”桑行撇撇嘴。 “你又知道,”司徒毅抬手,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其实,相比于砚心,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另外一个人。” “花言?”桑行看了他一眼,马上脱口而出。 “哟,不错嘛,自从跟了我,便聪明的不止一点。”司徒毅薄削的唇一弯,唇角勾起一抹绝艳的轻弧。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本来就很聪明好吧?”桑行不服气,“我只是想到司徒羽都和银蛮一起走了,我们的花太医当初帮过你那么多的忙,到现在还是在单相思,他怎么就那么命苦。” “你还在想着司徒羽 ?”司徒毅忽然转过视线,一双漩涡般深邃的眸子凝落在桑行的脸上。 “谁想了?”桑行郁闷,她的重点明明是花言命苦好吗?怎么就变成了想司徒羽了,而且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她早就放下了好吗? “哼,我想了。”司徒毅面沉如水,轻哼了一声。 “啊?”桑行怔了怔。 司徒毅站起身,走到桑行旁边,大手裹住桑行的下手,清越的声音压低,带着别样的魅惑:“我想了,想你。” 夜,如期而至。 虽然砚心在乾国皇室中的声誉已经不怎么好了,但是毕竟如今顶着一个孝和公主的名头,而且司徒毅和桑行也已经来到了乾国,砚心和祁君卿大婚在即,总不能够让砚心一直住在摄政王府。 因此,乾国皇帝又特地派人将椒房殿收拾出来给砚心居住,所谓椒房殿,就是殿内用花椒子和泥涂壁,取齐温暖、芬芳、多子的含义,听说这里还曾是几位皇后的寝宫。 可见,乾国皇帝对摄政王祁君卿的重视程度实在不小。 不但如此,乾国皇帝还派了太医院里的首席御医以及十多位 医女,前去给砚心治伤,照顾砚心。 婚期定下的这日,祁君卿一直在椒房殿陪着砚心到用了晚膳,才起身离开椒房殿。 华灯初上,夜风温柔如水,祁君卿拾步走出椒房殿的大门,还未走下台阶,就看**阶下立着一道婷婷袅袅的人影。 因为是背对着他,看不到女子的脸,但他还是能够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谁,不是为她那一身华贵的凤袍,也不是她发髻上点缀着朵朵珠翠,而是某种感觉。 微抿了唇瓣,祁君卿脚步翩跹,拾阶而下,在经过女人的身边时,他也不做片刻的停留,就好像没有看到一样,错身而过。 衣袂轻擦,男人带起的衣风从身边掠过,一股熟悉的味道送入鼻腔,她微微蹙眉,看着他前行的身影,银牙一咬,出声,直接唤他的名字:“祁君卿!” 男人的脚步微微一顿,这三个字,整整有二十四年,没有再从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了吧,自从她十四岁做了他皇兄的侍妾,她就再也没有喊过他的名字。 清冷了眸光闪了闪,他缓缓地转身,似是才看到眼前的女人一般,微微颔首:“原来是兰贵妃!” 忽视掉他眸中的清冷和态度的疏离,兰贵妃捡脚,一步步朝他走过来,朱唇微张:“你真的要娶她?” 没头没脑的话,却也说的很明白,因为祁君卿要娶的也只有一个人 。 神色淡淡,祁君卿掠了她一眼,“有问题吗?” “有!”兰贵妃回得斩钉截铁。 祁君卿不语,看着她。 兰贵妃只能继续把话说下去,“她配不上你。” 一听这句话,祁君卿就笑了,带着讥诮和嘲弄的轻笑:“娘娘说了算吗?”说完,他也不再等兰贵妃的回应,眸色一寒,转身就走。 “君卿!”兰贵妃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喊 了他一声。 祁君卿垂眸,淡瞥了一眼落在自己袍袖上的玉手,眉心轻蹙,扬袖甩开,也回过头来,以一种高傲的姿态睥睨着兰贵妃:“你配?” 兰贵妃的心口一颤,小脸煞白,“君卿,你不能娶她。” “本王娶谁,是本王的权利。”祁君卿声音凉凉。 “不,”兰贵妃皱着眉心,摇头,喉咙里挤出四个字,“你是我的。” “呵,”祁君卿冷嗤,声音更凉,“沈云兰,你说这话,皇兄知道吗?” 兰贵妃的脸色更加白了几分,她蓦地转了眸子,不敢再看祁君卿,“不管怎么样,你娶都行,就是不能娶她,那个女人连清楼的歌妓都不如,她怎么能配得上你。” “巧了,本王就喜欢连歌妓都不如的女人。”兰贵妃的话音还未落,祁君卿的话就接了上来,语落,他傲然转身,拔了大长腿,阔步而去,任由兰贵妃在身后再怎么喊,他都不停留,也更不会回头。 “祁君卿,我都是为了你。” “祁君卿,你站住!” “你若要娶她,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女人的声音一点一点在耳边消散,祁君卿微微敛了眉目,他和这个女人之间,早就结束了,只是隔了这么多年,这个女人还是这么自私。 当初,明明是她为了权势,舍弃了他,选择了他的皇兄,如今又何必再来假装深情?为了祁宿的太子之位,那个女人耍了多少手段,费了多少心机,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祁宿的确远远强过祁宵,他才会顺势帮着她,何况,这也是他皇兄所乐见的。 他三十多年不成婚,每次她有求,他必应,这就没有任何的问题,一旦他拒绝,或者忤逆了她的意思,她就是各种威胁和手段,当初明明是她设计了砚心,才会让砚 心声名扫地,闹得了如今的局面,现在竟然还要这样堂而皇之的告诉他,砚心连清楼的歌妓都不如。 呵,若说他这辈子犯过什么错误,那大约就是在他情窦初开的时候看走了眼,喜欢过那个女人吧。 太子府。 于恩站在书房的门口,望着里面散发出来的灯光,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抬手敲了敲房门。 “进。”里面传来男人简洁而低沉的回应。 于恩应声推门而入。 开门,就看到男人埋首坐在书桌旁边,一手拿着毛笔,垂眉敛目的看着桌上的文书,还时不时地落下一笔。 “有事?”许是一直没有听到于恩的声音,祁宿微微抬头,寒凉的视线落在于恩的脸上,声音清淡。 于恩吞了一口口水,一脸的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祁宿也并不急着追问,见于恩似乎还在那边酝酿情绪,并不等他,低垂了眉目,继续看手中的文书。 见他一副漠不关心,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是于恩憋不住了,他微抿了一下唇瓣,再度开口,“殿下。” 祁宿仍旧没有反应,信手批阅,也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听到。 于恩继续:“属下听宫里的人说,召陵的陛下和皇后今天来了,已经给摄政王和砚……砚心姑娘订下了婚期。” 于恩说的小心翼翼,一边说,一边还忍不住偷偷拿眼梢去睨祁宿的脸色,只是,并不见有什么变化。 祁宿自从今日早朝之后回来,就一直坐在书房里,就连午饭和晚饭都是在书房吃的,而订婚的事情是下午发生的,祁宿应该并不知情,只是怎么就没有任何反应呢? 先前他那么纠结,就是害怕祁宿听了之后会受不了暴走,毕竟之前砚心被抓的那夜,祁宿骑马进宫,后来,他在宫门口遇到祁宿,他 喊祁宿,祁宿根本就不搭理他,只是脸色特别难看,失魂落魄的往回走。 他陪着祁宿走回府,一回来,祁宿就疯了一样,把厢房砸了一个稀巴烂。 于恩虽然不知道当时祁宿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发生的事情肯定是和砚心和摄政王有关,毕竟之前祁宿骑马进宫,就是知道了摄政王当夜审讯砚心的消息。 直到第二天,于恩听到一个宫里当差的朋友告诉他的消息,才知道了当夜祁宿直接骑马杀进皇宫,并且在天牢门口发生了刺激神经的一切。 据说,宫里都传的沸沸扬扬了。 怪不得,祁宿是骑着马去的,回来的时候却是空荡荡的一个人,而他们府上的马,还是第二天下午摄政王府的人送过来的。 依着之前祁宿对砚心的在乎程度,如今听到已经订婚的消息,祁宿不是应该震惊或者是生气的吗?怎么就这么平静,难道是已经放下了? 于恩挠了挠头,试探着又说了一句,“听说砚心姑娘现在就住在椒房殿里,殿下要去看一看吗?” 眼梢偷睨着,于恩似乎是看到男人拿笔的手顿了一下,又似乎是没有。 不过男人终于出声,仍旧是面无表情,“以后她的消息不需要再向本宫汇报,她就只是摄政王的王妃,本宫的皇婶而已。” “哦。”于恩怔了一下,点头,对着祁宿鞠了鞠,刚准备退出去,却听祁宿的声音再度响起。 “对了,你去芙蓉苑里的厨房收拾一下,将她的行李也送到宫里去吧。” “是!”于恩应道。 “等一下。” 于恩刚准备走,祁宿又皱眉出声。 “还是本宫自己去吧。” 有些烦躁的站起身,他垂眸看了一眼桌面上那张被滴上一大团墨渍的白纸,抬手抽了一本书掩上,他拾步走了出去。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四十四 于恩跟在祁宿后面,忍不住汗了汗,还说什么不让他再禀报砚心的消息,这怎么收拾个行李还要亲自去,确定是真的放下了吗? 虽然心里在吐槽,于恩还是低着头随祁宿朝着小厨房的方向走。 其实,砚心也并没有多少行李,不过是从召陵来的时候带了几件平素常穿的衣服和一个医药包,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东西。 祁宿站在床前,将那小小的包袱拎了又拎,最终还是将包袱仍在了床上,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再去见她,又该说什么? “殿下。” 见男人迟迟站在床边发呆,不出一言,于恩在背后试探着喊了他一声。 “派人将东西送进宫里吧。”祁宿深吸了一口气,负手转身,衣袂轻摇,缓缓离去。 嗯?于恩怔了怔,看着祁宿的背影,不亲自去了? 微抿了一下唇,于恩垂眸望了一眼放在床上的包袱,低低地一叹。 时间过得很快,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就到了砚心和祁君卿婚礼的前一天。 这些天以来,砚心日日在椒房殿里养着,身边有医女宫女照顾着,身上的伤基本上也都好的差不多了,而且祁君卿几乎是每一天都会来看她。 在椒房殿闷得发慌,她也会出去走走,不过害怕惹什么事端,她也并不走太远。 好在,有祁君卿这个护身符照着,她的这段时日过得也还算是很安稳,毕竟是在同一个皇宫里,而且椒房殿的位置还是很重要很独特的,距离金銮殿也特别的近,站在椒房殿前的台阶上,砚心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前去金銮殿上朝的大臣们。 当然,她也曾经多次看到过祁宿。 自从天牢的那夜之后,祁宿就再也没有找过她,就连她落在太子府的衣物,都是于恩送过来的,于恩支支吾吾地 ,什么也没说。 还有两次是下午,她在宫女的陪同下在宫道上迎面碰上祁宿,她当时本能的反应是想躲的,可是又无处可躲,他们擦肩而过,他脸色冷冷的,脸上一丁点儿的表情都没有,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她,倒是她自己内心的慌乱,让她自己觉得可笑。 或许,自从那夜之后,他就真的把她放下了吧。 “这样,也挺好的。”砚心坐在床沿上,垂眸望着双手捧着的花嫁,喃喃低语。 “王妃娘娘说什么?” 耳边传来小丫鬟如霜的声音,砚心才愣愣地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竟然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 “没,没说什么。”砚心有点慌乱的掩饰。 “王妃娘娘,您……您哭了?”借着红烛映***的光芒,如霜依稀看到砚心的脸上闪闪发亮,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奴婢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 “我哪有哭啊。”砚心抬袖,擦了擦自己的脸,轻蹭之下,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背,竟然真的有水痕,她哭了吗?为了祁宿?亦或是为了她自己呢? “王妃娘娘,奴婢们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您一定要说出来,别自己受了委屈。”如霜看着砚心,“扑通”一声跪在砚心面前的地上。 虽然砚心在整个乾国皇宫名声不好,但是她被调来椒房殿的这几日,砚心对她们这些宫女是着实不错的,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 当然,如霜还担心另外一点,万一这位王妃娘娘有了什么委屈,向摄政王随口那么一说,那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就要集体倒霉了。 从这些日子的相处以来,整个椒房殿的人都看的出来,摄政王对新王妃,那是真的上心。 如霜这么一跪,屋子里正忙着收拾其他东西的宫女也都纷纷停了 下来,“扑通扑通”全都跪到地上,朝着砚心的方向,“请王妃娘娘莫要委屈了自己。” “你们这是做什么?” 砚心皱着眉头,有点无语,也有些心疼,她不过是坐着发发呆,想想自己的事情,也能让这满屋子的人都跪下来,这就是为奴为婢的悲哀,或许你不曾做错什么,但却很可能因为主子一时的心情而付出代价。 “王妃娘娘……” “我真的没有什么不满意,你们都快起来,而且,暂时也先不要叫我王妃娘娘。”砚心微拢着眉,将如霜的话打断。 “你明日就将成为本王的王妃,为何不让她们叫?” 砚心的话音刚落,一道醇郁如酒,低沉磁性的男人声音就响了起来。 砚心一怔,抬眸,就看到祁君卿步履阔绰的走了进来。 “参见王爷。”众宫女齐声喊。 “你怎么过来了?”砚心有些惊讶,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按道理说这个男人应该会很忙才对,怎么还有时间进宫来。 “你们都下去吧。”祁君卿并未先回答砚心,眸光轻动,他的视线略略盘旋了一圈,淡声吩咐了一句。 “是!” 众宫女起身告退,椒房殿内便只剩下砚心和祁君卿二人。 祁君卿拾步上前,在砚心面前站定,眸光深深浅浅地凝落在砚心的脸上,薄唇轻启:“做什么拿这种眼光看着本王,本王还能吃了你?” 砚心眉目轻动,转头撇了视线,“王爷今日不是应该很忙吗?怎么还有时间过来。” “皇兄英明神武,祁宿才智过人,这江山朝政,有他们父子二人打理,摄政王这三个字,本王如今便只剩下最后一字了,还有什么可忙的。”祁君卿随随说着,见砚心撇开视线不看他,也丝毫不以为意。 祁君卿这么一说,砚心就有 些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了。 祁君卿是个聪明,她刚刚说的话,他肯定懂得是什么意思,怎么到他那里,他就故意拐个弯儿,将她的话避开呢? 难不成明日的婚礼还有什么变故? “王爷有话不妨直说,明日……” 砚心的话刚说到了一半,祁君卿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拾步朝着床榻边走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砚心脚下的步子一滞,脸色大变。 背对着砚心,祁君卿黑眸微闪,马上明白了砚心想到什么,不知为何,他这一瞬间玩心忽起,唇角勾了一抹坏坏地笑,不过瞬间就敛去。 他回眸,一本正经地看着砚心:“明日是本王与爱妃的大婚,本王琢磨着本王的婚礼,皇兄一定是大草大办,明天摄政王府肯定会到很多的客人,本王如今都三十好几了,虽不算太老,但也不算年轻,早就没了年轻人的好精力。” “明日劳累一天,到晚上哪里还有精神陪着王妃共度良宵?如此一来,岂不委屈了王妃?” “不,不委屈,”砚心睁大眼睛看着他,明明说出来的话带着几许坏意,可他竟然还能做到面无表情,就好像是在谈论什么公事一样,“王爷明日若是累,妾身必定会早点伺候王爷休息,没有什么可委屈的。” “哦?”祁君卿忽地俊眉一挑,好像抓到了什么重点,蓦地长臂一展,扣住了砚心的腰,往自己面前一松。 砚心措手不及,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撞到祁君卿的怀里。 “你打算怎么伺候本王?”祁君卿低头,清冷寡淡的眸子凝视着一脸惶恐的砚心,魅惑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额头上。 啊? 砚心眼帘打颤,心跳怦怦,没有想到祁君卿会忽然来这招,她刚刚说了什么?是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 嗯?”许是见砚心良久不答,祁君卿眸光稍软,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疑。 “我……”砚心小脸僵硬,长睫颤抖个不停,小手想去推祁君卿,却又摸不透祁君卿的脾气,怕惹到了他,反而会毁了自己的计划,“王爷,我们这样好像不太好。” “如何不好?”祁君卿眸光轻闪,“你是本王将要明媒正娶的王妃,摄政王府未来的女主人,一个情,一个愿,有什么不好?” “难道你不愿意?”祁君卿拖长了声调。 砚心落在他的胸口,想要推他的手僵住,她如何能不愿意?这件事本就是她求着祁君卿的,也是她和祁君卿的交换,她若此刻反悔,无异于前功尽弃。 长睫长乐长,她重重地闭上眼睛,声音苍哑而低弱,“我……愿意。” 短短地三个字,就好像耗尽了砚心所有的力气,这些日子以来,身上受的那些所有的伤加起来的疼痛,都比不过此刻的心痛。 她的身子,已经给了祁宿,她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能让祁宿忘了她,不管她落得什么样的结局,也就无所谓了。 祁君卿望着她,眸光闪了闪,一只大手轻轻捧住她的脸颊,“那今晚本王就提前把洞房花烛夜补给王妃,如何?” “好。”砚心的嘴巴张了几下,这一个字才生涩地从口中挤了出来。 “殿下,您去哪儿啊?殿下……” 砚心的这一个字刚刚从嘴里吐出来,就听到门口一个小太监大喊道。 殿下? 砚心和祁君卿双双一震,祁君卿当即松开了砚心,拾步走向大殿的门口。 砚心愣怔了一下,也赶忙拾步追了出去。 椒房殿的门口,祁君卿扶门而立,目光遥遥地望着某一处。 砚心冲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果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四十五 祁宿! 他竟然还是来了椒房殿,所以,他刚才在门外是将她和祁君卿所说的话都听到了是吗? 鼻尖酸涩,眼眶微热,砚心微微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的把自己的泪意倒回去 。 “王爷,刚才是殿下吩咐,不让奴才通禀。”守在椒房殿门口的两个小太监一看祁君卿的脸色和砚心的反应,唯恐祁君卿怪罪,慌忙跪地解释。 “嗯。” 出乎意料的,祁君卿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回眸,砚心也慌忙收了视线,转身往椒房殿里走。 祁君卿反手关上房门,走在她的身后。 “王爷,还继续吗?” 两人再度走回屋中,砚心立在窗前,背对着祁君卿,良久,听不到祁君卿的声音,她眉目动了动,轻声问。 “若是本王年轻十几岁,肯定继续。”祁君卿忽然叹了一口气。 砚心有些意外,回过头来,颇带不解的望着祁君卿。 祁君卿勾唇一笑,像是一眼就看透了砚心的心思,“本王的意思说,如果本王和你们一样年轻,肯定就没祁宿什么事儿可了。” 砚心眨了眨眼睛。 “还没听懂?”祁君卿眉梢轻挑,唇边挂着浅浅地弧光,摇了摇头,“算了,不管怎么说,你的确是要嫁给本王了,但祁宿的确比本王幸运。” “王爷就不幸运吗?” 祁君卿瞳孔轻轻敛了一下,“本王的幸运,早就用完了。” 砚心依旧是眸中带着疑惑。 “算了,不提这些了,只要你不愿意,本王日后是不会勉强你的,刚才,不过是一时起了玩心,想逗逗你罢了,没想到,祁宿竟然在。” 这一句,砚心可算是听懂了,苦涩了弯了弯唇,她还是对祁君卿抱着感激,“这就是天意吧,天意如此,谁改变不了,砚心还是要谢谢王爷。” “谢本王做什么?这一点上,本王和你,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祁君卿敛去了所有 的情绪,脸上恢复一贯的清冷淡漠。 砚心轻抿了一下唇瓣,当初在天牢的时候祁君卿和她说要做笔交易,他答应娶了她,救她出天牢,断了祁宿的念想,她答应帮他做一件事。 只是如今祁君卿答应她的事情已经做到了,而她却还不知道祁君卿让她做什么。 “王爷到底需要我帮你做什么?”砚心忍不住问出来。 祁君卿眉目轻动,忽然抬袖,朝她招了招手。 砚心犹豫了一下,朝他走了过去。 次日,天还未亮,整个乾国帝都从皇宫内院到到大街小巷的角角落落,都陷入了一种空前绝后的热闹喜庆之中。 红绸摇曳,铺天盖地,喜乐声是覆盖了整个帝都的天空。 一直独身三十多年未娶的摄政王大婚,其轰动和隆重的程度和皇帝大婚几乎也是相差无几了。 砚心一大早就被一群的宫女嬷嬷们拉起来盥洗梳妆换新衣,坐在铜镜之前,砚心望着镜中的自己,明明是一身喜悦的红,可她的心头却是说不出的悲凉。 原以为,她这辈子是不会穿上红妆的,没想到如今穿了,且要嫁的人还是乾国的摄政王,人生还真是难测。 桑行也一大早就跑到皇宫里来,陪在砚心的左右,虽然对于砚心嫁给祁君卿,心里多少有点遗憾,但是毕竟是砚心大喜的日子,桑行的脸上还是挂着满满的喜悦。 按照规矩,祁君卿应该是带着人在宫门口等着花轿出去的,可是不知道故意要做戏给人看,他竟然直接带着迎亲的队伍来到椒房殿的台阶之下,若不是被一群宫女嬷嬷给拦着,桑行都有点怀疑,这个看上去老成持重的家伙是不是会直接冲进来把砚心给抢了去。 今日,桑行和司徒毅都是不大想让花言过来的,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子嫁给别人,换了谁都会很难过吧,可是花言却执意要来,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从 殿门口**阶下的这段距离,因为需要砚心的兄长将她背下去,砚心本是孤儿,无父无母,有了一个孝和公主的名号,司徒毅便算是她的哥哥,可是司徒毅又是皇帝,不能背砚心。 许是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花言主动向司徒毅请求,背着砚心走这一段路。 桑行本来就得觉得听难受的,看到花言如此,越发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终于,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一袭红妆加身的砚心走进大殿。 大殿之内,熙熙攘攘,召陵的帝后作为砚心的娘家人,曾经在信王府里和砚心一起做过事的下人很多都来了,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砚心一时间激动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花言一身青莲色长袍,一头墨发高高束起,越发衬托的清秀的面容俊逸不凡,从砚心一出来,他的目光就凝落在砚心的身上。 直到旁边的司徒毅暗暗地戳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此刻自己应该迎上去。 眼帘轻颤,他拾步上前,轻轻唤了一声:“砚心。” “你来了。”透过眼前晃动的珍珠垂帘,砚心仰眸望着花言,弯了弯唇,笑意浅浅。 “你今天真漂亮。”唇角勾起一抹苦涩,花言似是在笑,又似是非笑。 “谢谢。”砚心微垂了眸子,不忍再去看他。 花言转了身子,在砚心面前屈膝蹲下,在桑行和另外两个嬷嬷地帮助下,砚心伸出手臂,爬上花言的后背。 目送着花言背着砚心出殿,桑行眉目弯弯,又喜又忧,也不知道这对于砚心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拾了步子,桑行刚准备跟着砚心出去,忽然觉得脑袋一阵眩晕,昏头胀脑地朝下栽去。 司徒毅就站在她的附近,一眼瞥到她不对劲,瞳孔骤然一凛,上前一步,双手将她扶住,“桑行!” 司徒毅这边一喊,也惊动了不少旁边的宫人,在众人一片吵吵嚷嚷之中,司徒 毅抱着桑行举步走入内殿,将桑行安置在床榻上,抬手搭上桑行的脉搏。 这边,在一片欢腾的气氛之中,砚心坐上前往摄政王府的花轿。 长长的迎亲队伍在绕着京城的大街几乎是转了一圈之后,才终于抵达了装饰一新,气派庄严的摄政王府门口。 王府的大门前,早就被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挤得水泄不通。 祁君卿抬腿从,马上下来。 “嘭”地一声,花轿的轿门被踢开,砚心抬眸,透过闪闪珠帘,凝眸望着那个一身红衣,朝她走来的男人。 本来,祁君卿只需要踢开轿门就可以了,剩下的便是让喜娘扶着砚心下轿,跨过门口的火盆进府就可以了,但是祁君卿直接扬袖制止了欲上前搀扶砚心的喜娘,弯腰跨入轿中,在砚心错愕的眸光中,祁君卿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出了喜轿。 祁君卿一直抱着她从轿中出来,跨过火盆,拾阶而上踏进摄政王府的大门。 透过喧嚣的喜乐声和鞭炮声,砚心依稀还能够听到人群中传来的低低地议论。 忍不住轻蹙了秀眉,砚心缓缓地抬了一下脑袋,凑到祁君卿的耳边,“这样是不是太高调了?” 自从她决定了答应祁君卿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的那点破事儿一定会成为整个帝都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她要嫁的这个人,实在是太不一般了。 她什么都不做,就足够被人骂死,如今祁君卿这样,她总有一种引火烧身的感觉。 “我们现在可是堂堂正正的夫妻了,本王不过是在自己家门口抱了你一下,有什么高调的?就算是本王要和你做点什么,那不也是理所应当的?”祁君卿挑了挑眉尖,微微颔首,唇瓣贴在砚心的耳边,拾步走入院子。 摄政王府的院子里,人山人海,到处都站满了前来祝贺的宾客,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乾国的帝后、兰贵妃、祁宿、祁宵等 人。 祁君卿和砚心一进来,众人的目光就马上聚集在这二人的身上。 尤其是祁君卿那一个低头俯首贴在砚心耳边轻语的动作,更加是引人无限遐想。 原本被男人抱着,砚心就已经浑身不自在了,男人温热的呼吸又缠绕在耳畔,最后的那一句话又是分明意有所指,砚心的小脸瞬间就羞愤通红。但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看着,尤其是祁宿也在,她除了配合祁君卿,什么也做不了。 自从二人进来,祁宿的一双黑眸就一直落在两人的身上,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绷得死紧,袍袖下骨节分明的大手不自觉的紧攥。 他忽然觉得自己特别的可笑,他们二人的关系都这么好了,他昨夜竟然还心存幻想的去找她,希望她告诉他实话,希望她跟他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她在做什么?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他自己在欺骗自己,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和祁宿的失落受伤不同,此刻站在祁宿旁边的兰贵妃望着一步一步朝大堂那边走去的这一对新人,那是满腔的怒火和愤懑。 祁君卿是喜欢她,是从二十多年前就喜欢她的,是她的忠实追求者,就算是后来她跟了帝王,祁君卿也是对她一心一意,这么多年了,她以为祁君卿会一直孤身一人下去,可是他现在竟然要成婚了。 而且他娶的人竟然还是那个她最厌恶的砚心,他和砚心竟然还那么亲密,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搂搂抱抱,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的了? 祁君卿一直抱着砚心走到大堂里才将砚心放下来。 先帝早逝,老太后身子不好,也未接出宫,所以高堂之上坐的便是帝后二人,毕竟长兄如父,摄政王成婚,拜一拜乾国皇帝,也是天经地义。 一旁的礼官高喊了一声一拜天地,祁君卿和砚心刚刚准备下拜,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等一下!”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四十六 众人一惊,纷纷回过头去。 砚心的心尖儿更是一抖,不过她却并未随着众人朝身后看,而是眼梢不自觉的瞥向旁边站着的祁宿。 祁宿微微侧首,眸色深深,脸色很是不好看,许是感觉到砚心的目光,祁宿忽然收了视线,朝砚心撇过来。 两人目光相撞,砚心身子微颤,来不及去捕捉祁宿眸子中的微妙情绪,慌忙垂下了眼帘。 “陛下?”站在身侧的祁君卿出声,砚心才知道来的人是司徒毅。 就在祁君卿说话之间,砚心只觉得身边一阵衣风掠过,司徒毅已经拾步走到了她的跟前,随着司徒毅一起过来的,还有提着酒壶,端着酒杯的陈旸。 不等砚心做出反应,司徒毅已经从陈旸手里接过了两个酒杯,一个塞给了一脸懵怔的祁君卿,一个自己拿着。 “砚心自从离开乾国,就一直跟着朕,又曾经跟着桑行半年,她既是朕和桑心的家人,也是我们的亲妹妹,今日把她嫁给你,你就一定要好好待她,若是让她受了什么委屈,到时候可别怪朕不客气。” 司徒毅一本正经地祁君卿说着,眉眼中有着掩不去的兴奋激动。 所以,司徒毅特地这么激动的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不但宾客们奇怪,砚心也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因为桑行和司徒毅既然已经来了,过一会儿还会有敬酒的环节,这些话完全可以等到那个时候说,用得着现在打断他们拜堂吗? 砚心攥了攥手里握着的东西,不太理解的看着司徒毅。 祁君卿虽然也没搞清楚司徒毅这是要唱哪一出,但还是勾唇一笑,“陛下只管放心,砚心既然是做了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是不会亏待于她。” “嗯,朕相信,乾国摄政王一言既出,必然会说到做到。” 两人举杯相敬,将 杯中的酒饮下。 司徒毅抬袖,陈旸又给他到了一杯,转头,黑濯一般的星眸扫了一眼高坐上的帝王和皇后,以及站在两人身边的皇子公主以及文武百官,司徒毅薄削的唇角一勾:“诸位,朕今日有日有幸参加乾国摄政王的婚礼,也遇到自己人生中的一件大喜事,朕马上就要当爹了,朕的皇后现在有些不舒服,朕需要陪着她,所以今日的喜酒,朕就先喝一杯,告辞!” 司徒毅说着,一仰头,将杯中的酒再次一饮而尽。 这一次他说完,也不等众人的回复,面色激动,步履如风,将杯子朝陈旸的手中一塞,直接转身就朝外在。 乾国皇帝口中一句恭喜还没说出来,司徒毅的人就已经跑到院子里去了。 这见过当爹的,还没见过当爹这么激动的呢。 “看来今天还真是个黄道吉日呢。”高坐上,皇后转眸看了一眼乾国皇帝,皇帝点了点头,应声道,“是啊,这喜事连连,倒是个好兆头。” 边上,兰贵妃瞥了两人一眼,嘴角闪过一抹冷笑,什么喜事连连,人家当爹了的确是喜事,可是祁君卿这取个二手货就不见得是什么喜事了吧。 “恭喜王妃,马上就要做姑姑了。”祁君卿唇角一弯,站在砚心身边低声说道。 砚心不语抿着唇笑了笑,她也是真的为桑行和司徒毅感到高兴,毕竟是他们一起走到今天,也挺不容易的,尤其是桑行上次中了慕千晓的那一刀之后,身子一直都比较弱。 “也恭喜本王,刚刚成婚,就要跟着人家做姑父了。”见砚心不语,祁君卿又特别嘴欠的加了一句。 砚心心神一晃,斜瞥了一眼祁君卿,被他说的很是不好意思,因为两人并肩而立,宽大的喜袍衣袖几乎是挨着的,借着衣袖的掩护,砚心眉目轻 动,使劲的拧了他一把。 祁宿冷睨了砚心一眼,神色不明。 婚礼继续,礼仪官继续在前面喊着,经过司徒毅的这场打断,整个婚礼的气氛似乎变得更加的欢庆了。 “礼成!送入洞房!”在经过一系列的麻木繁琐的礼节之后,砚心终于听到礼仪官高喊出这句话,心口微松,她的喜娘们的搀扶下跟着祁君卿朝着洞房里走。 “宿哥哥。”看到祁宿的脸色不大好,站在祁宿旁边的李子绯轻轻扯了一下祁宿的一声,糯糯地小声喊他。 祁宿没有作声,只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李子绯提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宿哥哥,绯儿听说摄政王府的迎春花都开了,咱们去瞧一瞧吧。” 眸光轻动,祁宿思索了一下,“好。” 听得祁宿答应,李子绯眉眼一弯,盈盈地上前,作势要和祁宿一起出去。 祁宿长睫闪了一下,忽然伸手,捉住了李子绯衣袖下的小手,牵着她大步往外走,直接超过了还未走出大厅门的祁君卿和砚心二人。 祁君卿愣了一下,唇角微弯。 砚心眼波轻动,再一次攥了攥紧握在手中的东西。 祁宿的步子太大,李子绯根本就追不上,脚下踉踉跄跄,只能提了裙裾,一路小跑追着他,也不知道是走的太急,还是柔荑被男人微砺温热的大手包裹着,李子绯心跳荡漾,小脸如醉,明媚的笑靥当真是恍如绽放的迎春花。 “宿哥哥,哎呦!”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李子绯脚下一绊,惊叫着喊了祁宿一声。 祁宿一怔,转身回头,李子绯脚下不稳,向前扑栽,祁宿本能的身手扶她,一下子就把她抱了一个满怀。 小脸紧贴在男人的胸膛上,李子绯仰望着祁宿,长睫轻颤,一双桃花美眸更是水雾蒙蒙,“宿……宿哥哥。” “你没事儿吧?”不知为何,女人的下巴在他的胸口一张一合的瞬间,他的脑海中骤然又浮现过某个女人的脸,心头不由得一阵烦躁,他本能的就想把李子绯推开。 可是,下一瞬,他又对自己特别的无语,当初他一直说那个女人贱,现在看了,他才是真的贱,别人都已经成亲拜堂了,他还在这里痴痴肖想。 他不过是抱了一下李子绯而已,那个女人呢?对着祁君卿投怀送抱,又是亲又是搂,说不定人都已经是祁君卿的了,他还在这里纠结什么? “我的脚好像崴了,好痛。”李子绯仍旧没有起来,眨巴着一双泪汪汪地大眼睛,无辜地看着祁宿,微带着哭腔。 “让本宫看看。”俊眉微拢,祁宿扶着她的双肩,将她的身子稳住,抬眸巡视了一下,见不远处的紫薇树下有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还能走吗?” “应该可以吧。”李子绯委屈的说着。 “去那边坐下。”祁宿朝着石头的方向指了指。 “嗯。”李子绯点头。 祁宿扶着她的肩膀,带着她慢慢地往紫薇树下走。 可是刚走了一步,李子绯脚下一软,身子一歪,大半个人都倒在了祁宿的身上,“宿哥哥,真的好痛啊!” 祁宿的扶着她,眉心越发的深拧了几分。 思索了片刻,他终究是一弯腰,打横将李子绯抱起,朝着紫薇树下走过去。 洞房。 砚心和祁君卿并排坐在床沿上,任由喜娘们按照规矩他们二人左右晃来晃去的说吉祥话,撒喜糖、红枣什么的,直到最后,喜娘将合卺酒端上来,呈到二人面前。 “请王爷王妃饮下合卺酒,永结同心共白头。”喜娘笑盈盈地说着。 “把东西放下,都退了吧。”祁君卿眸色极淡地瞥了一眼平静的酒面,声音微凉地说道 。 喜娘们一怔,一时间不知道祁君卿这是何意,但俗话说君心难测,祁君卿虽然不是帝君,但却有着如同帝君的威仪,一群人半个字也不敢多说,当即唯唯诺诺地躬身退了下去。 厢房的门掩上,房间里就只剩下祁君卿和砚心两个人。 若是放到昨日,砚心铁定会有些紧张,不过今天,她却好像忽然放松了,也不等祁君卿发话,她皱了皱眉头,就抬手将头上盖着的红盖头扯了下来,又顺手将沉重的珍珠凤冠也给卸了。 祁君卿看了她一眼,唇角挑着一抹微弧:“爱妃如此迫不及待吗?” 祁君卿既然昨日说了不会勉强她,砚心也知道凭他的能耐,她在他的手底下也逃不了,索性愿意相信他所说的话。 知道他此刻又在消遣自己,砚心也不以为意,不羞不怒,她手捧着凤冠,站起身,刚想走到桌边将凤冠放下,祁君卿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慢着!” “怎么了?”砚心垂眸。 祁君卿伸手向下指了指,“你是想拽到本王,还是想摔倒自己,让本王来个英雄救美。” 砚心微怔,垂眸看到两人衣襟上被喜娘系上的同心结,也忍不住笑了,她竟然把这个给忘了。 弯腰将凤冠先放到床上,她又蹲下,解开了两人的衣襟,这才抱着凤冠走到桌边放下。 “王爷,你说咱们这方法可行吗?”看着桌上摆着的一排排吃食,砚心想到正事,又隐隐的有些担心。 “可行不可行,都得试一试才知道不是?毕竟那只是一个方子,他既然已经拿到手,本王就算想办法再取回来,也是无济于事,谁也不能将人脑子里的记忆剥夺了不是?何况现在也并不清楚到底都有谁看过那方子,所以,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他知道,这方子已经没用了。”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四十七 “可是这种谎言是会被拆穿的,我们到现在还没有研究出那种瘟疫的解药。”砚心拢了拢秀眉。 “所以本王也说了,这只是缓兵之计,我们需要在这个谎言被拆穿之前,把真正的解药给研究出来,至少,在被拆穿的这一段时间之内还是安全的,在得知有解药的情况下,方子又是从召陵偷回来的,他就绝对不会使用。” “但愿如此。”砚心点了点头。 她所说的这件事,正是祁君卿要求她作为交换答应帮忙的事情。 祁君卿告诉她,在两个月之前,他收到消息,说祁宵的人从召陵偷回来一个瘟疫的药方,因为对于祁宵和祁宿的当年的过结一清二楚,祁宵想要夺回太子之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单独祁宵和祁宿斗一下,倒也没什么,这些还能够在祁君卿的掌控范围之内。 可是怕就怕祁宵万一用这张瘟疫药方荼毒百姓,那就是不可控制的,毕竟,瘟疫这种东西,一旦蔓延起来,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控制解决的。 而且祁君卿也派人去召陵打听了一番,得知这张瘟疫一直没有研制出解药,所以,这两个月来,祁君卿一直对这件事情放心不下,而且药方祁宵既然已经得到,就算他派人去祁宵那里偷回来,也完全没有用处。 在解药研制不出的情况下,祁君卿想了许多天,都想不出好的办法来解决。 直到砚心出现,考虑到砚心的特殊身份,祁君卿才不得不让砚心帮忙,一来,砚心和司徒毅以及桑行的关系都比较近,想要从召陵弄到这张绝密的药方,应该是比较容易的,二来,这张药方是从召陵流传出来的,若说召陵皇室有药方的解药,也算是合情合理。 所以,只需要砚心在大庭广众之下假装中了这种 瘟疫,把症状做出来,再说从司徒毅那里拿到了解药,给砚心服下去,让砚心好了就可以,这样一来,就算是祁宵对这场戏将信将疑,不敢完全相信,也能够得到一些敲山震虎的作用,至少是让祁宵这一段时间内不敢轻易把这瘟疫的药方拿出来,也好给太医们拖延出一些研制解药的时间。 “昨夜准备的毒药和解药都带了吗?”祁君卿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昨夜他连夜去找砚心,就是见婚事大局已经定下,才去告诉砚心这件事情,本来他并没有打算在大婚的时候把这件事情做出来,而是想等过两天有机会再说,毕竟仓促的告诉砚心,她也需要一些准备时间。 不过,让祁君卿没有想到的是,砚心不但知道那张药方的具体配方,还对那张药方深有研究,当夜就赶制出了能够造出和中了瘟疫引起相同反应的毒药和解药。 当然,随着这关键的东西准备好,祁君卿的计划也就提前了,毕竟不知道祁宵什么时候动手,能够早一天便少了一分危险。 说实话,祁君卿把这些说出来的时候,砚心也是特别意外的,她之前一直以为是祁宿将那张药方给偷走了,为此还偷偷跟着祁宿调查了好长一段时间,原来竟然是被祁宵给拿走了。 “嗯,都准备好了,”砚心说着,摸了一下袍袖中的东西。 “一会儿我们出去敬酒,我让人给你准备了茶水,如果有谁非要逼你喝酒,你可以全都推到本王身上。”祁君卿望着砚心,砚心已经跟他说了,她是不能饮酒的。 “谢王爷。”砚心眸光闪了闪,她知道刚才喜娘端上来合卺酒,他让她们放下,也是因为顾忌着她不能饮酒。 其实,这个男人对她还算是不错的,毕竟 ,在最初的时候,她从红衣教来,是为了刺杀他,如今,他竟然成了她的保护伞,她的夫君,也算的上是世事难料吧。 “如果当年你来杀本王的时候,本王把你救下,留在身边,你说,咱们现在会不会已经儿孙满堂了?”祁君卿忽然斜了眸子,睨着她。 砚心一怔,她真有点怀疑祁君卿是不是属蛔虫的,不然为何她每次想什么,还没说出来,这个男人总是能够一语道破呢? “王爷,吉时已到,该出去敬酒了。”门外传来喜娘大声的催促。 祁君卿弯了弯唇,也不等砚心的回答,上前,轻牵了她的衣袖,信步朝外走。 砚心微抿了唇瓣,低垂着眼帘,捡脚跟在他的身后,心中滋味复杂。 两人出了厢房的门,沿着九曲回廊往前远走,还没走多远,就看到祁君卿的贴身长随朝这边走过来,看到祁君卿,他的眸光闪了闪,快步上前。 “王爷!” 祁君卿清冷的眉目微动,自然也看到了他。 侧首,他对砚心道:“你先等一下,本王去去就来。” “嗯。”砚心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温顺的点了点头。 “好好陪着王妃。”祁君卿又对几个喜娘吩咐了一声,这才拾步朝着长随那边走过去。 看到祁君卿和长随说了几句话之后就举步离开,不像是马上回来的样子,让砚心一直站在走廊里等着终归不是太好,一个喜娘四下望了望,看到不远处的小花园里有一个亭子,就扭头对砚心好心地提议道:“娘娘,王爷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让芸娘她们陪您您先去那边亭子里休息一下,奴婢在这里等着王爷吧。” 顺着这名喜娘所指的方向,砚心朝那小亭子望了望,好在也不是太远,自从上次受了伤,她虽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但是站的时 间一长双膝还是会觉得疼痛。 听到这个喜娘这样说,砚心也觉得也可以,便点了点头,当即在另外几名喜娘的拥促下朝着那小亭子走去。 祁君卿是一个书卷味儿浓厚的人,平素了也有不少的诗情画意,因此摄政王府里虽然没有女主人,但不管是前院还是后院,都种植了不少的花木,尤其是后院,砚心曾听祁宿说,这里还种植了几株品种非常罕见的迎春。 坐在亭中,视线轻扫着开的姹紫嫣红的花木,砚心便想起了据说很是少见的迎春,便忍不住问起了旁边的喜娘。 这些喜娘大多是摄政王府上祁君卿比较信得过的,资历比较深厚的奴仆,对于摄政王府的情况自然是相当的了解,此刻听到新王妃这样问,带着些讨好的意思,便开始向砚心介绍起王府中的迎春花来。 更有两人,眼看祁君卿也没有回来,而且那几株迎春花离得也不远,便提议走几步过去看看。 在这儿闲坐着干等也是无聊,砚心想了想,便欣然同意。 “啊!宿哥哥,你轻点。” 一行人还没走几步,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花丛后面传来了动静,砚心眉目动了动,停住步子,凝眸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几个喜娘见状,也纷纷停下来,顺着新王妃的目光望了过去。 王府花丛繁多,如今又正是百花争芳吐艳的季节,所以浓郁茂盛的花影枝条掩映之下,站在砚心她们这个角度,依稀能够看到那簇花丛后面似乎是有人,因为花枝在不停的乱动,可是却看不清人影身形。 但,因为只有十多步的距离,中间又没有太多的格挡,而且那两人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的意思,所以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声轻吟都能清晰低落在砚心和喜娘们的耳中。 祁宿纠结了 一下,终究还是一手托着李子绯的脚,一手将她的鞋子袜子脱了下来。 李子绯痛苦地皱着眉头,贝齿轻摇着唇瓣。 “竟然还出血了?”祁宿望着女人肿的跟馒头一样的脚踝,以及脚踝上刚刚不知被什么划了一下,留下了一条血痕。 砚心抿了抿唇。 “嘶,”祁宿刚刚动了一下,还没给探出来她的骨头是不是错位了,李子绯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语气都可怜兮兮地:“宿哥哥,慢点,痛,好痛。” “以前没有过?”祁宿眼梢微抬,掠了李子绯一眼,脑海中忽然闪现过某个女人受伤的样子,不论她伤的有多重,她好像从来都不会在他的面前示弱喊痛,她总是告诉他,她没事,哪里会像李子绯一样,一直鬼叫个不停。 “没有,第一次。”李子绯轻声哼着,声音中还带着几抹痛意,她的父亲是乾国有名的太医,母亲又是兰贵妃面前的红人,平素照顾她的丫鬟仆人多了去了,她又怎么可能会崴到脚。 祁宿想了想,忽然往前倾了身子,带动着旁边低矮的花枝一阵乱颤,“如果觉得痛,你可以咬着我的肩膀。” “嗯。”李子绯泪光莹莹,点了点头。 “本宫开始了。” “好。”李子绯颤抖着,双手攀住祁宿的肩膀,小脑袋微垂,落在祁宿的肩窝上。 大手在李子绯**的脚踝上探了一下,李子绯当即痛地一阵薄颤,忍不住地轻吟出声,张口咬住祁宿的肩膀,因为她趴在祁宿的肩膀上,传出来的声音就显得瓮瓮的,鼻息浓重。 祁宿本来就在探她的骨头,猛地被她一咬,肩膀上骤不及防的一痛,也发出一声**。 果然是骨头错位了! 祁宿皱了皱眉头,“忍耐一下,一会儿就好。” “唔……”李子绯闷闷地回应。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四十八 男人和女人纠缠着的喘嬉声入耳,砚心的脸色白了几分,旁边几个喜娘也是大惊失色。 天! 怎么会是这样,几位喜娘都是早已为人妇,这种声音代表着什么,她们都非常的清楚,而且刚从男人和女人的对话也听得明明白白,这花丛里的两个人可不就是正在做那种事吗? 而且刚才那女人喊男人宿哥哥,乾国王公贵族之中,名字中带有宿字的可就只有当朝太子祁宿一个人,而会喊祁宿为宿哥哥的人也就只有李子绯。 所以是祁宿和李子绯? 几位喜娘纷纷拧了眉,砚心和祁宿、祁宵这几个人之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们多少都有所耳闻,只是碍于祁君卿娶了砚心为妃,她们也不敢乱嚼舌根。 如今忽然听到祁宿和李子绯传出这样的动静,几位喜娘不禁面面相觑,前阵子不是还听说太子喜欢砚心呢?听说还曾经为了砚心直接骑着马闯天牢,这才多少日子,怎么就又和李子绯好上了? 这青天白日的,还是祁君卿和砚心大婚的日子,两个人竟然就在摄政王府那啥了,也太开放了吧? 砚心长睫轻动,垂了眸子,小脸越发的苍白,纵然是涂着脂粉,亦是难以遮掩。 视线落在脚下,砚心弯了弯唇,转身:“咱们走吧,莫让王爷等着了。” “是!” 祁宿好不容易将李子绯脚踝上错位的骨头接回去,李子绯已经疼的是满头大汗,祁宿也好不到哪里去,李子绯下嘴是真狠,他的肩膀活生生被她咬的血淋淋的。 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他弯腰倾身,将李子绯抱了起来,朝着热闹的前院去了。 前院,砚心和祁君卿正在给宾客们敬酒,当然,考虑到砚心的身体情况,祁君卿让下人给砚心准备的是茶水。 虽然众人对 砚心的印象都不是很好,但是终究还有祁君卿这尊大佛在边上罩着,倒也没有人敢寻砚心的难看。 当然,祁宿抱着李子绯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砚心也不例外,随着众人淡淡地看了一眼,水眸清冷。 祁君卿眼波动了动。 兰贵妃倒是颇感诧异,不过随后眸中便闪过一抹欣喜之色。 祁宿也不管众人怎么看,直接抱着李子绯走到祁君卿面前,让祁君卿给李子绯安排一间客房。 祁君卿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祁宿既然这样说了,他还是马上就让手下去帮祁宿安排。 祁宿离开之后,场上再度热闹起来,敬酒的仪式也继续进行。 客房。 祁宿将李子绯放置在床榻上,刚要起身,李子绯忽然伸出双臂,攀住了他的肩膀,“宿哥哥,我……我以后会不会变成瘸子啊!” “胡说什么?”祁宿微僵了身子,皱了皱眉,“有本宫在,你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抬手捉住李子绯的手腕,将她的上臂扯开,“你在这儿好好休息一会儿,不要乱动,本宫去药房里看看,给你配点药过来。” “啊?还要喝药吗?”李子绯苦着一张小脸,眼眶红红的,“宿哥哥,绯儿最讨厌吃药了,不要吃药好不好?” “你伤的不轻,可不能这么任性,不然,以后说不定就要变成瘸子了。” “我不要,我不要。”李子绯拼命摇头。 祁宿勾了勾唇角:“所以,好好在这儿等着,本宫一会儿就回来。” “那好吧。”李子绯依依不舍地点点头,“宿哥哥,你一会儿亲自给我煎药行吗?” “行。”祁宿一口应承下来。 美眸盈盈地望着祁宿举步离开,直到客房的门被关上,李子绯满目眷恋的收回视线 ,眸光望着帐顶,樱口微张,她像是回味一般的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和唇瓣,那上面似乎还沾染着属于男人的独有的味道。 “吱呀!”客房的门再度被人打开。 李子绯眸色一喜,张口喊道:“宿哥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是侧首转眸的瞬间,她就猛然发现,来的人并不是祁宿,而是祁宵。 “哟,来的不是你的宿哥哥,是不是有点失望啊?”祁宵唇角勾了一下,眉宇间闪过一抹阴骘。 “哪有?”李子绯脸色微僵,不过只一瞬,就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又换上一副喜笑嫣然的模样,“太子殿下刚走,所以绯儿还以为是他又回来了,霄哥哥,你怎么才来?”李子绯说着,鼻子一抽,美眸泪汪汪地,小嘴瘪着,“你都不知道,绯儿刚刚崴了脚,骨头都错位了,你都不知道有多痛!” “脚崴了?”祁宵眉目一震,有些意外,衣袍轻动,快步上前,在床沿边坐下,掀开李子绯脚上盖着的被子,撩起了她的裙裾,因为李子绯崴着的那只脚袜子已经脱了下来,所以祁宵一眼就看到了她仍旧**着的脚踝。 “怎么会崴的这么厉害?”祁宵拢了眉心。 “还不是因为太子殿下。”李子绯皱着眉头,低低地抱怨道。 祁宵微眯了一下眸子,忽地伸手抓住李子绯的手腕,借着一股子巧劲,用力的将她往自己这边一扯,李子绯的身子当即一旋。 她惊呼了一声,跌坐在祁宵的腿上,祁宵展臂抱住她,轻声:“本王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叫什么?” 李子绯脸色微红,似是被祁宵这句话说的很不好意思。 这边,砚心和祁君卿敬完酒,因为祁君卿还要招待客人,便让喜娘送砚心先回房休息。 砚心随着喜娘们往回 走,可刚刚走出前院,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儿。 身体发热,胸口就像是塞了一个火炉,有熊熊的烈火燃烧着,烧的她口干舌燥,禁不住的全身冒汗。 现在虽然已经是春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但是她身穿的也不厚,不至于会热成这样啊! 皱了皱眉头,她不禁轻抬了小手给自己扇风。 不行,这个根本就不管用,往前又走了没几步,她就感觉自己的背上已经湿透了,怎么会这样? 好热啊! 体内的血液好像也在奔腾叫嚣,脑子里竟忽然跳出那日在太子府,祁宿抱着她狠狠地要她的画面。 天呐!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想到如此让人羞耻地东西。 闭了闭眼睛,她暗暗动了内力,想要将身体内的那股奇怪感觉压下去,可是根本就没有用,她甚至觉得自己越来越渴望祁宿,她渴望见到他,渴望他抱着她。 她也忽然就明白了,她可能是中招了。 怎么会? 从早上到现在,她根本就什么东西都没有吃,甚至是连茶水都没有喝。 不对,她刚刚喝了,是和祁君卿一起敬酒的时候,她喝了茶,难道是茶水有问题?祁君卿在茶水中动了手脚?不对啊,她还祁君卿还商量好了有事情要办的,祁君卿不可能会这么坑她,这对祁君卿可没有什么好处。 祁君卿就算是想要得到她,也完全不需要用这种方法。 不是祁君卿,又会是谁? 容不得她多想,身体内的感觉一波比一波强烈的涌上来,不行,她快撑不住了,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办?她忽然觉得今天可能要出大事了。 “娘娘,怎么了?您是觉得热吗?” 见砚心忽然满头大汗的停下来,几位喜娘纷纷转眸,奇怪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就出 了一脑门自的汗,今天的天气有那么热吗?还是太激动?太紧张? “你们都下去吧,不要管我了,我想一个人走走。”砚心长睫动了动,不管怎样,她现在必须马上把这几个人支开,不然一会儿她万一控制不住自己,她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让她们退下去? 几位喜娘相互对视,更加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砚心这是在唱哪一出。 “娘娘,王妃吩咐奴婢们陪您去休息。”虽然不能违背砚心的意思,但是一想到这是祁君卿交代的,且也害怕出了什么岔子,一个喜娘还是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声。 “你们放心,王爷问起来,我会跟他解释的,我知道喜房在哪儿,就是想一个人走走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 砚心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几个喜娘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躬身对砚心鞠了鞠,便退了下去。 几人一走开,砚心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两步冲到旁边的柱子前,身子靠着柱子,大口的喘着粗气,她感觉到胸口燃烧的那一团火已经从炉中跳了出来,马上就要把她烧为灰烬。 不行,她不能待在这儿,她得想办法救自己,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又该如何自救? 随手探了一下自己的脉象,果真是中了**,她也知道,这种毒,除了那唯一的方法,根本就是无药可解的。 可是,用那种方法她又该去找谁? 找祁君卿? 不行,虽然今日是他们两人的大婚,她中了这种毒,找他去解似乎是合情合理,可是她还是迈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她做不到。 而除了祁君卿,她什么人都不能去找。 罢了,去药房,她知道很多可以让人产生疼痛感的方法,她只需要让自己保持理智就好了,她不能让祁君卿的计划被自己打乱。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四十九 因为祁君卿知道她懂医,所以一开始就告诉了她摄政王府的药房位置,跌跌撞撞地,她掉头直奔药房而去。 祁君卿大婚,前院里来了许多的客人,摄政王府的下人们根本就忙不过来,所以能去帮忙的就都去帮忙了,药房对于祁君卿来说也算不上什么特别重要的地方,此刻也就没有下人守着。 砚心就踉踉跄跄地直接闯了进去。 她推门,里面站在药厨旁边找药的人也听见响动,同时转过头来。 是祁宿! 四目相撞,两人同时愣住,都没有料到会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遇到对方。 水眸深深地绞进男人漆黑如墨的一双凤眸里,砚心一瞬间就恍惚了,血液里的叫嚣越来越强烈,身体好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噬,脑海中的画面也和眼前的男人重合,砚心忽然有些分不出眼前的人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她的幻想。 虽然察觉到她的神色有些奇怪,但是心中因着先前的事情早就筑起了一道高墙,祁宿终究还是率先撇开视线,面色极淡的继续寻找自己需要的药物。 双脚好像就不是属于自己的,砚心跌跌撞撞朝前走,视线模糊地扫视着药橱上贴着的一格一格的药名,轻轻摇了摇头,她的视线在其中一格上停住。 唇角扯了扯,她走过去,踮起脚尖将那装着药材的小抽屉拉开,她费劲儿的胡乱将药材抓了一把出来,也顾不上将抽屉再阖上,她脚下不稳,踉跄着转身想寻个药钵,竟然直接摔倒在地。 膝盖磕在冷硬的石砖上,痛地她一声轻嘶,但饶是这样的疼痛,还是没能够掩盖住她身体内的惊涛骇浪。 意识若有若无,她难以抑制地痛苦轻吟了一声。 祁宿原本眼梢瞥到她要跌倒,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去扶的,可是一眼触及她身上的大红色喜服,刺的他眸色 一痛,刚刚想抬起的手,又讪讪地缩了回来,眼梢却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她方才所取的草药。 半冬! 祁宿惊得瞳孔一敛,骤然转头望向趴在地上的砚心,只见意识朦胧的砚心也不爬起来寻找药钵了,直接摇摇晃晃的拿着手中的草药,直接往嘴里塞。 “你疯了?” 祁宿身形一晃,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手里的草药夺了过来扔到一边。 砚心轻哼了一声,仰着一双水眸望着他,眼泪忽然就流了出来。 祁宿半倾着身子,本来正怒着,她明明是有心疾的,怎么还能吃半冬这种刺激性的药,她是不想要命了吗?老是说病好不了,自己平常一点都不注意,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好? 还有,她吃半冬做什么?生病了? 正疑惑着,刚想张口质问她,蓦然迎上她泪眼汪汪的样子,心底一下子又柔软起来,那些刺耳难听的话也就再说不出口,只是声音仍旧冷清:“你吃半冬做什么?” “祁宿。”砚心喃喃地喊他的名字,却并不回答他的问话。 烈火中烧,砚心喘着粗气,忽然双臂一展,抱住祁宿的肩膀,整个人扑到祁宿的怀中,小脑袋不停地蹭着祁宿的胸口,含糊不清地喊着他的名字低低啜泣,又似是呜咽。 瘦弱的身子入怀,滚烫的温度透衫传来,祁宿胸口震荡,连带着呼吸都有些急促,轻蹙着眉头:“你怎么会这么烫?发烧了吗?”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又觉得不对,半冬并不是治疗风寒退烧的药,砚心吃它做什么? 微拧了眉心,他抬手探向她的手腕,当发现她是中了**时,祁宿忍不住脸色大变。 “你怎么会中这种毒?”他松开她的手腕,伸手去抄她的衣领。 此刻的砚心,意识已经崩塌了大半,男人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坚硬结实的胸膛就像是扑灭 她身体内火焰的清泉,她控制不住地想要得到更多,如何甘愿这样被男人扯开? 眉眼如丝,她难受地轻声哼哼着,小手胡乱地抓着,想要挣脱他的桎梏,使劲儿的往他的怀里钻,撕扯他的衣领。 “砚心!” 祁宿扳住她的双肩,黑眸晦暗不明地看着她,低低地吼着,“你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砚心不满意地嘟囔着,还在不停地往他身上贴。 “你知道我是谁吗?”祁宿垂眸望着唉怀中喘嬉颤抖的人儿,眸色越发晦暗了几分,手中的力道也加重了一些。 砚心被他捏地双肩生疼,轻吟了一声,意识似乎是回拢了几分,又似乎是没有,眼前不断出现祁宿的脸,祁宿的样子,她痛苦地皱眉摇头,强撑着自己的最后一丝理智,不行,今日她是祁君卿的新娘,是摄政王的王妃,她不能和祁宿发生什么事,她还有答应了祁君卿的事情没有做,不能这样下去。 她松开祁宿,蓦地一低头,狠狠地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臂上。 手臂瞬间鲜血淋漓。 强烈地疼痛感刺激着,也使她撑着一点意识,脱离了祁宿的怀抱。 “你走,你快走!”砚心仰面躺在地上,痛苦地闭着眼睛,嘶声喊。 祁宿一怔,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从她的脉象来看,她分明是中了**有一会儿了,能够强撑着跑到药房自己找药,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没有解药,再拖一会儿,如果不给她解毒,她必死无疑。 她是医者,必定是明白的。 可就算是如此,她认出他来,宁愿咬自己,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也不愿意让他救她,宁愿自己死在这里,也不愿意让他救她,是吗? 呵呵! 祁宿站起身,垂眸望了一眼脚下呼吸急促,翻来覆去挣扎的女人,眸色一寒,拾步往外走。 “祁……宿。” 还未走到门口,他又听到她喃喃的声音,似乎是在喊他的名字,又似乎不是,脚下的步子一滞,他回头。 只见女人眸色若水,一边难受的轻哼,一边不停地撕扯自己的衣服。 眸色暗沉了几分,袍袖下骨节分明的大手紧攥,他的瞳孔敛了敛,终究将手中寻好的草药朝旁边一扔,转身又大步走了回去。 他蹲下了身子,大手刚刚触到女人的胳膊,女人便如同水蛇一样向他缠绕过来。 “我好难受。”胸口仿佛要炸裂,砚心艰难的吐出这么一句,小脸就蹭向男人的脖子,脸颊。 女人的声音带着一抹哭腔,那无助柔弱的样子,是祁宿从没有见过的,心口微微一痛,他终究还是心存不忍,展臂将她抱入怀中。 他的这一个动作,对于此刻神思完全混乱掉的砚心来说,就好像是火上浇油,将砚心身体内的那团轰的一下子彻底燃烧起来。 砚心呜咽着,一手剥扯着自己的衣袍,一手又狂乱的去扯祁宿的衣衫。 祁宿早就被她折腾地快要疯了,他低头,寻上她的唇,大手解开自己腰间的锦带,不过几下,就将自己的外袍撤掉。 两人唇瓣相贴的一瞬间,砚心的身子一软,完全跌坐在祁宿的身上,好像是久旱逢甘露,她的唇齿之间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舒适地轻吟。 祁宿微睁了眸子,眯眼看着眼前已然陶醉疯狂的女人,心中还是有些不甘,他抬了双手,捧住她的脸,强硬地将她与自己分开。 就好像是饥饿的人忽然被抢走了食物,砚心不满地抗拒着祁宿的行为,拼命地想甩开男人的手,再度寻上他的唇。 “砚心。”祁宿轻唤她的名字。 不过,这样的呼唤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用处,砚心是完全听不进去。 祁宿眉心动了动,他捧着砚心的脸往自己面前一送,轻 轻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下一瞬,又快速地将她和自己分开。 这样的举动,让砚心更加的痛苦难当。 “砚心。”祁宿再次喊她的名字。 砚心终于浑浑噩噩地将眼睛睁开了一点,小声嘟囔着往他这里蹭。 “你知道我是谁吗?”祁宿不死地问。 砚心不耐,抬手将他的手挥开,小脑袋横冲直撞往他脸上扑。 动作太大,她的鼻梁直接撞了他的牙齿上,祁宿撤开一看,她的鼻梁上都撞的红红的一片掉了一块皮,可她竟然也不觉得痛,仍旧锲而不舍的寻他的唇。 他的心一软,终于不再为难她,捧着她的脸主动送上。 “嗯……嗯。”如愿以偿地寻上了男人的唇,砚心贪婪的汲取着男人的气息,双臂更是紧紧地箍着男人的腰身,让自己的身体和男人无隙贴合。 “祁宿。” 女人含混不清地声音从两人的唇齿之间溢出,祁宿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的身子一震:“你说什么?” “祁宿。”女人轻哼着,又喊了一声。 终于确定了女人说的是什么,祁宿感觉自己的心口都是颤抖的,整个人好像一瞬间被抛上了云端,她喊他的名字,她竟然主动喊了他的名字。 这是不是说明她知道现在是他,又或者说她是想着他的,心情无法描述,这两者不管是哪一种,都足够让他的心情难以平复。 因为不管是哪一个,至少都说明她是愿意和他的。 心动,情动,他摄着她的腰身,解去她的衣衫。 客房。 李子绯坐在祁宵的腿上,瘪嘴小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宵哥哥不是最会怜香惜玉的吗?人家都已经受伤了,你就不能轻点?我要是瘸了怎么办?” “怎么?痛了?”祁宵大手落在李子绯的腰上,“放心,本王是绝不会舍得让你变成瘸子的。”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五十 祁宵轻挑着眉梢,大手在李子绯的腰间重重地一捏。 “唔,”李子绯抿着唇,一脸的委屈娇羞,小手轻轻地落在祁宵的胸口,“宵哥哥,你别乱来,这里可是摄政王府,而且太子殿下一会儿就回来,我们被他发现可就不好了。” “呵。”祁宵脸上划过一抹邪肆地笑,抬手捏住李子绯的下巴,凑近,魅惑吐息,“你到底是怕被祁宿发现了丢人,还是怕被祁宿发现了你和本王有染,担心他不要你呢?” 李子绯小脸一白,微抿了一下樱唇,“宵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绯儿还不是怕有损宵哥哥在皇上面前的形象。” “形象?”祁宵轻嗤,“在他决定把本王废掉,把祁宿封为太子的时候本王的形象就已经全没了,不管本王做的是对也好,错也好,在他眼里就都是错的。” “可……可咱们这样,在摄政王府里,终究还是有点不太好不是?” “有什么不好?”祁宵一把拉住李子绯,“反正你早就是本王的人了,也不在乎这多一次少一次,你放心,本王已经派人给兰贵妃那老贱人下了药,本来想让她当众出丑的,可是刚才本王来的时候看见她去找祁君卿了,这会儿估计她已经跟祁君卿纠缠上了,倒是便宜了祁君卿那老小子,他又怎么还会有空来管咱们?” “你对兰贵妃下了药?”李子绯一惊,睁大了眼睛,“我不是告诉你只要毁了砚心就可以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害兰贵妃?” “怎么?你还舍不得那老妖妇?是不是她对你好一点儿,你就把本王全给忘了?”祁宵眉心一凛,落在李子绯下巴上的手就加了几分力道。 “当初害你的人是砚心,你要报复也应该找砚心才对,兰贵妃那么受皇上的宠爱,你就不怕暴 露了,皇上会找你的麻烦?”李子绯痛地蹙了一下秀眉,辩解道。 她不愿祁宵去伤害兰贵妃,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兰贵妃对她不错,另一方面更是因为兰贵妃是祁宿的生母,这世上若是还有人能够牵制祁宿,除了皇帝,那就是兰贵妃,她的婚事可是还指望兰贵妃做主呢。 当然,这些事情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找本王麻烦?这些年他找本王的麻烦找的还少吗?不过他找不了多久了,本王也不怕告诉你,本王已经在他和砚心的身上都下了一种瘟疫,不用等到他找本王的麻烦,他自己就先撑不住了。本王倒要看看,没有父皇和那个老妖婆,祁宿还拿什么跟本王斗!” “瘟疫?你对皇上和砚心下了瘟疫?” “没错,怎么样?你满意吗?现在距离瘟疫发作还有一段时间,应该差不多等到晚上了,到时候兰贵妃已经爆出了丑事,被父皇处理了,而砚心和祁君卿洞房花烛夜,肯定会把瘟疫传染给祁君卿,所有挡在本王面前的阻碍都被清理掉,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祁宿,还能成什么气候?” “可是,上次你不是说瘟疫是没有解药的吗?如果他们都中了瘟疫,一旦泛滥起来,整个乾国岂不是都要遭殃?你就算得到了这天下,又有什么用处?” “这就不需要你管了,”祁宵眉目轻动,他既然敢动手,自然是研制出了解药,不然他拿到药方都那么长时间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怎么样?砚心中了瘟疫,祁宿肯定会躲着她,这是不是比对她下药达到的结果更令你满意?” 祁宵勾着唇角,张口,一口咬住了李子绯的耳垂。 李子绯轻吟一声,蹙眉抱住了祁宵的肩膀。 祁宵搂着李子绯,刚准备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只听“ 嘭”地一声,客房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大力地踹开。 坐在床边祁宵和坐在他腿上的李子绯吓了一跳,双双扭头朝门口看去。 只见,客房的门洞开,门口逆光站着一群人,首当其冲的就是一身火红喜服,眉目清冷的祁君卿,在他的身后便是一袭明黄的乾国帝王,浑身气得发抖的兰贵妃,以及脸色难看的皇后。 再往后,便是今日前来参加婚礼的各路宾客。 此刻,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在客房中二人的身上。 祁宵脸色巨变,看了看帝王,又看了看前面的祁君卿,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李子绯也完全吓傻眼了,仍旧傻愣愣地坐在祁宵的腿上,樱唇张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你这个逆子,竟然想弑父篡位,你……”乾国皇帝胸口起伏,扬手指着祁宵,目眦欲裂,一口气提不上来,竟然噎住了。 “皇兄!” “皇上!” 众人大惊,慌忙去扶帝王。 祁君卿眸色一寒,袍袖一甩,蓦地一把将皇后擒入手中,掐着她的脖子,冷眼睨着祁宵,“把解药交出来!” 李子绯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踉跄着要从祁宵身上爬下来,可由于太过慌乱,一下子又跌倒在地上,她仰头看着冷脸和祁宵对峙的祁君卿,又看了看旁边的兰贵妃,脑子里快速过着她刚刚和祁宵说过的话。 不知道他们的话被听去了多少,既然皇帝说祁宵弑父,祁君卿又让祁宵交出解药,那说明他们知道帝王和砚心中了瘟疫,那兰贵妃被下药的事呢?他们是不是也听到了? 想到这一点,李子绯又觉得奇怪,祁宵不是说对兰贵妃下药了吗?虽然他们两人没有明说下的是什么药,但是她确实心知肚明的,那就是**,因为这是之前她跟 祁宵交代过的。 不过,也好在他们没说。 那前面祁宵说的她早就是他的人了,这一句有没有被听去?李子绯只觉得脑子混沌一片,攥着手心,她想为自己解释,可是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边,祁宵也缓缓地从床榻边站了起来,知道话已被听去,而皇帝也的的确确是中瘟疫,他反而也不显慌乱了,而是冷笑着望向祁君卿,“皇叔,现在可是你有求与我,怎么还能够用这种态度!” “本王让你把解药交出来。” 祁君卿面色如同腊月飞霜,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皇后在他手下被拧的摇摇欲坠,几乎快要窒息,脸色憋得通红。 皇后事先虽然知道祁宵已经拿到了瘟疫的解药,却没有料到祁宵会动手这么快,不然她也不会被弄得一个措手不及,跟着祁君卿他们过来。 她更没有料到,祁君卿竟然完全不顾及她的身份,直接拿她做人质威胁祁宵,但此刻她也知道,祁宵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解药现在就成了祁宵的一个重大筹码,因此,她绝不能轻易妥协。 虽然感觉着要被祁君卿掐死了,皇后此时也是咬紧了牙关,并不开口告饶。 “祁君卿,你当本王是傻子吗?本王此刻若是把解药交给你,本王和母妃还会有性命在?”祁宵冷挑了眉梢,“想要解药可以,反正这瘟疫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人,顶多是个传染,只要让本王即位为帝,本王自然会马上就把解药交出来。” 众人刚才在门外听到帝王是中了瘟疫,本来心里就有所忌惮,原本靠帝王比较近的人都不动声色地暗暗退了两步,如今听到祁宵又刻意地强调了传染两个字,众人心中一阵发毛,更加不敢上前了。 就连平日里最受皇帝宠爱的兰贵妃都随 着众人不自觉的暗暗退了几步,而那两个扶着皇帝的随侍太监,则是神色复杂。 “你这个逆子,痴心妄想!”乾国皇帝都快被气炸了,他虽然平素不大喜欢祁宵,但这毕竟还是他的儿子,没想到祁宵为了皇位,竟然会对他动手。“来人,把这个犯上作乱的逆子给朕拿下,打入天牢。” “是!” 帝王一声令下,跟在外面的侍卫领命,拔了兵器,就冲入客房之中,迅速将祁宵和李子绯包围。 祁宵暗暗地捏了一把汗,按照他原本的计划,皇帝和砚心毒发都是等到晚上的事情了,那时候他早就回了王府,帝王就算是要查病源,也不好查到他的头上,他就等着坐收渔利。 因此,除了下毒之外,他并没有做其他的准备,甚至下毒的事情他都没有告诉他的母后和舅父,现在事发突然,他想躲都躲不掉了。 怎么办? 纵然是手中握着解药,祁宵现在也是急的满头大汗。 拔了腰间的长剑,他做出战斗的准备,就在这时,院中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放箭!” 也就是随着这利落干脆的两个字,只听“嗖嗖嗖”地声音在院中响起,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祁宵就从洞开的客房门中看到了漫天飞来的箭雨。 站在门口的众人大惊,纷纷回头,利箭如同雨点一般砸来,利器入肉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响起,不少人中箭倒下。 祁君卿一手擒着皇后,眼看着有羽箭飞向帝王,他拔剑不及,蓦地瞳孔一敛,袍袖骤扬,直接将皇后甩了出去,并趁机旋身,“唰”地一声将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 皇后根本就没有反应和躲避的机会,中了两箭,痛叫了一声,身子跌落在地上,皇帝被太监扶着,吓得魂飞魄散。 “宵儿,快走!”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五十一 一片混乱的打斗中,祁宵看到自己的舅父持剑杀过来,这才反应过来,是他舅父出兵帮他了。 手中长剑舞动,来不及去管受伤的皇后,祁宵杀入战圈,这一战,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是决定命运的一战。 “保护皇上!” 祁君卿见势头不对,赶忙纵身护在帝王左右。 药房。 两人紧紧地相拥,场面依旧是如火如荼,因为药效完全发挥,砚心理智全无,叫声也就丝毫都不压抑,一声高过一声的发出似舒服又似是痛苦的轻吟。 祁宿抱着怀中颤抖不停地女人,一颗心都要化了,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消散,变成了疯狂的索取。 眼前有绚烂盛开,泛滥,最终化成了一圈一圈地涟漪。 两人都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浑身都湿透了,祁宿俯身在砚心的耳边,轻吻着她的耳朵发丝,给予她极致过后的温存。 身体得到纾解,砚心的意识慢慢地回拢,她幽幽地睁开眼睛,眼前骤然出现男人放大的俊颜,她吓了一大跳,满脸的震惊和慌乱。 “祁宿!” 听到她清晰地喊他的名字,男人也停住了自己的动作,稍稍撤开一点距离,凝眸望着她,瞧见她的神情,他有些自嘲的弯了弯唇,“清醒了?” “我……”砚心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不断地闪现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她的狂乱,他的肆意。 天! 空气里还未消散爱昧的气息刺激着她的鼻腔,男人蜜合色肌理分明的胸膛不断地晃着她的眼睛,她甚至还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某个滚烫的部位灼着她的身体。 张了张嘴,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刚刚是意识模糊,不受控制,可是她却并不是失忆,她现在能够清清楚楚地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如狼似虎的缠着他,抱着他 的是她,她又该怎么解释? 祁宿似乎是也知道她想说什么,眸光动了动,他撇开了视线,从她身上起来,捡起自己的衣袍,拿出帕子将身上清理了一下,便开始背过身去,一件一件的穿自己的衣袍。 砚心也连忙趁机坐起来的,手忙脚乱的清理了一下自己的身子,然后穿衣服。 这个过程中,她特别害怕祁宿忽然转过头来,所以她就一边穿衣服,还一边时不时地拿眼梢瞥祁宿。 不过,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祁宿比她穿的快,在穿好之后,他却并没有马上转过身来,而是就一直背对着她站着,直到她将所有的衣服穿好,站起身,他才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转了过来。 入眼,便是女人一身如火的红。 祁宿眸色一痛,撇了视线,弯腰拧起自己先前放在地上的草药,他站起身子作势就要超外面走。 这个过程中,两人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砚心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滋味复杂,轻咬了一下唇瓣,垂下了长睫。 衣袂摇曳,祁宿捡脚,刚刚走了两步,忽然瞳孔骤敛,身子蓦地一旋,朝着砚心扑过来。 “小心!” 砚心听到祁宿惊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觉得腰间一暖,整个人朝后倒去,就在她感觉自己要重重地砸在地上的时候,又感到身子猛地一旋。 紧接着她听到一声闷响,便看到了祁宿倒在了地上,而她压在了祁宿的身上。 同时,她听到“嗖”地一声,看到一只利箭穿窗而入,从她刚才所站的地方直直地射了过去,“嘣”地一声深深嵌入药橱上。 所以,刚才祁宿是感觉到有箭射过来,情急之下才把她推到,让后又在倒地的过程中用力和她交换了一下位置,不让她砸在地上? 心头一动,她是说 不出的感觉,她明明都已经伤害他那么深了,为什么他在关键时刻还是这样护着她,这个男人是有多蠢? “受伤没有?” 男人关切地声音响在面前,她的思绪被拉回来,抬眸迎上男人担忧的目光的同时,她的心一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你痛不痛?” 她刚才可是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男人的腰身直接砸在了地上,发出那一声闷响,这药房可是石砖地面,光是想一下,她都觉得自己肉疼。 似是没有料到女人会问他痛不痛,祁宿的眼波轻动,摇了摇头,“我没事。” 砚心刚想说要不要看一下有没有伤着,便隐隐约约地听到一阵哭天喊地的厮杀声,而且又有几只箭穿过窗棂射到药房里来。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砚心从祁宿身上爬起来。 祁宿也觉得奇怪,一手撑着地,一手扶了一下自己的腰,从地上站起来,“去看看 。” “嗯。”砚心点头,刚打算捡脚往外走,走在她身后的男人蓦地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特别自然的将她拽到自己的身后,然后才捡脚走向门口。 砚心怔了一下,抿了抿唇,不忍拂了他的意图,便乖顺的跟在他的身后。 祁宿刚将药房的门打开,就听到“嗖嗖”两声,两支利箭先后从外面蹿了进来,祁宿眸光一动,反应极快,一手护着砚心,身子一旋,轻松将两支羽箭躲开。 扯着砚心出了药房,祁宿抬眸,就看到了院中四处屋檐上伏着的弓箭手,这些人的目标并不在药房这边,这些乱箭明显是射偏差了才会跑过来的。 右手拔了长剑,左手拉着砚心,祁宿循着厮杀声传来的方向,提步走去。 随着距离客房越来越近,飞来的流箭也逐渐增多,还未抵达客房门前,两人就已经看到了 混乱厮杀的场面。 凤眸微眯,祁宿一眼瞥见在战成一团的两边人马中时现时隐的祁宵和祁君卿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砚心睨着这混乱一团的局面,有点理不清头绪。 祁宿抬眸,掠了一眼那些在墙头上拿着弓箭,朝院中扫射的士兵,看他们的服色和打扮,再瞧院中对战的双方,心中也大概有了数,“看来,是有的人等不及了。” 祁宿松开砚心的腕子,伸出长臂,单手把她往怀中一揽,用不容质疑的口气道:“抱紧我!” 砚心眼波轻动,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神使鬼差地就听从了他的话,等到她意识过来的时候,祁宿已经抱着她飞身而起,杀入了战圈。 因为两边在事发之前都没有做足够的准备,丞相亦是先前不知祁宵的计划,祁君卿召集众人去客房的时候,他找不到祁宵,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暗暗调了兵过来,没想到一上来就派上了用场。 而祁君卿这边,是因为在兰贵妃找他时候,意识到祁宵跟踪他,才察觉到事情不对,转而,在祁宵走了之后,偷偷跟踪了祁宵,并让兰贵妃去找了帝王和众人过来,事先也没有料到祁宵会下毒造反,所以并没有调太多人过来。 因此,在一开始的时候,祁宵和丞相方面还占据着一定的优势,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帝这边的人不断过来,祁宵就逐渐显出了败势。 眼看着情况越来越不利,丞相一边打,一边冲祁宵喊话:“宵儿,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还是先撤吧。” 祁宵被一众侍卫包围着,虽然有士兵助力,但是时间一长,也显得有些吃力,他瞥了一眼远处倒下无人管问的皇后,皱了皱眉:“可是母后她……” “我们现在先保 住性命要紧,一会儿若是皇帝的大队人马来到,我们想走都走不掉了。” “好吧,撤!” 祁宵一声令下,弓箭手们帮忙作掩护,祁宵和丞相慌忙撤退。 “这就想走了?” 祁宿一声厉喝,飞身拦在祁宵的面前。 “是你?”祁宵一怔,定睛看到是祁宿和砚心,不禁眸中喷火,“拿命来吧。” 祁宵嘴里说着,手中剑光飞舞,化作一条银蛇,凶猛地朝着祁宿扑过去,丞相见状,也赶忙上前帮忙。 若是一个人和祁宵打,祁宿倒是没有任何的问题,可是如今因为护着砚心,又加上一个丞相,打起来就比较吃力。 打了一会儿,便落了下风,屡现险招。 砚心抱着祁宿,既想帮忙,却又怕自己乱动会影响祁宿发挥,反而会让他受伤,急的满头大汗。 而祁君卿这边一门心思的护着皇帝,不断地有羽箭和士兵围杀过来,他根本就无法脱身,自然也是腾不出手去帮助祁宿。 “就这两下子,祁宿,你还是来领死吧!”眼看着为了护着砚心躲避丞相刺过去的一剑,招式用老,祁宵唇角噙着一抹阴狠,手中长剑挥出,越显凌厉,直刺祁宿的咽喉。 “小心!” 砚心瞳仁骤缩,终于忍不住,抱着祁宿一转,用自己的后背挡在祁宿的面前。 祁宿一惊,揽着砚心的腰,想把她转回来,可砚心护他心切,提着一口内力,祁宿又单手提着见招架另一边袭来的丞相,一时半会儿的想要把砚心转回来还有些不容易。 眼见着剑尖儿就要擦着砚心的脑袋过去,祁宿眸光剧敛,丢了右手的长剑,抬手去护砚心的脑袋,纵是手臂被丞相的剑刃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他也顾不得分毫。 但饶是如此,他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拍。 “不!” 祁宿厉声嘶吼。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五十二 “铮!” 就在祁宵的剑刃要刺入砚心的后脑的一瞬间,祁宿只见眼前一道刺目的白光一闪,紧接着便是一声尖锐的兵刃相击的声音。 祁宵登时觉得虎口大痛,**一声,不由自主的撒开了剑柄。 “就这一点本事,也敢在这儿大言不惭!”男人的声音清月如风,又带着冰冷桀骜,雪白的身影傲然降临,一双如同黑濯一般的眸子浅浅淡淡,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祁宵,恍如暗夜神只。 是司徒毅! 听到男人的声音,砚心怔了一下,快速地转过头来,眉眼和语气中的欣喜丝毫不加掩饰,“皇上!” 祁宿的心一抖,落在砚心腰上的手紧了几分。 司徒毅回头,瞥了二人一眼,看到祁宿血淋淋的胳膊,星眸闪了一下,“看来朕还是来晚了,你受伤了吗?” “我没事,”砚心回答道,“皇上怎么过来了,娘娘现在还好吗?” “她很安全,朕是听到陈旸说看到丞相府调动兵马,害怕你们这里出什么意外,所以才过来看一看的,没想到果真是有大事发生啊!” 虽然祁宿受伤,砚心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有了司徒毅的加入,不一会儿祁宵和丞相就落入了下风,而随着帝王这边的护卫不断增多,局势比着先前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大约过了一刻钟,祁宵这边的人就陆续被擒,祁宵和丞相也多处负伤,最终被司徒毅生擒。 兰贵妃这才跌跌撞撞地穿过人群,跑到祁宿这边来,“宿儿,你受伤了?”兰贵妃蹙着眉头,一身的狼狈,抬手推开和祁宿站在一起的砚心,怜惜地看着祁宿血淋淋的手臂。 “儿臣无碍。”祁宿大手落在兰贵妃的肩膀上,低声安抚着她。“母妃有没有受伤?” “没有,母妃没事,”兰贵妃说到这儿,忽然又想起什 么来,瞳孔蓦地一敛,转头嫌恶地望着砚心,拉着祁宿就往一边退,并掩住了自己的口鼻,压低了声音,“宿儿,你父皇被祁宵下了毒,中了瘟疫,你一会儿去看你父皇,小心一点,还有这个女人,祁宵也对她下了瘟疫,你千万要离远一点,躲着她,知道吗?” “什么?瘟疫?”祁宿地瞳孔一缩,转头望向砚心。 兰贵妃的话砚心虽然没有听到,可是祁宿的话她却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却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瘟疫?难道祁宵偷药方的事情已经暴露出来了?还是祁宵配药使用了? 眸光一敛,砚心蓦地想起她和祁君卿先前约定好的事情不,因为她忽然中了**耽搁住,也不知道现在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想到这儿,她转头提步朝着祁君卿的方向走过去。 沿途经过那些朝臣、宫女、太监、侍卫们的身边,众人纷纷撤开,特别自觉的给砚心让出一条道来。 砚心一阵莫名。 因为太医就在婚礼的现场,所以局面刚一稳定下来,祁君卿就赶忙让太医给乾国皇帝搭脉诊治,转眸看见砚心,他清冷的眸光一晃,犹豫了一下,还是拾步迎上来,“砚心,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砚心怔了一下,难道祁君卿已经知道她中了**?可是她现在身上**已解,而且还是被祁宿给解的,这让她怎么说? 抿了抿唇,她摇头,“我很好,没有觉得不舒服。” 祁君卿眉心微拢,“不行,现在还没有发作,你应该也感觉不出来,还是让太医给你把把脉,看一下。” 说着,他转头就要招呼太医过来。 砚心吓得心跳都快停了,连忙伸手阻止他,“别别别,我真的没有不舒服。”砚心有些慌乱的后退,差点就脱口而出她已经没事了,她是医者, 她很清楚,中了**之后,就算是解了毒,在短时间内也是能够探出脉象的。 一旦让太医探出来,那她就完了,要光是她自己的名声就算了,祁君卿帮了她,她不能再毁了祁君卿,让祁君卿难看,而且一旦被探出脉象,乾国皇帝和祁君卿肯定会查那个帮她解毒的男人是谁,祁宿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好不容易跨过那么多的障碍,她不能再把祁宿拖下水。 所以,今天她绝不能让太医给她探脉。 她的态度倒是让祁君卿一愣,有点不能明白她怎么会这么抗拒,这么大的反应,眉心动了动,“祁宵对你下了药,你现在中了瘟疫,晚上就会毒发,所以,让太医给你检查一下,好吗?” 瘟疫? 祁君卿的话音一落,砚心彻底地懵住了,她中了瘟疫?她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慌忙伸手去探自己的脉搏。 可是她还没有探出来,手腕一重,就被另外一个人抓了去,微砺的指腹犹如高温的烙铁,落在砚心白皙的腕子上,眸光一晃,她愕然抬眸,就看到了祁宿的脸。 还好,是祁宿。 “宿儿!”兰贵妃喊了一声,想上前阻止祁宿,却又怕砚心会把瘟疫传染给自己,走了一步,就又停住了步子。 砚心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祁宿的表情却让她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怎么样?”司徒毅也走了过来。 祁宿的眉心微拢,砚心的脉象一直都是比较虚弱,如今除了能够探出刚刚中了**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探不出来,并不像是中了瘟疫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受了**的影响?还是因为毒没有发作,所以脉象上看不出什么来? 兀自有些奇怪,他再探,仍旧是如此。 “如何?”祁君卿也有些急了,皱眉问道。 祁宿眉目动了动,微抿了 唇瓣,望向祁君卿,“父皇也中了瘟疫?” 祁君卿点了点头。 祁宿反手一把攥住了砚心的手腕,拉着砚心走向坐在一边软椅上休息的乾国皇帝。 打斗好不容易停下来,李子绯瑟瑟缩缩地从客房的地上爬起来,此时祁宵、皇后、丞相都被抓,眼见众人的注意力此时都集中在了砚心和乾国皇帝的身上,没有人注意自己,她便贴着客房的墙壁,一点一点往旁边走,打算开溜。 祁宿拉着砚心往前走,众人纷纷让道,也不知道是忌讳祁宿,还是害怕砚心身上的瘟疫会传到自己的身上。 因为刚刚发生过打斗,所以地上还有散落的兵器,软靴踩在一把刀柄上,祁宿眉目一动你,蓦地一踢,只听“铮”地一声,长刀在李子绯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深深地钉入了厢房的墙壁上,正挡在李子绯的面前。 李子绯尖叫一声,吓得灵魂出窍,双腿瘫软,脸色煞白的跌坐在地上。 “话没说清楚,就想走?”祁宿的声音凉凉,脸上却没有什么情绪,仍旧是拉着砚心,继续往前走。 喊了一声“父皇”,祁宿在乾国皇帝身边蹲吓身子,抬手为乾国皇帝探脉,砚心则站在他的旁边。 这边,祁君卿冷扫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李子绯,转身朝着祁宵走过去。 刚一探上皇帝的脉,祁宿就惊住了,因为他一下子就探出了脉象的异常,“父皇,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除了心口闷之外,没有什么感觉。”皇帝摇了摇头。 一旁的一位太医接口道:“殿下,皇上现在是出于瘟疫初发的阶段,除了脉象上有些异常之外,并无其他的特征,胸闷应该是气郁所致。” “嗯,”祁宿松开帝王的手腕点了点头,“这里人多混杂,通风不畅,还是先送父皇回宫,再进行 下一步的医治。” 祁宿这样说,几位太医也纷纷点头,毕竟瘟疫这种病不同于其他,的确应该赶紧将人群疏散,而且现在在摄政王府里,也没有什么工具,不利于对帝王的检查。 很快,乾国皇帝便被送回了皇宫,摄政王府的宾客们也都散了,祁宵、丞相、李子绯等人则尽数被关进了地牢,就连李子绯的父母,都被祁君卿关押了起来。 考虑到砚心和乾国皇帝的特殊情况,虽然两人身上疫毒尚且没有发作,但是在没有拿到解药之前,还是需要谨慎行事,所以两人就都被带到皇宫之中。 整整一个下午,祁宿和太医们都守候在皇帝和砚心的身边,一边紧急的讨论着处理方法,一边不断地查看着两人的情况,当然,祁宿和砚心两个人都不允许太医查探砚心的脉象,朝臣和后妃几乎都避开了,而祁君卿去牢房里审讯祁宵,所以,整个宫殿里除了皇帝,就数祁宿最大,倒也没人敢有什么意义。 半下午的时候,花言也来了,身为召陵的首席毒医,对于乾国皇帝所中的这种毒,他虽然了解的比太医们多一些,但也是无药可解。 又加上砚心、祁宿,一群人拿着药方,讨论了半个下午,还是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着太阳落下,夜晚降临,躺在床榻上的帝王身体已经开始发热,众人急的团团转,却束手无策。 不过,让众人觉得奇怪的是,帝王开始发热,砚心却什么事儿都没有,祁宿一会儿就给她把一次脉,可她不但体温正常,连脉象都与常人无异。 大半天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砚心身上所中的**已经完全解了,按理说,在脉象上也不应该再有什么影响,可是她的脉象怎么会是正常的呢? 祁宿微拢着眉心。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五十三 不但祁宿奇怪,花言和乾国太医院的太医们也觉得奇怪,因为祁宵在那种情况下是不可能会撒谎的,但是砚心现在的脉象又分明显示是没有中疫毒的。 几位太医纷纷问砚心下午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在那儿分析了老半天,却也分析不出什么结果来。 砚心自然也是感到奇怪,想了又想,据说祁宵是在她敬酒的茶水中下的毒,若是在中毒之后她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那就是她中了疫毒又中了**,并且和祁宿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了。 难道她身上的疫毒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显现出来,因为中了**的缘故? 她当然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和太医们讨论,抿了抿唇,她走过去,喊了祁宿一身,祁宿以为她是觉得不舒服了,慌忙转身朝她走过来,伸手去捉她的腕子,“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不是。”砚心抽手将他避开,眼眸瞥了一眼太医们所在的方向,却正撞上花言看着她,眼睫颤了颤,她微微垂了脑袋。 祁宿也顺着她的事情凝过去,看了一眼花言,眸中闪过一抹讥诮,他和花言终究还是一样的,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中毒,却什么都做不了。 收回了视线,他睨着她,“有什么事?” “你……你过来。” 砚心犹豫了一下,朝着大殿的一角走。 祁宿微怔,不过片刻,还是拾步跟了过去。 在角落里站定,砚心转过身,祁宿就站在距离她几步的位置,望着她。 “说吧。” “你过来一点。”砚心神情有些忸怩,低着头,小声说,好像生怕别人听到。 祁宿眼波动了一下,又朝前走了两步,停住。 砚心眉心轻拢,咬了一下唇,朝他走近,轻踮了脚尖,凑到祁宿耳边,声音低低,用只有他们二 人听得到的音量,“你说,我身上的疫毒到现在还没有发作,会不会是因为下午嗯嗯嗯。” 砚心的声音越到最后越小,最后只剩下含糊不清地“嗯嗯嗯”。 女人温热的气息撩拨着耳朵,祁宿心头痒痒地,他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啊? 这是真没听懂,还是假没听懂,砚心长睫轻闪,“就是……就是那什么。”砚心实在是说不出口,撤回了自己的脑袋,一脸绯红的仰头看着祁宿。 祁宿眼波动了动,刚要张口说什么,大殿外忽然传来侍卫的通报声。 “启禀殿下,李子绯说要求见殿下。” 李子绯? 砚心眼波微闪,忽地想起上午在摄政王府里发生的事情,心头酸涩一片,下午客房里发生的事情,祁君卿已经大概地跟她说了一下,她知道李子绯和祁宵关系匪浅,如今祁宵被抓,李子绯牵连入狱,求见祁宿,应该是想让祁宿念着情分,放她一马吧。 祁宿想了一下,朗声吩咐:“将她带过来!” “是!” 殿外的侍卫领命,祁宿这才又转眸望向砚心:“你也会医术,应该明白,人在情绪亢奋的情况下,的确会产生一些奇妙的东西,但是它对疫毒有没有影响,我也不知道。” 说完,他才转身朝着大殿中央走去。 砚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早就听懂了吗?合着刚才就是在故意逗她?还装出那一脸迷茫,一本正经的样子。 跺了一下脚,砚心讪讪地拾步跟着走回去。 不多一会儿,李子绯就被两个侍卫带了上来。 若不是先前早有侍卫通报过,砚心差点都没认出来那个跪在地上,披头散发,一脸狼狈的女人就是不久之前还被祁宿抱着怀中一脸委屈的李子绯。 “听说你要见本宫?”祁宿冷着一张脸,高高在上的凝望 着李子绯。 “宿哥哥,”李子绯一见到祁宿,便是泪水涟涟,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一下子给倾倒出来,“你快救救我,绯儿真的是冤枉的,绯儿和祁宵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一切都是他做的啊!” “冤枉?”祁宿冷笑着,轻嗤,“你真的确定你和祁宵没有关系?” 祁宿这么强调着问了一句,面色清淡,话语中却绞着化不开的浓浓森寒之气,李子绯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 “早在八年之前,祁宵还是太子的时候,你的清白之躯就已经给了祁宵,现在还敢张口说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祁宿咬着牙,漆黑的凤眸一寸寸转寒,冷冷地凝注在李子绯的身上,俨如一个杀神。 “本宫自打出生,就和祁宵不对付,本宫的宫院,祁宵更是从来都不涉足,为什么七年前他会跑到本宫的地盘闹个天翻地覆,你当本宫真的什么都不会查吗?”祁宿目眦欲裂,怒目而视,眸底噙着一抹嗜血的光芒,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一提到这件让他抓狂的事,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件事就是一个开端,是让他和砚心逐渐陌路的开端,如何能让他平静下来。 殿中的太医们和花言都被祁宿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了一跳,大家都不糊涂,一听祁宿这话的意思,都明白这些旧事是关于祁宵,关于皇室,自然也不敢多嘴多舌,一个个都低下了脑袋,大气儿都不敢喘。 床榻上的帝王此刻疫毒发作,正难受的不得了,虽然听到了殿内的动静,此刻也是有心无力。 砚心长睫颤抖,紧攥着手心。 祁宿的声音继续:“若不是你约了祁宵,联合母妃将祁宵灌醉,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本宫和砚心又岂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当年本宫念着你母亲的情分,没有跟你 算账,如今却又联合祁宵,谋害父皇和砚心,本宫如何能够容你?不当场杀了你已经够给你面子的了,你竟然还敢跑到本宫面前求饶?” “不是,宿哥哥,皇上和砚心的毒还有贵妃娘娘身上的药,那都是祁宵下的,我不知道,这跟我没有关系。”李子绯满脸惊惧地解释着。 “你说什么?母妃也中疫毒了?”祁宿一惊,砚心也是微微一愣,一整个下午忙忙叨叨,却并不曾听说兰贵妃也中毒了。 李子绯抖作一团,这才惊觉自己失言,但是话都已经说出来了,她想要收回都不成,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也指望着祁宿能够大发慈悲,放她一马,一个下午,她在牢房所受的刑罚真的是让她扛不住了。 “不,不是的,贵妃娘娘中的不是疫毒,而是……而是**。”李子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了出来。 **? 众人大惊。 也就在此时,大殿外传来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声音,“不……不好了,太子……太子殿下,不好了。”小太监一路狂奔而来,虽然守门的侍卫将他拦在了门外,但是在大殿内还能够清楚的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祁宿听出这是她母妃宫中的小太监的声音,不禁眉心一跳,“放他进来。” “殿……殿下。” “慢慢说。” 小太监咽了一口口水,竭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贵妃娘娘,她病了,现在浑身发热。” 发热? 脑子里闪过李子绯刚才说过的话,祁宿瞳孔蓦地一敛,砚心也是大吃一惊,吓得不轻,**是没有解药的,想要解,就只有一个办法,可是乾国皇帝如今被瘟疫缠身,根本就不可能去给兰贵妃解毒,那兰贵妃又该怎么办? 天! 殿中的太医们更是个个目瞪口呆。 这刚说完,怎么就这么快 ? “本宫回来之前,看好李子绯,保护好父皇的安全,不许任何人进入承安殿!” 众人还在惊讶着,祁宿一把拉了砚心的袖子,拔腿就往外走,他的声音遥遥地传入侍卫的耳中,祁宿和砚心已经没有了人影。 剩下兰贵妃宫中的小太监奇怪又焦急的看了看祁宿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殿中一个都没动的太医们,“众位太医,你们快去给娘娘看一下吧。” 小太监的话音还没落,众人便连连摆手,花言眸光动了动,好言劝道:“贵妃娘娘的病,任何太医去了都没用,太子殿下和砚心姑娘应该会想办法处理的,你还是先回去吧。” 太医去了没用? 小太监被花言的话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认识花言,但是见此人和太医们一起呆在承安殿里,而且说话这样有把握,应该也是个太医,一想到承安殿中的帝王身上还有瘟疫,他也不敢久留,便告辞出来了。 吟梅宫。 兰贵妃躺在床榻上,大汗淋漓,浑身瘫软,气若游丝,一旁伺候的宫女们不断地给她额上换着冷帕子,但她的额头依旧是高温不退。 “参见太子殿下。” 守门的两个小太监一见祁宿拉着砚心进来,来不及细想,慌忙下跪行礼,可他们都还没有跪到地上,祁宿和砚心就像是一阵风一样,从他们面前刮了过去。 砚心被祁宿拽着,感觉自己的腿都快跑断了,她有点不明白,兰贵妃中了**,除了帝王,那是谁都解不了,祁宿又拉着她来做什么? 一屋子的宫女一见祁宿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行李,眼角瞥见砚心也跟着来了,都偷偷地往后撤着身子,好像是见了瘟神。 不过,她们也并没有多么的煎熬,因为还没等到她们完全跪下,祁宿就已经一声令下,“都出去。”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五十四 宫女们应声退了出去,房门被关上。 祁宿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下,松开砚心,一步一步朝着被轻纱遮掩的床榻边走过去。 砚心抿着唇,祁宿不叫她,她也没敢跟过去,脑子里却是一团糟,满脑子想着兰贵妃要是也跟她下午那样,失去了意识,那他们又该怎么想办法施救。 不过,她却也有点奇怪,因为她所站的位置距离兰贵妃的床榻并不远,按道理来说,兰贵妃中了**,这么长时间了,应该会有反应,情绪狂躁才对,这怎么一丝声响都没有,出奇的安静。 祁宿站在纱帐边,薄唇紧抿,大手攥着纱帐的一边,踟蹰了片刻,这才心一横,陡然将纱帐撩开。 纱帐内,兰贵妃平躺在床榻上,双眸紧闭,一张精致的脸此刻拧成一团,脸上头上全是汗水,散乱的青丝完全被汗水湿透,就好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母妃!”祁宿眉心一跳,喊了一声,走上前去。 兰贵妃痛苦的应了一声,声音缥缈,细如游丝,长睫颤了颤,她吃力地睁开一条缝,“宿……宿儿,母妃好难受,好痛苦,你快……快救救母妃。” 从小到大,在祁宿的印象中,兰贵妃一直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从来都是端庄得体,仪态从容,何时见过她这样虚弱无力?一时间心中难过的不得了,拾步上前。 “母妃,对不起,都是宿儿害了你。”祁宿半蹲在兰贵妃的窗前,心中又是懊悔又是无奈自责,抬手探上兰贵妃脉搏,想看看她现在具体情况如何。 脉象入手,他就惊住了。 “怎么样?”砚心终究是有些不放心,缓缓地朝这边走过来。 不过她还没走到床榻边,兰贵妃一眼瞄见她,就蓦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挥舞着另外一只手,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着:“你…… 你别过来,你有瘟疫,你快出去,”兰贵妃激动的反手抓住祁宿的手腕,“宿儿,你不要跟她在一起,你快让她走,让她走。” 砚心尴尬地站在一边,顿住了步子,抿了一下唇瓣,她作势转身拾步朝外走,祁宿眉目一闪,转过头来喊她,“你别走。” 砚心脚下的步子一滞,扭头。 “母妃好像也是中了疫毒,你过来探一下脉。” 疫毒? 祁宿的这一句话说出来,砚心怔了一下,兰贵妃却是浑身一激灵,瞬间抓狂,一把攥住了祁宿的衣领,“宿儿,你说什么?你不要吓母妃,母妃怎么会中疫毒呢?你弄错了,一定是你弄错了。” 兰贵妃哭丧着脸,情绪激动的不得了,这疫毒的解药控制在祁宵的手里,祁宵都恨死她了,又巴不得皇帝早点死了,怎么可能会痛痛快快地把解药交出了。 没有解药,她就是在等死,而且瘟疫这种东西还不同于其他的病,一旦得了瘟疫,那都是要被单独隔离开的,这就意味着,她什么都没了,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的了。 而且,按着乾国以往的惯例,瘟疫无解的情况下,为了防止进一步的蔓延扩散,得了瘟疫的人都是会被烧掉的。 不,她奋斗了半辈子,好不容易盼着祁宿当了太子,祁宵和皇后都倒了台,她母仪天下日子指日可待,怎么能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瘟疫,她接受不了。 “母妃你别急,儿臣一定会想办法的,你现在脉象和体征和父皇太像了,儿臣也怕探出差错,砚心的医术比一般太医要强出许多,而且这瘟疫她也比较了解,让她给你看看,好不好?” “不,不要,本宫不要,”兰贵妃哭哭啼啼地将祁宿挥开,拒不让砚心上前给她探脉。 “母妃,你相信儿臣,儿臣难道还会害你吗?砚 心身上病没有疫毒,就让她给你探一下脉,儿臣在你身边守着,你不用怕。” 祁宿竭力地安抚着兰贵妃的情绪。 “她没得瘟疫?”兰贵妃眼泪汪汪地看着祁宿,一脸崩溃。 “没有,砚心没有中疫毒,所以母妃不要怕,不管怎么样,儿臣都会想办法医治你的,也许刚才真的是儿臣探错了,让砚心给你再看一下。” “好。”兰贵妃这才不安地点了点头,但望着砚心的眼睛里仍旧是充满了戒备之色。 祁宿扭头,看了砚心一眼,砚心长睫轻闪,也没多说什么,拾步上前,倾了身子为兰贵妃探脉。 “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见砚心神色似乎是没有什么变化,祁宿有些紧张。 兰贵妃已经变得急躁了,“你到底能不能探出来?行不行啊?” “贵妃娘娘急什么?不管什么病,那都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就能好的。”砚心长睫闪了闪,终于忍不住了,她现在明明是在给兰贵妃看病,却还搞得她好像低人一等一样。 而且,这个女人也真的是够了,一听说她中了疫毒,就避之不及,一直强调让祁宿也避开她,可是反过来到这个女人身上呢?哭天抢地的喊救命,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贵妃又怎么样,若不是看在祁宿的面子上,她绝对扭头就走。 慢条斯理的将手收了回来,砚心神色不明。 “如何?”祁宿眉目轻动,一直望着砚心。 砚心瞥了他一眼,心里面酸酸地,收敛了情绪,她平静地说道:“贵妃娘娘的的确确是中了疫毒了,而且看贵妃娘娘的脉象,所种毒药的分量应该比皇上还要大一些……”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女人,”砚心话还没有说完,兰贵妃忽然伸手,一把掐住砚心的脖子,用力的摇晃着砚心,“祁宵明明说 应该是你中疫毒的,为什么会变成本宫,这一定是你在捣鬼,本宫要杀了你,杀了你。” 兰贵妃疯狂地嘶喊着,面目狰狞扭曲,在配上她那惨白的脸色和湿哒哒的黏在脸上的头发,当真是让人觉得恐怖惊惧。 祁宿瞳仁骤缩,一把擒住兰贵妃的手腕,用力的一拧,也不管自己的力道是大是小,将兰贵妃往床榻上一甩:“你做什么?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又转头看向小脸憋得通红,呼吸急促的砚心,“你怎么样?还好吗?” 砚心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抬手挥开祁宿,她蓦地站起身,“够了!毒不是我下的,今天这个结果也不是我造成的,我并不欠你们母子什么,你中了瘟疫,那也不是我的责任,贵妃娘娘若一定要撒泼耍赖,拉人垫背,找别人去吧,我不奉陪!” 气喘吁吁地吼完,砚心的脸更红了,她一向逆来顺受,脾气温和,可是现在也实在是忍不了了,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明明处处逼着她,要害她的人是兰贵妃,她一直忍让,不做反应,兰贵妃就觉得她好欺负是吗? 当初她被发配充军,路上那些官兵几次挑衅于她,讨她的便宜,她都是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出手反击,直到后来那些人要杀她,她不敌,司徒毅出现救了她,她虽然没有详细的盘问那些人是受了谁的指示,但是真的当她是傻的吗? 她不过是为了祁宿的前途,不想和兰贵妃撕破脸罢了。 就算是后来她到了召陵,跟着司徒毅,可是也没少遇到由此袭击她,甚至有一次,她还看到了那些袭击她的人身上带着的吟梅宫的腰牌。 说到底,这女人都已经将她逐出乾国了,却始终不肯放过她,她又做错了什么。 到现在为止,明 明是这个女人中了疫毒,她要施救,这个女人还这么狂妄,什么锅都能甩到她的头上。 她真的是受够了,就因为她爱着祁宿,她就要活的这么卑贱,活的这么忍气吞声吗? 反骨上来,砚心气吼吼地说完,扭头就走。 “砚心。” 祁宿俊眉微拢,头都是大的,抬腿想追,兰贵妃却一把拉住他,“宿儿,你别走,你一定要救救母妃,母妃不想死,母妃还没有看着你登基,还没有看着你成婚,母妃不能死啊!” 兰贵妃眼神慌错,手指都在发抖抽出,嘶声哀求着祁宿。 “母妃你放心,儿臣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祁宿转过头来,一方面安抚着兰贵妃,一方面却又担心砚心会如何,他还从未见过砚心发这么大的脾气。 “母妃,你先好好歇着,儿臣回承安殿,让太医们都过来,再给你看一看,行吗?”祁宿眼波微闪。 虽然嘴上不说,但兰贵妃也知道祁宿是想出去追砚心,犹豫了一下,她还是点了点头,这样耗着祁宿也没有任何用处,反正她和皇帝现在都中了疫毒,太医们如果能够救皇帝,肯定也能救她,倒是的确不如让太医们过来给她看了一下。 心中不大情愿,她还是松开了祁宿。 祁宿拾步离了吟梅宫,抬腿就去追砚心。 祁宿腿长,没有多长时间,就追上了正在宫道上气呼呼地走着的砚心。 伸手去拉砚心的衣袖,砚心大力的一甩,将他甩开,继续往前走。 祁宿不死心,长腿迈开,拦在砚心的面前。 砚心抬眸看了他一眼,不说,转头绕过他,祁宿再次伸手拉她。 “太子殿下,请你放尊重一点。”砚心皱着眉头,冷声。 “我怎么不尊重了。”祁宿拉着她的袖子,将她往自己面前一带,漆黑如墨的凤眸灼灼地望着她。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五十五 砚心水眸轻晃,瞥了视线,“我现在是摄政王的王妃,殿下的皇婶,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所以,请殿下放开我。” “像什么样子?”祁宿轻嗤,“你现在知道你是摄政王的王妃了?你知道护着祁君卿,上午呢?上午在药房的时候,你知道自己是谁吗?”祁宿咬着牙齿,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 砚心的脸色猛地一白,水袖下的小手轻抖,抿着唇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瞬间,祁宿也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说的有些重了,毕竟上午的时候砚心是中了毒,所以才会那样,砚心正感觉着对不住祁君卿,而他又这样说,就好像是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想到她上午的时候,还在喊他的名字,但他却拿这件事去刺她,祁宿的心里也觉得很不是滋味。 “砚心。”祁宿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想要道歉,“对不……” “松手!”砚心仍旧垂着眸子不看他,语气冰冰冷冷的。 祁宿犹豫了一下,将她松开,砚心绕过他,拾步继续朝着承安殿走,祁宿跟在她的后面。 “砚心,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祁宿的声音低低地,莫名带着一种低声下气的感觉。 砚心只低着头走路,不语。 她不说,他也强逼不得,垂手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承安殿。 “祁宿,”走到承安殿的台阶下,走在前面的砚心忽然顿住了步子,淡淡地开口,“不管事情是什么样的,现在我都已经是祁君卿的妻子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说完,她也不等祁宿的反应,拾步走上台阶。 祁宿站在台阶下望了她好一会儿,心口纠结疼痛成一团,半晌,他才拾步跟上去。 夜色已经深了,承安殿里烛影摇曳,不时地传来乾 国皇帝痛苦申吟声,太医们之中有三人被祁宿调去了吟梅宫照顾,剩下的就全部守在了承安殿。 李子绯仍旧跪在大殿的中央,有几个侍卫在旁边守着。 砚心先走进来,瞥了李子绯一眼,李子绯恨恨地瞪着她,砚心也没说什么,径自走到椅子旁边坐了下来,拿着那张瘟疫的药方细细看着。 祁宿刚一进来,李子绯就跪爬着朝祁宿奔了过去,不过却被两个侍卫给拦住了。 “宿哥哥,宿哥哥,你可回来了,从小到大,你是最宠爱绯儿的,求求你放了绯儿吧,绯儿实在是受不了了,再在牢房里待下去,绯儿就真的要送命了,宿哥哥。”李子绯苦苦哀求着。 她不相信,这个以前对她那么温柔,那么宠爱的祁宿,真的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送命,明明上午的时候,他还那么贴心地为她接骨头,怕她痛,他还让她咬他,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舍得看着她送死。 祁宿正沉浸在砚心的那一句回不去里,骤然听到李子绯梨花带雨的哀求声,他的眸子动了动,神色微冷,“放你?摄政王已经告诉了本宫,你串通祁宵,对父皇、母妃、砚心下药,父皇和母妃如今尚未脱离危险,你说让本宫如何放你?” “宿哥哥……”地上的李子绯身子颤抖,呼吸**,小脸煞白。 不是的,事情不是这样的,八年前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是祁宵欺负了她,是祁宵骗了她,她是被逼无奈的,当年的事情造下,她明白过来,一切都完了,当年她的母亲不过是个没什么地位宫女,她的父亲也刚入太医院没有多久,她要什么没什么,祁宵却是太子,就连那时候的兰贵妃都不敢和祁宵正面对着干,她一个没有什么依靠的小女子,又能够怎么办? 被欺负了,她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她不敢说,也不能说,因为她的母亲是祁宿 的奶娘,祁宵就利用她失身的事情百般威胁她,她害怕那件事被人知道,一旦公开,她还怎么见人,怎么面对祁宿。 她想要逃开祁宵的围追堵截,可是又偏偏逃不开,只要她在乾国,她根本就避不开祁宵,当初她在宫里的时候,祁宵有事没事的找她,不过几次就被兰贵妃发觉了,当然她不敢告诉兰贵妃祁宵已经把她强了,她只能说祁宵喜欢她,她不同意。 也的的确确是利用了这一点,兰贵妃让她帮忙把祁宵骗到吟梅宫,并让她来个美人计,将祁宵灌醉。 当时她已经从兰贵妃的口中知道了砚心的存在,只是砚心常年养在祁宿的房中,有什么活动祁宿也不会带上砚心,所以砚心并不知道她。 内心深处的嫉妒和艳羡,也让她欣然同意了兰贵妃的计划,和兰贵妃一起把砚心推了出去。 事成了之后,因为怕祁宵和皇后报复,找她的麻烦,她才在兰贵妃的照顾之下,偷偷地出了乾国帝都,这一走,一直到现在才回来。 这其中,她又有多少的委屈和无奈,她一心一意,满心满眼只有一个祁宿,可是,她心爱的祁宿又怎么可以这样说她,怎么可以这样不顾她的生死。 “宿哥哥……”李子绯轻摇着头,心中悲伤难过翻涌。 她虽然之前在祁宵找她的时候,和祁宵提过,让祁宵给砚心下**,毁了砚心,本来砚心不能嫁给祁宿,嫁给其他的男人,让祁宿死心,也算是她乐见的,可是偏偏砚心嫁给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祁君卿,成了祁宿的皇婶。 这样一来,就算是她以后能够嫁给祁宿,砚心还是要骑在她的头上,她自己已经被祁宵给毁了,能不能顺利的嫁给祁宿还不好说,她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砚心那么顺利。 她不甘,才会让祁宵下药,可是,皇帝和兰贵妃的事情和她真的没有关 系啊。 “宿儿,宿儿。” 李子绯刚想张口,再为自己辩驳几句,殿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利叫声。 兰贵妃! “参见贵妃娘娘!”守门的太监一愣,慌忙给兰贵妃行礼。 可兰贵妃根本就不管他们,直接越过门槛冲了进来,她头发散乱,外袍也没有穿好,腰带松松垮垮地系了一下,脚上也没穿鞋子,两只白色的袜子因为在地上奔跑的缘故,沾满了泥巴。 “母妃,你怎么过来了。”祁宿见状,连忙迎上去了。 这个时候,几个在后面追的小太监和太医也匆匆忙忙地跟了上来,“贵妃娘娘,太子殿下。” 几人接连冲了进来,一看殿中的情况,慌忙下跪,一个小太监张口解释:“殿下恕罪,娘娘怎么也不愿意待在吟梅宫,非要到承安殿来,奴才等都阻止不了。” “好了,下去吧。” 祁宿拧着一张俊脸,上前扶住兰贵妃,早有承安殿里的太监从偏殿抬了一张软塌过来。 “母妃,你先坐,怎么不好好地在吟梅宫待着?”祁宿扶着兰贵妃在软塌上坐下,又拿起一张软毯披在了兰贵妃的肩上。 兰贵妃激动的抓着祁宿的手,虽然喘着粗气,满头是汗,但是身子却在抖,吐出的声音也在抖:“宿儿,你快救救我,这群庸医,他们根本什么都不会,母妃好难受,你陪在母妃身边好不好,宿儿,你救救母妃。” “宿哥哥,如果我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你,你能不能放了我?”兰贵妃正泣不成声,痛苦地央求着祁宿,李子绯的眸光忽地一亮,张口喊了出来。 “你知道什么?”祁宿怔了一下,回过头,他有些意外,意外这个时候李子绯竟然会跟他谈条件,也意外李子绯会知道些什么。 “就是关于祁宵和砚心的事情?”见祁宿似乎是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李子绯干脆直接挑明了。 祁宵 和砚心? 祁宿的眸光一动,本能地转眸朝砚心看过去,只见旁边一直低垂着眉眼看手中药方的砚心身子似乎是颤了一下。 李子绯竟然会知道这件事情?祁宿眸光动了动,他虽然当年就知道了祁宵是李子绯引到吟梅宫去的,而且李子绯和祁宵关系匪浅,但是李子绯和砚心应该不认识,把祁宵引到吟梅宫,灌醉去坑砚心,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当然,当年他就怀疑过这件事情会不会是他的母妃和李子绯联手,把祁宵引过去坑了砚心,毕竟兰贵妃不喜欢砚心,他一早就是知道的,这也是当年他迟迟不敢向他的父皇公开砚心的原因。 他的父皇宠爱他的母妃,只要他的母妃不同意,他的父皇八成也不会支持他和砚心,这才会一拖再拖。 只是,这个想法当年就被他自己给推翻了,因为当时他问砚心的时候,砚心就一口否认了认识李子绯的事情,并且说和祁宵尚床完全就是她自己自愿的,是她看到祁宵去了吟梅宫,有意勾搭。 他当时听了砚心的话就给气炸了,这件事在他心里既成了刺,也成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李子绯竟然会知道?难道她当年真的是和砚心商量好的? 恐李子绯说话有诈,祁宿也没有满口应承,而是望着她道:“你先说,本宫看一看你所说的话有没有留你一命的价值。” 李子绯咬了一下下唇,看了一眼坐在软塌上瑟瑟发抖的兰贵妃,“好!” “李子绯!” 李子绯的话还没说出来,祁宿身后的兰贵妃蓦地嘶吼了一声,愤怒的看着李子绯,显然是想阻止什么。 祁宿的眉心一跳,回头,就看到兰贵妃一脸的惊恐慌张,感觉到祁宿看她,她也抬眸看向祁宿,拼命摇头,嗓子沙哑破碎:“宿儿,你不要听她胡说,她都是瞎编的,她就是贪生怕死,宿儿,你不能听,不能听。”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五十六 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祁宿眸光微敛,看向李子绯:“说!” 李子绯就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希望的稻草,“其实当年砚心和祁宵什么都没有发生,都是兰贵妃,她想让你当太子,皇上那时候又找不到正当的理由废了祁宵,所以兰贵妃才出主意让砚心做出了和祁宵私通的假象,给祁宵安上了一个银乱宫闱的罪名,因为有殿下和那么多宫人看着,祁宵就算是想否认都没有用。” 想让他当太子?假象? 祁宵愕然,睁大了眼睛,当年的事情竟然还和他的太子之位有关,也就是为了他的太子之位,牺牲掉了砚心是吗? “你是说,砚心是和母妃串通好的,算计了祁宵?”祁宿皱眉。 “是,可以这么说,”李子绯点头,“贵妃娘娘觉得砚心配不上殿下,一方面想要让砚心离开,一方面又想把祁宵拉下水,所以才会想出这样一个主意。” “不,不是,你胡说,就是那个小贱人自己犯贱,不是本宫,本宫没有出主意。”兰贵妃情绪越发激动,矢口否认。 “你别说话!”祁宿脸色阴沉,蓦地转过头来朝着兰贵妃吼了一声。 他原知道,他的母妃讨厌砚心,所以当年在吟梅宫发生的事情他以为是他母妃睁一眼闭一眼的纵容,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是他的母妃背后策划。 忽地想起什么,他回头看向坐在桌边的砚心,步履似有千斤,他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去,“她说的是真的?” 砚心长睫颤了颤,撇了视线,掩去眸中沉痛,“真的怎样?假的又怎样?” “你告诉是不是真的?” “很重要吗?”砚心猛地转过头,心中委屈酸涩涌上来,她灼灼地望着他,“就算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我已经跟你说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已经回不去了,你为 什么还非要纠结着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呢?” “所以,你和祁君卿也是假的,你一直都在骗我?” 砚心抿着唇,不回答他。 不过砚心的不答,也无疑就是最准确的回答。 “不!”祁宿摇头,一颗心好像被几千几万根针同时扎着一样,细细密密地痛,痛到不能呼吸,他微微张着嘴巴,喘熄,却又完全无法想象砚心做出那些事,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曾经,他拼尽了权利,想要做太子,曾经,他和她若即若离,他不敢靠近,他患得患失,那都是因为她啊!他知道他的母妃反对,他害怕他的父皇也反对,他害怕失去她,所以他那么努力,他就是想有一天能够站在权利的顶端,光明正大的迎娶她,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而已。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他所得到的,却是在她的牺牲之下换来的。 她一次次地为他牺牲,为他做了那么多,而他却每一次都伤害她。 “砚心……”声音微微颤抖着,他喊她的名字。 砚心仍旧是不理他,放下手中的药方,她站起身,作势就要绕开祁宿,拾步往殿外中,祁宿自然是不肯放她离开,伸手攥住她的衣袖,“砚心,我们今天把话说清楚,行不行?” “有什么好说的?”砚心甩手避开他。 “砚心,你为什么要听母妃的话,你明明是在乎我的,为什么还要这样一直躲着我?” “在乎你?”砚心轻笑,心口一阵酸涩,是啊,她是在乎,可是在乎又能怎样,就算是当年的事情是误会,是她服从了兰贵妃的安排欺骗了祁宿,但她的生命又剩下多久,她一样无法陪着祁宿,如果她现在和祁宿在一起,等到哪一天她死了,祁宿又该怎么办? 因为她,让祁宿一辈子伤心难过 吗? 何况,如今又牵扯到一个祁君卿,她再和祁宿在一起,又将祁君卿至于何地? “殿下还是不要自我感觉良好了。”砚心冷着一张小脸,“就算我曾经骗了你,可现在,这一切不还是真的,我已经嫁给摄政王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她彻底地成为过去吧。” “可是……” “摄政王妃说的话,太子殿下是听不明白吗?” 祁宿张口,却被一道清越的男声打断,殿中的众人循声朝着大殿门口望去,就看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翩然走了进来,门口守着的小太监正恭恭敬敬地对着二人行礼,显然是受了那黑衣人的指示,所以才没有通报。 “王爷,陛下。”砚心望着两人,微微颔首屈膝,算是打了个招呼。 没错,进来的这两人,黑衣的乃是摄政王祁君卿,白衣的是召陵皇帝司徒毅,而刚才开口打断祁宿的正是司徒毅。 而软塌上坐着的兰贵妃,因为知道祁君卿一直在天牢里审问祁宵,所以,一看到祁君卿进来,就好像是看到了大救星,眉目一喜,此刻也顾不上砚心和祁宿的事情,满怀希望地从软塌上跳了下来,跌跌撞撞地朝着祁君卿跑过去。 索**不管什么规矩理解,直接上前拉住祁君卿的胳膊,激动的仰着头问他:“君卿,你是不是拿到解药了,快给我一个,我也中了疫毒了,君卿,你救救我。” 司徒毅星眸轻动,掠了她一眼,转头朝着一角的花言走了过去。 祁君卿皱了皱眉,抬手拂开兰贵妃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声音清淡:“本王的的确确是拿到了解药。” “真的?”兰贵妃迫不及待地把祁君卿的话打断。 “你别激动,”祁君卿给了司徒毅一个眼神,司徒毅携着花言,当即拾步走向了乾国皇帝的内帐。“本王的解药并 不是从祁宵那里得来的,而是召陵陛下提供的,所以,你若也想要解药,还是去求召陵陛下,求本王没有什么用处。” 司徒毅? 兰贵妃愣住,砚心和祁宿也双双怔了一下,司徒毅手里怎么会有解药,难道是召陵的太医院已经将解药研制出来了? 不对啊,若是召陵太医院研制出来的,花言又怎么会不知道。 正疑惑之中,司徒毅已经掀开帷帐,从里面走了出来,兰贵妃眸子动了动,似乎在犹豫纠结,看司徒毅丝毫没有要主动把解药给自己的意思,她抿了一下没有血色的唇,这才讪讪地走了两步。 “陛下。” “贵妃娘娘想要解药?” 司徒毅倒也算是善解人意,兰贵妃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薄薄的唇角一勾,撩起一抹妖冶的弧度。 “还请陛下能够赐药。”兰贵妃眸底晕起几缕笑意,司徒毅能够主动说出来,倒也省得费心张口。 “娘娘千金之躯,贵为乾国贵妃,朕远道为客,抱着两国和平友好的原则,本来救治贵妃娘娘乃是义不容辞,但是,朕有两件事,还希望贵妃娘娘能够给一个交代,只要贵妃娘娘能够说清楚,朕定会把解药交给贵妃娘娘。” 兰贵妃的心咯噔一跳,心中顿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身体被疫毒折磨着,她没有思考太多,就一口应承下来。 “好,”司徒毅星眸微眯,“第一件事,敢问贵妃娘娘,前些日子,乾国皇宫举行桃花宴,砚心是受了何人的邀请进宫的?” 兰贵妃惨白的脸色越发白了几分,心跳紊乱,脸上却强自装作镇定,“这……这本宫怎么会知道?当日砚心说是皇后召她来的,具体如何,本宫就不是很清楚了。” “是吗?娘娘到底是不清楚,还是不愿说?”司徒毅眉梢轻挑,眸色微凉。 “陛下,我知道,我说,您能不能让王爷和殿下放过我这次?”兰贵妃还未接腔,李子绯便欣喜地抢着接腔。 “哦?你知道?”司徒毅的脸上掠过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其实根本不是皇后娘娘召砚心进宫的,在桃花宴开始的前一天晚上,贵妃娘娘就已经知道了砚心在太子府上,贵妃娘娘想要杀掉砚心,但又怕太子殿下和她反目,所以才派人扮成皇后娘娘宫里的太监,召砚心进宫。” “因为娘娘知道皇上特别钟爱那两株紫玉兰,为了给砚心罗织罪名,惹恼皇上,御花园里的那两株紫玉兰也是贵妃娘娘头一天夜里就派人砍倒的,为的就是彻底能把砚心拿下,只是娘娘没有料到砚心会成为陛下的妹妹,而且半路里杀出了摄政王,所以计划才没有成功。” “李姑娘的说法,贵妃娘娘可有什么反驳?”司徒毅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又转眸看向了兰贵妃。 “本宫……本宫没有,这不是本宫做的,她在冤枉本宫。”心中明了砚心和司徒毅的关系,这罪名一旦认下,她无异于谋杀召陵公主未遂,司徒毅身为召陵的皇帝,又岂会放过她?肯定会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所以,她不能认。 司徒毅未语,深邃如同旋涡一般的眸子动了动,又望向跪在地上的李子绯。 李子绯一下被司徒毅的眼神吓住,瞬间就有点慌了,生怕自己错过这求命的机会,“不,我没有撒谎,那天晚上我就在吟梅宫在,这是我亲耳听到兰贵妃向手下太监吩咐的,陛下明鉴,民女说的句句属实。” “为什么?砚心明明都已经离开了,她都已成这样了,你为什么还一定要置她于死地?”李子绯的话音刚落,就听到祁宿愤怒地嘶吼声。 当然,他说的这些话是对着兰贵妃的。 番外:宿心不远尺天涯五十七(结局) 兰贵妃眼帘一颤,“宿儿,母妃没有,不是母妃做的。” “带上来。” 容不得兰贵妃再辩驳,站在门口的祁君卿一声令下,当即有两个侍卫,擒了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看到那小太监面目的一瞬间,兰贵妃呼吸一滞,这可不就是她派去太子府假传皇后召令,引砚心入宫的小太监。 “贵妃娘娘。” 小太监一进来就被扔到地上,他哭丧着一张脸,看了看兰贵妃,又看了看大殿之中面色难看,眉目凌厉的祁宿,以及神情清冷,恍如两尊大神,不怒自威的司徒毅和祁君卿,心底一层层发毛。 心中慌乱,再加上中了疫毒身子原本就已经变得虚弱,兰贵妃双腿一软,登时跌坐在地上。 司徒毅对着那小太监微扬了下颌,“你说。” “奴……奴才。”小太监怯怯懦懦,偷偷瞄了一眼兰贵妃,见对方没有什么脸色已经白到了极致,心中纠结犹豫。 “怎么?还不说?你是打算让本王把你拎到天牢里转一圈?”祁君卿淡漠的声音冷幽幽地从背后传来。 “奴才说,奴才说,”小太监心头一噤,“奴才在桃花宴那日的的确确是奉了贵妃娘娘的命令,才到太子府假传皇后娘娘的懿旨,将砚心姑娘引到了御花园,而后,奴才借口去找皇后娘娘,其实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暗处,看皇上和殿下他们都朝着那边去了,奴才就抛出一把斧子,引起砚心姑娘的注意,而后用鱼线把之前就已经砍倒了的玉兰树拉倒,造成了砚心姑娘砍倒玉兰树的假象。” “后面的事情,殿下和王爷就都知道了。” “沈云兰,你还不认吗?”祁君卿寒眸轻扫,落在兰贵妃的脸上,直呼她的姓名。 兰贵妃垂着头,事已至此,她就算是想要狡辩都没有用。 “下面还有第二件事情,”见兰贵妃不语,司徒毅勾了勾唇角,继续,“不知道贵妃娘娘奇怪不奇怪,听摄政王说,今日在摄政王府的客房里,祁宵明明跟李子绯说,对乾国陛下和砚心下的疫毒,对贵妃娘娘下的药,这个药嘛,祁宵已经招了,就是**。” “这样一来,乾国陛下中了疫毒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贵妃娘娘又怎么会也中了疫毒呢?还有……”司徒毅眸光一转,掠了一下砚心,“砚心本该中疫毒,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问题。” 司徒毅话虽然没有挑明,但他所表达的意思却格外明显了。 砚心的脸禁不住微红,祁宿的眸光也动了动。 祁君卿微抿了薄唇,眸光淡淡。 “贵妃娘娘,能不能解释一下,这是因为什么?” “我……我说了,你会把解药给我吗?”事已至此,沈云兰知道想抵赖也没有用,司徒毅既然这样问,必定是知道了什么,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祁宿恨她,砚心恨她,李子绯恨她,连祁君卿都不肯再帮着她,她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祁宿似是不意想兰贵妃竟然会这么说,又是恼怒,又是难 以置信,合着砚心这次中**,也是和她有关系,这个女人真的还是他的母妃吗?对于他心爱的女人,她就一定要置之死地,追杀,陷害,下毒。 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 兰贵妃的反应却似在司徒毅的意料之中,面色极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嗯”了一声,“只要贵妃娘娘肯如实说,朕定然会把解药奉上。” “好,我说,”兰贵妃下唇都被自己咬出血来,凤眸轻闪,“陛下应该知道,乾国先帝驾崩的时候,皇上尚且年少,而且身子又比较弱,所以才会立了摄政王,辅佐皇上,当年太后娘娘为了表示对摄政王的器重,曾经命乾国的能工巧匠打造过两只一模一样的金钗,说着这两只钗一个要送给皇后,一个送给摄政王妃,凭借此钗,可得一次免死的机会。” “承蒙皇上偏爱,皇上的那支金钗在皇上迎娶皇后之前,就送给了我,我也藉着皇上的这点宠爱,不愿落在皇后的后面,每次有重大的典礼活动,我必会戴这支金钗。” “这一次,在婚礼的前一天,我无意中发现祁宵收买了我身边的一个宫女,要在我戴的这支金钗上下**,本来我只要找个太医将金钗上的毒除了,或者干脆不戴这支金钗,就不会有问题。” 兰贵妃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动了一下,“可是,我又怕祁宵发现我不戴金钗,再使用其他的手段,毕竟我也不知道我身边到底有多少他的人,所以,我想到摄政王也有一支同样的金钗,而且他既然大张旗鼓的明媒正娶砚心为摄政王妃,肯定会将金钗拿出来送给砚心。” “我暗中找人盘点了砚心成婚之日所戴的首饰,发现那枚金钗正在其中,我就让人偷偷地把两根金钗调了包,没有想到的事,那支金钗上会有疫毒。” 兰贵妃垂头丧气的说着,当然,她不会说出,她之所以这样做,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想借祁宵的手毁了砚心,她本来就正烦闷着祁君卿要娶砚心,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砚心一击。 试想,在两人的婚礼上,砚心若是忽然毒发,做出什么失德的举动,或者干脆和别的男人发生了什么,祁君卿就算再喜欢砚心,也会忍受不了吗? 有哪个男人会愿意给自己带一顶绿帽子。 所以,婚礼上她就一直盯着砚心,发现砚心脸色绯红,有些不对劲儿的时候,她就找了个借口,故意把祁君卿支开,原以为这些肯定是搬起石头砸中了砚心,只是没有料到又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狠?”祁宿的一颗心颤抖的厉害,他失魂落魄的走到兰贵妃的面前,俊美的容颜拧成一团。 兰贵妃却不看他,而是扭头仰视着司徒毅的方向,“我说了,你把解药给我。” 司徒毅眸光动了动,看了一眼小脸发白的砚心,大手探入袍袖,从袖中掏出一颗白色的药丸,随随便便地往面前的地上一掷。 兰贵妃乍然看见救命的 灵丹妙药,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尊贵,双腿瘫软着,她站都不站,直接跪着爬过去,一把抓住那枚还在地上乱蹦的药丸,迫不及待地塞入自己的口中。 咽了几次,被噎的直翻白眼,她才勉强将药丸咽了下去。 砚心紧紧地攥着小手,一个下午,她也曾想过自己怎么就会中了**,千算万算,她都没有想到问题会出在那支金钗上,更没有想到那个间接对她下毒,想要毁了她的人会是兰贵妃。 她都已经彻底的远离祁宿了,她都已经要嫁给别人,为什么兰贵妃还是不肯放过她,她真的就有那么的可恶,那么的不堪吗? 一室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就只有祁宿袍袖下的大手握的咯咯作响的声音。 蓦地,他转过头来,长臂一捞,一把抄住兰贵妃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寒眸中迸发出冷厉的神色,薄薄的唇角边噙着一抹嗜杀的意味。 兰贵妃被他吓了一跳,虚弱的身子在他的大手下颤抖不已,摇摇欲坠。 “宿儿,你要做什么?” 祁君卿眸光一敛,刚要拾步上前,司徒毅瞳孔微凛,给了他一个眼神。 犹豫了一下,祁君卿终究还是按下了步子。 砚心眸色一痛,撇过眸子,长睫轻垂。 李子绯吓得发抖,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你是我的母妃?”祁宿一字一句,每个字眼都从牙缝深处挤压出来,像是问兰贵妃,又像是问自己。 “宿……宿儿,我当让是你的母妃,我做着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兰贵妃被祁宿的样子吓得不轻,声音带着几许薄颤。 “为了我?”祁宿轻笑,玄黑的眸子中满是嘲弄,“你为了我就要千方百计的害我心爱的人,为了我,你毁了她的名声,为了我,你派人暗杀她,为了我,你派人设计她,为了我,你让她身败名裂,逼着她离开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痛苦纠结,看着我无助发疯,这就是你为我所做的吗?” 祁宿几乎是嘶吼着,他真的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女人撕成碎片,可是他却又下不了手,这是他的母妃了,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女人。 砚心的睫毛不知道什么时候湿透了,雾蒙蒙地一片,遮住了视线。 司徒毅望着他们母子二人,忽然叹了一口气,这深宫中的母亲,都是如此吗?为了她们所说的那些好,把她们的期盼和意愿都强加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明明看着自己的孩子痛苦、难过,她们却仍旧固执的为了她们所谓的好而袖手旁观,让她们的孩子在深不见底的漩涡中挣扎。 她们究竟是真的为了她们的孩子,还是为了她们自己呢? “祁宿,”司徒毅默了一会儿,喊了祁宿一声,“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砚心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兰贵妃的要求,配合着兰贵妃演这出戏吗?” 司徒毅一语惊醒梦中人,祁宿愣了一下,松了手中的兰贵妃,他抬头,望向砚心。 砚心却愕然转向司徒毅:“皇上!” 司徒毅星眸流光,薄削的唇瓣勾 了一下,“砚心,你觉得这两年祁宿过得快乐吗?他把你忘了吗?这和你的初衷一样吗?” 司徒毅一连三问,砚心不语。 “为什么?”祁宿迈步,走向砚心,眸中血色稍退,他的视线凝落在砚心低垂着的两排长睫上。 砚心仍旧是不说话。 司徒毅拢着眉,想替砚心说出来,却又想给砚心一个机会,让砚心自己和祁宿坦白。 祁君卿在一旁看得也有些着急,眼波轻动,他忽然出声,退掉一贯的清冷,掠上了几分柔和,“砚心,你还记得本王曾经跟你说过的吗?只要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用了什么方法,根本不重要,可是你看看现在,你的方法真的达到了你想要的目的了吗?” “你们给对方的,都不是对方想要的,得到的却又是于自己的初衷相悖的,这样的给予和牺牲,有什么意义吗?” 砚心眼波轻抬,看了一眼祁君卿,又看司徒毅,两人不约而同的,眸中都充满了鼓**色。 这一刻,祁宿只感觉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真相,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心里急的就好像小猫在挠一样,他抬袖抓住了砚心的手臂,带着乞求的语气:“砚心。” 轻抿了一下唇,砚心望进祁宿的眸底,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祁宿,对不起,我的心疾是治不好的,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足一年了,我……我不想在我死后,你会为了我伤心难过,无法释怀,所以我才想让你忘了我。” 砚心一字一字地说出来,祁宿先是一阵惊愕,过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苦笑,笑着笑着,他的眼眶就红了。 砚心看着他疯了一样的笑,凝眸,也不知道他这算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忽然,祁宿展开双臂,将她抱了一个满怀,“你这个大傻瓜,你为什么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你不能告诉我吗?别说你剩一年,就算剩一天,我也一定会陪着你,你用这种乱七八糟的方法甩开我,你觉得你哪一天不在了我就能释怀了吗?” “祁宿,对不起。”砚心的眸中有泪光盈盈。 边上,司徒毅和祁君卿相视一笑,无声的打了一个手势,殿中的侍卫当即将李子绯等人都带了下去。 大殿中央,便只剩下相拥的砚心和祁宿二人。 内帷的罗帐之后,乾国皇帝被两个太医搀扶着,透过罗帐,看着殿中的两人,一双浑浊的眸中映着欣慰却又有点点失落。 花言站在乾国皇帝的身后,唇角掠过一抹无人察觉地苦涩。 长长的宫道上,司徒毅和祁君卿并肩而行。 “这次可要好好的感谢一下王爷的成全。”迎着宫道两边的风灯,司徒毅望着前方,星眸中流光皎皎。 “陛下实在太客气了,这本来是乾国内部的事情,兰贵妃一念之差,让砚心受了这么多的苦,也幸好她遇见了陛下,才能今日和祁宿团圆。” “王爷,”司徒毅忽然顿住了步子,“你对砚心……” 祁君卿也停下,与司徒毅对望着,唇角轻挑 ,“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值得拥有她想要的幸福。” 司徒毅笑了,他知道,祁君卿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是会周全砚心和祁宿的事情,今日的婚礼,自然也就作废。 “王爷如此通达,日后定会也遇到属于自己的良人。”想了一下,司徒毅实在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一下祁君卿。 祁君卿笑:“遇不遇上,倒也不那么重要了,随缘吧。不过,可惜砚心的心疾,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解法。” 司徒毅的眸光闪了闪,“王爷还真是性情中人,这时候竟然还关心着砚心的病情。王爷,你难道就不奇怪朕的疫毒解药是从哪里来的吗?” 疫毒解药? 祁君卿摇了摇头,这点他还真不知道,当然,他也没问,毕竟这种东西也算是机密,司徒毅既然愿意提供解药,他也相信司徒毅不会耍诈,直接就带着司徒毅来了承安殿。 “这……其实还多亏了一位故人。”司徒毅眸光深深,“他临终的时候曾经给桑行留下过一封信,桑行因为今日发现有喜,便忍不住想起了他,便他生前留下的那封信打开,没想到里面就有两张药方。” “一个是疫毒的解方,另一个就是治疗砚心心疾的药方,所以,王爷不必担心了,砚心不会有事的。” “原来如此,”祁君卿心中紧绷着的某一根弦终于松懈下来,却有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能够写出疫毒的解方,还能治疗砚心的不治之症,你们的这位故人还真是了不得,只可惜……” 只可惜故人不在。 祁君卿的话没有说完,司徒毅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他也不得不感叹,慕千晓真的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医学奇才,只是走错了路。 关于这两张药方,下午桑行发现的时候还难以置信,不但是桑行,他也是,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想到,慕千晓会留下两个这样的方子。 或许,因为召陵太医院之前就研究过疫毒的解方,慕千晓当时恰好看到了,就暗暗地把解法研究了出来,或许,慕千晓在之前接触桑行的时候,就曾经对桑行心软过,研究过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他才会知道砚心身患不治之症,偷偷地写出了解方。 当然,这些都是桑行和司徒毅的猜测,毕竟慕千晓已经不在了。 至于慕千晓是什么时候写的药方,司徒毅不知道,慕千晓将它们留给桑行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司徒毅更不知道。 他只知道,桑行看到那两张药方的时候哭了,她对着那两张药方,声音很小的喊了一声爹。 那一刻,司徒毅相信,桑行的心里已经原谅了慕千晓,因为不管慕千晓做错过什么,他始终还是她的父亲,而且为了成全她,慕千晓终究还是放弃了仇恨,放弃了他自己的性命。 迎着习习夜风,司徒毅和祁君卿走出乾国皇宫的大门,城中的街道上,一片灯火辉煌,虽然现在还是黑夜,但他们还是相信,黎明不久就会到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