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太子妃难产的消息,不知被谁传了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
待白夜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已是满城皆知了。
“真是岂有此理!管家,去一一排查,到底是哪个嘴碎的奴才,竟敢出府去乱嚼舌根,拖出去乱棍打死!”
“是,奴才这就去。”管家伸出袖子擦擦脑袋上的冷汗,这大小姐出了事儿,将军怕是要见着触霉头的就要处置了。
“父亲。”
一道虚弱却透着几分倔强的声音响起。
白夜赶紧起身走到床边,看着墨清澜一副病秧子的模样,心下狠狠地揪着。
“唉,为父在呢。”
“父亲莫要大动肝火,如今可不是急躁的时候。”墨清澜微微勾了勾嘴角,温声道。
“你刚刚生下孩子,身子虚弱得紧,就别担心这些事情了。快些将身子养好,才是根本。”
白夜伸手揉揉墨清澜的头,声音比平常更为温柔。
“索性这孩子命大,终是与我活得好好的。为了他,女儿也得活下去。”
墨清澜低头,目光定格在身旁不远处的小人儿身上。
阿衍,他长得真是同你一模一样。
阿衍,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将他培养成一位优秀的帝王,然
后,我就去陪你。
时间有些久,你再等等我。
白夜瞧着她的那副眼神,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们白家的人,怎么总是遇上这种劫难。
先是他年轻丧妻,如今他女儿又年轻丧夫。
唉,白家这是遭了什么孽。
“对了,父亲。你明日便放出消息,将军府拼尽全力也未能保住小皇孙。太子妃也因此元气大伤,恐不日将薨。”
墨清澜收回目光,薄凉道。
“这……这不是咒你们母子俩吗?”白夜将军犯了难,这种消息,他说不出口。
“我生产时,门外的事情,女儿都听阿若说了。父亲,姜家父女叛逃在外,一定会伺机反扑。但是,若是女儿大难不死,他们一定会更加谨慎,不会轻易地露出狐狸尾巴。只有让他们放松警惕,我们才能趁机来个诱敌深入,将她们一举剿灭。这是其一。”
“那其二为何?”
“其二则是,父皇下了那道圣旨后,最巴不得我们母子俩死的人,是谁?”
“自然是拥护陈王世子的那批人。”
白夜恍然大悟。
“你是想让他们借此机会,暗自回京探查虚实?”
“不错。只要让他们以为,我如今不成气候,而父亲又因女儿伤
心欲绝,无心征战。届时父皇无人可用,他们那些藩王联合起来,便能颠倒了北凉的皇权!”
“好!我这就去给皇上写一封密折。”
“如此,便有劳父亲了。”
“傻姑娘,你如今在坐月子,可不许再操心了。”
“是,女儿都听父亲的。”
白夜几步出了舒苑,墨清澜也陷入一阵久久的沉默。
怎么事情都那么凑巧地赶到了一起。
楚元祁叛逃东南部城池。
姜家父女顺利逃狱,暗害自己后,如今行踪不明。
临安,汾阳,东南部。
这三者之间,似乎是三个独立的城池,却是屡屡出事,但却彼此之间有着无形的联系。
“小姐,管家送了几位奶娘来。奴婢抱着小太子下去吧。”
春意的声音,自轩窗外响起。
“不必。你这就吩咐下去,日后不必再物色什么奶娘。所有衣物食物,水源,都由阿若检查后再送进来。”
“是,奴婢知道了。”
过了许久,阿若才亲自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小姐,奴婢将药煎好了,还熬了些鸡汤,做了些花卷。您看看合不合胃口,若是不想吃,奴婢再下去做一顿。”
墨清澜眸色温柔。
“我生
孩子,倒是也将你累着了。”
“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冬晴的事情,奴婢都听说了。可奴婢和她不一样。自小姐将奴婢要来,替奴婢报仇救母开始,奴婢这条命都是小姐的,为小姐做这些是理所应当的。”
阿若端着药碗走到床前,一手将墨清澜轻轻扶起。
“嘶~~”
“我如今是体会到蓝漪当初是怎样过来的了。”
墨清澜哈哈一笑,却被阿若没好气地瞪了一碗。
“小姐竟还有空开玩笑。”
“说起来,我能安然生下这孩子也算你的头功,日后唤你一声若姨,是免不了的了。”
“奴婢不敢居功。只要小姐和小太子好好的,奴婢如此拼命一博也是值得。”
墨清澜喝了药,又用了不少膳食,吃饱喝足躺在床头,看着安然睡着的小婴儿。
“小姐,奴婢倒是见过不少刚出生的婴儿。如小太子这般白嫩可爱的,奴婢还是第一次见着。”
“就你会说话。”
墨清澜笑着嗔了她一句。
“奴婢可没说假话。谁家的小婴儿刚出生的时候,不是皱皱巴巴,跟个小老头似的。您看小太子,这鼻子,这嘴巴,与小姐真是别无二致。”
恰好此时,裹在襁褓里的小
婴儿睁开了眸子,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世界。
“小姐,您瞧,这眼睛长得可真像太子殿下。”可真是神了,方才她还说像小姐呢。如今可是打脸了。
墨清澜伸手,艰难地将孩子抱到自己怀里,伸手点点他的小脸。
这触感,嫩嫩的,滑滑的,软软糯糯。
原来,做母亲竟是这般令人欣喜的事情。
“咯咯咯咯。”
可能是感受了母亲的爱意,小婴儿弯起眸子,笑得可爱。
墨清澜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也顾不得伤口疼不疼,就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这是她遭遇一切波折生下来的孩子。
日后,这孩子就是她的命了!
“小姐,您小心些。您肚子上的伤口还在结痂。***说了,若是不小心撕裂,那还是要再缝一次的。”
阿若小心地将孩子抱了过来,埋怨道。
“那也是甜蜜的惩罚。再缝多少次,我都认。”
“对了,小姐,小太子的名字您取好了吗?”
“就叫他,君恩吧,恩赐的恩。”
是上天给她的恩赐,也是他给她的恩赐。
与此同时,房顶上,坐着一玄衣男子,把酒问月,凤眸微眯,眸光柔得能掐得出水来。
君恩。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