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接到宋家,不就是恨他,才用驯狗一样的方式,羞辱他,甚至试图驯服他。
他们之间,见了鬼才会有姐弟亲情这种东西。
在他妈莫名奇妙,答应那个男人开始,就注定会有一场无法挽救的悲剧。
呵,不管后面等着他的是什么,他都一一接着!
这样的距离,宋昭几乎感受到陈肆滚热的呼吸,缠得她浑身的神经蓦然一紧。
她盯着陈肆看了会儿,忽地退一步,玩味地勾唇:“所以,你以为我为什么打你?”
宋昭表情要笑不笑,带着点教导者的高高在上。
陈肆最讨厌被她这样看着。
每次被她这样看着,他都觉得自己像一条狗,被她揍一顿后,再教规矩。
他扭过头,脊背挺得笔直,浑身上下都写着“非暴力不合作”。
宋昭抱着双臂,先点评夸奖:“着重挑一个不要命地收拾的战略,挺不错。”
看见那群崽子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陈肆是如何凭着单打独斗,干翻一群人。
人就是就是这样,怂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
只要从一群人里,盯住一个不要命地收拾,其他人的战斗力就会直线下滑。
陈肆还是不理她。
他不知道这大小姐,又吃错什么药。
顷刻,宋昭飞快变脸:“但收拾几个小崽子都做不干净,还好意思打架!”
她提高的嗓音冷嘲热讽。
“下次再让我去学校丢脸,自己先去你们学校天台一了百了!”
有千百种让人苦不能言的方式,他非要选最蠢的一种。
不仅留下把柄,还拿自己的安危去赌。
真是傻狗!
陈肆怔愣了一秒,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她并没有骂他打架,更像在教他,如何用更狠,却抓不着错的方式收拾那些蠢货。
……为什么?
还是说,她想纵容他、捧杀他,将他变成一个无恶不作的废物。
陈肆眼底神色变了又变,随即都被嘲讽覆盖。
不愧是那些人的女儿,手段真是了得。
可无论他怎样满怀恶意,还是有一丝恻隐,微不可查地拉扯着这些无端的揣测。
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宋昭实在是气,也不知道在气什么。
她知道,这又是内心那头,无法控制的恶鬼在作祟。
宋昭闭了闭眼,暴躁地甩他一个眼刀:“宋家没你这样的猪脑子!”
陈肆脸色一变,恶狠狠道:“我本来就不是宋家人!”
话音一落,他整个人顿住,表情略显不自在,不由自主地瞟宋昭脸色。
宋昭重重给他一巴掌,盯着他一字一顿:“不要让我再听见第二遍!”
陈肆阴着脸,嘴角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这么多天,只要一闭上眼,就是陈芝芝临死前的叮嘱:
“跟那个孩子好好活着……不要恨她……”
战火暂熄,芳姨终于从餐厅的墙后钻出来,颤颤巍巍:“大小姐,晚餐想吃什么呀?我让厨房的人准备。”
宋昭扭头问陈肆:“晚上想吃什么?”
陈肆不理她。
宋昭突然上手,捏住他两片嘴唇,眯起眼:“这张嘴用来看的吗?说话!”
陈肆瞪她,拍开她的手,没好气:“面!”
宋昭皱眉:“这么爱吃面?”
到宋家这段时间,经常看陈肆吃面,他没吃腻,她都看腻了。
陈肆没说话,用手背狠狠擦嘴。
宋昭不懂,他明明擦的是嘴,耳朵红什么。
但她手指上,柔软温热的触感,一直没有消失,甚至越来越烫。
她皱眉,不受控地动了动手指。
晚餐是两碗牛肉面,搭配清脆可口的数碟小菜。
牛肉是卤过的,浓郁的骨汤,散发出阵阵香气。
宋昭看着面汤上飘着的葱花,大为光火:“不是叫你们煮面不要放葱?”
芳姨很无辜:“小姐不是要吃葱的伐?”
她在宋家多年,对宋昭的饮食了解透彻,不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宋昭听见更火了,盯着她:“家里除了我,都是死人?”
陈肆挑葱花的动作一顿,突然埋头,挑起面大口吃起来。
他想吃面,只是想用宋昭给他的耻辱,压下那丝不该存在的恻隐。
可此刻,反而起到了反作用。
葱花的怪味,梗在他的喉咙,难以下咽,有种吐不出、咽不下的憋屈。
宋昭看他一眼,臭小子又拽又硬,吃相却很好,慢条斯理,没有一点声音,俨然是家教很好的样子。
让她想起他刚来宋家那天。
从地上捡起来的面,还得将葱挑出来才吃。
让她轻嗤:“娇气。”
想来,那个女人一定很爱他,如今他恨她,也是理所当然。
可她呢?
她又该恨谁?
除了将陈肆扣在宋家,互相折磨,她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女人的视线,存在感过于强烈,陈肆低着头,面是什么滋味,他如同嚼蜡。
半晌,宋昭收回目光,优雅地吃起面。
餐桌上,安安静静,难得和谐。
没过多久,宋昭就发现不对。
明亮的灯光下,陈肆从耳朵,到脖颈都是红的,甚至蔓延到手臂。
想到他不吃葱,她当即放下筷子,疾步到身边,手指勾住陈肆衣领,一扯。
果然,不出她所料。
被迫香肩半露的陈肆,浑身一僵,他拽着衣领扯回来,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有病?”
宋昭眉头拧紧:“你对葱过敏,为什么不说?”
没等人回答,她就拿起手机,打电话,让医生上门。
陈肆已经到嘴边的恶言恶语,又被憋回肚子。
他心情复杂,想也没想就拒绝:“死不了,就别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
陈肆不想再接受宋昭的好。
他不想像一条狗一样,在日复一日的驯养中,软了骨头。
这辈子,他们都只能是仇人。
遵守他妈妈的遗嘱,没有报仇,已经是他最后的理智。
宋昭就当没听到,吩咐人将他弄回房间。
医生很快上门,给人打了针,好在情况不是很严重。
药效没那么快,宋昭训完佣人,上楼去看陈肆,他整个人趴在床上,浑身红得像只虾。
听见开门声,陈肆用力睁开眼,女人的身影模糊,用手温柔地贴他额头,口中说着些什么,他没听清。
陈肆脑子像一团浆糊,多年的习惯,让他下意识握住女人的手,安慰:“妈,我没事。”
这么多年,陈芝芝独自带他,吃过很多苦,他从小懂事,为了不让她操心,有什么事也习惯自己扛。
对葱过敏的事,他比陈芝芝先知道,当陈芝芝第一次见儿子过敏,吓得六神无主。
那会儿,他就是这样安慰她。
宋昭怔了下,睫毛轻扫,掩下眸中复杂的情绪。
随即勾唇一笑,她拍拍陈肆的脸:“好儿子,再有过敏的东西,记得跟妈说啊。”
陈肆骤然清醒,整个人僵住,双眼瞪圆:“你——”
宋昭一脸慈爱:“妈妈在呢。”
陈肆突然想起,白天在学校,她摧心剖肝地质问地中海那句——
“您教的学生,造谣同学跟他妈乱伦,这事儿您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身体霎时更红了,他忍无可忍:“滚!!!”
宋昭终于忍不住,整个人倒床上,笑得花枝乱颤。
女人柔软的身躯,快将陈肆压得喘不过气,偏偏他因为过敏,浑身使不上劲儿,连推开她都不能。
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让他气得快爆炸。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查过宋昭的资料,都说宋大小姐端庄、优雅。
这些评价,跟此时倒在他身上笑得跟疯子一样的女人,有半点儿关系吗?!
最后是一通电话拯救了他。
宋昭外公打来的,老头子声音严肃:“昭昭,明天到杨家老宅一趟。”
“把那私生子也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