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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春池入夜而梦

    筹光交错的梦里——

    女人纤细柔软的手,握着酒杯、按他胸膛,眼尾高高在上地轻扬,殷红的唇却勾着妩媚的弧度。

    辛辣的酒滑进喉咙,那手指漂亮得晃眼,陈肆下意识紧紧抓住,明明十分耻辱,但当他望向那潋滟似水的红唇,身体深处却灼热地渴望,她能降下恩赐。

    抗拒与欲望并存,痛楚与欢愉共生。

    陈肆只能,死死抓紧那作恶的手,来克制那不该存在的……

    宋昭实在被捏得太痛,强行挣脱出来。

    她轻拍他的脸,“该醒了。”

    陈肆不知道又梦见什么,猝不及防抓住她的手,低头狠狠一口。

    “嘶!”

    宋昭忍不住,“啪”一巴掌扇过去,咬着牙冷冷道:“趁机报仇啊你?”

    司机悄悄眯眯瞅一眼后视镜。

    陈肆倏地睁眼,黑漆漆的眼珠,像被水浸湿过,冷戾,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欲。

    仿若还沉浸在梦中。

    瞧他这眼神,宋昭冷笑:“还没醒呢!”

    唰,司机立即将挡板升起,生怕祸及池鱼。

    “来,看看你干的好事!”宋昭打开顶灯,抬手凑陈肆眼前,“看看,看看!手劲儿不小,牙口也挺不错啊!”

    脸上火辣辣的痛,让陈肆后知后觉清醒,眼前的女人不是梦。

    视线聚焦,落在那肤如白雪的手腕,一圈绯红,旁边一圈深红牙,更是……残忍又糜艳。

    陈肆那张嚣张的脸上,露出点茫然,想到刚刚的梦,耳朵逐渐染红。

    宋昭脸色不善:“怎么?还想抵赖?”

    终于分清梦和现实,陈肆看着那刺眼的红印,阴沉的表情,有点底气不足。

    这时,车停了下来。

    “宋董,到家了。”

    宋昭冷哼一声,兀自下车,“砰”地摔上车门。

    陈肆跟在她身后,看她气势汹汹的背影,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也很烦躁,明明互相讨厌,为什么还会做那样的梦。

    陈肆自己,都对自己很不耻。

    人还在身边,居然就做这样的梦。

    不是……他怎么能做这样的梦!

    瞥见门口热情迎接的芳姨,他别扭地开口:“家里有没有药箱?”

    芳姨“啊”一声:“药箱?哎哟,侬受伤啦?我这就去拿!”

    眼见宋昭风风火火,直往楼上去。

    陈肆张了张口,好半天,才别硬邦邦叫出:“宋昭!”

    宋昭脚步一顿,转身,疾步到他面前,劈头盖脸一顿骂:“没大没小,不知道叫姐姐?”

    “小少爷,您要的药箱。”芳姨取了药箱回来,谨慎瞧着两人,生怕他们又疯起来。

    做了不该做的梦,还干了惨绝人道的事儿,陈肆少见没顶嘴。

    一声不吭拽着她手臂,将她拉到沙发上。

    宋昭也没拒绝,双腿交叠,一副大小姐的样子,等着他伺候。

    陈肆一声不吭,半蹲在她身前,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只手用棉签沾碘伏,给她消毒。

    宋昭才发现,他的手掌这样宽大,五指修长,单手就能将她整只手捏进掌心。

    这样的视角,还能看出,他的睫毛也很长,阴着一张冷脸,格外地专注。

    就挺反差。

    倒也稀奇,一个嚣张冷戾的酷哥,干起这种事儿,有模有样,细致温柔,半点不会弄疼她。

    仿佛经常照顾人似的。

    宋昭另只手托着脸,望着他:“你要是能一直这么乖,我不介意每天让你咬一口。”

    陈肆耳朵更红了,故意将棉签重重一按。

    “嗷!”

    宋昭瞪他:“说你不得了!”

    消好毒,再给牙印贴上两枚创口贴,陈肆面无表情:“不要碰水。”

    宋昭新奇地看着手腕丑丑的创口贴,赞叹道:“你还挺适合当医生的。”

    陈肆一顿,语气沉郁:“我不会当医生。”

    “为什么?”宋昭诧异。

    原本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陈肆会这么应激。

    陈肆收拾药箱,起身:“当医生,也不一定救得了想救的人。”

    宋昭脸上的表情消失,看他坚韧挺拔的背影,莫名透出落寞。

    他想起了那场车祸吗?

    她不知道,一个十七八的少年,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是怎样的绝望。

    只记得,当她看见那两具,白布盖起来的尸体,听着江水咆哮,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灵魂从大桥一跃而下,消失在了滔滔江水之中。

    这是他们之间,无法跨越,却又让她偏执到底的鸿沟。

    办公室。

    宋昭摇摇头,将少年的背影甩出脑海。

    翻开办公桌上的文件,仔细审查,最近宋氏的文件堆积如山,每天够的忙。

    顷刻,宋昭倏地拧紧眉心。

    打内线叫张睿进来,宋昭“啪”地将文件扔出去,沉着脸问:“这文件是哪个傻逼负责的?”

    张睿诚惶诚恐:“出什么问题了?宋董?”

    他一个总助,也很忙,很多文件都是由下面的助理整理好,直接交给宋昭签字。

    “将亿写成万,这种低级的错误也能犯!还是说,宋氏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改行成了慈善机构?!”宋昭气得心脏病快爆发。

    这两天,她本就莫名烦躁,下属干的蠢事,唰地一下,将她的火气尽数爆了出来。

    “哪个脑瘫招进来的傻子!”

    张睿看了文件,当即头皮一麻:“这、这份文件,是总裁办那边,新来的助理负责的。”

    宋昭想也没想:“让他滚!”

    这算重大失误了,不敢想,她要是签了字,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张睿神色纠结:“……那是您表哥。”

    宋昭深深吸一口气,盯着他:“你说谁?”

    张睿:“您表哥杨曜,马上毕业了,杨总将他安排到宋氏实习。”

    宋昭脸色沉得快滴出水:“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整个办公室,气压低得让人呼吸不过来,张睿大气不敢出,紧拽文件的手都在发抖,生怕弄出点声音。

    自从前宋董出轨,宋董就十分恨他,更亲近太太,而杨总是宋董亲舅舅,太太的亲弟弟。

    所以他先入为主地以为,亲舅舅将表哥安排到公司这事儿,是宋董默许的。

    毕竟,杨曜入职时,杨总明里暗里都在表示,宋董知道这事儿。

    作为前宋董的总助,他就算不赞成,也不敢置喙。因为他并不知道,目前宋董对他的信任,到底有多少。

    宋昭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闭了闭眼,沉声道:“张助理,我爸生前,你是他的左膀右臂,我知道,一些小事,你有一定的判断决策权。”

    她蓦地睁开眼,目光锐利:“但我不是我爸,我不希望再看见你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老宋一辈子心软,杨家前些年靠着宋氏,得尽好处,还是她妈硬着心肠,斩断了与杨家的裙带来往,不然宋氏,迟早被吸干血。

    张睿低着头:“是。”

    宋昭缓了缓神:“我不是对你苛刻,过去跟着老宋,对张助理的能力有目共睹,我当然信任你,只是如今的宋氏,就像走钢丝,容不得任何闪失。”

    杨家和陆家,一点失衡都不能有。

    舅舅那点儿心思,她怎会不清楚,虽然只把杨曜安排到一个小小的助理位置,却能接触到宋氏很多的合作文件。

    可惜,杨曜是个草包。

    宋昭一巴掌加一颗糖的效果,十分显着。

    张睿很愧疚,又像打了针鸡血:“是我考虑不周,我现在就叫人事辞了杨曜!”

    是他太狭隘,宋董这段时间的手段,历历在目,如今前宋董人都没了,又怎会因为出轨的事情,疏远他。

    张睿的效率很高,没一会儿,杨敬业就冲进办公室,痛心疾首地哀嚎。

    “昭昭为什么要开除你表哥?你妈妈才走多久,你就不认我这个舅舅了啊?”

    宋昭不吃这套:“鸿宇倒闭了吗?表哥怎么不去鸿宇?”

    鸿宇是杨家的企业,如今杨敬业到了宋氏,杨家留她外公一老头子坐镇。

    杨敬业眼神闪烁,让儿子来宋氏,当然是想多一个自己的人,更好操纵啊。

    鸿宇近年,不断走下坡路,宋氏这块肥肉,他可不能便宜了陆城。

    杨敬业理直气壮:“鸿宇是自家的公司,都知道你表哥是什么人,哪里能锻炼……”

    一阵手机震动,突然响起。

    宋昭抬手,是个不容拒绝的打断姿势。

    来电是一串陌生号码,她懒得听杨敬业啰嗦,就算是诈骗电话,她也接。

    刚接通,宋昭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对面劈头盖脸:“陈肆的家长吗?我是他班主任,陈肆在学校殴打同学,请马上来学校来一趟!”

    宋昭神色稍凛,拨出张睿的电话,径直出了办公室。

    “诶——”杨敬业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没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