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黄金叶那架势,了解他的人知道他又要语出惊人了,没想到这速度来得更快,这个人的脑子的转速估计能和上天的卫星相比了。
知道内情的郝爱民不急不慢,用铅笔敲了敲桌子,示意他接着说。
“刚入景区为66步台阶,拾阶而上,抬头的大门标示为罗马广场建筑,四周无实墙,以实际需要和建筑安装确定立柱的个数,进了大门可设计法国雄狮凯旋门,希腊宙斯神庙、圣心教堂、美国大峡谷、书画长廊、清香书屋、白雀寺、九龙壁、观音山,景区分为东西两区,十二花岛,以后二期还能增加的项目可以陆续建设五冠桥、铁索软桥、天下第一门。”
黄金叶说起这些新景点时,两眼放光,在一张张设计图上,让人看到了唐垛湖的未来。
“一切建成后,我将在这座公园里给我们当地的劳动人民修建一座功劳塔,是他们的支持和政府的鼎力相助,才会有如此的成就。我也相信,这里不光是第一座华夏农民水上乐园,如果打造成功了,以后说不定会成为国家级的水利工程风景区呢?”
郝爱民听了也十分满意,平时很少抽烟的他,这时从身上掏出一支中华扔给了黄金叶,黄金叶有些激动,这可是县委书记对自己最大的认可呀,这奖赏可不是用金钱能衡量的,他接住这支香烟的时候,手也明显有些哆嗦。
郝爱民自己也点燃了一支,一会儿静静地看着这一张张的设计施工图,一会儿吸了一口烟,仿佛在回味刚才那兴奋的味道,他好像真的看到了唐垛湖的未来。
“这个想法很好,也很成熟,就这么干,我们干事情就要干全国没有的,要干独一无二的,人有我全,人全我精,人精我优,只要想着办法去工作,就没有干不好的工作。”
当时有可能连这帮创业者也没有想到,作为皖北平原,唐垛湖成为唯一一个AAAAA风景区,国家级水利风景区,小黄庄成为国家级AAA级风景区。
郝爱民的支持和高远的目光,令黄金叶备受鼓舞。
两项工程的同时开工,和在那个管理上不是那么严格的年代,边开工边开发边开放的模式,这些工程真正实现了当年建成,当年有盈利的美好现实。
一拳打得开面百拳开。施工单位对于项目的光明前景有所看好,他们不再急着讨要施工款,而是先行垫资,也谋取更多更大的工程项目,他们可以上马。
建筑材料单位也有合作之意,主动找到施工方和项目方降低自己的供应价格。
社会上一些有识之士更是将宽裕的资金一笔笔投向淮水县华夏乡村游投资建设公司,最初跟着黄金叶的郭玉龙、王长水、刘万年们终于得到了翻身机会,他们除了能参与到各个建设项目的管理中,连年还能分到不菲的红利。
在这个世道上,有多少人得意,或许就是多少人失意。
黄余两家就像行驶在长江里的两叶扁舟,在生活前进的风浪里,不是我劈波斩浪,就是你出没去里,既没有常胜将军,似乎更没有谁对谁错。
社会的发展进步瞬间万变,一切事物都是在辩证中发展变化,如果还停留在某一个时期看问题似乎也并不是完全正确了。
黄金叶这几年的日子过得风声水起,缘于他有思想有魄力敢闯敢试,他的身后也不乏一帮喽啰跟班,出入有香车美女,吃饭不是高档酒店不去,衣着光鲜,名牌从上至下,散发着富贵之气。
余淮海的日子与黄金叶相比,只能用不堪来形容。
先前收的花鼓灯弟子改行的改行,出走的出去,有的甚至去了黄金叶的建筑工地。
花鼓灯,在淮河两岸的人们眼里看来,就是玩家子喜欢玩的一种娱乐活动,真是指望它能娶媳妇,养家糊口,也得是行业者的翘楚,花鼓灯里的大家。
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期,淮河花鼓灯的影响力弱化,农村的演出市场出现了摇滚、霹雳和露天路边的卡拉OK,使群众的参与性更高,即使是红白喜事,邻省的民间乐队,脱衣舞也在极其盛行,能请花鼓灯的演出,一年不超过五至十次。
“散了吧,赶紧的,要散快点散,真的不行了,我们出去要饭去!哪怕到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扫大街都行。”
余淮海有些沮丧,对着进门一年多也没有怀上孩子的田丽丽抱怨着。
田丽丽也是成天的愁容满面,一筹莫展,她没想到婚后的日子过得是如此的糟糕。
日子清苦点累点倒没有什么,只是这不争气的肚子那么长时间不见动静,让她好生心烦。
为了排除疑惑,她和余淮海不少到省城和北京、上海等地寻名医找专家,中药西药吃了也不少,还是不能如愿,甚至到了这几个月,两个人都快要放弃了。
公婆也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也帮不了什么忙。
地里的收成,更是有一年无一年的。
1991年的夏天,淮河再次洪水暴涨,全流域性的洪水让地里刚刚成熟的麦子浸泡在一片汪洋里,等洪水退出,原来沉甸甸的麦穗低下了头,一碰就落地,麦芒里发黑的麦子又长出了新芽。
地里无收,花鼓灯演出更是没有市场,真是到了白演给别人也不看的地步。
究竟下一步何去何从,这天晚上,余淮海家里开了个小小的家庭会。
“爹,我想和丽丽出去谋生,等挣了钱再将你们接走,离开这片我又爱又恨的地方。”
余淮海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包含着泪水。
余万金心里同样的难受,活了大半辈子了,他知道天意难违,命运难改,这一生的苦难已经告诉他人生有多么的不易。
“孩子,我们老余家一代一代地单传,到你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能要求你做什么呢,当爹娘的只是希望你们平安幸福就好,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咱们和黄家的仇恨能放你就放下来吧,这几年他们混得风生水起的,我就不明白了,我们也是心生善良,为什么就不能混得更好呢?”
“爹,不会是风水轮流转吧,他们姓黄的也压抑了那么久,这一辈的人他们又要兴起了。”
父子俩面对院子当空的一轮明月,一时感慨不已。
“想走还不容易,我和你娘身子骨还硬朗着哩,你们要走就放心地走吧,早去早归,回来早了能看到我们这把老骨头,回来晚上,估计只能看到两堆土坟了。”
余万金不想挽留独子在家,他知道儿子心里过得苦,外出或许能寻得一线生机。
田丽丽和苗小兰坐在对面,也是一言不发,听着自己的心爱男人在无奈地交流。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浓浓的白雾,余淮海夫妻俩就登上了南下杭州的火车。
黄金叶这一段时间过得也有些反常,他觉得自己的生活虽然变好了,内心某一方面失落却一天天加重。
这天晚上,他开车来到余淮海家。
余淮海家的院子静悄悄的,拍打他家的柴门时,一只灰色的土狗叫着跑了过来。
紧接着,余万金也拄着拐杖蹒跚地走了出来。
这些年的变化,余万金早就认不出来黄金叶了,他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商人。
“你找谁?”
“我姓黄,我找余淮海,我是他同学,我想请他……”
“他出去打工了,走了有几天了。”
“知道去哪里打工么?有没有联系方式。”
“没有,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你走吧,等他回来后叫他找你。”余万金这时好像想起来什么,对黄金叶的态度一下子改变了,关上了柴门,进里屋去了。
黄金叶的脸上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