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英嬢嬢炒菜可真是太舍得放辣椒,云知都吃了快一年了,还是没习惯。白天水喝多了,没办法,只能拿着个手电筒,在这黑咕隆咚的夜里起夜。
今晚花好月圆,月光斜斜地洒进屋子里,斑斑点点的,让屋子都变得朦胧起来。
“叮…咚…嘭~”
厨房晃动的漆黑身影闯进眼眸,估摸着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这个家里应没有这个身高的生物,吓得她顿时就清醒了。
她赶紧灭了手电筒,从客厅的簸箕里随手抄起个小铲子,小身板灵活地找地方隐藏起来。
但,埋伏失败了。
云知一下子就被拥入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温热的触感和冷冽的气息一起袭来,咦?竟然莫名地熟悉。
客厅的灯被按下,云知下意识的往后一缩,眯着眼睛。
“你怎么在这?”
熟悉又淡淡的声音传来,这注定不是一次愉快的相遇。
她一听到这声音,立马像弹簧一样弹开了。
眼前这个脸色也一团黑的人,不是应该在一千公里外的港城吗?怎么会出现在桂城呢?云知瞪大了眼睛,满脑子问号。
她扫了一眼这人带着油的嘴角,就像抓到了一只偷油还留下一串痕迹的小老鼠似的,立马摆出主人的架势质问起来:
“喂,你大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在别人家厨房干啥呢?”
贺朝皱起眉头,盯着她手上的武器和那价格不菲的沉香手串,冷冰冰地来了一句:
“你家?”
云知这一年下来,脸皮可是又厚了些许,明明理不直,却还挺直身板点着头糊弄道:
“差不多!”
贺朝饿了一整天,睡不着觉,跑到厨房只啃了半个月亮粑粑,花生倒是挺香,可感觉还是不得劲。眼前的小白兔,来的正好!
他现在,属于被“流放”状态,不过很明显,初来乍到的,他还没习惯。
云知也不知道怎么地,就鬼使神差地乖乖听话走到厨房,熟练地炒起香芋炒饭来,还贴心点缀上当地特色折耳根。
他这个港城贵公子,到了这儿,那肯定是吃啥都觉得不对味儿。可能是因为同为异乡人吧,所以云知后来对他也就是只纸老虎,看着强硬,实际上处处都在照顾他。
贺朝也不是故意要为难她,主要是这边做菜就喜欢多放盐、多放油,还特别辣,全踩他的雷区了。可他饿了一天,胃里空空荡荡的,根本就睡不着。
云知把炒饭递给他,他这会儿也不像在港城那样优雅了,直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对着空气,云知没话找话地问:
“味道怎么样,吃得惯吗?”
贺朝停了下勺子,特别真诚地说道:
“很霸道。”
想想他在港城的那些饕餮盛宴,这评价也不算挖苦她。 睡意一个接着一个袭来,云知打了个哈欠,跟他打了个招呼,就慢悠悠地踱步回房去了。
高坡云顶花海,马鞭草深深浅浅的紫色绵延无际。
云知穿着粗布麻衣,脑袋上用当地蜡染边角料做的蓝色头巾包着头发,和秀英嬢嬢家的小鬼头一起扯着嗓子吆喝着。
一个竹筐,一块破布,就能在山区的集市支棱起一个日收10块的小摊子。
这些东西要是摆在庙街的夜市,估计加个零都能瞬间兜售一空。可这是离港城一千公里的小村庄,哪有游客跋山涉水来呀!
那时候,人口流动就只是探亲和寻访亲人,根本想不到现在的人会为了一个动听的故事,一张漂亮照片、一碗烟火气十足的好吃的,就跑到陌生地方还能乘兴而归。
贺朝坐在牛车上,直勾勾盯着远处小摊,一会后就让老伯驱车离开。
他这番前来,是为了考察当地的中药材资源,如果合适的话,就在这儿建厂加工运到港城卖。
港城人信中医,到处是凉茶铺,中药饮片市场大。可港岛地少资源缺,老贺就把搞黄第一百场相亲的他派来了。他也乐得清闲,当游山玩水,但着实没想到会是这么“原生态”。
不过想到昨晚撞进怀里的小白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日子也不会太无聊。
云知所在的医疗队穷得叮当响,左教授来之前也是没想到贫困山区医疗资源会紧张成这样。这不,这个月急需进一批医疗器材,可把大家愁坏了。
小鬼头跑去邻居家玩,云知就先回了家,帮房东秀英嬢嬢照顾小宝宝。
因为是个女娃,家里人好像不咋在意,可云知却喜欢得很。所以,只要一有空,她就会帮嬢嬢照顾,这一来二去的,她都快成半个妈了。
她熟练地给宝宝换尿片、喂米糊糊。忙完这些,一抬头,就看到斜靠在木桩子旁、脸色让人捉摸不透的贺朝。
他直勾勾地盯着云知,那浑身溢出来的母性光辉,再看看她那熟练的操作,当下就以为这是云知的小孩。他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她“已婚带一娃”,这个冲击性的事实。
他试探着指了指孩子:
“这是你的孩子?”
云知一听这话笑开了花,炫耀地把孩子抱得离他近一点。
“可爱吧,已经六个月大了。”
“你怎么在这儿?”云知现在才有机会和他寒暄。
贺朝心里空落落的,淡淡地说:
“我来这儿考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药材可以合作。”
云知眼睛一亮,
“那你可找对人了,我对这儿可熟了!或许我能帮你!”
贺朝看她这热情过度的样子,像极了以前在酒吧里每次给他推荐最贵的酒的模样,一时有点晃神。
他还以为云知是过苦日子过久了,终于发现自己的好了,于是开始拿捏起架势。
“孩子爸爸呢?怎么就让你们住这儿?”
云知:
“打工去了,这里怎么了?你不也住这儿吗?”
贺朝看着她怀里的小崽子,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在宝宝脸上仔细找着云知的模样,似是而非的,感觉很暧昧,最后得出结论可能是像爸爸吧!
可惜了!
心里这么想着,身体却很诚实。云知教他抱孩子,他那模样,像抱着块豆腐似的,身子和双手都快扭成麻花了,又像是烫手,又怕弄坏了手上的豆腐。
自打知道云知在桂城,贺朝的日程,彻底乱了套。整天就跟个自动寻人雷达似的,在人群里瞎溜达找云知,被逮着了吧,还特蹩脚地装偶遇。
云知偶尔会去学校行医,村里的小学人也少,一来二去,和大家也就熟悉了。偶尔,她在路上能碰到学生捡纸皮、矿泉水瓶。
她太懂那种自力更生的感觉了,可没傻乎乎地拿钱给他,而是陪着他一路捡易拉罐和纸皮,还夸他是“最可爱的环保守卫者”。
小男生兴奋地问:
“比钢铁侠还厉害嘛?”
云知用力点头:
“比钢铁侠还厉害!”
贺朝又跟在后面,看着她现在还流落到街头捡垃圾了,酸酸地讽刺道:
“你男人有啥用,都哪儿去了,让女人沦落到捡垃圾的地步。”
小孩看向贺朝,那眼神就像看到一个年纪很大的傻大个。
云知烦他得很,翻了个白眼:
“你不上班的吗?整天就知道瞎晃悠。”
贺朝微微扬起下巴,双手悠闲地插在裤兜里,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容。
“我的钱,怕是三辈子也花不完,当然可以随心所欲地挥霍自己的时间。
我只要花一点零头,就能请最优秀、最具性价比的人给我打工。偶尔,再用“梦想”这个漂亮的糖果纸包装一下,他们就会像上了发条的机械一般,充满干劲。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云知看他夸夸其谈,准备诈他一下:
“你要是真那么厉害,给医院捐一批器材呗。”
贺朝眉毛一挑:
“哼!我跟这儿的人非亲非故。资本家懂不懂?我们只讲利益,亏本买卖?绝不可能!怎么着,你结了婚也爱瞎折腾,还爱心泛滥了?小脑袋里都在想些啥呢?大白天,就开始做白日梦了?”
他突然就想到了远在港城的朱女士,他妈就是个特别喜欢折腾家里人的主儿。要是老贺躲过去了,那她就可劲儿折腾他,要不然自己也不至于被“流放”到这山沟沟里来。
云知觉得才一年没见,这人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呢,也没仔细听,就等着他话落的气口,赶紧反驳道:
“这有什么关系?”
贺朝心里犯起了嘀咕:她居然没反驳,看来是真结婚了!
哼,男小三这种事儿,他可绝对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