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倒是被蒙面人的幽默逗笑了,很有兴趣似的低头抚摸了一下小蛇的头。
蒙面人愣了一下,继续说起来。
“杜蘅内敛沉静细心,颜小姐的一叶秋的内务就是这个杜蘅在管,同时她了解临安城各种达官显贵的身份,各种礼仪,以备不时之需,两人都略通医术,在平时验药的时候作用极大极其关键,毕竟小姐的身份马虎不得。”蒙面人说道。
“听白止说,太后那个妖婆的婢子要回来了?”男人问道。
“回尊上,是。”蒙面人依旧恭敬。
“婢子终究是婢子,再怎样讨那老妖婆的心也终归上不了台面。”男人面容不显,但很明显可以听见男人不屑的意味。
那个婢子是自小入的宫,天赋不错被神医选中,神医总共就收了宫里四个孩童,分别是二皇子,四公主,一个自小养在太后膝下的女童,最后一个就是那个内侍当归。
最小的只有七岁,就是那个女童,听闻及其聪慧,是大将军苏城在大祁国边界打仗时捡回来的,太后一见就很喜欢,于是太后就让她随了母族的姓氏苏,随侍在她身边,名唤苏何兮,宫里的人都称她姑娘。
在隐市学了七年后除了苏何兮其余的都回来了,当归就被帝王作为洗三礼赠予了颜府长安,不知是监视还是什么意思。
蒙面人低头不语。
“还妄想把这个女人送上本尊的床,简直是痴心妄想。”男人冷冷笑道,“你先下去吧,把长安那里给本尊盯好了。”男人慵懒道,“告诉白司,下次办事若是还不利索,就滚。”
果然,颜小姐遭遇困难时没有及时禀告,真的让尊上生气了。蒙面人想着,大拜后退下了。
男子在主位处念念有词:“颜 长 安…”
某街。
“小姐,现在去哪里?”独活轻功跳出一段距离后问道。
“去景府,从后门入,去老爷子的新园子。”长安看着沿途一闪而过的景色,有点昏头转向,感觉独活这样比坐马车还快点,就是颠来颠去她有点受不了。
“快,快把我放下来!我要吐了!”长安有点小崩溃,就在独活刚跨进景府把她放在一颗小树下就直接吐了出来,依稀还能看见早上吃的阳春面和一些小菜。
“小姐,你怎么样了嘛。”独活一遍把长安的头发系好,一边着急问道,长安身体一直不好,万一出了点事情简直不可想象。
“啊…问题不太…呕…大…呕…”长安蹲在地上还扶着树可怜兮兮望着独活的目光看的独活心都稀碎的。
“小姐你在这等一会,我去叫景老爷去。”独活说完快步就走不见了。
长安本想蹲一会,但是蹲久了脚都有些发麻,她扶着树想站起来一会儿,背心和额头都感觉微微沁出些汗来。
头晕目眩之中她又想强撑着定力。
“哟,这不是我的好妹妹,颜府小姐颜长安吗?”不知从哪个方向走过来,带着丫鬟的林若水整好看见了落单的颜长安。
林若水一身白衣映着姣好的容颜,但嘴里用温柔的口吻说的是最恶毒的话:“我的好妹妹,你这身味道,当真是让我都要将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呢。”
长安强撑着身体:“是的呢,毕竟我也知道一只被捡回来的流浪犬嘴里是吐不出来象牙那般金尊玉贵的东西的。”
“不愧是没娘教养的孤儿,你也不想想,若是我以后成了这家的主母,你还有什么好果子吃?”林若水抱胸冷笑道。
感觉到时候差不多了,长安突然往后一倒“啊——”,蹭红了自己的胳膊肘。
泪水一下子就划过了脸颊,带着哭腔问道:“若水姐姐,为什么?你这样我真的好害怕…”
林若水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一声大喝:“住手!”
就看见独活扶着景老爷拄着拐杖快步走到长安面前将她扶起来,让景淮和景鹤好好扶着长安,景鹤心疼的掏出帕子擦擦长安的眼泪:“妹妹,快别哭了,我们都来了。”
“谢谢哥哥和外祖父,别生气了,不怪若水姐姐,是我不好,老来你们家。”长安眼眶红红的,可是她那样,我真的好害怕…对不起,是我太不经事了,我就是身体不舒服,想你们了才让独活带我出来的…”
“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的,从哪里听这些话,没得污了耳朵,景家永远都是你家!”景淮摸摸长安的头。
“真是放肆,给我跪下,景淮,去把你娘叫过来,我可要好生看看她平时怎么教养的表小姐,好好的闺阁女子竟然对自己的妹妹下手!”景老爷格外生气,都不知道怎么说好。
林若水慌忙跪下,解释道:“景爷爷,我没有,真的没有,不知道为什么长安她就自己坐到那里了,我才只说了两句话啊…”
景老爷冷笑了两声:“你是说你这妹妹她生病把我们喊这里是为了陷害你?你不觉得荒谬至极吗?”
林若水急道:“这是这就是事实啊!”
长安却突然哭咽道:“外祖,手肘痛——”
独活掀开长安的袖子,带着血痕的手肘显露出来。
众人大惊,这时,景老爷让人拿着牌子去妙手堂请的大夫到了,大夫年纪虽不大,可也是从太医院退下来的老太医了,至于为什么退下来,宫里娘娘们那点腌臜事旁观者心照不宣。
“老大夫,麻烦给我这外孙女看看身体是否还好?”景老爷顾不上林若水,开门见山地问道。
“您且稍等,待老朽先给小姐把一下脉。”老太医说着,就给给长安把脉。
“小姐之前是否受过大惊,脉搏跳动很快,但是脉象虚浮无力,病根是从小的,只能好好将养,手肘上的伤用云南白药试试,结疤快,不留痕。”
长安:“??”走错剧场了吧大哥?我好惆怅,真的…
云南白药:“嘿嘿嘿!”
跌打损伤喷雾:“云南白药给了你多少钱,我跌打损伤喷雾给你双倍!”
金疮药:“你们把我金疮药的面子往哪搁?”
这时景淮的母亲杨氏过来了,杨氏曾也
是皇城中有名儿的才女,听闻经商手段十分了得,景深这才经过景老爷子的同意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了家,全了杨氏的面儿,皇城中羡慕她的闺阁女孩不知有多少。
杨氏这几年也算是安分守己,家里景老爷子分管给她的铺子管的中规中矩,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家里更是平静无波无澜。
不过仅凭之前的几次见面,虽未刻意宠爱奉承她,但是她被杨氏招待的时候从未觉得自己与景家格格不入,多住些时日她的份例与哥哥们无二。
每次她与哥哥们同犯错,她是主谋总是罚的更狠,杨氏真的只单纯凭借错误的程度而让人受罚,她受罚,哥哥们就看着她跪着好好反思,考虑足够周全让她觉得这个舅母不像她脸细嫩白净那样心思,不显山不露水让人捉摸不透,毕竟,传闻又怎会空穴来风呢?
“秋娘,你看看你平时管教的孩子就是这样的?”景老爷子已经按下生气的苗子,这个细分识大体从未犯过错,他年纪大了,也不该去掺杂她管教孩子的事情,但这次实在是过分!
杨氏,大名叫杨秋许,江南那边的家族嫁过来的。
“儿媳知错,若水等儿媳回去自会严加管教,在这里先替她给长安赔不是了。”杨氏不卑不亢,行礼认错。
“舅母折煞侄女儿了,原是小辈们之间的不愉快,怎好叫舅母赔礼道歉。”长安仿佛慌张一般还礼回去。
这个意思就是要让林若水道歉不可了。
“若水,还不快点道歉,记住,你只是我的远房侄女,并非是景家的小姐,你要把自己的身份地位看清楚,不要妄想你不该想的!”杨氏严肃地看着林若水。
在这个家里,林若水一向都是被杨氏当着女儿惯得,杨氏就是她最大的靠山,靠山如今也不信她,林若水这次也是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毕竟她来皇城的目的就是为了嫁个如意人家给她的姊妹们瞧瞧,她们与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对不起,长安妹妹,我不该推你的。”林若水低头,咬牙切齿道,这个仇,她来日必报!
“若水姐姐,没关系的。”长安抿抿唇,她也该见好就收。
“行了,景鹤扶你妹妹去她的房间去休息,我没给你外祖母说你来了还生着病,怕她身体不好担心的很,你下回正门来的时候去给她请一下安吧,着人把午膳送过去,林小姐也先回去吧。”景老爷子发了话。
唯独杨氏被景老爷留下来了。
景老爷对杨氏说:“这些年来,是我们景家对你不起,若不是去江南进一批货,也不会遇上你被山匪劫了的事情,但是我们商队那样多的人,我就算下过命令守口如瓶,但也还是奈何不了最后有人想败坏你名声的事情,你的家人逼上门来,非要景深娶你,我没有法子只好同意,一是不愿你个好好的小姑娘这般被败坏了名声,这二来也算是我们景家商队漏的嘴…”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我知道你经商手段好,但是你不愿意表现我也不会强求你什么,你不是有坏心思或者轻易被贿赂的人,所以我放心把孩子放在你手上教养。”景老爷子说完,转身欲要离开。
“儿媳知道了。”杨氏行一礼,直到景老爷子远去后才慢慢起身。
杨氏对她身边的嬷嬷说:“跟若水说,去祠堂跪着罚抄景家家训,午膳不必吃了,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起来,另外,给长安送点我今天熬的红豆粥。”
“是,夫人。”嬷嬷应声道。
“深哥中午回来用膳吗?”杨氏问道。
“深爷不是次次都回来陪您用午膳吗?”嬷嬷说道。
“膳食摆上了吗?”杨氏刚问。
却看见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地过来:“深爷问您怎么还不回去吃饭?”
“我这就来了。”杨氏答道。
傍晚,弱水三千。
林若水在祠堂中抄完家训,在屋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侍女只敢在旁边看着,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还不快滚?看我的笑话吗?”林若水吼道。
“是,是。”侍女慌忙退下。
毕竟是别人家的,她也不能随意去干些什么,她忍,忍到无需再忍的那天。
阙楼。
景淮,景鹤都在长安房间里,三人静静蹲了一会子,独活却端着东西进来传话。
“小姐,杨夫人允人送了粥来。”
“可带了什么话?”长安道。
“不曾。”
“端进去吧,你锦囊里还有小珠子吗?赏她一颗吧。”长安道。
“是。”独活应到。
听见外面侍女千恩万谢的声音后一小会,独活便端了粥进来,是红豆粥。
“娘对你可真好啊,我可没吃过她送来的粥。”景淮撇撇嘴,两眼没离过这个粥。
“小姐要我先尝尝吗?”独活问道。
“不必,你去拿三个碗三双筷子来。”长安道。
独活应到转身拿了备用碗和筷子,长安一人盛了一碗粥:“尝尝?”
“甜的,很好吃。”长安顿了顿,半晌,泪落不自知,舅母不常下厨,从前的红豆粥都是的咸口的,什么时候她一个南方人能将北方的甜口做的这样恰到好处?
“别说,还挺好吃。”景淮和景鹤赞道。
“我晚饭还是回府里去吃,今日发生挺多事情还要和家父商议。”长安吃了一碗,停了,适可而止管控自己。
“那等会需要我和阿鹤送你吗?忘了跟你说了,我们在东起学堂快上的差不多了,爷爷说等段日子给我们转到国子监去,届时再去参加春闱。”景淮说道,“我哥说他年纪大了,不打算再读了,已经开始帮爷爷打理铺子的事情了,最近哥哥跟晏家的女儿走的很近。”
长安说:“这些你们自己有分寸就行,解决不好的事情递帖子给颜府,我自然会出手。”
几人会心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长安是最小的,最能惹祸的,但是也是最周全的一个。
须时,长安回到了颜府。
“当归,本小姐饿了!”
“小姐,你才吃完芙蓉糕!
”
“不嘛!本小姐饿了!”
糕点里自然是放了许多补气血的,膳食零嘴儿自然是还数当归做的最好吃。
不过当归总是自己在小厨房忙活写药膳类的东西。
“独活,你家小姐要的东西都在这个单单上了,你去给我买,记住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要是有人来抢,就先下手为强!”
长安好歹是活过一辈子的人,确实还没过过这么精致的生活,莫名感觉自己上辈子白活了,吃饭喝水都有人照应着,除了方便之外几乎是事事有亲近之人经手,恐怕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上辈子悲悲惨惨,这辈子想让她舒舒服服?
但是上辈子的身体健健康康壮如牛,这辈子就完全相反,不能跑不能跳的,跟个瓷娃娃似的,简简单单出个门,都有一大票人跟着。
不仅如此,可能是基因问题吧,她外祖家全是男孩,她有三个表哥,还有两个堂哥,她自身也有两个哥哥,更特别的是,两家的居住地只隔了一条街。
唯一不同是颜家大门在允通巷最中间,皇上赐的府邸,允通巷距离皇宫最近,上朝也极其方便,这条巷子就只住了五户人家,颜家与德高望重的徐太傅一家和摄政王的府邸相邻,对面住着姜左丞一家和岑尚书一家。
街肆呈井字形,旁边一条街叫临安街,跟允通街相邻的街叫允安巷,允安巷头就是景家哎,当年接亲的时候,颜青舟嫌距离太短不够隆重,直接绕了皇城一圈,全临安的达官显贵还有百姓门都看着十里红妆喜轿抬着新娘子,新郎笑意盈盈骑着高头大马。
整个皇城都洋溢着喜悦,看着这一对真正的郎才女貌修成正果。
只是可惜好景不长,长安听及此也是可惜,可惜了这个她名义上的娘亲还不知道自己拼命生下的孩子早已被替换了灵魂,幸亏是穿越,她还没活够,老天爷再次给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她一定会好好把握,即使病体,也要选择活下去。
酉时,颜家主厅。
颜老爷子把长安的大伯和长安的父亲颜青舟还有包括长安在内的五个孙辈孩子都召集过去先谈论一些事宜,主要内容就是关于这长安是否要送进国子监学习,然后再吃饭。
长安面色苍白,坐姿十分规矩,没有表情的小脸儿有点儿奶凶奶凶的。
颜老爷子坐在主位面目严肃的依次扫过颜青辞,颜青舟,颜长序,颜长越,颜长卿,颜长风,在突然看见长安的努力严肃一张老脸上的褶子突然如花般舒展开来:
“来来来来,宝贝长安,到祖父这里来,最近吃的喝的还好吗,睡得舒服不,屋里的摆件要换不,有啥不方便不愉快的地方直接跟祖父说啊......”
长安乖乖巧巧的向颜老爷子行礼,颜老爷子摸摸长安的头,还极有童心地放了两颗糖在她手里。
颜青辞:“......”
颜青舟:“......”
颜长序:“......”
颜长越:“......”
颜长卿:“......”
颜长风大颜长安一岁,微微小羡慕:“祖父我也想要!”
颜老爷子看着长安笑眯眯,对颜长风正直道:“你已经是个独立自主的大孩子了,你已经可以自己拿糖了。”
颜长风:“???”前两年你都还很开心的给我递糖的??
颜长安可爱一笑:“谢谢祖父,祖父真好,长安最喜欢祖父了,祖父每天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颜老爷子笑得一脸痴迷:“好好好,祖父每天都陪长安一起吃饭好不好?”
颜长安:“好呀好呀好呀!祖父最好了!”
众人:“这个小马屁精!!”
颜青舟:“父亲,还是先谈正事吧,可以先暂停你俩的互相吹捧吗,谈完再吹也不迟。”
看着儿子丝毫不给面子的拆穿,颜老爷子先咳嗽两下掩饰尴尬,之后叫管家以后将颜长安的椅子安排在他的右手边,之后让颜长安坐在椅子上,开始谈论正事:
“国子监今年秋季又要新招一批学生,我看咱们家长安也可以送过去了,长序长越是早就已经在地字班读书了,长卿和长风同为十五岁,也该升玄字壹班了,也就是长安,身体不好,一直一个人在家没有玩伴陪同,不如去国子监多交些朋友,学些知识,这孩子聪明的很,我想问问你们的建议。”
“青舟觉得可行。”
“青辞也觉得可行。”
几个小孩子都不用管了,当然都是希望长安陪在他们身边。
“长安也想去,不想待在一叶秋了,都呆腻了,一天到晚都只有几个花园,早就逛完了,很是没有意思。”长安撇撇嘴,撑着下巴叹气。
“每次我想出去,你们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轮流派几个哥哥守着我,你们每天都给我那么多钱我也没处花......”长安深吸一口气起来,一阵风突然从花园吹过来,下一刻就猛地咳嗽起来,面色通红,颜老爷子眼疾手快抱起长安轻轻拍打她的背。
杜蘅迅速拿了一件大氅裹在长安身上,然后从荷包里翻出长安日常用的药粉兑在热水里迅速给长安灌下去,长安舒缓一口气,小命随时都可能会岌岌可危啊。
在场众人皆沉默,去国子监虽不是大行程,但是对长安来说却是个不小的挑战。
“父亲,青辞作为她的大伯,从长安的身体来看,此举不妥。”颜青辞顿了一会儿,又到,“如果长安执意想去,我们应该尊重长安的想法。”
长安的听见颜青辞前一句话还耷拉着头无精打采,听见后面的话,眼睛亮闪闪的,苍白的脸色仿佛都有了改善。
“你们几个做哥哥的都要学会照顾妹妹哦?”颜老爷子看向几个少年,眼中带着严厉。
“是!”
“那就从明个儿开始,长安就跟着你们一起去国子监!”颜老爷子看着长安可爱的小脸蛋,又揉了揉,“最近是不是又忘记去给你祖母请安啊,她老人家可是日日都见不到长安的面哦~”
两辈子了,我终于等到有亲情的这辈
子了。
长安把头埋在自己的手里,泪珠一颗颗滑落。
“乖囡囡啊,咋哭了呢?”颜老爷子感觉到细微的哽咽声,仔细看看长安发现她哭了。
“怎么会,我都这么大人了,我是饿了!”长安把眼泪蹭干净了,一脸正直。
颜清辞忙让人传膳,众人哄笑,长安脸臊的发热。
花厅中可以看见外头月亮正圆,岁月静好,长安看着围桌吃饭一家人,心里的温暖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
饭毕,长安累了,裹了厚厚的披风,被杜蘅揽着回去,连翘小心翼翼的在前面为她挡着风。
半路,长安却格外清醒,满目清明,躺在杜蘅怀里懒懒的问:“杜蘅,今日让独活外出买点东西,有人跟着么?”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有两路人跟着独活,独活买了东西早已经回去了,路上我让人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独活趁乱将买的东西毁了。”长安早慧,杜蘅早就知道,丝毫错愕都无,走路依旧稳稳当当。
“朝中不知多少人户盯着咱们家和外祖家,你抽个空去景家报一声,近来几个皇子争权夺势拉拢臣子,咱们家半点风波也不能受。”长安闭上眼睛,仿佛有些困倦。
勾心斗角,玩剩下的,心狠手辣,不过尔尔。
“小姐,后面有人跟着。”杜蘅低声道,连翘听闻暗自不动声色将抱着长安的杜蘅护在前面。
“何成那个老东西,想跟着就跟着吧,做了咱家那么多年的管家,却是效忠别人的狗。”长安开口,“父亲大人还等个契机吧?”
“你抽空可以跟父亲说了,关于清理一些皇族连枝的事情,若不是今日有独活,我也不一定能囫囵个回来想来他们是认为我们过于软弱了,忘了曾经颜家是如何清理朝堂的了。”
眼前已经到长安的“一叶秋”,整个院子很特别,处于后院的最中间,院中有湖中亭,水是不知从哪里引来的活水,一年四季院子里的花都是靠湖中水存活生长。
一叶秋通亮,门口是独活在等候。
“小姐回来了,当归已经在熬睡前的药膳了。”独活迎上去,面无表情行礼,从杜蘅手里接过长安。
“到现在你家小姐还不回来,那你家小姐睡大街哦,杜蘅和连翘累了吧,去吃点东西吧,自家小厨房,当归应该是热了宵夜,吃完了就回来给本小姐守夜。”长安小脸儿蹭蹭独活,嘀咕一句,“独活辛苦啦,抱抱独活~”。
独活心里一动,将长安抱得更紧些,检查披风漏不漏风又重新把边角压好。
“杜蘅(连翘)知道了。”杜蘅连翘各自行一礼,便退下了。
独活稳稳当当地将长安扶进房间。
长安躺床上,独活坐在踏脚上。
“独活,看看我们家当还有多少?”长安把自己裹成个茧,终于觉得暖和起来。
“我看看。”独活思考了一会,计算了一下,“算不清楚,大抵有个三五万两吗?”
“那还是有不少的哦,有空闲时还要多去外祖家坐坐,嘿嘿!”长安笑眯了眼,打起了小算盘。
“小姐要是缺钱,独活这里还有一些银两不知是否帮得上小姐的忙!”独活问道。
“不需要啦,足够啦,谢谢独活,过些时日,我就要干场大事,到时候还需要独活帮我忙呐。”长安道,“过几日就要去国子监了,让杜蘅她们把我贴身的东西都准备好,尽量不假他人之手。”
“是,小姐。”
“行了你可以休息去吧。”
“小姐你的药膳还没吃。”
“等当归送来了再吃也不迟,我先躺着。”
“是。”
长安回想起来,上一辈子在鸦杀处,因为自己是最顶级的杀手了,一般接触的就只有自己的搭档和鸦杀处的主人。
她也只听从主人的命令,鸦杀处是个特别的组织,乌鸦常常隐藏于暗处,暂隐锋芒而后利刃出鞘随后一击必杀,永远象征神秘和死亡。
主人来自军部,她并不了解主人的具体职位,但是长安知道,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否则根本没有资格和能力去开展鸦杀处的活动。
当鸦杀处的杀手进行任务的时候都会进行宣誓,永远效忠z国,永远听令鸦杀处,永不背叛组织,永不贪婪,不成功,便成仁。
所以长安和零幺从无失手。
长安永远负责商政高层的刺杀活动,零幺通常是杀手对杀手,比起身手,两人旗鼓相当,但是比起智慧和反应能力,当然还是长安更胜一筹,长安无法解决的事情主人也会事先料到,随后将零幺派出与长安同行,两人之间的默契度就是最厉害的刀。
那时候,为了杀人,她什么手段没使过,演戏是她最拿手的,她清媚的脸,姣好的身材,优秀的演技都为她提供了很大的便携
“小小姐,吃药膳了。”长安望向门口收了思绪,当归瘦弱却挺拔的身子进入长安的视线随后杜蘅和连翘紧接着进来。
“谢谢。”长安道,“当归吃否?”连翘将长安扶起来。
“当归已经吃过了。”当归将碗递到连翘的手里。
连翘刚打算拿起银匙舀一勺送进嘴里,却被长安止住。
长安看着一如往常的药膳,微微笑笑,直接将玉碗接过对三人说:“杜蘅连翘独活,你们先出去一下,等会我喊你们,你们再进来。”
虽是不解,三人却还是出去了,按着吩咐守在门外。
长安看着当归,依旧笑着:“当归,你也只比我大十岁,我一向是将你当做哥哥般的看待,你待我很好,我很信任你。”
当归的眼神微微波澜,长安盯着当归直接一股脑将药膳送进自己的嘴里,咽下,两只眼睛落泪无声划过双颊,就这样瞧着当归:“当归,我 真 的 不 可 以,让 身 体 更 差 了。”
“我不清楚你究竟是效忠于谁,隐市,朝堂或者还是那位,我也并不是你们口中的关键或者枢纽,甚至我的身份也不过是无足轻重,我曾听说过那个和尚多神秘多灵验,但是有的东西虚无缥缈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查证的。”
长安顿了一顿。
“你早就听说了我早慧吧,你信极了或者说你背后那人信极了我多智近妖,其实,确实一般的小孩不会像我这样年纪小小就开始思虑那么多东西,但是你觉得我像是妖怪吗?”
长安将碗放在脚踏上,躺回去,两眼望着雕花床顶:“我也不想这样辛苦,但我生在丞相家就已经有那样多的眼睛盯着我了,再加上外祖家世代皇商,又有两个当官的舅舅顶立着门楣,暂且不说朝堂,单单我外祖可不止只做大祁的生意,那又得多少只眼睛盯着我?”
“我是两家唯一的女儿,谁娶了我,就是真的可以少奋斗五十年啊!”
长安本来真的很惆怅,但是突如其来格外顺嘴的话又把自己逗笑了。
当归本来也是越听心越沉,听到这片儿自己忍不住也笑了。
长安看着当归的干净白皙的面庞,真的很是俊秀,身子骨像极了十六七岁少年细细的杆儿挺拔,不适合做任何人的暗桩,他太干净了,只适合就坐在院子里,就能让旁人喜爱。
“当归,我不可以更娇弱了,即使就算假设没了我,你不也依然反受其害吗?”长安定定的看着当归,“我保你护你,你可愿?”可愿追随于我?
“小姐,此事有待商榷。”当归移开了目光。
“你还需要忌惮些什么吗?你顾忌你的养父辛公公?也是,养育之恩大过于天,毕竟,你自小可是被他一直照顾的,挨过无数打也从不记恨于他,他护你周全,为你铺路,不出意外,他没了就是你接任的时候吧,但是那位将你送予我了,难不成他还能厚脸皮要你回去?”长安嗤笑一声,“就算你还能回去,只怕你亚父给你留下的心腹也早就被处理干净了。”
“小姐,你不是人。”当归看着长安目不转睛。
长安笑着扯了扯被子,转过头嫣然一笑:“我是不是人不重要,但是我是真的狗。”
“嗯?狗?”当归不解。
“没什么,一种特殊的学问而已,你不需要了解。”长安叹了口气,“你要是想,我找人把你九族给你查出来好么,只要是没被朝廷销户的?”
“不必了,小姐年纪轻轻就能有此番周全,实属当归看走眼了,夜已深了,当归再起身时就会告知老爷不需要再一日三餐的供给药膳了,每日只需一顿了,届时小姐可放心服下。”当归整了整衣摆,行礼,“当归先下去了,小姐好眠。”
“提防着点房间周围,弄死也没关系,你家小姐来给你善后!”长安将身子面朝床内蜷缩,“独活,让丫鬟们都下去吧,你们仨进来帮小姐我守夜。”
“是。”
早已二更天,静悄悄只有风吹过树枝摇曳的声音。
倒是不容易的好眠。
翌日清晨。
颜青舟让人将东西备齐,要将几个孩子送去国子监,景家本也打算将孩子送去国子监,奈何可能有些其他的顾虑,就先将孩子放在东起学堂先学着,其他府上都是巴不得早点将孩子送去国子监多学点知识,颜家也算是去的晚些,于是这一路途就只有颜家几个孩子共行。
长风还很舍不得,一再叮嘱叫他的小厮看管好他的宝贝们,那些可都是他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
长安要带三个人进宫,宫里属实不算安全的地方,所以独活一定是要跟着,“一叶秋”虽然有颜青舟照管,但依着他素日里繁忙公务大抵也是难以周全,杜蘅就需要留下来照看,以免谁的手伸进“一叶秋”都没人知道,连翘就带上,医术算是稳妥,她身体里药性最多,最能保障长安的生命健康,一般的毒药也对她无用。
早起的时候长安就对杜蘅说:“非颜家血脉擅闯‘一叶秋’者杀无赦,父亲自会处理的,你们就给我好好守着‘一叶秋’就行,小事写信秘传,大事就让外祖的人传来。”
杜蘅面色凝重,点头称是。
颜青舟看见当归跟着长安出来,就明白了,这个当归也会跟着长安入宫。
“当归,长安的身体如何?”颜青舟看着裹得依旧严实的长安,有些担心。
“大人,按照长安小姐的身体来说,往后一日三餐的药膳可以免了,换成正常的饮食,另外每日只需要一顿药补,我会细心为小姐安排。”当归行礼,道。
“那就好,长安自幼身体情况不好,你在宫中也多为她上点心,颜家不会亏待你。”颜青舟点点头,颜长序颜长越颜长卿和颜长风都带着各自的书童出来了。
路不长,几个孩子也着实不算安静的主儿,长安也不算是无聊,颜长风倒是真有点风风火火的样子,都说外甥肖舅,颜长风也算不得玷污了大舅舅的名声。
到了皇宫门口,辛公公早听了风声就赶了来,摆着拂尘就笑了:“右丞大人好生辛苦,带着家中的几位少爷小姐过来,这些个行李就不必劳烦大人送进去了,咱家带了人来帮您将这些行李安置到国子监的寝房里去,皇上啊召见了颜大人,您送完他们上学也快去面圣吧!”
“多谢公公,您辛苦了,这一点薄礼还请您笑纳。”颜青辞行礼致谢,拿了一锦囊递予年公公。
辛公公笑逐颜开,忙不失地收下了:“谢谢右丞大人,不知咱家那干儿子在您那可还好?”
“当归跟着长安进宫了,您自可亲自问问他。”颜青舟在小孩子里面找着长安,却发现长安早已将当归带到他身后。
“亚父,小姐待我很好,请亚父放心,亚父如今年纪大了,当注意身体就好,再不要站在风口,以后若是需要什么身体力行的琐碎事情,我不在您身边,就让下面的小太监去做吧。”当归出来行礼,有条不紊的叮嘱。
“当归,亚父这边你无需担心,你的信我看了,你只需顾好自己就是。”辛公公深沉的看了一眼当归,当归还欲说些什么,辛公公却一摇拂尘,带着行李告退了。
“当归。”长安上前,用自己冰凉凉的手握了握当归的手,那颤抖的手仿佛安定下来遂又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