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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王家缓送君

    鬼窟事毕,张林辅本打算向王家告辞回上清山,王榭将他留下,“老天师的意思,我乖孙要和你一起回上清山。”

    张林辅哑然,他们此次不是相亲吗?见一面就定下……太快了吧?

    王榭没管张林辅的纠结,之前他还和乖孙说可以想办法靠红衣女鬼把人弄死,结果张林辅主动对上女鬼,为了救出王良出手与它周旋良久不退,人品贵重,称得上一句赤子心性,这玩意,他王家可缺得很,王良吃不了亏。

    世家里,王家擅长雷法,性情个顶个的霸道,放在外面,就是打了小的来了大的,欺负弱小还觉得理所当然的世家。

    对这桩姻缘,王榭的反感没有一开始那么重,再加上王良自己愿意。

    王榭从书房的暗格里抽出一个盒子,打开禁制,躺在红布上的是缠绕着红色丝络的圆形玉佩,清亮的青色底子,王榭拿着玉佩上的绳子提起,窗外的光透过玉佩,照出里面宛若灵动游鱼的棉絮。

    当王榭提起玉佩,才能看到转动的玉佩,一面刻着王字,一面刻着良字,正是王良的名字。

    张林辅见此:“这是?”

    王榭催促:“还不快接住。”

    张林辅伸手拿住圆形玉佩,在掌心仔细打量,入手温润,上面的刻字,笔画锋锐,像是本人。

    “这是王良的命佩,人在佩在,今天交由你保管,我王家的雄鹰终归是要飞出巢穴,飞向更广阔的天空。”王榭感慨地双手背在身后,侧身望向书房窗外的天穹,“这是你的岳母做的,交由老夫保管,如今二十载春秋匆匆而过,还恍若昨日。”

    这也不是王榭对张林辅满意才转交给他,从鬼窟回来的王良提起这东西,“外公,鬼窟的事结束,我就要和人出发去上清山,把我的命佩给张林辅吧,您也别操心我了。”

    王榭问王良:“你对他就这么满意?”

    王良微笑:“汀兰说我和张天师,天作之合。”

    王榭轻皱浓眉,“命理之说,不可全信。”

    王良点点头:“我喜欢他。”

    王榭惊异:“你们才相处了多久?”

    王良看着外公书房里的陈列,书房里的东西都是外公的珍藏,大部分都是坏了会心疼的物件,张天师于他现在也不过是如此,“张天师人很好,未来还会继承上清山。”

    王榭道:“你不选他,未来继承王家,王家并不比上清山差太多。”有点心虚,但老头子嘴硬。

    王良不和外公争辩,“外公,没有张天师这个选择前,我愿意选您为我铺的路,带王家兴盛百年,即使舅舅可能不希望我接他的位置,我也愿意争,但舅舅确实疼了我二十年,有了上清山的选择,王家的位置,我看不上了。”

    王榭愕然,他释然道:“外公想岔了,王家不该困住你,乖孙的天赋不止如此,若是困于俗物,外公是在扼杀你的未来,是外公错了。”

    王良垂眸不语。

    王榭深吸一口气用力吐出,“老夫在王家一日,王家家主的位置随时任你取夺。”这是他对外孙的保障。

    王良心想,我既离开王家,即使上清山不留我,我也有我的去处,但外公一番好意:“谢外公苦心,您多保重身体。”

    王榭挥挥手,神情变得懒懒的,露出老态坐在圈椅上。

    张林辅从王榭书房退出来,想去找王良,一路问人找来演武场。

    王良正和王家人在擂台上比武。

    梅花桩上,王良拿着长长的软鞭,他擅长雷鞭,有顺手的兵器,宛如握着神兵利器,浑身散发出迫人的气势。

    张林辅在演武场边缘,远远望着那边,心想王良的侵略性,便是路过的人都会被他吸引。

    站在王良对面的王家子拿着长枪,若是使用王家的天生玄术,能将雷电灌注在枪身形成雷枪。

    长枪长刺,迅疾如风。

    王良甩出的鞭子很快,直接打偏了枪头的准心。

    握着枪尾的王家子反势一荡,要用枪身去撞王良的胸口。

    王良收鞭时就握住另一端,单手缠绕着鞭子,接住长枪的枪势,往后一缩,突然绷紧鞭绳,一收一崩,将长枪弹回。

    手握长枪的人不退反进,猛地上前,握住长枪中段的枪柄,调转枪头斜劈。

    王良下腰,左手松开鞭子,右手灵活甩鞭缠上对面的脚踝,用力往他这边拉,将人吊成金鸡独立,不得不收枪抵住身后的木桩,平衡住身形,才不至于直接从梅花桩上掉下去。

    围在梅花桩边上的人纷纷叫好。

    擂台上的比武进行得热火朝天,简洁的冷兵器对撞后,双方都进入玄术比拼,当雷光在梅花桩上连成一片,张林辅若有所思盯着他们踩着的木头桩子,王家也太奢侈了,下面的木头竟然都是雷属木,在雷电的滋养下成为宝物,本身内涵雷电之力,对修习雷法颇有助益。

    雷法的比拼,强弱差距太大,王良在这一片王家子弟中几乎是碾压局,在他的雷鞭下,极少有撑住几招的王家人,王良很快就下了擂台。

    王良在擂台上,就看到了来到演武场的张天师,下来后,扔掉了手中的鞭子,径直往人的方向走去。

    张林辅见在场上大发神威的软鞭被主人无情扔回兵器架上,宛如一条打回原形的死蛇,失去了神兵利器的光辉夺目。

    王良出了一身汗,大步走过来时,微风拂面,很是清凉,走到张天师面前,仍带着细汗,他穿着黑色武服,开口询问:“你怎么来了?”

    张林辅掏出口袋中的玉佩,因为贴身放着,都带着他的体温,变得温热起来,正如他的心,乱了。

    王良看到雕刻他名字的玉佩,从张林辅的手中拿起,手指勾着上面的红绳,说:“有些旧了,该换一根。”他的指尖紫色的电弧闪过,红线熔断,轻易就从上面卸了下来。

    王良抬头道:“我换根绳子再给你。”

    张林辅却从他手里收回玉佩,“我会编绳子,编一根重新系上就好。”

    “你还会这个?”王良感兴趣笑道。

    张林辅点点头,“师父教的。”

    听到这个,王良兴趣更大了,“老天师还教你这个?”这么多才多艺吗?让他不禁好奇张天师还会些什么?

    张林辅解释:“上清山的香客很多想要师父开光的物件,师父想着尽善尽美,都是捐了真金白银的香客,给出去一个光秃秃的物件太小气,边开光边编绳,想着效用十分,也算对得起香客的信任。”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老天师做了几个就觉得心累,就把编绳的事情交给弟子去做,有事弟子服其劳。老天师原话是,我宁可人花了钱请我去解决问题,怎么人没事都喜欢信这个子虚乌有的东西,真真是劳心费神。

    王良津津有味听完,笑着说起另一件事:“这也算我送你的信物了,王家三天后有家宴,等我们参加完家宴,我就和你上山。”

    看着王良含着笑意的眼神,张林辅咳嗽一声,“什么家宴?”

    王良笑眯眯道:“婚宴。”

    张林辅假装咳嗽的声音顿时一变,真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咳得撕心裂肺。

    王良伸手去拍。

    张林辅感受到背后的动作,脸色微红,“我……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在王良外祖父的书房里,张林辅就感觉到王家说一不二的动作快,他实在没想到他都没带人去见师父,已经要在王家先成亲。

    王良知道这件事在张天师心里肯定有点接受不良,但他从看到老天师的信开始,就在心底安排好了所有的可能,“你若是觉得我们不合适,只当我去上清山潜修,上清山总不至于连一间客房也没有。”

    张林辅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真的要让他现在说出什么对王良情深不悔的话,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假,只是相处下来,王良……

    王良也只是和他开玩笑,两人现在最多就算比较相合的朋友,但他实在没什么耐心和人慢慢培养感情,再定下什么婚盟,原本两人就是要绑在一起的,他垂下眼,掩住眼底的锋芒。

    “家宴穿的衣服,会送到你房间,到时别忘了穿。”王良收回搭在他身上的手。

    “我们以后的时间还很长,你若不讨厌,我们便住一起,你若不喜欢,我就住远些,寻常夫妻也有磕绊。”王良说着话,微风渐起。

    张林辅盯着他的面容,心湖涟漪被吹动,虽然他年长王良两岁,但是都是对方一步步靠近,一步步引着他往两人既定的道路走,他心里也高兴,王良的出现,情不自禁关注他,如今他却表现得尴尬,像是被胁迫一般,内心歉意,张林辅主动握上王良的手,“好。”

    王良盯着张天师紧张的手,微笑。

    家宴前晚送来的是一套衬衫西裤,白色的衬衫上绣着雷纹,立领的款式,在领口绣着双喜,摸着厚重的料子,张林辅对着月色叹气,谁能想到下山一趟就要领着一个人回去。

    第二次,王家家宴的入口处,王良和张林辅一道站在那迎客。

    张林辅的脸哪怕只是微笑,都要笑僵硬了。

    王良淡淡严肃着一张脸,没有鬼窟行动前招呼世家人的客气,这是他在王家的真实态度。

    张林辅和人站在一块,两人浑然天成的相合,王榭被围在王家众长辈之间,也能看到,心里彻底放下了担忧,他并不担心上清山的人会薄待王良,魁首上清,自有自己的待人之道。

    入席开宴。

    王榭坐在主位,举着酒杯站起来说话:“今天举办家宴,一是为我王家成功度过眼前的难关庆贺,感谢上清山张天师的倾力援助。”说着和在场众人一起先喝下一杯酒。

    王榭再给自己满上,举起手,说起第二件事:“这第二件事,就是今日家宴的重点。老夫向上清山求援时,得老天师一卦,算得我王家和上清山有姻盟之好。”他将视线对准身边坐着的一对佳儿。

    王良站起,张林辅随着他一起。

    王榭侧杯对着他们,“千里姻缘一线牵,能得这一桩顺遂良缘,乖孙,你和张天师不要辜负彼此。”他停顿一下对着王家来此的众人又说,“今日婚事简办,一是我王家与上清山姻盟难得,不得倚此败坏上清山和王家的名声,二是,鬼窟一事,损耗良多,乖孙不愿过多耗费。”

    王榭警告了王家人,重新对准两位新人,“张天师,怠慢了。”他自罚一杯,张林辅急忙陪着喝。

    王榭倒了第三杯,王良还站着。

    王榭眼中慈爱,看着王良:“乖孙,外公以你为我王家的骄傲,此去上清山,潜龙出渊,青云直上,好生修习,莫负良辰。”王榭举杯,王良一笑与外公碰杯,这一刻他们只是普通祖孙,亦是最亲近的血脉之人,两人喝下这杯酒。

    王榭倒了第四杯,举起重新对着两人,“这家宴也是饯别宴,王家和上清山相隔甚远,此去,不知何日能再见,你们二人互相扶持,别错过老天为你们保的媒,日子长长久久地过。”

    王良眼中有水光微潋,含笑和张林辅喝下这一杯交杯酒。

    王榭却没喝,他舍不得,只放下酒杯。

    王榭坐在边上,没人敢上来灌两位新郎官的酒!

    月上中天,宴席散场。

    张林辅牵着王良的手走在路上,在分叉口停住脚步,不知该松手还是去谁的房间。

    王良反拉住人的手,“去我院子。”

    圆月高悬天上,两位清俊的男子踏入挂着红灯笼的庭院,窗户上红色的喜字晃眼,热闹的喜意,像是恭祝他们新婚的宾客,耳中恍惚响起锣鼓喧天,嬉笑晏晏,似有高头大马,踏马游街,绕着院子轰鸣不断。

    张林辅听到门打开声音,被人拉入未曾踏足的房间。

    布置一新的房间上,垒得高高的苹果,寓意平平安安,点着红心的馒头,寓意饱食富足,黄澄澄的橘子和苹果相对而放,是祝新人大吉大利。

    大红的帐子落下,挡住新夜,屋外的红烛闪动,和天上的月色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