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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

    一种风流千种态。

    冯晓瑟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锦纱帐角挂着的大红绣鸳鸯荷包,侍寝,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心中却有一种不真实感。

    圆润的肩头玉骨冰肌,长发凌乱散落,黑白线条交缠,又似乎有着浑然天成的和谐美感。

    长恭帝侧身躺着,手肘支着头:“瑟儿,今夜之后,你便是后宫中朕最为宠爱的女人。”

    冯晓瑟转头看他,不解:“为何?”

    她并非最美,最特别,最才华横溢,家世也并不突出,如何担得起“最为宠爱”。

    长恭帝淡笑,白皙修长的手指挽起她的一缕乌发,一圈一圈地缠绕着:“正常情况下,你要么激动地谢恩,要么使出浑身解数,好让朕离不开你。怎么,你对朕,不满意?”

    一段时日的相处,冯晓瑟对长恭帝多少有些许了解,他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将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和人上头。

    “陛下想要奴婢做什么?”

    长恭帝欺身压向她,眉眼带笑,暖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旁:“朕的宠妃,往后不准再以奴婢自称。”

    冯晓瑟耳尖发红,感觉脸烫得快要烧起来了。

    见她不言不语,长恭帝用力地一扯她的头发,头皮被牵拉得生疼,冯晓瑟蹙着眉,应道:“是,知道了。”

    长恭帝笑意愈深,凝视着她,眸色异常温柔和专注,似有爱意满满。

    这样暧昧的氛围,让冯晓瑟不知所措,她不敢看他,目光躲闪,而又迷乱。

    长恭帝一个转身,闲适地躺在冯晓瑟身旁。笼罩着她的巨大压力散去,她悄悄地松了口气,只听他轻声道:“瑟儿,有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要先听哪一个。”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

    所倚。所谓好事、坏事,不由人定,也许只能听天由命。

    “好事。”

    “朕决定将你的父亲冯子康调回京听用。”

    “坏事。”

    “光烈侯马恒不会轻易放人。”

    听到这里,冯晓瑟讶异,父亲只是个七品县令,何至于得到光烈侯马恒的特殊关注?

    “你的父母将要回京,一家团聚,不高兴?”

    “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不明白光烈侯为何不会轻易放人?”

    长恭帝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地说与她听。

    “原来是这样。”冯晓瑟喃喃道。

    冯子康的才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冯晓瑟欣慰之余,也对冯子康和李竹君如今的境况忧心忡忡:“陛下想要臣妾做什么?”

    “朕的旨意已经发往北省,但,马恒不遵圣令,朕是鞭长莫及。朕要你放胆去折腾,等到有人忍不住出手对付你,朕便能拿住把柄,去将冯子康换回来。”

    长恭帝淡淡地说着,冯晓瑟却从平静中听出了隐忍的愤怒。

    国朝的君主,想要任免,调换官员,竟然要用些旁门左道的法子,实在是耻辱。

    “是,陛下。”她的声音低缓,轻柔,像是春风,吹拂过荒野。

    长恭帝牵起她的手:“朕,会护着你。”

    冯晓瑟抬眸,望向他轮廓分明的侧颜:“是,陛下。”

    清晨,天刚擦亮,冯晓瑟便醒了。不知是因为心里头有事,还是不习惯身边多了一个人的存在,所以昨晚她睡得并不踏实。

    脑子里闹哄哄的,像是一团乱麻,想要厘清,却又不知道源头在哪里。

    吴名在门外轻叩:“陛下,已是卯时初刻,该起身了。”

    长恭帝沉睡着,原来他的皮肤竟是这样苍白,如雪似霜,没有一点血色。

    他即便是笑着,眼睛也是冷的。也许

    他的热情,全部倾注于他深爱的锦绣江山。为了这份深爱,所有的一切,包括他自己,都是可以牺牲的。

    冯晓瑟轻声唤道:“陛下。”

    他缓缓地睁开眼,眼色朦胧:“嗯。”

    “该起身了,您要上早朝呢。”冯晓瑟便说话,边起身,稍稍整理衣裳头发,之后,朝着门外扬声道:“吴公公,请进。”

    吴名应道:“是。”随即,将隔扇门轻轻推开。

    双手捧着朝服,身后跟着两名捧着洗漱用品的小太监,吴名朝冯晓瑟躬身行礼道:“给才人娘娘请安。”

    冯晓瑟还未应答,长恭帝的慵懒的声音便插了进来:“吴名,传朕旨意,敏才人晋封充媛。”

    充媛,九嫔之一。

    冯晓瑟怔了怔,没想到长恭帝竟然晋封她为充媛。

    这一回,是长恭帝对她能力和忠诚的考验,成功,便能得到他的信任和庇护;失败便只会弃之如敝履。

    吴名心下暗道,看来这宫里的风向要变了。

    宫妃侍寝过后,按例都能得到晋封,一般是一级一级地往上走,但自五品才人越过了四品美人和三品婕妤,得封二品九嫔,还是头一遭。

    虽说充媛排在九嫔最末,但冯晓瑟进宫才刚一年,封妃也不过是三个月前的事,这份眷宠,只怕连当年的德妃也是不及。

    吴名笑眯眯地:“奴才给充媛娘娘贺喜。娘娘风华绝代,长盛不衰。”

    冯晓瑟从梳妆台上拎起一个荷包,里头满满装着银瓜子,笑着递给吴名,道:“吴公公好口才。”

    “这……”吴名眼角的余光瞥了瞥长恭帝隐在锦纱帐里半是清晰半是模糊的身影。

    冯晓瑟道:“往后多有劳烦吴公公之处,还请担待。”

    吴名口中连道“不敢”。见长恭帝神色如常,便安

    心地将荷包收下。

    冯晓瑟和吴名一道,伺候长恭帝穿上朝服,带上冕冠,无愧是天日之表,器宇轩昂。长恭帝抬手顺了顺她的乌发,柔声道:“晚上朕再来陪你。”

    冯晓瑟抬眸看他,眼中****:“那嫔妾便等着陛下。”

    目送长恭帝离开,冯晓瑟脸上的笑容凝涩,一场硬仗,开始了。

    晨间,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新荷跳雨泪珠倾。

    绿伞般的荷叶,圆圆润润,挨挨挤挤,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雨丝缠绵,好似薄薄的轻烟笼罩着湖面,有一株株清新动人的荷花在盛开。

    冯晓瑟撑着一把油纸伞,伞上描着几笔山水画,慢步地朝着懿坤宫走去。

    “敏充媛娘娘到。”懿坤宫正殿门前的小太监高声唱诺道。

    冯晓瑟走到廊下,将油纸伞交给身后的仙娘,便径直而入。

    敏充媛。

    这位由女官晋封为才人,侍寝一夜,得封九嫔充媛的女子。她到底有何特别之处,能够让陛下对她青眼相待?

    原本言笑晏晏的正殿忽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到那款款而来的窕窕身影。

    冯晓瑟今日穿一身湖水蓝地绣大朵白玉兰花长比甲,云白色留仙裙,随云髻上缀着一支镶珠六尾大凤钗。

    很清淡,很普通的打扮。裙摆上沾着点点的泥泞,好似不经意间打翻了墨汁,晕染在素色宣纸上。

    特别的,是她束在腰间的宫涤,流苏的一头,系着九螭苍玉佩。九螭苍玉佩,是长恭帝日常所佩戴的玉佩。他对宫妃从不吝啬,但也从不会将贴身的物品作为赏赐。

    只一个玉佩,便将满屋子的珠光宝气映衬的黯然失色。

    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当场脸色就变了。

    冯晓瑟向着文皇后屈膝行礼,道:“给皇

    后娘娘请安,嫔妾来迟,请娘娘见谅。”

    文皇后淡淡地:“无妨,坐吧。”

    按照次序,冯晓瑟的位置本应在冯修容的下首,但如今她的位置被慎婕妤先来先坐上了。

    冯晓瑟也不理会,向贵妃,德妃,贤妃行礼后,方才走回自己往日的位置,安然坐了下来。

    “敏充媛衣裳都被雨打湿了,为何不用步撵,弄得自己这样狼狈?”说话的是裕昭容。

    冯晓瑟还未答话,便听冯修容冷笑道:“想来是妹妹嫌弃那才人规制的步撵,配不上如今的身份。”

    冯晓瑟莞尔一笑:“姐姐说的是,宫里的规矩,自然是要遵守的。”

    冯修容正要开口,却见冯晓瑟笑意盈盈的脸上,一双眼睛冷得像是结了冰,她心中一凛,顿时清醒过来,到底是一族姐妹,何况冯晓瑟的身份已是今非昔比,争斗起来,白白让旁人得了便宜。

    冯修容抿着唇,瞪了冯晓瑟一眼,硬生生地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这时,慎婕妤方才后知后觉,站起身,一脸惶恐的模样朝冯晓瑟道:“敏充媛娘娘,嫔妾不是故意的,只是按着往日的排序,不知你已经晋封了,嫔妾这就将位子让给你。”

    慎婕妤一动,意味着她以下的宫妃位置都要变动。好端端的,被一个后来的压了一头,望向冯晓瑟的目光中顿时多了许多的不忿。

    “不必了。”冯晓瑟说道:“位子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坐得稳。”

    “这……”

    慎婕妤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只好为难地望向文皇后。

    文皇后不疾不徐地开口:“太后娘娘这几日身子不爽,未免打扰她老人家的修养,便免了请安。今儿时辰也差不多了,众位便回吧。”

    “是。”慎婕妤闻言,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