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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疯魔白鹿

    伍家精锐弟子十三刀,一个个皆被坚韧牛筋绳牢牢捆绑,在黑衣剑士们用皮鞭劈头盖脸的尽心伺候下,踯躅前行。

    疯魔老怪钟白鹿,骑一匹高头大马。通红的酒糟鼻,在阳光下细汗渍流。

    他手搭凉棚前望了半晌,自顾自地低声嘟囔道:“如此慢的行进速度,何年何月才能走到浮邱山?”

    远处飞瀑碧潭边,有渔樵二人燃火烤鱼。

    钟白鹿哈哈一笑翻身下马,几个起落,飞身到了燃烧得正旺的篝火前。

    “这条鱼归老夫了,你们再去溪中多钓些过来烧烤,伺候老夫吃得高兴了,重重有赏。”

    赤着脚的红脸渔夫‘腾’地站起身来:“你这个尴尬老匹夫好没来由,为何要莫名其妙跑来抢俺们食物?”

    钟白鹿仰天打一个哈哈,随即强悍迅猛的一掌拍出,红脸渔夫立时扑身倒地,双眼中流露出无法相信的惊愕神色,头一歪昏死过去。

    “不要动不动就在陌生人面前大呼小叫,江湖中有很多真人不露面的奇人异士,是你们这些山野村夫根本招惹不起的!”

    钟白鹿一脸狰狞的煞气。

    虬髯樵夫神气悒郁,用一种极度仇视的凶狠眼神,直盯了疯魔老怪好长时间。

    然后,他慢吞吞地提起身边水桶,一下将烧得正旺的火焰扑灭。

    “你这贼子,为何要将火扑灭?”

    “因为我很伤心·····”

    “你难道不怕死吗?”

    钟白鹿双目射出两道森冷杀气。

    虬髯汉子又沉默良久,将已经烤好的一条鱼,放在山地上一脚踏烂:“凡尘间生而为人,谁不畏死?但抛却江湖道义的苟且偷生,为正人君子所不取。”

    “渔夫樵子的相知之交,绝非酒肉穿肠过的口水友谊------而是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义结金兰。”眼见他从腰间拔出匕首,寒光一闪如惊鸿飞电,直取疯魔老怪的咽喉要害。

    钟白鹿一脚踏出,掌风猛如洪涛,立时让虬髯樵夫脖颈染血,变成一具死尸。

    忽听得身后‘啪’的一声响,一条黑黢黢的鞭影,朝着他强悍击来!

    钟白鹿大惊之下,一个‘凤点头’飞快避过,身子侧转飞速往后闪退丈余。

    凝目细瞧下,一红衫一黑袍两个男女,并肩立在松树下。

    红衫女子甚是俏丽,只是一双八字眉斜斜下垂,给人带来阴森鬼怖的愁苦面相;黑袍男子面目清癯,一双眼眸中暗显湛灵英光。

    钟白鹿背负双手,长叹道:“原来是苦命鸳鸯庄保殷环贤伉俪,此番结伴前来,是要寻老夫晦气了么?”

    “卑鄙无耻的老匹夫,拿命来!”

    庄保黑蟒鞭一抖迅如雷电,恶狠狠杀向钟白鹿。钟白鹿双掌划刀,身飞如花丛彩蝶,牢牢将庄保困在他连环阴柔掌风中间。

    红衫女殷环眼见事态紧急,不由得怒叱一声,持一柄墨绿色短剑,直朝着疯魔老怪的心脏插去。

    钟白鹿倏忽腾飞,双掌十指变爪,如攫兔苍鹰般的猛烈架势大力前拍,‘嘭’地一声响,殷环只觉得后背一阵钻心疼痛,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才勉强站直了身子。

    刹那间,钟白鹿幻化出无数光影,庄保的前胸后背接连中了数掌!他哇地一声口吐鲜血,脸色立刻惨白如纸。

    又一声清叱声暴起,殷环手中剑泛一道狂飙般的森寒剑意,似毒蟒吐出的蛇芯一般,笼罩住钟白鹿周身十二处要穴。

    “秋水十二涟漪······?”

    钟白鹿眼瞳剧烈收缩,惊怒噬心!

    他气沉丹田,周身真气逆冲四肢百骸,双掌猛拍出一片真气汹涌的惊涛骇浪!

    但为时已晚,钟白鹿前胸的七八处要穴,早已被殷环手中利剑准确刺中!

    此时的殷环,在狂浪般猛烈的真炁暴冲击打下,宛若萧瑟残秋里的一片凋零黄叶,飞落在三丈开外的青岩上,脑浆迸裂。

    庄保双目赤红,一声怒吼,手中黑蟒鞭幻出旋裹杀机的光影,杀气狂扫四野,以无与伦比的快速,朝疯魔老怪击来。

    丈余外,钟白鹿连连咳嗽着身形微微侧闪,手中猛抛出一把铁菩提!无与伦比的黑蟒鞭,在三尺之外戛然而止;铁菩提凌乱带来的剧烈疼痛,让庄保不由自主地颤抖抽搐。

    “多行不义必自毙······俺们夫妻的再一次失手,并不能让你这个恶贯满盈的疯魔老怪,可以躲过天谴长命百岁······!”

    他拼尽最后力气,扑到妻子殷环的身边,举起右手中的黑蟒鞭,在自己脑袋上狠狠一击,自戕身亡。

    钟白鹿盘腿坐地,紧闭双眼。运功环绕周身运转了三五圈后,确定身无大碍,才起身上马。

    他在心中暗自庆幸道:“天可怜见,多亏了这妮子内力根基薄弱,最后的搏命一击,才未曾伤及老夫筋脉!若是再让她深入体内两三寸,老夫此番性命休矣······!”

    鹰嘴岭下有一条蜿蜒山径,必须是一个人侧着身方能通过。是以常年往来的樵夫与采药的众多山民,起了个传神的名字叫{一线天}!

    山径的左侧,是一汪深不见底的碧水潭,唤作‘明月潭’,绿树掩映花草浓密,也是一个来往行人静谧休憩的所在。

    此刻,明月潭旁边的八角小亭中,徐顶峰腰悬长剑,眼看着满身是汗的钟白鹿,面含微笑。

    怀抱琵琶的丽姬热巴,玉指轻捻,将一曲【昭君怨】弹奏得如泣如诉,催人泪下。

    疯魔老怪一个纵身,快速飞入小亭,直直看着丽姬热巴,口中连连喘息粗气。

    “我儿冷泉现在何处······?”

    丽姬热巴犹自弹奏怀中琵琶,连眼皮都没有抬起一下;徐顶峰依然满面微笑,双手合着乐曲的节奏轻轻击拍。

    钟白鹿等了大半天,眼见两人根本不理睬!大怒下正欲发作时,忽听得背后有人呼叫:“钟先生,咱们前面已无路可行······!”

    他顺着黑衣剑士的手指处远远看去,一位天神般的高大汉子,手提着两把沉重铁锥,杀气腾腾地堵在一线天入口处。

    “让大家伙先停下来,喝口水休息片刻,等日影西斜时,再上路也不迟。”

    钟白鹿心烦意乱地摆摆手,大声吩咐。

    忽听得一声裂帛震耳,琵琶声停止。丽姬热巴缓缓抬起头,秀丽凤眸中,蓄满晶莹泪水。

    “都说丹山赤水钟白鹿,是一位敲骨吸髓的疯魔老怪,我还以为真的是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妖魔鬼怪呢,却原来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子······?太令我失望了······!”

    徐顶峰神色凝重,双目怒意凛寒如刀:“讲一讲吧,你是如何靠着自己没羞没臊的倚老卖老,毫无廉耻四处行凶作恶的?”

    钟白鹿一听此言,登时被气炸了心肺:“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鲜有敌手;你是何方跑来的黄口小儿,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眼前一花,钟白鹿鼻梁上结结实实地吃了两记重拳。

    “若想为自己留下一个全尸,就老老实实地交代昔时犯下的罪孽。如若不然,定叫你品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滋味。”徐顶峰面色阴冷。

    “你······你······原来就是最近江湖中······声名鹊起的圣剑徐顶峰······?”钟白鹿胸口间一阵气血上涌。

    “看来,你还未老到双眼昏花、识不得人的糟糕地步!”徐顶峰一双充满肃杀的目光,让钟白鹿倒吸一口凉气,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

    “就是这个老妖魔,十多年来一直苦苦相逼,才使得冷老爷心生绝念······!”丽姬热巴一脸泪痕,声音里满含悲戚。

    钟白鹿心中一凛,惊呼道:“什么······你说那个忤逆不孝的孽子,竟然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逼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愧心?毒如蛇蝎的疯魔老怪,与毫无人性的禽兽畜生何异?”

    徐顶峰身形极快闪跳,‘啪’的一掌击出,钟白鹿的左脸颊上,登时增添了一片红肿。

    钟白鹿心里又惊又怕:真他妈邪门啦,怎么刚见到这个小畜生,老夫的腿也抬不起了,手脚也不利索了,只是立在这里一味地挨打?

    遮莫是小畜生身怀妖法,仰或是自己被地狱的阴魂鬼怪附上了身?

    钟白鹿却不知道:他身中殷环的绝技夺命剑{秋水十二涟漪}后,利剑戳穿了他前胸的几处要穴,暗蕴的杀气震慑住他的经脉血液流动,是以四肢麻痹,有气无力,在徐顶峰强力击打下丝毫闪避不得。

    “丧心病狂的疯魔老怪,这十余年来一直纠缠冷老爷!从泸州的醉仙居,一直追寻到扬州的丽春阁;又从金陵城的阅江楼,一路追杀到川府苦竹隘的飞花轩!

    “他整天叫嚷着什么养儿就是为了防老,做晚辈的必须将一切财产,交给长辈支配的歪理邪说。”丽姬热巴痛不欲生。

    “作为一个吃了五六十年人饭的老贼,对自己昔日做下的无耻行径,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自知么?”徐顶峰怒极反笑。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儿子养老子天经地义,这又有什么好说的?”钟白鹿梗着脖子叫嚷道。

    徐顶峰闻言,身子猛地一震,娓娓诉说道:“我自小曾听恩师明月侠讲过:武林中最最臭名昭着的疯魔老怪钟白鹿,在他学医下山后的短短三年时间,与一帮狐朋狗友狂醉烂赌花天酒地,彻底败光了明州钟府的五代家业。

    “年迈的父母双亲,被忤逆不孝的钟白鹿活活气死,明媒正娶的贤妻,和两位如花似玉的姬妾,都被钟白鹿为了换钱挥霍,卖进了青楼烟花之地!疯魔老怪,你说的养儿防老,在当年你自己做到了吗?”

    “老夫刚才都说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钟白鹿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经地大言不惭道。

    徐顶峰双足随意身法轻灵,钟白鹿双腿膝盖一麻,跪地不起。被扑身向前的徐顶峰‘劈里啪啦’的一顿大耳刮子伺候。

    “苦命鸳鸯殷环的本名叫做钟环,是这位疯魔老怪自小收养的干女儿!在钟环十三岁的豆蔻年华,丧心病狂的钟老怪,在一个风雨交加夜晚的醉酒之后,兽性大发······不堪凌辱的钟环,怀着万分的悲愤绝望,逃离了钟府。”丽姬热巴说到此处,手拿锦帕擦拭热泪。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疯魔老怪开始撰写起那本满是歪理邪说的【轮回报】。在书中,他将自己美化成心怀慈悲的神仙菩萨,所有不听从他安排,弃他而去的亲人,统统被他诬蔑成忤逆不孝的罪人孽子。

    “最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疯魔老怪竟然以神仙菩萨的口吻,洋洋洒洒写出来很多非常恶毒的诅咒,拿来诅咒冷老爷和养女钟环,说什么日后要遭受天谴、遭受死后坠入十八层地狱的轮回报应······!”

    丽姬热巴哀怨非常的话语,如同一把锋锐利刃,清晰入耳后,直让人有一种哀伤彻骨的悲苦。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钟白鹿,为什么对自己最亲近的人如此绝情?”徐顶峰眼圈微微泛红。

    钟白鹿脸色惨白:“老夫的武功,在江湖中勉强属于中等的二流水平,若是拿如此手段对待外人,焉能活到今日?武林中流传着一句谚语:伤害你最深的人,永远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所以老夫才早早动手,清理门户。”

    徐顶峰斜睨着钟白鹿,傲然言道:“越是卑鄙无耻之辈,越要为自己的恶行,披上一层最圣洁的外衣。”

    他前行两步,一声清啸。一线天手持铁锥的巨人,口中连爆几声震撼山野的咆哮,朝着明月潭前休憩的黑衣剑士们杀去。

    须臾间,铁锥翻飞,哀嚎连连。

    每有一个黑衣剑士被打翻在地,钟白鹿心里便多出一分惊骇!

    当五十二名黑衣剑士全部伏诛,明月潭已被鲜血彻底染红之后,钟白鹿已经浑身哆嗦着瘫软地上,眼眸中涣散出死灰一般的黯然神情。

    “知错了······知错了······还望圣剑大老爷高抬贵手,饶了小人一条狗命······!”

    钟白鹿‘扑通’跪地,朝着徐顶峰连连叩头讨饶。

    徐顶峰望着山径旁一簇开得正艳的野菊花,萧然说道:“天山派素来定有门规:每一位门人弟子的手上,绝不可沾染人命。”

    钟白鹿手指着明月潭旁边的厮杀,磕磕巴巴说道:“这一位武功高强的巨人······?”

    “这个你放心好了,铁锥十六路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绿林好汉,绝不会趁人之危痛下杀手!再说了,向来性情高洁的他,还怕你这腔满含奸诈无耻的卑污黑心血,亵渎了他手中的两把铁锥呢。”徐顶峰冷声说道。

    钟白鹿以头碰地,磕得‘砰砰’直响:“多谢圣剑大侠的不杀之恩······您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哦······不不不······你是圣剑大侠······以后我就是您老人家的乖孙子······从现在起小人改名字,就叫······就叫做钟圣孙······!”

    被解开绳索捆绑的伍家十三刀,脸凝寒霜快步走来,一个个手提着明晃晃大刀,围着疯魔老怪拼命砍劈------钟白鹿的残肢污血,立时散落一地,令人目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