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万金在身后高声说道:“暗室内布有致命的暗器机关,黄兄可先按房门左下角的莲花方砖,解除危险后方能确保安全。”
黄云裳回头一笑:“多谢提醒。”他遵从提醒右手用力按向莲花方砖;听得‘咔咔嚓’的机关转动声响,沉重的大铁笼缓慢升起,隐入房顶最高处。
黄云裳并不是十分放心,又拉过两名家丁推入房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眼见没有任何异常,这才小心地走进暗室。
他望着满身是血的徐顶峰,皱了皱眉头,开口询问道:“威虎山少主龙啸旭,派出游牧部落里的关东汉子四处寻你,你可知道?”
徐顶峰摇摇头,黄云裳又问道:“龙啸旭此番南来中原,真的携带了把千古神兵【龙泉血刃】?”
徐顶峰点点头。黄云裳不再犹豫,近前几步来到徐顶峰身前,出手欲帮他解开铁索。
黢黑粗铁链的表面,被涂了一层蛇油膏,触摸时滑腻黏手甚不舒服。
生性爱洁的黄云裳,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拉扯着铁链悉心擦拭。一盏茶功夫后,竟发觉双手十指已泛出吓人的乌黑!
万分吃惊的黄云裳,瞪眼看着乌黑片刻间变成了漆黑,顺着双臂飞速向全身蔓延,然后体内的酥麻感觉,越来发作得越厉害,渐渐变成了难忍的麻痒!
大概过了半盏茶功夫,黄云裳全身由麻痒,变成了瘙痒酸痛!
短短的片刻间,黄云裳全身裸露的肌肤,已然变成无比瘆人的漆黑颜色!
形同鬼魅的他,双目尽赤,强烈难忍的瘙痒,激得他浑身抽搐!阴森悲怆的谩骂诅咒声,持续不断地从他口中爆出,让院中的众人毛骨悚然。
许万金狰狞笑着将手连连比划,十多名家丁走过来,麻利地把尸体大车拉进后院;地上的血迹也被打扫干净。
许万金用左手一拍车扶手,如海和尚推转四轮车,一同来到暗室门前。
他们好像在看滑稽戏一般,神色木然地观赏着漆黑如厉鬼的黄云裳,哭嚎着抽搐着来回挣扎;眼见他十指如钩,在自己的脸上、脖颈间、手臂处,死命抓挠出道道血痕;眼见他口吐着大团的白沫,倒地翻滚哀嚎不止!
过了许久,许万金长叹一声,满脸不忍地摇了摇头。
推车的如海和尚手一摆,几位强壮的家丁走过来,手持着长长的钩镰枪,立时将已经全身漆黑如碳、奄奄一息的黄云裳,从室内拉出装入一个非常坚实的皮囊中,一顿乱棍打死后,扯拉着拖入后院。
响声震耳的竹杖敲地声,从万金府门外一阵阵的不断传来。
一个饱含沧桑的声音,高声唱起莲花落酸楚悲凉:“沿街高唱莲花落哎,人间朵朵莲花开;树上喜鹊登枝叫哎,门前来了俺穷叫花,大爷大娘行行好哎,让俺叫花吃顿饱······”
鹑衣百结的老叫花,手拿着一个黢黑残缺的铁钵,脸上皱纹纵横甚是愁苦,一步一顿慢慢走近了许府大院。
许万金满含讥诮地笑道:“该来的总归会来,挡都挡不住!”老叫花子冷冷一笑,道:“想躲也躲不了,这叫报应。”
破钵长老回头朝着府门外一声呼喊:“押进来!”立时有两位手提竹杖的年轻乞丐,押着被牛筋绳五花大绑的阴毒倭奴,面含得色地走了进来。
许万金眉头紧皱,枯瘦的脸上寒霜凝结,怒声喝斥道:“破钵长老这是何意?”
程无衣用眼角轻瞟着他,傲然道:“本长老正要问你,许府让手下冒充本帮的乞儿,打着丐帮的名号四处招摇撞骗,做出许多违背江湖道义的卑鄙事体,这是故意为之的抹黑嫁祸?还是存心要本帮在武林同道面前出丑?”
许万金叹道:“这阴毒倭奴虽然常年跟着老夫混饭吃,但他是个成名已久的武林人物,老夫也不可能天天跟随在他屁股后面,时时提醒他坏事不能做,做了会违背江湖道义?所以呢,他平日里做下的很多事情,是他自作主张的个人行为,与咱们万金府没有任何干系。”
破钵长老一声哀叹,满面愁苦的脸上尽显哀戚:“整个洛阳城谁人不知,万金府向来是万事做绝却死不认账?许老爷可曾晓得,你这时费心遮掩的丑陋事体,阴毒倭奴袁方异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完全交代得一清二楚?”
破钵长老双手一拍,两位年轻的丐帮弟子,大力推搡着袁方异前行几步,并成一排站立在四轮木车前,
破钵长老朝着许万金挤了挤眼,蓦地举起手中的残破铁钵,朝着阴毒倭奴头上用力一敲,一声惨叫七窍流血,五花大绑的阴毒倭奴当场毙命。
破钵长老侧目斜睨着车上的许万金,阴恻恻地说道:“咱们端木帮主早就有交代,打狗也要看主人!所以嘛,本长老就要当着你许万金老爷的面,打死你家这个坏事做尽的狗奴才。”
许万金气鼓鼓地说道:“丐帮这是要向我万金府示威?”破钵长老狠狠言道:“根本谈不上什么示威,端木帮主只是想让你明白,咱们丐帮可不是好惹的!”
随着竹杖敲地声越来越响,从大街上涌进许府院中的丐帮弟子,也越来越多。
如海和尚双手合十,吟念一句:“阿弥陀佛。”脚步前踏双掌凌厉刚猛,朝着破钵长老攻来;破钵长老横身侧飞避过,手中破钵旋转如飞风声虎虎,狠辣招数连绵不断。
场外众人但见两道人影飞,却哪里分得出谁是谁?
过得数十招后,如海和尚得了破钵长老的功力深浅,登时精神大振,双手握拳施展起独门绝杀技,狠辣快捷变幻多端,逼迫得破钵长老后退连连。
陡然间破钵长老双腿顿地,一声怪啸,双手紧抓破钵在地上急速旋转,无比威猛的招式,在身外幻出一团严密的光圈护体。
如海和尚大吃一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这就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罡风金刚罩】么?”心下顿时意怯,左拳微微晃了一晃。
这瞬间的些小破绽,早被破钵长老尽收眼底!他右手挥钵,逼得如海和尚身形左转,左手摒指疾点对手的{灵墟}{云门}二穴。
如海和尚只觉得二穴麻疼力道全消,紧跟着眼前一花,破钵已击中了他的头顶,只听得‘哐’的一声响,头破血流!
破钵长老得势不饶人,手指迅捷幻点,刹那间彻底将如海和尚制服。
众多丐帮弟子欢呼雷动。一位须发灰白衣衫褴褛的老丐,手捏着一根黝黑拐杖,似一缕轻烟般,飞到了端坐木车的许万金面前。
他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语音呕哑难听:“自从在黛眉山凤凰岭和明月侠一场血战后,你【逐玉魔手】许万金就用一辆四轮木车作为掩护,将自己装扮成一位可怜的残疾病人,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躲在府中打理自己的珠宝生意。”
说到这里,老丐话语里突然多了几分愤激:“可是你背着人做出的那些卑鄙勾当,一件比一件令人发指:前年的端午节之夜,你派遣手下青狮贾厌锃与摧拐刀蔡猛,将祁门郭府一家十三口全部灭门,盗取回雁镖行那一批价值十万金的红货。
“去年的重阳时节,你让手下四大武师,不但将岭南土豪钟声碎四肢斩断,抛进北江去喂了王八;还狠心将他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女儿卖入青楼,成了迎来送往的烟花娼妓------能把伤天害理做得如此彻底,可见你许万金现在已毫无人性。”
许万金心中砰砰乱跳,瞪大了双眼,嘶声怒吼道:“你端木穷身为丐帮帮主,今日仗持着人多势众打进万金府,难道就为了翻这些无关痛痒的陈年旧账么?”
竹杖烂衫端木穷冷冷一笑,道:“若不是许老爷让阴毒倭奴冒充本帮弟子,污蔑丐帮名声在我们脸上抹黑,咱们两家应该相安无事!毕竟你老爹许老先生,昔年曾救济过几名落难的本帮弟子,丐帮上下又岂能轻易忘情?”
许万金怒急反笑:“你们不但帮黄云裳杀死许府武师,又出手制住本府的总管如海和尚!现下连老夫都成了你们砧板上的鱼肉,厚剁薄切只能任由你们决定------万金府都惨到了一败涂地的地步,你端木穷竟然还有脸说丐帮不会绝情?”他抬首望天,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
破钵长老一声大喊:“抬进来!”门外走进十多位丐帮弟子,用木棒抬进来两口大木箱。一位账房打扮的瘦老汉跟在后面,一脸晦气低头不语。
许万金大惊失色,失口大声叫喊叫道:“姚先生······”忽然间又觉不妥,连忙闭住口。
端木穷非常难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八年前凤凰岭的那场大战,明月侠对你这个冷酷无情的巨盗恨之入骨,施重手将你变成一个瘸子!经历过这个致命打击后,羽化升天成为你下半生的唯一追求!”
破钵长老道:“春帆楼的长生券价格非常昂贵,你只能瞒着众多部属,将万金府大家伙儿共有的那份金银,都交给姚账房悄悄送往楚南。然后你绞尽脑汁做下了这么个绝杀局,目的是将万金府所有奴才赶尽杀绝,好掩盖你卷走财富的卑鄙行径。”
端木穷冷哼一声道:“你先指使像土拨鼠模样的阴毒倭奴,冒充丐帮弟子惹怒本帮出手;下一步又让人撩拨阴毒倭奴去了万花楼!这样做可以激怒山阳的铁血无影刀,让他替你诛杀许府武师承担恶名。
“至于你为什么要绑架这位徐少侠?本帮主昨夜里想了大半夜,才想出来这两个理由:一是报复明月侠将你打成残废的奇耻大辱;而是你想得到那柄剑气冲霄的【龙泉血刃】。”
许万金的脸色开始变冷,好似霜打的茄子一样软蔫:“丐帮人多势众高手如云,铁血无影刀黄云裳身负神功;那一位为报杀父之仇,二十年磨一剑的威虎山少主龙啸旭,一身武功的精湛更无需多讲!
“万金府同时招惹你们这三尊煞神,老夫怎会有活命的机会?你将胡编乱造的一席假话,拿出来唬弄众人,还不是为了帮你们丐帮脸上贴金?”
破钵长老一脸鄙夷:“一年前你就与春帆楼定下了契约,之所以到现在才实施计划,就是为了等待威虎山少主的路过!你算准了咱们丐帮义字当头,看在昔日情分上绝不会为难与你!
“你更算准了只要抛出【藏宝图】话题,贪财好色的黄云裳肯定会上当。然后你空口白牙撒下重赏,激励万金府的所有手下,拼死血战与龙少主周旋到底,最后就有八成希望得到龙泉血刃。”
端木穷冷笑道:“就算得不到千古神剑,只要趁混乱全身而退,你一样可以潜逃到浮邱山。可你未曾想丐帮弟子遍布江湖,对于你的一切举动完全掌控,最终导致你棋输一着。”
惶急惊措的龙啸旭旧毡帽两人,在两名丐帮弟子引领下进了许府。
龙啸旭满是怒火的一对目光,直射向许万金:“明月侠的爱徒徐顶峰,现在哪里?”破钵长老道:“喏,那不是······被有毒铁链捆绑在铁柱上。”
龙啸旭旧毡帽两人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暗室门外仔细察看一番后,将狐疑的目光,扫向跟随过来的丐帮帮主身上。
端木穷沉吟片刻,叹口气说道:“暗室内布满暗器机关,铁链涂抹了无解剧毒,只有此人才知道如何破解。”他用手指了指四轮木车内的许万金。
龙啸旭双眉一挺,走过去朝着许万金招呼道:“黄冈许老二,你好哦。”许万金一听此言,浑身激灵灵打了一个哆嗦,全身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战战兢兢地问道:“阁下是谁?为何······为何能······?”龙啸旭从怀中掏出一块雕有‘苍鹰缚兔’的晶莹玉牌,在许万金面前连晃几晃,然后手指向那间暗室,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就是威虎山龙啸旭,现在想将那个少年毫发无伤地救出牢笼。”
许万金猛地从四轮车上站起身,快步走到暗室前,伸手用力按在房外门楣下的莲花砖。一阵叽叽咔咔的乱响后,暗室内飞箭、毒砂石、铁蒺藜一阵密集乱飞,半盏茶功夫后,才完全静止下来。
许万金又抬起右脚,朝着右门槛猛踹几脚。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巨大的铁笼猛地从房顶下坠,转瞬间隐入地面不见踪影。
许万金面带谄笑说道:“所有的机关已经解除,用龙泉血刃斩断徐少侠身上的铁链即可。”破钵长老无比焦急地叫道:“那根铁链上有剧毒······”
许万金冷冷一笑:“铁链上的剧毒【黑腹蜘蛛霜】,与徐少侠身上的【醉心烟】相生相克,根本不会有任何伤害。”
旧毡帽万分不解,问道:“什么是相生相克?”许万金白眼一翻,不耐烦说道:“黑腹蜘蛛霜就是醉心烟的解药,反之亦然!是以徐少侠被捆绑这么长时间,依然身心无恙。”
端木穷冷冷一笑:“想不到这短短的几年内,你不但治好了自己的双足,还对研制毒药有如此深厚的造诣。”许万金亦是满脸的不服,冷哼一声,说道:“万金府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老夫从来都不是纸糊的一个废物。”
一声龙吟响起,龙啸旭手中的龙泉血刃剑光缭绕!入耳‘咔咔’的两声响,铁链成数段坠落地上。
旧毡帽含着热泪,跑过去用力扯下徐顶峰身上的破烂衣衫,拉着他跑到许府大门外,为他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新衣。
破钵长老快步走过去,运力解开了如海和尚被点的穴道。
如海和尚俯身站起,从舌尖绽出一声震耳怒吼,疯虎一般扑向了许万金!昔日的主仆二人,立刻拳来掌往招招狠毒,竟是异常凶猛的死命搏杀,充斥着匪夷所思的暴戾之气。
竹杖烂衫端木穷,拱手笑着对龙啸旭说道:“本帮弟子要将这两箱金银,置换成粮食去鲁东南赈灾济民。龙少主,咱们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