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岛主温柔而细心搀扶着温齐恒从日月岛地台走下,他心里那种感觉愈加强烈,只觉阴灵谷谷主与他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岳卓群赶忙前去查看太师父的伤势,发现其伤势已然恢复了大半,没有什么大碍。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文岛主,您下手未免也太重了吧。太师父一把年纪,可经不起您这么折腾。”
一听这话,温齐恒赶忙开口斥责:“小卓群,你言重了。比武较量,受伤再所难免,老头儿能够保住性命已是幸运之至。这还是文,文岛主手下留情的缘故,否则老头儿哪还有命在?更何况,文岛主不惜损耗功力为温某疗伤,这是不可否认的恩情。所以小卓群,还不赶快向文岛主道歉。”他是生怕阴灵谷谷主记恨上了岳卓群,从而让他的未来灾祸不断。虽然有楚教主为他兜底,但是阴灵谷谷主可不是个善人,其手段可怖得很,很难有人能够躲得过他的毒手。
令温齐恒感到意外的是,文岛主真诚说道:“是,卓群少侠,你说得有理。刚才确实是我出手太重了,对不起。”温齐恒和岳卓群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俩很是意外。尤其是岳卓群,他也知道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有些无理取闹,有些重了。他是真没有想到,像文岛主这样狠的人会说声抱歉,搞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最后他只能悻悻说道:“没关系的文岛主,下次注意。哦,不对,最好没有下次。”
温齐恒、文岛主以及旁边的林岛主三人一听他这话,均笑出声。搞得岳卓群脸色愈加发红,他只得弱弱说上那么一句:“有这么好笑吗?”三人停止了笑声,林岛主缓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好啦,我们不笑了。卓群,楚教主等你都等到花儿都谢了。我们三人,快快走吧,别傻傻在这儿站着了。”岳卓群、林岛主和楚教主三人前后缓步而行,终是消失不见。
而温齐恒看着他们三人离去的背影,笑骂道:“三个滑头,老头儿我还真是被你们骗了。你们三人也真是好意思,骗我这把老骨头很开心嘛。小卓群,你太调皮了,居然敢欺骗你太师父,当真是翅膀硬了不是?看这次回到衡山,太师父不教训于你,真得是气煞老夫!”他一边说,一边揪着自己的胡子,那副样子搞怪搞笑得很。
文岛主轻笑提醒道:“既然他们三人已然走远,那我们三人也该适时离去了。您说呢?温老。”温齐恒点了点头,确实时辰也不早了,该吃晚饭了。经谷主这么一提醒,他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大战确实消耗体力,不服老还是不行啊。可楚教主看起来确实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哎,有时候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把世间上所有令人心向往之的东西全部汇聚在一人身上,也真是够够得了。想到此处,温齐恒的笑容不禁带有几分苦涩之意,他心里也不免有些羡慕,却没有嫉妒。如果不是因为他,就不会有今日的温齐恒,他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文岛主又出声提醒:“温老,我们该走了。”温齐恒回过神来,轻声应道:“好,我们也该走了。起风了,有些凉。”阴灵谷谷主、文岛主和温齐恒三人,也一起消失在风中。
围观众人也纷纷散去,喧哗躁动之后,只剩下孤寂沉默。也唯有那风吹起,潮涨去,云独行。大自然终有自己的规律和轨迹,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且时间终会覆盖人们生活过的痕迹,这是最残酷又真诚的爱。
日岛主洞府,二人又有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这洞府只有他们俩人,俩人紧紧拥抱,不会有人前来打扰。此时岳卓群忽然说道:“岛主,怎么办?我现在有一种感觉,太师父定是发现了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一旦回到衡山派,太师父不免会给我一些教训。说得轻点,这是欺骗。说得严重点儿,这就是欺师灭祖。岛主,你怎么不说话?十万火急,都火烧眉毛啦。”
日岛主缓声说道:“卓群,你这话也太夸张啦。温齐恒不是那样的人,他虽性格有些跳脱,但实属赤诚赤性,是个长不大的老头儿。要教训,也只是点到为止。再说,你是衡山少侠,人家是你太师父,打你几下难道不应该吗?这半个月,我好好指导你功夫,你也未必会输得多难看。估计,他也只不过是借个由头,存着考教于你的心思。卓群,你身上的担子很重。我觉得温齐恒十分器重你,你就是衡山派下一代掌门人啦。你别跟我说你不行,我觉得你行,我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你也别说齐峰正当壮年,还有你爹和莫少谦,说实话他们不能与你相比。尤其是齐峰和你爹,真得不太会教徒弟。齐峰如今和鲍方正在一起,有舍有得,得到了真爱,舍弃了武道,二者终不能兼顾,所以衡山掌门之位,他已不再适合。本来莫少谦也是很有希望的,只不过他有黑历史,有案底。除了卫赤诚对他当掌门没意见,其他人心中颇有微词,属于面和心不和的那种。毕竟,一次背叛就足够了,他们不需要第二次,也不敢冒险。”
岳卓群边听边点头,只觉他所说的话很有道理。他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极其认真继续听他接下来所说的话。他只觉自己身上的担子和责任都很重很重,但他不会选择逃避,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甚至极有可能会把本来简单的问题变得复杂敏感。他岳卓群只会迎难而上,这是他的人生态度和处世原则。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要不然就不尝试,直接放弃。而放弃,他从来就没想过,这个词与他无关。
日岛主见他神色严肃,知道他把他刚刚所说的话听进去了,于是继续说道:“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有我在,谁敢造次放肆。倘若温齐恒当真那么不识趣,我也不介意给他点儿颜色看看。欺负我的人狠了,可不行。管他什么太师长太师父短,在我这儿统统不好使。论辈分,我可是他前辈。整个江湖,还没有谁能比我辈份更高的。”
对此他也有所疑问,就在前不久儿他又问了系统有关阴灵谷总管吴使的事,不过依然没有得到他满意的答复。而那些所谓的江湖前辈都死于他手,除了那一个人,而那一个人据家中仆人所说,间接死于恶贼的暗算之中。他还没有来得及找他,就早早离开人世。但江湖之上,假死脱身之事也并不少见。更何况以他当时的武功造诣和威势名望,能暗算他的人几乎没有,所以遭人暗算至死这理由,实在是牵强附会。而他也曾私下秘密调查取证,发现这其中有不少可疑之处。无尤山庄庄主侠义无双,恐怕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一个人即使君子面具戴得再久,也不是真君子。
而好巧不巧他得知,无尤庄主深爱过的妻子跟刀法大成的盗贼之间产生了不清不楚的情愫,要知道妻子红杏出墙,对一个男人的打击是致命的。尽管这事大多数人都选择性遗忘,讳莫如深,但还是被他知晓了。而长时期的伦理压抑、君子束缚,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他就不信一个男人会对这件事无动于衷。好巧不巧的是,就在庄主妻子刚刚选择重新回归家庭不久儿,当时江湖就陷入一片腥风血雨。很多名门正派代表和成名江湖人士,都在那场风波之中被杀,他们均死于刀伤。又有不少证人指证,杀他们的人就是那大盗。而一瞎子更是斩钉截铁,对大盗杀人一事无比确认。大盗人人喊打,终成武林公敌,而讨伐大盗的领袖正是无尤山庄庄主。
后来他妻子又失踪了,据说是被那大盗师妹掳掠走的。而大盗刀法虽大成,终不敌无尤山庄庄主的剑法。可诛杀大盗的他并不感到高兴,因为他深爱的妻子永远也回不来啦。此次风波结束后,他实力大大退步,据说是由于大盗刀伤的影响。而不久之后,他就遭到一群恶贼的暗算,大大伤了元气,不久就离开了人世。机缘巧合、命中注定的是,他偶然遇到了曾帮忙处理过案发现场的老人。他从他的口中得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信息,死的是两个女人,一个是庄主的妻子,另一个女人他不认识,但长得极美。而她们的死因大相径庭,无名女人死状凄惨,腿骨碎裂,脖子也被拧断。而他的妻子根本就不是像外界传言的那样,被他人所杀,反倒是自杀,而且是用匕首自杀而亡,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这就很值得让人玩味思量,其中一定隐藏着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人杰,你说得很对。不对,是岛主。终是我想得太多,自寻烦恼了。幸好有你,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岳卓群说道。他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他的思绪。林岛主轻轻握着他的手,半开玩笑道:“卓群少侠应该的,否则我岂不是白白活了这么多年?”二人又紧紧相拥,不知黑夜的消逝。
月岛主洞府,气氛迥然不同,压抑且沉默。温齐恒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直直盯着文岛主。而文岛主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一丝一毫情绪的外露,自顾自地品着红茶、吃着点心,不受任何外物的影响。良久良久,温齐恒轻声叹道:“我还是叫你谷主吧,对这一称呼,还算比较习惯。”青绿衣裳的老人点了点头,同意了温齐恒的叫法。
温齐恒重重说道:“老头儿,我这辈子从未求过任何人。可今日,我这把老骨头豁出脸求您,求谷主您能高抬贵手,不要再妄造杀孽。放其他门派的人一条生路,如果您还是要杀人,就杀我温齐恒一人足矣。‘虽九死其犹未悔’,老头儿求您啦。”他从未说过如此郑重的话,可见他内心的焦虑以及事件的紧急程度。
青绿衣裳的老人淡淡轻笑道:“温老,您放宽心。我发誓:绝不会再平白无故的杀人。可若是那些人不识好歹,找阴灵谷寻仇,那可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他还有一句话未曾说出口:还有就是不能够对衡山派和子琪出手,否则灭门灭派,一个不留。
温齐恒只是说了两个字“谢谢”,有时候这两个字就已包含了一切。青衣老人轻轻点头回应,他道:“温老,这回您该放心了吧,时辰也不早了,吃点儿点心,饮点儿茶,不要多想了。”温齐恒只取龙须酥,他发现自己最近比较好这口,口感软糯、甜度适中。而日月岛的点心手艺更是一绝,他满意到不得了,专心品尝,不理外事。
温齐恒没有注意到的是,青衣老人古井无波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痕,心思:“唉,现在的我有这么可怕吗?太师父,至于嘛,对徒孙如此低声下气。远山,能不答应您老的要求吗?我真是怕到时候,您和师父接受不了我如今这副阴沉狠厉的模样。远山,是真真羡慕卓群师弟,他活得很真实,最重要的是那么开心和自由。他还有那么疼爱他的爹爹,而我呢?我和父亲之间,不是仇人,胜似仇人,他已经去了,随风而逝。不过幸好,还有吴伯和子琪,否则我活在这个世上,真是没多大意思。太师父、师父,远山希望能够得到您们真心的祝福,我很需要,子琪也很需要,只是,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同一地方,不同心境,这世界上的事情大多如此。而人们总是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化,把复杂的事情想得简单化,烦恼也因此,从来没有断绝过。因此当有人询问自己过得是否幸福,绝大多数人只会回答不幸福,甚至穷尽一生都没有找到最终的答案。古往今来,尽是如此,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