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岛主听到“少年郎,不负卿”六字,他的脸颊微微发红。岳卓群见他这副模样,断断续续发出嗤笑声。他搞怪说道:“林岛主害羞的样子真好看,迷死个人。”这说话声只有他们俩个人才能听到。林岛主轻笑道:“今天晚上就给你做好吃的,看我把你这张叭叭的小嘴给堵上。好啦,不要再作怪。结果已出,一身轻松,接下来我们好好观战文岛主和温齐恒的比试,估计他们还有得打呢。”
林岛主和岳卓群共同飞速离开,回到了大部队,和楚人杰站在一起。而日月岛天台,仍是最初的模样,没有战斗的痕迹。
相反,日月岛地台与之相比可大不一样。双方奇招频出,让人目不暇接、大呼过瘾。温齐恒无影巨剑横扫过去,文岛主运起自己的独门轻功阴灵幽踪影,轻轻松松躲过这一重击。见横扫不成,他招式又是一变,打算以量和速取胜,一无影小飞剑直刺青绿衣老人的胸口,他袖袍轻轻一甩,小飞剑就彻彻底底无影无踪、消失不见。但紧接着一把把无影小飞剑飞速刺出,比之前的速度更快,这次它的攻击目标是对方的咽喉、眉心、脑后、心口、肚脐、腰椎等等。文岛主瞬时向云端飞去,袖袍迎风轻轻一展,刷刷把温齐恒调转方向的小飞剑全部吞笼住。那无数把小飞剑想要冲破迎风的袖袍,可一切都是徒劳,它们根本就找不到破绽,只能硬生生被自然与人为的风气碾碎。
温齐恒此时此刻的面色无比严肃沉重,这文岛主是他生平所遇最强对手之一,只比楚教主和未曾对战的林岛主稍逊一筹。虽然他从不是轻易放弃之人,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他自己与他相比,差得还是有点儿远。他已经能够预见此次较量的结果,自己终将败北。
观战的远云道长见状也是不断叹着气,怎么都止不住。四大弟子忍不住好奇之心,相互对视了一眼,由大弟子远山询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沉默良久,他终说道:“我叹气的原因,一是为了温老,恐怕这次对战的胜利没有站在他这一边。二是为了我,只是感到羞愧,以前的自己当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传承前辈祖师的功法,就可高枕无忧,可却忘了武道不进则退。守正固然重要,创新更是刻不容缓。三是为了武道的未来前途担忧,如今的衡山派定能兴旺下一个百年啦,那我武当的未来的又在何方?都怪师父妄自尊大,目光短浅,没有教到你们真正的本事。你们日后定要与衡山派交好,有机会多多与温老和卓群少侠交流,这对你们有莫大的好处。师父是没有什么更多更好的本事传授给你们啦,你们得靠自己努力拼搏奋头。再有就是,再有就是……”
“师父,您快说呀,可急死我了。都说到这份上啦,还有什么话是说不出口的。”傲雪道。
远云道长轻叹道:“第四,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正道式微。先有夺天教的楚教主,后有阴灵谷谷主,如今又有日月岛的两位岛主。这四人,都是邪派领袖,从他们的行事风格和暴力手段就看得出来。而且每一个人的武功都高到离谱,我们这些掌门人和代表,一辈子都赶不上他们。正邪双方差距太大,定会带来灾祸,平衡之道被打破,不是什么好兆头。恐怕这以后的江湖永无宁日,杀戮事件不可避免。”其余三人一听师父这话,面庞均带有沉郁之色。唯有傲雪一人,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眉眼带笑。远云道长见状,问道:“傲雪,你怎么看?”
傲雪轻笑道:“师父,请恕徒弟不敬。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师父您老了,有点儿糊涂。您太过杞人忧天,总是去想那虚无缥缈的未来之事。其实,我们不妨活在当下,好好把握当下,事情或许根本就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这次日月岛之旅有惊却无险,大家都保住了性命,这就已经比我们之前所预估的结果好上千万倍。林岛主和文岛主武功绝世,可以说除了楚教主和谷主外,无人能够抗衡,这本身就值得我们这些后辈敬重。虽然他们性情偏激,行事乖僻,残忍狠辣,但是在大的方面倒也算得上是光明磊落。至于楚教主,那更是了,虽与江湖名门正派冲突不断,但说句实在话,他对我们武当派态度友好,而且对师父有大恩。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不应与他为敌,反倒应该与他为善。再加上如今又有卓群少侠从中劝诫,所以我们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远云道长一听这话,面色缓和,他还是问道:“那阴灵谷的谷主呢?他可是几乎灭了整整一派的狠人,而且又杀了我们那么多人,袁望春和穆仁义就遭到了他的毒手。谁敢保证,谁又能保证他会不会对其他门派动手?保不齐,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武当派。所以傲雪你说,师父难道不应该担心吗?”傲雪无言以对,他只觉师父这话说得也有道理。那阴灵谷谷主绝非善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行事太过极端、不留后路,而且无法预测他的下一步行动。只要有他在一天,那这江湖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一想到此处,傲雪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以摇头作为回应。
正当这时,一个嘶哑到了极致,诡异阴暗到了极点,冒着丝丝幽怨鬼气的声音道:“你们放心,日后我不会再对其他门派和江湖人士无故出手的。这一点,请你们放心,我说话算数,绝不作假。”
远云道长和四大弟子一听这话,均松了一口气。他们还是选择相信阴灵谷谷主所说的话,绝世高手是从不会轻易违背曾许下的承诺,这是他们高贵的矜持。也多亏这种所谓的坚持,间接救了很多很多人的生命。
五人的目光又聚焦到了日月岛地台,此时对战的双方竟陷入奇诡的平静当中。但围观众人都明白,狂风暴雨来临之前,海面总是格外平静。平静之下暗流涌动,绝世神招还在后头。
温齐恒动了,此次战斗他改变了自己以往一以贯之的武学理念,后发制人。他决定先发制人,主动攻击,否则将会陷入比此时更加被动的局面。文岛主见状,不禁点了点头,心道:“先发制人也好,后发制人也罢。您出招,我接着。这场比试结果的胜利,终究站在我这一边。”
他只见无数把无影小剑飞速旋转,形成多个巨大的白光巨轮。文岛主双掌齐发,带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威势和煞气,怨灵之泣,天地同悲,真是地狱在人间。黑雾覆盖,眼前血红,众人心灵深处是说不出来的恐惧。那掌法诡异到了极致,宛如毒蛇疯狂吐着信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将白光巨轮一一打散。剑光巨轮的中心点,受到血黑之气猛攻。剑光巨轮显然是坚持不住了,没过多长时间,中心被破,剑光分散。
这次文岛主率先发起猛攻,掌中自带飓风之力,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柔鬼气。温齐恒也同样以掌法对抗,走得却是刚猛路线,大开大合。二者真可谓针尖对麦芒,有来有回,拆了三百多招。文岛主出掌速度也越来越快,招式也越来越怪,岳卓群和远云道长看得直冒冷汗。而反观温齐恒虽面色从容,但不断渗出的汗珠却足以说明他内心并不平静淡然。他本想以不变应万变,以力破之,但文岛主的掌法太过诡异多变,远远超出他从前的认知。时间愈长,他的处境就愈加不利。要是再这样下去,非得受他的钳制,用不了多久,这场较量将会以他的失败做为终章。
温齐恒也是发了狠,身体微微发颤。他只觉现在的自己有了年轻时的冲劲,人老心不老。这种感觉真得很奇妙,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了。文岛主也轻声微笑,对他来说也是一次意外之喜,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温齐恒。在此刻的温老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用自己身上的全部气力发动攻击,他知道此次比武的胜利也将会以这一招为临界点。如果这招无法取胜,双方的较量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因为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迎击文岛主的其他招式。
大道至简,大巧不工,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温齐恒这一招再简单不过,就是横冲直撞的巨力,带有绵延不绝的嘶吼之声,围观众人纷纷用棉花塞进了耳朵。唯有楚教主和林岛主与常人无异,岳卓群还在咬牙坚持,显然观战也成为了他修练武功的重要方式。林岛主此时的脸上笑意满满,楚教主也不断点着头。
文岛主见状,也终是用上了十成十的劲道,不过面上还是一片淡然之色。仅仅这一招,就将绝情如花手、大血手印、软骨坏血绵掌、阴阳指刀剑、天残幽变指、汪洋剑十五、七杀七煞手、残魂残魄掌、残霜掌、翻云掌以及血五镇世功等功法精要融于一炉,他给它取名为“阴灵咒怨血引法”。随着这一招发出,那嘶吼声所带来的巨力之势终是慢慢跌落,只剩下三四分了。嘶吼巨声终成泣不成声,呜鸣哀怨不绝于耳。就连围观的林岛主脸上也满是惊艳之色,不禁脱口而出:“这招甚妙,有两把刷子。此次对决,结果终确定。”
而此刻的岳卓群显然也是到达了忍耐的极限,不过挑战极限,一直是他特别喜欢做的事情,而这也是他能够取得长足进步的原因。挑战不可能,使不可能成为可能,这是最鼓舞人心的品质和最催人奋进的力量。超越自我,潜力无限!
无穷无尽的黑气不断向温齐恒冲去,他用所剩不多的力气拼了命抵挡,然而终是不中用了。一缕黑气穿越了他并不严密的封锁线,直击他的胸口。他当即吐了一大口黑血,显然那黑气中伴有巨毒。当即温齐恒跌落日月岛地台,脸色迅速苍白下去。岳卓群大叫:“太师父!”林岛主紧紧握着他的手,示意不用太担心,他这才没有走上前去。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爱人,尽管他并不是很信任文岛主,只觉得文岛主是个心机深沉、阴险毒辣的狠人。
好在向下跌落的温齐恒及时被文岛主托住了身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虚弱无比地说道:“文岛主,多谢。老头儿有问题要问您,您,您到底是不是阴灵谷谷主?回答我。”身穿青绿衣衫的老人点了点头。温齐恒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难怪,难怪……”随即,他又吐了一大口黑血,颤声说道:“阴灵谷谷主,您武功果然厉害,这毒功当真是厉害猛恶得紧。我这条老命儿今日恐怕就要,就要保不住了。”此时此刻,他神智迷糊,眼看就要不省人事。他的记忆又回到了最初与那个男人相遇的那一天,脸上满是笑意。人临死之前,总是会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他也不例外。
文岛主赶忙脱下他的上半身的衣物,只见他的胸口处有黑色印迹,呈现花朵的形状,那是阴灵谷的标志,即阴灵绝情花。那黑色印迹,早已深陷入肌,似是用铬铁高温冶制而成,炙热异常。可想而知,那一招式的杀伤力是多么巨大。文岛主赶忙用独门内力给他疗伤,过了没多久,他的脸色由苍灰变得红润,头顶直冒热气,额头汗如雨下。他的身体颤抖个厉害,双眼喷火。远云道长和岳卓群见状,在心里不断为温齐恒祈祷,只盼望他能恢复如初。
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随后他实在是忍不住大叫大嚷,浑身上下疼得厉害。一刻钟之后,他狂吐黑血,黑血落地转瞬结成冰。终于他气息逐渐平稳稳定,显然性命已经无碍。文岛主道:“问题不大,好好休养两三个月便好。这是我的独门秘药,能加速恢复您的伤势,不出半个月,就能行动如初。”温齐恒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他的目光虽不露光华,但却隐隐有一种温润晶莹之意。他明白他决无歹意,只是心中不免有所疑问,他从未与阴灵谷谷主交往过,可为何现在的他总觉得与谷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他接过了他手中的秘药,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他终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青绿老人说道:“您以后自会知晓,现在还不是时候。”见他不答,他也不问,刨根问底对江湖人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又问道:“那个脸上有伤的女人,她怎么样了?”青绿衣饰老人马上应道:“她现在生活得很好。而且您放心,我永远不会伤害她。”
温齐恒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他很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尽管他也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人命一定不少。否则他身上的煞气不会那么重,而且他所修练的功法也当真邪门到了极点,他都不敢继续想下去。但这一次,他终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在赌一把对他无利的赌局。他从未这样,可从来只代表过去,并不代表现在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