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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直面(中)

    随岳卓群进来的,当然还有楚人杰。此时房间里还有卫赤诚和蔡文道。二人一见楚人杰到来,赶忙起立,神情肃穆。岳子肃原本和颜悦色的脸庞变得格外不喜不悦。楚人杰笑道:“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正常处事即可,我又不会吃了你们。”岳子肃道:“可楚教主最会杀人。”岳卓群赶忙看了看他,可他一点儿也没有生气,挪了个凳子,直接坐下,不作理会,摩挲起了黑玉扳指。

    岳子肃、卫赤诚、蔡文道三人很是无奈,看来楚教主是赶不走了,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岳卓群走到父亲的身边,岳子肃此时也率先开口道:“儿子,你是认真的吗?不是楚老,楚教主哄骗于你吧?”他原本想说“楚老魔”三字,可一见他本人还在那儿,便连忙改口,生怕他暴起发怒、杀人泄愤。岳卓群郑重开口:“不,他没哄骗于我,我心甘情愿。更何况,孩儿愿意被他骗一辈子。”

    岳子肃一听这话,再也忍受不住,怒吼道:“逆子逆徒,当真糊涂。你这样做,对得起你那早死的亲娘,对得起阿阮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老岳家这代的香火传承就要断绝在你的手里,试问你担待得起吗?”一听“阿阮”二字,楚人杰摩挲黑玉扳指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心道:“丽珍,祝福我和卓群吧。”

    见岳卓群沉默不语,岳子肃还以为他要回心转意,赶忙说:“更何况,你和楚教主实在不合适。你们俩年龄差太多,就连你太师父都是他的晚辈,你太师父今年已经八十岁了,所以真得就算了吧。”岳卓群心道:“人杰的年龄是有点儿大,可他长得很年轻,很英俊,很帅气,好不好?再说了,年龄大也有年龄大的好处,他最会照顾人了,又是给我抚琴、作画、做饭、说书。最关键的是,他武功太厉害,是江湖第一人,跟他在一起,多有面子,这样的人,你上哪里找?爹爹,你就知足吧。”

    岳子肃又说:“楚教主,他已经娶妻生子了。他这样的人,这样无情的人,又怎会对一个人付出真心呢?他是在千方百计欺骗你的感情,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你着了他的道了,他是让你陷入不义不孝的境地,以满足他那可怕的欲望和心魔。”岳卓群刚想反驳,可楚人杰却猛然站立,缓步靠近岳子肃二人。

    蔡文道、卫赤诚、岳子肃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连岳卓群都紧张到冒冷汗。岳子肃嘴硬道:“怎么,楚教主打算以势压人嘛?好,我承认,我们在场所有人都不是你的对手。可任凭你武功再高,能堵得尽天下悠悠之口吗?需知公道自在人心,你那暴力手段可胁迫不了我。今天我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永不妥协于你的权势之下。楚老魔,有种你就杀了我,你不是最擅长做这种事吗?你动手吧,给我个痛快,我早就不想活了!”

    楚人杰缓缓抬起手,岳卓群大叫:“人杰,不要!”岳子肃拽着他的手,尖叫:“儿子,不要求他,不要屈服于这个老魔头的威势之下。今日就以爹爹的血,来唤醒你的良知心智,让你能够明白,他就是这个江湖最大的祸害。只要他活着,我们这些人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就都得受他的压迫,就都得死于他的手下!”

    可楚人杰却说了一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就连岳子肃也不得不改变了他的想法。直见他严肃说道:“我楚人杰对天发誓:要是我对岳卓群并非真心真意,叫我不容于夺天教,不容于江湖,不容于天地,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真金不怕火炼,就算我楚人杰发最毒的誓,我也无悔于天地。”正当这时,熟悉的嘶哑声响又再度在耳边响起:“恭喜明月心剑达到第四层,即圆满阶段。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生生不息,与天比高,不死不灭。主人已超脱于天地,可随心所欲、树立心规,且成为了当今世界第一高手,一剑破千军万马,双剑可灭一国,三剑可开新界、逆转时空!”楚人杰微微点头,他终于主动开了口,无关对错输赢,此时的他已然明白了有情剑道的力量与含义,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活得清清白白、明明白白,释放天性、回归自我,方不负本心。

    岳子肃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从来没有想过楚人杰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其实以他的威势,想要什么没有。甚至他今天强抢卓群,带他离开,也无人能够阻拦。岳子肃固执的心此时此刻已经松动了,他心叹:“难道,楚教主对卓群是真心相待?他没有欺骗卓群,可这就更难办了,因为他俩实在差太多太多了,年龄、身份、地位都不合适,更何况又是两个男子,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违背伦理纲常,打破礼教大防,这可如何是好?卓群日后又怎么立足脚跟,立足武林,立足天地,他定会身败名裂,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岳卓群兴奋不已,感动异常,忙冲上前去给人杰一个大大的拥抱,两行泪水从眼中滚滚落下,沾湿了他的玄色华服。岳卓群不再犹豫,直言道:“‘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到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白头!’纵死我粉身碎骨,终生也不会与人杰分离,我无怨无悔,到死都不会后悔,死亡也不会把我们分离!”

    岳子肃见状,无奈叹气。卫赤诚和蔡文道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们明白了楚教主与卓群师侄的感情,绝对没有掺假,甚至比男女之情更为纯粹真实,更加富有勇气决心。岳子肃终是开口:“罢了,罢了,爹爹不阻止你们这对有情人了。我要是再横加阻拦,岂不是成为了老固执鬼!唉,爹爹真是怕了你们,我服了。卓群,卫师弟,蔡师哥,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跟楚教主谈谈。”蔡文道、卫赤诚、岳卓群先后离开,岳卓群离开时向楚人杰传递出了关爱的目光,楚人杰点头示意,满满的爱意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三人在不远处的凝香阁静静等待,卫赤诚先开口道:“卓群师侄,其实你爹爹的想法和意见也不无道理。他只是太担忧你会走错路,不过这次,卫师叔全力支持你们。我真佩服你们俩的勇气,也是真的没有想到楚教主会说出那样的话,发那样重的誓,看来他确实是对你动情了,而且用情至深。唉,看来我卫赤诚对他确实是误解颇深,楚教主也并非外界传闻的那样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他还是可以改变的。”

    蔡子肃接着说道:“对,卫师弟说得有理。卓群师侄,你现在肩上的担子很重。你不仅仅是声名远播的衡山少侠,还是楚教主的知心爱人。卫师伯真心希望你们俩能够心心相印、永不分离。更重要的是,希望你能够从中规劝楚教主,今后让他少造杀孽,夺天教也尽量不要与武林各大门派起流血冲突。最好是,你能引他向善,让他走上正途,这绝对是大功一件,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啊!”

    岳卓群对此不置可否,他直说道:“卫师叔、蔡师伯,你们俩说得话都很有道理。可我岳卓群从来不喜欢勉强别人,何况是我的朋友、知己、爱人,我绝对不会强迫他做不喜欢,违背他本心的事情。所以,还是算了吧。如果他有可怕和极端的行为,我既不劝阻,也不反对。更何况,我们俩个既然已经决定在一起,我就会十成十相信他。他已然为了我,改变了很多很多,放弃了很多很多,这一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否则,芷茹婶、齐师叔、小云枫,他们一定不会活下来。这次寿宴也一定不会如此顺利,如果要是换作从前的人杰,他恐怕,恐怕就会大开杀戒,流血事件无法避免,我们这些人哪还会有命在?”卫赤诚和蔡文道,同时点了点头,显然很是赞同岳卓群所说的话。

    “哈,哈,哈,卓群,你果然骨气极高、品德高尚、超凡脱俗、卓尔不群。太师父,我呀,没看错你。你们不用多礼,那些礼节太煞风景!”温齐恒大步迈进凝香阁。

    “太师父,你怎么来了?”岳卓群问。温齐恒笑道:“幸好太师父来啦,否则老头儿可就错过卓群这么精彩的发言。楚教主,还是有福气,比我这老光棍强太多了。对啦,卓群,楚教主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岳卓群说:“爹爹与人杰正在谈话,也不知道在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呦,怎么,担心你的情郎啦?卓群,你放心,你爹爹那人虽迂腐固执、不知变通,但他更是个面冷心热的赤诚君子。更何况,一物降一物,你还不放心楚教主吗?以他的人格魅力和魄力,你爹爹一定会被他征服。说实话,这点儿小坎坷,在楚教主眼里那都不是事儿。对啦,卓群,你能跟太师父说一说,你们俩是怎么相识、相知、相爱的吗?太师父,可是好奇得很。你一定要把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否则太师父这个月都睡不好觉。”他心想:“太师父,你怎么能这样?太好奇了吧。”可他这么一看,蔡师伯、卫师叔的眼睛都冒出火星啦。岳卓群终是说道:“那好,我还是说吧。”

    岳卓群把前因后果大致说明,相处过程也大致阐述清楚明白。从人杰谈乐,“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讲到人杰抚琴,即《清静心咒诀》、《九歌.国殇》、《让爱长留人间》、《阳关三叠》、《天地任我行》弹奏。从人杰指导剑术,讲到教他吹箫。从他赠送曲谱给人杰,讲到人杰为他作画。从人杰为他洗手作羹汤,讲到人杰为他说书《红楼梦》。

    “看来楚教主琴棋书画,均是大师气象。而且他居然还会说书,当真奇哉怪哉,他这爱好、才艺、兴趣太广泛,老头我当真佩服得紧。人杰,太师父真得很感兴趣《红楼梦》这本书,担得起天下第一奇书之美名。你能简单说一段吗?就一小段,我和赤诚、文道,都很感兴趣,是不是?”卫赤诚、蔡文道不断点头,那弦外之音可不要太明显。

    楚人杰娓娓道来道:“那就林黛玉抛父进京都一小段吧。‘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黛玉心中正疑惑着:“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童?____倒不见那蠢物也罢了.心中想着,忽见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黛玉一见,便吃一大惊,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象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只见这宝玉向贾母请了安,贾母便命:“去见你娘来。”宝玉即转身去了.一时回来,再看,已换了冠带: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小辫,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角,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仍旧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越显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蚤,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看其外貌最是极好,却难知其底细……’”

    温齐恒、蔡文道、卫赤诚三人从未听过如此生动的故事,他们纷纷听得入了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对岳卓群的转述做任何打扰。不知不觉,天色渐晚。声音停止,良久,温齐恒感叹道:“楚教主,我万万不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