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诛风转身就走。
御凤澜坐回梨树下,拧眉想了半天,轻声说:“胡疆大汗来了,若峥嵘郡主出事,他震怒之下,举全疆之力打过来,那可就难办了。”
“那……”藏心看着她,小声问:“主子有主意了吗?”
御凤澜想了会儿,轻轻点头,“对,去请皇上回来,我和他商量商量。”
“他现在去了大营,我们现在动身已经晚了,只怕拦不回来。”藏心提醒道。
“那我自己去找他。”御凤澜扶着他的手起身,小声说:“不能让峥嵘郡主在我们这里出事啊。”
小金刨了刨蹄子,往她身边走了几步,卧下去,用尖角挑她的裙摆,示意让她坐上它的背。
御凤澜拍拍它的脑袋,小声问:“你可以吗?”
小金仿佛听懂了,轻轻合了合眼睛。
御凤澜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它的背上。
小金站起来,还不等藏心拿来披风,撒腿就奔。
像一道金色的闪电,飞跃过了院墙,往外疾奔而去。
薄念倾再一次摆好棋盘。
这是四天内的第四回了,这一回不是烧红的铁棋盘了,而是一盘子毒虫。手指稍慢,就会被狠狠蜇中。薄念倾今天把他腿上的麻木莘也解开了。
“你这什么恶趣味?难怪小凤凰不喜欢你!你也学着高雅一点。”归寒邪满不在乎地挽袖子,准备从里面捞棋子。
薄念倾冷笑,紧盯着他的动作。
归寒邪十指动了动,飞快地出手,夹住了一只毒蝎子的尾巴,用这只毒蝎子在棋盘里搅了数下,把毒虫惊开之后,飞快地抓起一把棋子,往棋盘上撒。
薄念倾聚精会神地看着,直到他放下最后一枚棋子,才鼓起了掌。
“归寒邪的武功,果然天下第一。想必帝夜天也不是你的对手吧?”
“你想做我的对手?”归寒邪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对啊,非常想,而且想你做我的手下败将。”薄念倾突然出手了
,二指夹起了一只毒蝎子,狠狠甩向归寒邪的脸。
归寒邪脑袋一偏,躲过了这一击。
但同时他的心里又猛地一沉,这个人的武功,仿佛又精进了一层。
要知道,这才过了短短的两天啊!断枯心法没这么厉害,他到底修练了什么魔功,居然两天之内内功厉害到这种地步。
又交手几招,归寒邪的脸色渐渐有些难看了。这个薄念倾,用的居然是他的招式!
难道说,这几天他和他下棋,出各种各样古怪的法子来考验他,为的就是看他如何解开这些难题,从中学到他的手法?
“喂!”他飞快地收招,退了几步,指着他说:“你偷学我的武功,给了我拜师费没有?”
“我给你的拜师费,就是让你死的时候会痛快一点。”薄念倾狂傲地笑笑,又是几拳破风袭来。
归寒邪屏声敛气,去听他发拳的方位。这个人的拳路很怪异,变化多端,有好几下差打到了他。
“小子,还差点火侯。”归寒邪抓住他的破绽,飞起一脚,直踹他的心窝。
薄念倾险险地避过他这一脚,连退十数步,冷着脸,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送公子回房间。”他被归寒邪唇角的冷笑弄得有些心烦意乱,冷哼一声,转身走开。
归寒邪轻舒一口气,悄悄动了动肩膀。刚刚薄念倾有一拳差点打中他的心口,他用肩膀挡了这一拳,现在骨头应该裂了。
“薄念倾到底练的什么功夫,怎么这么厉害了。”他拧拧眉,慢步跟在侍女身后。
他看不到,也不能贸然闯出去。但他也不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薄念倾已经疯了,今天是学他的招式,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抽他的骨头啃。
他倒不是怕死,而是不想让自己可爱的骨头被薄念倾这厮给啃了。
熟悉的气味涌进他的鼻子里。
是大巫女!这个老不死的妖妇,还在打他的主意!
归寒邪唇角勾了勾,嘲讽道:“
喂,老妖妇,你鬼鬼崇崇躲着干什么?看到小爷还不滚过来请安。”
“归寒邪,你别得意。”
大巫女盯着他,眼睛放光,却不敢靠近。归寒邪对她来说,是一碟子太精美的菜,她想吃得要命,却不敢轻易下筷子。
归寒邪身形一动,落到了大巫女身前,顺手折了根树枝,往她脸上敲。
“老妖妇,你嘀咕个什么劲?”
大巫女吓了一大跳,连连后退,恼火地扒开他打到脸上的树枝。
“归寒邪,你找死!”
“有本事杀我?”归寒邪挑衅地笑了笑。
大巫女气得抓紧了拳,哼了两声,掉头走了。
归寒邪听她离开的方向,脚踩过了什么声音,开门声离这里又有多久。
薄念倾回到房间,用草药泡了会儿手,拿起秘笈看。
这本秘笈他收了很久了,一直没敢碰。
无心无情,无血无义,要做到这些并不容易。
他一直未能堪破一个情字,从御凤澜到阿宝,总觉得欠了她们什么,如今茅塞顿开,感觉谁也不欠了。
这世上,本来就是强者才能资格索取,弱者只有付出的命。
“主子,归寒邪刚刚和大巫女差点打起来。”一名侍卫走过来,小声说道。
“看紧他,在摸清他所有的招式之前,由着他,随他闹。”薄念倾掀了掀眼皮子,淡漠地说道。
“他可是诡计多端的呀。”侍卫提醒道。
“那又如何,他是个瞎子,他能逃得出去吗?”薄念倾冷笑,慢步走到了窗子前面,用力一推。
雕花窗打开了,冷风猛地灌进来,拂得满屋子轻纱狂舞,书页哗啦啦地响。
底下是万丈悬崖,这边是死路。唯一一条可以进来的路,机关重重,非山庄的人,不可能自由出入。
“主子,万事小心为上策。”侍卫提醒道。
薄念倾眯了眯眼睛,突然一越而起,穿窗而出,直接跳进了缭绕的云雾中。
侍卫吓了一跳,快步跑到窗边看。
远处是满目冰凉的淡白雾汽在尖锐的石林里萦绕,往下是黑黝黝的渊底,隐隐传来激流的咆哮。
突然,他身形猛的飞了回来,手用力一松,掌心的青藤甩开了,人跳到了屋顶上面。
大风夹着碎雪呼啸而来,沾在他的眉眼上,染白了他的长发。
他拢起袖子,慢慢抬起下巴,看向远方。
他要的,就是站在这最高的地方,俯视众生。
夜了。
归寒邪准备溜出去,捉住大巫女,让她带自己离开这鬼地方。
再拖下去,他怕薄念倾成了魔,他成了魔嘴里啃光的肉骨头。
那太不划算。
才下榻,手腕上突然多了条软软凉凉的东西。
“什么鬼东西?”他伸手就抓。
“小王后?”手指触到柔软的小蛇,他怔了一下,随即一喜,在小蛇的背上轻抚片刻,小声说:“你主子呢,她来了吗?”
小蛇摇头,从他手腕滑下来,往外滑。
“你这就走?是去带她来吗?”归寒邪想去追它,但它一点声音也没有,甚至没有气味。
“喂,小王后!”他站在屋子正中,恍如一个人堕进了冰凉的,没有边境的寒漠之中,看不到来路,看不到去路。
归寒邪感觉孤独极了。
他扶住了圆桌,慢慢地垂下了密密的睫,合上了密密的心事。
他在思念他的小凤凰呵,一天又一天,一晚又一晚,那些思念如海洋,满涨。
但是小王后,怎么也不等等他呢?
他不耐烦了,不想等了,他大步走过去,用力拽开了门,怒吼道:“薄念倾,你这个龟儿子,爷要走了,别拦着爷。”
他的声音和风雪一起往回灌,塞得他的耳朵满满当当的。
他的脚踝突然一凉,原来小王后没走,它就缠在他的脚踝上,慢慢地扣紧。他喜不自禁,脚往回收了收,低眸去看。
一望无尽的黑暗里,唯独御凤澜的模样那样明亮,化成了莫大的勇气,充满了他的胸膛。
“
小凤凰,你也想我了吗?”他退回房间里,弯下腰,手指轻抚小蓝蛇。
小蓝蛇绕着他的脚踝不动,它已经发出了消息,它的兄弟姐妹会感应到,然后穿过大风大雪,把消息带回给珂离沧。
帝夜天带着人出发了。
御凤澜一直送他们送到了城外。
“别送了,回去吧。”帝夜天拍拍她的肩,小声劝道。
“要小心啊。”御凤澜担忧地说道。
“皇后,别担心了,有我在呢,我会保护好我们的夫君的。”峥嵘郡主乐呵呵地说道,脑袋往帝夜天的胳膊上一歪。
帝夜天无奈地抖了抖胳膊,上了马。
“我也骑马。”峥嵘郡主过来抱了抱御凤澜,接过了马鞭,潇洒地跨上了她的战马。
“皇后,我们去了。”申晋向她抱抱拳,跳上了马车,利落地一挥鞭子,赶车往前。
一阵马蹄踏尘,飞泥四溅。
御凤澜往后躲了几步,小声说:“但愿他们一路平安。”
“会一路平安的。”崔丹拢着袖子,一脸笑容,用手肘碰身边的藏心,“闲来无事,不如我们去喝几杯?这城里有个醉花楼,里面的姑娘……还不错。”
“驸马,你就一天也闲不得?”藏心吐气,摇了摇头,转身走开。
“喂喂,我找不着伴啊。”崔丹又看沐雨,冲他使眼色。
“免了,我得保护主子。”沐雨摆手。
“你们四个真是无趣啊,这辈子尝过女人滋味否?”崔丹翻了个白眼,去找别的守城将军。
“这人一副色胚的样子,真的会是……”沐雨拢着袖子,盯着他的背影看。
“谁知道呢,人心隔张皮,是红是黑,剖开了才知道。”御凤澜淡淡地说道。
“不过,他白天围着阿宝公主转,晚上去喝花酒,这日日如此,也没有一天不一样的啊。”沐雨拧拧眉,轻声问:“难道他真会是奸细吗?我们好像也没有丢什么情报呢,最近天天打胜仗,会不会是你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