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羽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听到这种匪夷所思的解释,“这,这怎么可能,你,你是这是什么意思?”
顾兴戟自嘲地笑笑,“觉得不可思议?”顾兴戟退后一步拉来与屈羽的距离,“我还记得那支箭刺进这里的时候的感觉,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老天眷顾,我醒过来了。只是,再醒过来的我是武朝二皇子,也是张家二郎。”顾兴戟比比自己的脑袋,“这里既有皇宫里的尔虞我诈,也有张家的单纯幸福。”
“这,这不可能……”屈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服自己接受顾兴戟的说辞。
“是,不可能,所以你听过就忘了吧!”顾兴戟握紧手中的鱼佩,不准备再多留。
“等等,我……”屈羽下意识留住顾兴戟,他知道自己的这样的表现让顾兴戟失望了。顾兴戟将自己心中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自己却不相信,如果两人的身份对调一下,屈羽觉得自己什么失态的事情也能做出来。
“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还有别的事情么?”顾兴戟背对着屈羽问。
“我,我不是不相信你,”万事开头难,开了头下面的话就顺溜多了,“我只是一时间没法接受而已,这件事这样匪夷所思,你总要给我接受的时间。”
屈羽的话让顾兴戟有了希望,转过身看着小媳妇,“你需要多久?”
“这个……”屈羽为难地想了想,“百日孝就要过了,你要守孝三年的,不如等你守孝期满……”
顾兴戟苦笑了一下,这和拒绝他有什么区别?“随你!”说着顾兴戟又要走。
“等等,我还没说完!”屈羽第一次主动拉住顾兴戟的手,“我的意思是,等你守孝期满咱们再谈论婚事。我想让你考虑清楚,作为二皇子考虑清楚。我不想让二郎的想法左右了你的选择,你现在是皇帝的兄长,是先皇封的王爷,是兵马大元帅,说句不客气的话,这武朝天下,皇上第一,你第二了,你有很多更好的选择,不要把二郎的想法当成你的想法!”
顾兴戟转身将人搂入怀中,“你想的太多了。也许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对你好是因为二郎的缘故,可是后来你我并肩作战,你舍命救我的时候,你就走进二皇子的心里了!”
屈羽沉默的靠在顾兴戟的胸膛上,半晌,“我等你三年!”屈羽不是不喜欢顾兴戟,相反,两人朝朝暮暮的相处,点点滴滴的累积,顾兴戟在屈羽的分量绝对排的进前三。不然他也不会半推半就地与顾兴戟做那档子事儿,今日的拒绝他也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说出来的,可惜也败在顾兴戟的大秘密之下。
要说屈羽对顾兴戟的说辞没有一点怀疑,那是不可能的,两个死了的人变成了一个活着的人?说出来谁信?不将你关进疯人塔就不错了!再有迷信的,活活烧死你都是可能的。最后,屈羽选择了相信,一方面他相信顾兴戟不会拿这事儿跟他说谎,另一方面,他也有死心,他既想完成奶奶的遗愿,守着张家,也不想错过顾兴戟,孤单一生。
说他自私自利也好,说他“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也随意,他就是这么想的,谁不想自己好呢?他又没有妨碍到别人!
顾兴戟亲亲怀中人的额头,“好,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相信你!”
刚刚的剑拔弩张过去,想依靠的两人之间流转着淡淡的温馨。“你,你既然也是二郎,为何要这样对待二郎的……肉身?”屈羽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只是在末了小心地将尸身改成了肉身。
顾兴戟的身体一僵,然后不甘不愿地开口,“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不能动,还要看着别人把它当成是死物一样拖来拖去……还不如烧了干净,反正那具身体已经开始腐烂了,我也回不去了。如果能选,我才不要当什么皇子王爷,还不如二郎,虽然脑袋不灵光,可是有奶奶的真心疼爱,嫂嫂的关心照顾,最重要的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拥有你!”
顾兴戟的话让屈羽红了脸颊。“胡说八道什么,张家虽好,可是毕竟为人臣子,你看,不过先皇一句话,你……二郎……”屈羽混乱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顾兴戟,“反正就是,脑袋不灵光也没逃脱战死沙场的命运!”
顾兴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管怎么说,先皇已经故去,新皇会是个明君!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嗯!”屈羽是愿意相信顾兴戟这话的,可是他愿意相信是一回事,是不是他一厢情愿又是另一回事。“我想把金鹤将军印还给陛下,奶奶临去前说过,张家不再出武将的。不知道我这样做会不会惹怒了陛下!”
“没关系,有我在!”顾兴戟本就不喜欢小媳妇带着人去跟人拼命,这些该是顶门立户的汉子做的事,他舍不得小媳妇去,他的小媳妇是用来疼宠的!“我是兵马元帅,有调兵之权。你有是我未过门的媳妇,若你再担任金鹤将军,拥有了带兵之权。那武朝兵马岂不成咱们夫妻二人的了?不说皇上同不同意,就是朝中那些言官就不可能同意的。所以,你不必担心皇上不同意。只是皇上甫登基,还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你作为嫂嫂现在还不能撂挑子。等过一阵子,皇上在朝中的根基稳固了,你再把兵权交出去好了。”
顾兴戟的分析很有道理,可是他左一句媳妇,右一句嫂嫂让屈羽羞窘不已,“什么了就嫂嫂,要不要跟你成亲,还要看三年后呢!”
顾兴戟听了这话就不干了,“你说的等我三年,要反悔不成?”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屈羽气恼地朝着顾兴戟的小腿踢了一脚,“我说三年之后才成亲,现在咱俩可没多少关系!”
顾兴戟更不依了,“谁说没关系了?你收了我的聘礼,就是我没过门的媳妇了,还要别的关系么?”说着,顾兴戟挺挺腰,让自己的骄傲戳戳小媳妇。
屈羽羞恼地推开顾兴戟,“下流,前面还在为……二郎做法事呢!”一想到二郎也是眼前的男人,屈羽就十分别扭。他终于理解顾兴戟,明明自己还活着却要给自己收尸的时候的感觉了。
提起前面,顾兴戟也不耍流氓了,“你要把那个骨灰坛怎么处理?”
屈羽想了想,“你是二郎的事情不能曝光,外面的人都以为二郎已经死了,找不到尸身的时候还好,如今找到了,总不能草草处理了,会被人说闲话。再说,依你现在的身份,将来肯定不能入张家的祖坟的,奶奶临了都想着她的小孙孙,总要全了她的念想。”
顾兴戟想了想,也同意了屈羽的想法,“也好,只是你现在还不能走,要走也要等到把将军印交还皇上之后。我陪你一起去,也好好祭拜一下奶奶,上次匆匆忙忙只来得及给奶奶磕个头,这次该有的礼节可不能省了。”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之后各自睡去。接下里的日子,新皇已经登基,每日的早朝也恢复了。只是屈羽却是没有上朝的,这段时间他留在国公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人窥伺不得,只当他在家里为义兄守着呢。
却不知自从那日两人说开之后,屈羽就再也没有做过法事了,既然二郎的魂魄可以上了顾兴戟的身上,那么是不是顾兴戟的魂魄也能离开身体?做法事的时候总会招魂,他怕对顾兴戟不好。
屈羽作为朝臣不上朝,顾兴戈却是没意见的,只要屈羽手里还握着三万兵马,只要屈羽还在京城,顾兴戈就没有什么顾忌的,可以大刀阔斧地将朝中的腐肉割除。
新皇登基百日,朝堂上立着的臣工比起小半年之前少了近一半的老面孔,也多了不少新面孔。新皇在朝堂上的根基越来越稳固。站稳了脚跟之后,顾兴戈就开始算账了,包括郭宏在内的与谋反有牵扯的所有官员、侍卫共计两千余人全部被处斩。行刑当日,刑场的泥土被血水反复浸透,之后再也变不回来了。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处斩了有二心的人,顾兴戈又提拔了一批忠臣能吏,武朝的朝堂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顾兴戟眼看时候差不多了,就让小媳妇提出了辞官。
屈羽不管是在阻止宫变还是平定叛乱的时候都是立过功的,皇帝刚刚把凳子坐稳就收了人家兵权,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所以顾兴戈丝毫没有犹豫就驳回了屈羽的要求。
“启奏陛下,臣与屈将军已经有了婚约,将来一同过日子,总要有人照顾家里。他日若是再起烽火,臣身为兵马元帅定是要一马当先的,若是屈羽也随臣征战前线,家中便无人照料了。”顾兴戟出列为小媳妇说话。
顾兴戟虽说是留人在京城中照料家里,实际上是因为历朝历代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若是将领带兵出征,其亲眷家人都要送到京城为人质的,这也是怕带兵之将阵前反水。顾兴戟这样说是提醒皇帝,他和小媳妇都去打仗了,京城可就没有人质了!
“不是只有遥儿自己在家中么,他是朕的亲侄儿,皇兄出战,就让他入宫来,朕必不会委屈了他就是,他日遥儿长成,若是对领兵有兴趣,与皇兄一同出征,倒也成就了上阵父子兵的佳话!”皇帝言语之中表露出对顾兴戟的信任。
“臣,多谢陛下厚爱,只是……军中艰苦,臣舍不得爱妻受苦!”顾兴戟倒也没有因为皇帝表现的亲厚而蹬鼻子上脸,不过说话也不算太客气就是了。
顾兴戈闻言,短暂地愣了一下,时间短到几乎没有人发觉,“哈哈,二皇兄这话说来也不怕众位大人笑话,也罢,就准了屈卿家的凑请吧。不过,再过一月就是朕的寿辰,原本父皇母后刚刚故去,朕是打算一切从简的,只是有些偏远小邦在朕登基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朝贺。前些日子礼部接到国书,几个小邦要在朕寿辰之时前来恭贺,算是朕登基之后的一件大事,屈卿家届时要为朕分忧一二才行。”
“但凭陛下驱使!”屈羽跪地叩拜。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朝中众人都为了外邦来朝贺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只有两人例外。这两个人自然就是顾兴戟和屈羽。顾兴戟将徐绍贤推了出来,年轻人需要历练,有不懂的多问问就是了!至于屈羽,顾兴戟则把身边的侍卫统领宋宣贡献了出来,负责皇城内的防务,顶替了屈羽的职责。
辽东王叛乱平定之后,徐绍贤因功受赏,加上顾兴戟的推荐,职位连胜几级。他出面处理军务代表的是兵马大元帅顾兴戟,有顾兴戟在背后镇着,就算有人觉得徐绍贤资历不够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宋宣就不一样了。宋宣虽然出身不错,但也只是个一品侍卫而已,就算他代表的是屈羽,可是屈羽也还年轻,资历也不够啊!
皇帝知道有自己二哥在,他是不用指望屈羽能帮他保卫皇城了,好在二哥也不算太不靠谱,至少知道将自己的得力侍卫贡献出来。不过还需要皇帝找个人帮他镇镇场子就是了!皇帝想了一圈儿,决定让已经受封为忠王的大皇子顾兴文全权负责万寿节期间的安保工作,宋宣协助,各有司全力配合。
皇帝的旨意传了出来,原本还每日陪着小媳妇巡街顾兴戟更加放心的撂挑子,拐了小媳妇带着儿子侄子去了国寺行休寺,命为社稷国祚、先皇先后、新皇寿辰祈福,实际上不过是外出躲懒。
宁王顾兴戟虽然气质冷漠,但是皇家出品自然长相不凡。相较之下,屈羽相貌要差一些,但是他也曾被南馆的妈妈当成摇钱树培养,再差也不会差太多,再加上带孩子久了,身上的气质温和,增加了许多分数。从这俩人开始巡街开始,就有越来越多的闺阁女子借口上街买胭脂水粉,躲在两人路过的地方暗送秋波。
自从宁王和金鹤将军离京之后,街上巡街的变成了文质彬彬、气质风流的忠王和一身英武之气的宋宣。原本因为巡街的人换了,姑娘们还心存怨念,但是见过俩人之后,上街的姑娘并未减少,纷纷幻想着如果这二人之中有一日是自己的郎君该有多好啊!
日子就在姑娘们日复一日的幻想中流逝。番邦朝贺的使节团陆陆续续抵达了京城,顾兴戟和屈羽也不好在山上继续躲下去,只能结束了祈福,回到京城肩负起自己该承担的工作来。
虽说俩人终于有了觉悟要干点正事,皇帝却不放心他俩了。屈羽是小地方出来的,这一年多跟着顾兴戟东奔西走也涨了些见识,可要作为武朝的脸面,跟外邦人打交道,还是欠点火候。至于顾兴戟更不必说,作为弟弟,顾兴戈对哥哥平日对外人有多冷漠是再清楚不过,如果那个番邦的使节不开眼惹烦了他,他一脚将人踹翻了都有可能。
这俩人不合适,那只能让另外俩人来顶替。这顶替的人不必说,肯定是忠王跟宋宣。忠王虽然被元皇后养的有些废,但到底是以帝王之术教养的,上位者的威势不缺,脾气也比宁王好太多。另外宋宣身为侍卫,办事能力是得到过顾兴戟肯定的,最重要的是他为人圆滑,不会得罪人。这么一看顾兴文和宋宣还真是一对儿合适的人选。
皇帝一番用心良苦,想让宁王未婚夫夫远离使节团,少惹是非,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就算这个人是皇帝也一样。
宁王顾兴戟及其未婚夫屈羽回到京城之后,重新接手了巡街的任务。这日,他们像往常一样甩开了跟在身后的尾巴,俩人在街上溜达,忽然听见有人高喊,“让开,让开,马儿惊了,让开!”
听见的人纷纷朝两边避让,偏偏有一个异域打扮的姑娘被街道两侧的店铺吸引了目光,没有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叫喊。屈羽见了第一反应是去救人,醋劲甚大的顾兴戟能让他去碰触别的姑娘?只好自己动手了。
屈羽眼看马车就要到了眼前,担心顾兴戟被马儿伤着,几个跨步上前,翻身骑在马上,制住了受惊的马匹,在马儿高高抬起前蹄的时候,用力拉扯缰绳,勉强让马蹄落在了顾兴戟身侧的空地上,化解了一场祸事。
顾兴戟迅速放开环着姑娘的手臂,匆匆道了声“失礼”就跑到马儿身边,伸手将马背上的小媳妇抱了下来,“谁准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的?这匹马受惊了,你不知道么?看看,手都被缰绳勒红了!”
刚刚看到马儿到了跟前,屈羽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马儿伤了顾兴戟,所以没多想就冲了上去。危机过去,屈羽缓过劲儿来,才发现自己刚刚做的事情有多危险,一个弄不好被摔下马背,被踩伤的就是他了!
只是当街被顾兴戟这样叨念,屈羽还是很不好意思,只能随意敷衍地说:“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顾兴戟还待继续数落小媳妇,一旁一个轻柔的女声cha了进来,“不好意思,请问是哪位义士止住了惊马?”
顾兴戟和屈羽都没想到会有人过来打听这个,两人愣了一下,屈羽下意识回答,“是我,有什么事?”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屈羽话音刚落,那个姑娘就在丫鬟的扶持下跪在地上了。“适才小女与丫鬟正在马车上,若不是恩公及时制住惊马,小女与丫鬟都逃不脱车毁人亡的命运,还请恩公受小女一拜!”
屈羽不可能让人家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跪拜,连忙上前虚扶,“这本就是我的职责,姑娘不必行此大礼!”
顾兴戟哪里能容得下自家小媳妇跟别的女子亲近,为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例子不要太多!只是还不等顾兴戟上前帮小媳妇解围,他自己也陷入了麻烦之中。
原来,他刚刚救助的异邦女子是某个番邦使团带来和亲公主。公主自幼生活在塞外,无拘无束,这次到武朝和亲一路被拘束的紧了,顽皮的公主就趁着身边的人不注意逃出了驿馆,独自上街溜达,结果就遇到了前面的祸事。
番邦使团的效率也高,发现公主不见了之后立刻联系了武朝在驿馆周围的护卫,出门寻找公主,因为这边阵仗有些大,看热闹的人多,使团的人很容易就找到了溜号的公主。听到公主说了刚刚发生的事,使节立刻带着公主过来跟恩公道谢了。
两个女子一个俏丽活泼,一个温婉娇弱,一人拽着一个恩公,不停道谢。看得一旁的众家闺秀咬碎了一口银牙,自己就怎么想到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计策啊!!
就在顾兴戟额头青筋直跳,耐心即将告罄之时,宋宣及时挤进人群,“属下参见宁王殿下,屈将军!”
宋宣一把两人的名号爆出来,一旁看热闹的女子刚刚还恨不得以身代之,现在却纷纷变成了幸灾乐祸。她们之中不少是朝臣的女儿,宁王与护国公的干叔叔的事儿虽然被先皇及时压住了,但是朝臣们回家都会跟妻子儿女说说,所以这些小姐们少有不知道这二人关系的。尤其是宁王那样高调的送聘礼,那聘礼又来来回回被抬了好几次,旁人想不知道都难。只不过二人都是深居简出的人,百姓特别是闺阁女子不知道他们什么样子,这才有了先前姑娘们暗送秋波的一出。
不过宁王与金鹤将军的事儿也就在京城里流传,这俩姑娘,一个番邦打扮不用说,肯定不知道。另一个,看那含羞带怯、偷偷用眼角瞟屈羽的样子,肯定也是个不知道的。这下热闹了!围着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纷纷一脸兴奋的盯着人群中间的两男两女。
宋宣不愧是顾兴戟的心腹侍卫,只一眼就看出了自家主子要爆发。立刻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将屈羽身边的柔弱小姐拖到一边,表示侍卫们会亲自护送她回家。碍于公主身份尊贵些,宋宣只能亲自上,“公主受惊,请允许我护送公主回驿馆!”
宋宣这话不卑不亢,若是公主自己个儿在,没准儿根本就听不进耳朵里,可是他们带队的使团长在啊!公主偷溜,本就是自己理亏,如今也不能怨人家失礼,更何况人家做的一点失礼之处都没有!
主角离开了,看热闹的人也就散了。当天晚上,宋宣觑空回了一趟宁王府,“王爷,今日屈将军救的女子是江南乐平王爷的女儿。”
顾兴戟皱眉,“最近京城里的女子怎么这么多?”
宋宣偷偷撇撇嘴,“还不是因为新皇后宫空虚的缘故!”
“胡闹,先皇驾崩还不满一年,就开始想着往皇上后宫里塞女人了?”顾兴戟表示不明白这些人的想法。先皇刚刚驾崩,新皇为人子自然也要守孝,起码三年内是不会选秀纳妃的,这些人将女儿送进宫做什么?真的做个丫鬟伺候皇帝?
“就算塞不进皇上的后宫,几位王爷不都没有选妃么!”宋宣小声说。忠王身为大皇子原先是有媳妇的,可是后来赵元升要发动宫变,同时派人伪装成匪徒清扫异己,婉言王妃娘家也没逃脱被清扫的命运,为了保护儿子王妃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了。还有另一个成了亲的皇子就是三皇子,可惜因为之前蹦跶的太欢,失了分寸,新皇登基的之后还不消停,勾结乱党被抓了个现行,被皇帝贬为庶人发配西北开荒去了。
听了宋宣的话,顾兴戟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紧跟着的几天并无太大动静,顾兴戟慢慢也就忘了这茬。
各番邦的使节在万寿节前三天总算都到齐了。皇帝为表示对各邦使节的欢迎专门设了宫宴。席间,被顾兴戟搭救过的小邦使节就提出了要与武朝联姻,联姻的两个人就是公主跟顾兴戟!
说实话,顾兴戈看不上这些蛮夷的女子,就算对方是个公主,可也是蛮夷公主,说到底还是蛮夷一个!这种女子他怎么可能让哥哥娶了?这不是混淆皇室的血统么!
不过当着各国使节的面,皇帝自然不会把话说的太难听,“我朝历来以孝治天下,先皇先后刚刚驾鹤西归,宁王为人子理当守孝三年。公主豆蔻年华,然而女子的佳期只得几年,切不可耽误了!”
这是婉拒了,能被选作使团长,岂能没几根弯弯肠子?立刻打住了这个话题,改为赞颂皇帝英武不凡。一场宫宴下来,至少表面上,一团祥和。
第二日,皇帝接待了各地过来觐见的一方大员和宗室皇亲。照例又是一顿宫宴。席间,又有人提出婚配的问题,只是这次的人换成了乐平王爷的嫡长女春慧郡主和金鹤将军屈羽!
乐平王爷的话音落下,皇帝没急着开腔,而是不着痕迹看了眼坐在他左下手的顾兴戟。顾兴戟面上不动声色,可是他手里的筷子已经成了两截。
皇帝沉吟了一下,没急着回绝乐平王爷。这事儿一来没个合适的借口推脱,他可以说金鹤将军已经许配给了宁王,可是宁王的面子就没了,将来如何拿捏住各地的军队将领?二来,答应乐平王爷也有好处。乐平王爷是先皇的异母弟弟,当年很得很得宠,所以才能得到富足丰饶的江南为封地。江南是粮仓也是钱罐子,白白给了人,顾兴戈心疼的紧,登基之前就惦记着弄到手,只是乐平王狡猾的很,一点把柄也没漏在外面,让顾兴戈费了很多力气。
传闻乐平王爷很疼这个女儿,估计就算女儿嫁出去,说想离父王近一些,乐平王也会颠颠儿地在王府隔壁建个郡主府。这样的话,屈羽就能近距离接触乐平王,从而寻找王爷的把柄了。
“这事儿是好事,不过需要从长计议!朕也要问问男方的意思!”皇帝发了话,乐平王乐颠颠地敬了酒,回到自己的位置。在他看来,自己的女儿无处不好,那个姓屈的臭小子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哪里能不乐意?
散了宫宴,顾兴戟就想跟着皇帝去却被皇帝身边的小太监拦住,“殿下,皇上不胜酒力,有什么事儿明早再说吧!”
顾兴戈与顾兴戟是亲兄弟素来亲厚,皇帝能顺顺利利登基全仰赖顾兴戟手握兵权在他背后镇着,一般的小太监哪里敢拦住顾兴戟的去路。小太监干这么说,必然是得了皇帝的吩咐。顾兴戟也不是不明白,瞪了小太监一会儿,直瞪得小太监双腿发软,才转身出了皇宫。
第二日一早,顾兴戟就入宫求见皇帝。这次皇帝倒没说不见,还吩咐了小太监“快请”。“皇兄用过早膳没有?朕正要用膳,不若陪朕用一些?”
皇帝发话了,顾兴戟再着急也只能等着。陪皇帝用过早膳,又品了一盏香茶,顾兴戟忍不住了,可是他还没开口就被皇帝堵了回去。
“朕知道皇兄要说什么,只是这事儿我们也要问问当事人的意愿,是不是?”皇帝对顾兴戟微笑。
顾兴戟想说“不必问,小羽必定不会同意的!”,可是皇帝的话虽然是在征求意见,态度却是实打实的坚定。
好在他们没等多久,就有小太监来报金鹤将军求见。屈羽进门之后一番见礼赐座,然后皇帝也没闲话,直接说了乐平王爷的意思。
屈羽看看顾兴戟,皇帝当着两人的面儿提这事儿,是要取消两人的婚约么?
“屈卿家不必看宁王爷了。朕答应了米玉国公主和亲的请求,宁王不日就会跟公主定亲。”皇帝的话一出,不止屈羽,顾兴戟也惊诧地看着弟弟,那劳什子公主的和亲请求不是当场就被拒绝了么?
屈羽看到顾兴戟惊诧的表情,就猜到大概是什么事了。他从座位上起来,取下挂在腰间的一个荷包,跪在皇帝面前,“皇上曾经答应让微臣交换将军金印,如今万寿节还有一日,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即使有忠王殿下和宋统领也可以处理的很好,所以,恳请陛下允许微臣交还金印。”
皇帝看了屈羽一会儿,抬抬手示意身边人收回将军印,“好了,朕已经把金印收下了,卿家何时与春慧郡主成亲?”
“启奏陛下,郡主乃是皇室血脉,金枝玉叶之躯,草民鄙薄一届白丁,着实不敢高攀郡主。而且,草民名义上是张家老太君的义孙,实际上,草民也是张家二郎拜过堂的妻子。草民千里迢迢奔赴西北,为的就是寻回二郎的尸骨。幸得先祖保佑,草民已经寻回二郎的骨灰,草民此生只愿守着张家,尽二郎未亡人的本分!”屈羽低着头说完上面一段话,没有看皇帝也没有看顾兴戟。
“你这是打算抗旨咯?”
“皇上并未下旨赐婚,草民算不得抗旨不尊。”屈羽丝毫不退让,“皇上,草民今生只愿做张家二郎的人!”
“好,好,既然你说自己是张家的人,那朕就成全你,带着张二郎的骨灰即刻离京,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张家祖宅一步!”皇帝恼羞成怒。
“草民谢主隆恩!”说完,屈羽扣了一个头,起身离开。
“皇兄听到了吧,他说他只愿做张二郎的人,你还要巴巴地守着他么?”待屈羽离开,顾兴戈立刻收敛了怒容,面色平常地问顾兴戟。
顾兴戟乍然听到屈羽的话也是一愣,随即他明白过来,这个“张二郎”究竟是谁!所以,他听到皇帝的话非但没有像皇帝预料的那样恼怒,反而微微勾起唇角,“皇上,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就算他心里有别人,皇兄也要他么?皇兄你是朕唯一的亲兄弟,这武朝除了朕,再无人能超越你的地位,只要你想,天上的神仙朕也帮你寻来,你为何非要他?”顾兴戈不理解。
“既然皇上什么人都能寻来,为何不换个人去接近乐平王?”顾兴戟没给皇帝留面子,直接点出皇帝的小心思。“皇上,这天下兵权,微臣帮您掌管三年,三年之后,希望皇上已经稳固了根基。”说完,顾兴戟起身行礼,“微臣告退!”
离开皇宫的顾兴戟微微犹豫,就骑马去了护国公府。他去的时候刚凑巧,屈羽已经收拾好了行礼,准备出发了。两人远远地对视一眼,并未交谈。屈羽从容地吩咐出发,顾兴戟从容地跟在队伍的末尾,一直到京城外的十里亭。
顾兴戟在十里亭勒住了马缰没有再继续走。屈羽却没有喊停,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平静地驱马前行。
顾兴戟也没有开口留下屈羽话别,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屈羽离开。直到一行人再也看不见踪影,顾兴戟才调转马头驱马回京。
第二日皇帝寿辰,顾兴戟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参加了皇帝的寿宴。接下来一个月,各番邦的使团陆陆续续地离开京城,返回自己的国家,期间,顾兴戟一直像往常一样带人巡街。
最后一个使节团离开的第二日,宁王上表称病休养,自此再也没有出过宁王府,更没上过早朝。
如此坚持了一个月,皇帝微服来到宁王府,“皇兄是在生朕的气?”
“微臣不敢!”顾兴戟恭敬地鞠了个躬,“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只是微臣想要感受小羽的感觉。”提到小媳妇,屈羽忍不住勾起唇角。
“愚蠢!”顾兴戈虽然登基不久,但是并不欠缺上位者的气势,可这让普通人胆寒的气势并未让顾兴戟退缩,他只是抬头淡淡地看着顾兴戈。
顾兴戈也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哥哥,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兄弟竟然会变得这么疏远?哥哥对他自称“微臣”,他则毫无顾忌地对哥哥喝骂。曾几何时,他想要当皇帝的原因不是为了能让哥哥远离算计,过得自在么?“哥哥……”顾兴戈情不自禁地叫出来,眼中满是渴望……
顾兴戟避开了顾兴戈的眼神,垂下头盯着皇帝脚下的地面。
“罢了,朕会免除对屈羽的责罚。”皇帝苦笑一下,退让了一步,却没说顾兴戟和屈羽的婚事要如何。
“微臣代小羽谢陛下恩典!”完了,两兄弟再也无话可说。皇帝又坐了一阵后离开。
皇帝的到访并未让宁王的“病”有所好转,宁王殿下依旧称病在府中休养。民间谣传不断,有说皇帝宁王因一个女人不和,有说宁王手握重兵不服皇帝,被皇帝软禁了……
总之,各式流言不断,而皇帝和宁王均不为所动。一年后,西南王叛乱,宁王重新披甲上阵,大败西南王。君臣不和的传言不攻自破。
西南王叛乱平定之后,宁王再次回到宁王府休养。新皇登基三年,朝廷内外一片祥和,宁王骤然薨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