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把她绑起来,装在只有他能看见能摸得着的地方,不见天日,只能依靠他,只能看见她。
他想她的眼睛里,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像从前那样。
为什么不能像从前一样呢?
为什么她非要去喜欢祁越呢?
“陆哥!”
“陆瑾寒!”
所有的声音混乱不堪,无数双手想将他拽入深渊。
他身下是挣脱不开的尸山血海,无形的力量想要将他吞噬,而他所能看见的,只有姜清梵的脸。
在当年那条漆黑的雨夜里,她踩在泥泞脏污的青石板路上,撑着一把透明的伞,站在他面前。
站在那处悬崖边上。
他想把她拽进身周这片泥泞之地,想看纯白的姜小姐染上脏污的颜色,想看她堕落。
和他一样。
啪嗒一声,很轻的一滴水滴声响……又或许其实没什么声音,毕竟眼泪太轻,砸在手背上的感觉都几乎感觉不到。
而陆瑾寒仿佛听见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里的动静。
滋啦啦的,油星四溅,大火蔓延,将他失控的理智焚烧殆尽。
嫉妒的火星被一滴泪水浇灭。
陆瑾寒理智回归时,看到的就是姜清梵泛红的眼泪,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每一滴都砸在他手背上。
而他正掐着祁越的脖子,用力到仿佛要捏断他的喉骨,祁越那张斯文俊秀的脸已经因为窒息而憋得紫红。
眼看着就要被他掐死了。
姜清梵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哑声道:“陆瑾寒!你放开!”
陆瑾寒手一松,祁越捂住脖子急促地呛咳起来,咳的声音都沙哑了,白皙的脖子上赫然出来一排触目惊心的手指印。
对上姜清梵冰冷而防备的眼神,陆瑾寒狼狈的转身就走!
姜清梵扶着祁越坐下,“祁越,还好吧?”
祁越摇了摇头,大概是喉咙受伤了,他一时说不出话。
姜清梵正想给他倒杯水来,就有杯热水送到了手里。
“陆哥下手重,再晚几秒,他脖子就会被扭断。”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姜清梵转头看去,发现是跟在陆瑾寒身边的那个一身黑色西装打扮的男人。
正是楚丞。
楚丞等她接过水后,便站到一旁,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带着某种探究的意味,反复打量着姜清梵和祁越。
祁越皱着眉,因为他刚才帮忙倒了杯水,所以还是跟对方说了声谢谢。
楚丞像是没听见,转而对姜清梵说:“如果你不希望他几天说不了话的话,最好是找医生看看。”
陆瑾寒这都还算是收敛了,楚丞可是亲眼见过他单手轻松捏断一个成年人的喉管,从头到尾眼睛都没眨一下。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祁越哑声说了句没事,下一秒却毫无预兆地咳出一口血。
姜清梵瞬间面色凝重,叫来医生。
医生只让祁越抬起脖子看了两眼,便严肃地让他去照个片子。
祁越去照片子,不让姜清梵跟着,打电话叫了管家,要把她接回家。
他嗓子受伤,话不多,只说了几个短句:“回去,我担心。”
他既担心她的伤势,又担心陆瑾寒找她的麻烦。
那个男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如果说祁越本来对陆瑾寒是百分百的反感,那么现在就是百分之两百的反感。
反感到他只要出现在姜清梵身边,他都会觉得对方图谋不轨的地步。
姜清梵什么也什么,祁越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等管家来的时间里,姜清梵坐在椅子上,等到一切安静下来,她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
她脑海里全是刚才陆瑾寒失控发疯的画面。
同样的场景她曾见过一次,那时候高利贷的人不知道从哪儿知道陆瑾寒傍上了有钱人家的千金,抓住了沅沅,威胁他还钱。
不还钱就废掉沅沅。
结束沅沅刚化疗没几天,一番折腾,险些去了半条命,陆瑾寒就是那次发疯的。
姜清梵得到消息赶去时,陆瑾寒正拽着其中一个小黄毛的头发,把人脑袋往墙上撞。
场面十分暴力血腥。
后来很多次,姜清梵在回想那一幕时,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陆瑾寒那双血丝遍布的眼神。
像野兽一样没有理智。
他甚至还失控伤了她,要不是最后沅沅的声音唤回他的理智,可能那次她就会死在他手里。
就像今天的祁越一样。
姜清梵没来由的身子发颤,她说不清是怕还是冷,或者在二者皆有。
她后知后觉地想,如果刚才陆瑾寒没有及时回神,是不是祁越就真的死在他手里了?
她会害了祁越吗?
答案是肯定的。
头顶光线突然一暗。
姜清梵怔忡地抬头,楚丞态度恭敬地站在一旁,许是因为不是常年住在国内,他说话的腔调有些奇怪。
但字正腔圆,只是断句和语调与旁人不同,显得十分生硬冷漠。
“听闻你出车祸的消息,陆哥抛下整个会议室的人第一时间赶过来。不是什么巧合。”
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他的刻意。
——
姜清梵在车祸现场的一个树下找到了陆瑾寒。
他齿间咬着烟,双手插兜,懒洋洋半懒着的眸子透过薄薄的青白色的烟雾像是在看地上那滩还没有清理干净的血。
又像是只单纯的在出神。
姜清梵走到他身边几步之外站定,与他一同望向那道路中间。
阳光落在她脸上,照得她皮肤格外的白。
白到几乎能看清她皮肤下青色的细细血管。
陆瑾寒在她来时就察觉到了,只是没动。
察觉到她站在几步外,像是在怕他对她做什么,他眼底划过一抹自嘲。
同样的事情,居然发生了两次。
第一次他伤了她,这一次他把她吓哭了。
姜大小姐是什么啊。
她是被几个小黄毛拿刀抵着喉咙,都还能谈笑风生与对方讨价还价的大小姐,骄傲自信,有种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傲气。
却三番几次因为他而让她自己变得狼狈不堪。
她凭什么要喜欢他这样的人呢?
陆瑾寒吐出一口烟,掸了掸烟灰,又把烟送回齿间。
“祁越死了么?”他平静地问,仿佛祁越的伤与他无关似的。
仔细听去,还能听见其实一点期待。
姜清梵心里堵得慌:“他没事。”
“哦,那真是遗憾。”陆瑾寒转头看她:“我真想知道,如果祁越死,你会怎么样。”
他语气里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会想杀了我为你的新婚丈夫报仇么,姜大小姐?”
姜清梵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
男人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三年过去,她更加看不透他。
如果不是楚丞告诉她陆瑾寒是专程为她赶来的,以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她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是担心自己。
姑且,就当作他是在担心她的安危,而不是害怕仇人没有死在他手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