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身火海后,我假死,他疯了》 第1章 三年不见 乐团悠扬的音乐弥漫在整个花园。 今天是祁氏大少祁越和B市前首富千金姜清梵大喜的日子,声势浩大,堪称世纪婚礼。 偌大的别墅被布置得犹如童话世界般梦幻漂亮,宾客如云,衣香鬓影。 有记者正在实时报道:“……据说祁大少与姜小姐是娃娃亲,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即便两年前姜家破产,欠下十几亿巨债,祁大少对姜小姐也一直不离不弃,如今终于修成正果……” 婚礼现场直播出去,似乎要让所有人一同见证这场婚礼的浪漫豪华,还有那终于修成正果的爱情。 而此时,三楼。 精心布置的新房里,身穿婚纱的新娘正被男人压在艳红喜庆的床铺之上,纯白的裙摆如同浪花般铺开在床脚和地面,将两人的身体虚虚地掩住。 姜清梵双手死死攥着被子,咬紧下唇将所有的呜咽堵在唇齿之间。 “大小姐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在强迫你。”男人冷沉沉的声音响起,那过于嘲讽的语气有着与他粗暴动作毫不相符的冷漠和冷静。 窗外的音乐断断续续传入姜清梵耳中,恍惚中,她心中生出一股极其荒谬,又意料之中的感觉。 她知道陆瑾寒恨她入骨,她午夜梦回时也经常梦见他抱着他最心爱女人的尸体离开姜家时的那个眼神,像是要将她拆碎喂狗一般冰冷彻骨。 那时候她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来找她报仇。 身后的男人察觉到她在走神,显然很不满意,干燥火热的大手掐住她的下巴将她半个身子拎起来,迫使她扭头看他。 “怎么,祁越把你卖给我,让你觉得委屈了?还是说你们姜家那十几个亿的债让你觉得自己卖亏了,这么消极怠工?” 消极怠工四个字,说不出的恶意。 窗帘半拉着,并不明亮的光线里,男人凌厉的五官染上浓郁的情色,略微缓和了那张脸上的凶戾之气。 但姜清梵不敢也不会认为对方是个好说话的人,事实上,哪怕是以前,这人也总是有折磨她的本事。 更遑论现在对方一看就是奔着羞辱她来的。 她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说什么,唯有沉默以对,暗暗希望这荒唐的折磨能够早点结束。 嘶啦一声,镶满细钻的婚纱被他轻而易举地撕裂,微凉的空气袭上皮肤,令姜清梵浑身泛起一股战栗。 也令她骤然回神。 “陆瑾寒!” 这一声就像是彻底撕开了男人身上仅存不多的耐心,他单手将她双手按在头顶,俯身投下一片阴影。 “嘘,小点声,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姜大小姐为了还债,在新娘当天委身于昔日的保镖身下吧。” 这一刻,姜清梵心脏疼得几乎痉挛。 三年不见,人还是那个人,但面前这个恐怖的男人是人人畏惧的‘陆总’,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她所熟悉的那个寡言少语、对她言听计从的陆瑾寒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自嘲地笑了下。 说起来,陆瑾寒当初对她好,也不过是因为她给得起钱,而她给的钱,刚好能救他心爱的人,所以他才心甘情愿给她这个娇纵的大小姐当保镖。 如今风水轮流,姜家一朝破产,她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只能在祁越的羽翼下勉强过上平静的日子。 而当年跟在她身边处处被人瞧不起的陆瑾寒,摇身一变,成了如今B市只手遮天的‘陆总’。 她用力把脸扭开,甩掉对方的手。 这个动作瞬间激怒了陆瑾寒,陡然将她的脸按进被子里,动作算不上多么粗暴,但也没有多么温柔就是了。 姜清梵险些喘不上气,身后的恶魔抵在她耳边冷声道:“真该让外面那些人都来看看,曾经不可一世的姜大小姐在床上这副浪荡模样。” 话音落下,便是接踵而来的凶狠的掠夺。 姜清梵死死咬着唇,满口都是血腥气。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佣人的声音随之传来:“姜小姐,您准备好了吗?快到吉时了,夫人让我来催催您。” 姜清梵浑身一僵,生怕女佣推门进来,急声道:“等一下……唔!” 男人在她耳边嗤笑:“嗯?我还以为你哑巴了。” 女佣不明所以:“姜小姐,您没事吧?” 姜清梵刚想说话,一只大手便将她的嘴巴捂住,疾风骤雨般地掠夺着她的一切。 她瞪大眼,死死抓住男人肌肉紧绷的胳膊,想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拽下去,但她那点力气在对方面前就像猫爪子挠了几下似的。 除了留下几道抓痕,半点没能撼动对方,反倒是眼泪糊满了对方的手,眼神在这窒息中逐渐失焦。 门外,女佣又问了几声后便离开了。 陆瑾寒松开手,姜清梵被突然闯进鼻腔的空气呛得咳出眼泪,身子在昏暗的光线里细细地颤抖着,看起来十分无助。 男人无视手上沾染的泪水,顺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去,动作是轻柔的,但他的眼神却是冰冷的,透着令人胆寒的凶狠。 “哭什么,就算你变成人尽可夫的荡妇,对你情根深种的祁越也不会不要你。” 姜清梵一抬眼,便撞入那双满浓墨般的双眸里,被那双眼中浓稠的几乎令人窒息的仇恨惊得心脏一阵阵抽疼。 偌大的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人急喘的呼吸声。 这过分的安静让姜清梵更加难堪,她抿了抿唇,咽下嘴里的血,瞥开脸避开那张脸上满满的恶意,哑声道:“要做就快点。” 陆瑾寒垂眸瞧着她。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她脸上的表情一览无余。 难堪,屈辱,反感……全都敛在她水光潋滟的眸子里。 她有着直而密的长睫毛,尾部微微往下扫着,平时盯着人看时,外眼角那层睫尾掩下的阴影,像是被水墨精心勾勒出的眼线。 此时那片阴影被水洇湿,眼尾处晕开一片薄红。 鼻子也是红的,红唇微张着喘气,露出一排漂亮白皙的牙齿,柔软艳红的舌抵在齿后,随着呼吸轻颤。 她整个人像是碎掉的瓷娃娃,然而神态与动作之间,又是那么排斥抗拒。 此时她厌烦地瞥开脸,带着几分往日的骄矜傲气,像是看他一眼都多余。 这副样子…… 呵,意料之中。 第2章 假结婚 陆瑾寒短促的低笑出声,低低的声音犹如恶魔的低诉:“赶着去结婚啊,行。” 接下来男人没再说什么,像是被恶心到了似的,匆匆结束一切。 扣上扣子,他甚至连发丝都没有凌乱,转眼间还是那副光鲜亮丽的来参加宴会的客人。 姜清梵倚坐在床脚,只能堪堪用裙摆遮住自己的狼狈,视线里是男人崭新干净的皮鞋。 对方冰冷的视线居高临下的落下来,一并落下来的还有他嘲讽的声音:“姜小姐这么不会伺候人,祁大少居然也不嫌弃。” 姜清梵装作没有听见他的嘲讽,一脸麻木道:“希望陆总言而有信,放过祁氏,别为难祁越。” 陆瑾寒发出轻蔑的笑声,转身离去。 砰地一声,房门被狠狠摔上。 姜清梵坐在地上发了会儿呆,脸上一片空白。 良久,她徐徐吐出一口气,撑着床起身,才发现自己下半身断了一样疼得厉害。 她压下心头翻涌不休的情绪,起身走进洗手间。 站在冰冷的水下,姜清梵垂着眼,过去的记忆争先恐后地从脑海深处冒出来,走马观花般在她眼前过了一遭。 记忆里陆瑾寒的模样逐渐被刚才那张凶煞的脸所替代,最后,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如果当年,她没遇上陆瑾寒就好了。 如果没碰上陆瑾寒,她就不会一时鬼迷心窍把人带回家。 如果没把人带回家,那个名叫沅沅的女生,可能会因为绝症死在手术台上,也可能会因为没钱治疗死在家里…… 不管死在哪儿,横竖不会死在她面前。 抑或者,她应该早点发现沅沅根本不是陆瑾寒的妹妹,那她就不会像个蠢货一样把人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照顾,不会把人接回来后,兴冲冲地向对方剖白自己的内心,告诉她自己喜欢陆瑾寒。 到现在她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个叫沅沅的女生,一边甜甜地叫着她‘姐姐’,一边对她说‘你什么都有了,我只有瑾寒哥哥,我不会让你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然后从楼顶上纵身一跃,吐着血躺在陆瑾寒怀里,如同恶鬼般盯着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不必说,就彻底把她钉在了陆瑾寒仇恨的名单上。 面对陆瑾寒的仇恨与厌恶,她甚至没办法为自己辩白。 他不会相信他深爱的沅沅是个以死来陷害她的卑劣小人,而她也不会在明知道他从未真心在意过她后,还能放下自尊在他面前争一个清白。 再后来的反目成仇,不过是顺其自然。 —— 门外。 陆瑾寒关上门,转身点了一根烟。 下一刻,他似所觉般朝右手边看去。 几步之外,伫立着一个青年,穿着白色的礼服,一副新郎官的打扮,戴着细细的银边眼镜,气质温雅,带着一股子从小熏陶出来的书香气。 这位从小备受姜清梵青睐的祁大少,一看就是富贵金窝里养出来的、有着良好家教的大少爷,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配不上姜清梵。 陆瑾寒徐徐吐出一口烟,冷淡地扯了扯嘴角,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与祁越擦肩而过时,他步伐顿了顿,恶劣地吐出一句:“祁总,新婚快乐。” 祁越脸色难看之极! 陆瑾寒视线扫过他身侧握紧的拳头,善意地提醒道:“祁总想对我动手的话最好三思,打不打得过我另说,你这一拳要是挥过来,姜小姐就白白被我糟蹋了。” 祁越没想到他还有脸提,眼睛都气红了,“陆瑾寒!你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陆瑾寒拿下烟,在指间转了转,突然一步靠近,毫无预兆地将燃烧着的烟头摁在祁越手背上。 顿时,一股肉烧焦的臭味隐约传开。 祁越吃痛地嘶了声,根本来不及躲开。 陆瑾寒眼底裹着浓烈如墨的煞气,“这才哪儿到哪儿。把她卖给我的人是你,祁少这个时候为她抱不平,不觉得太虚伪了么?” 祁越被噎得面红耳赤,恼怒地推开他,气得失去了风度,一脸厌恶道:“你个疯子!” 陆瑾寒欣赏着他怒不可遏的表情,似乎想起了什么,用一种叙旧般的语气说:“我记得祁少第一次见到我,也是这样的眼神,像……” 他顿了顿,像是在仔细回想:“像是在看一个垃圾。” 祁越:“……” 大概是没见过有人疯起来连自己都骂的,有着良好教养的祁大少一时失语,片刻后,他绷着一张僵硬的脸,让到一旁:“陆总若没别的事,恕我没空招待了。” “祁总客气,姜小姐已经替你招待过了。” 烟头落在地上,被陆瑾寒无情地碾碎在厚厚的地毯上。 他嗤笑一声,扬长而去。 祁长林险些气炸! 他的风度总是在陆瑾寒面前维持不了半分。 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他摘下眼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陆瑾寒这个疯子…… 比三年前煞气还重。 当年姜清梵把陆瑾寒领进家门的时候,他就劝过她,姓陆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让她别什么东西都捡回家,偏偏她不听。 现在,当年跟在她身边最忠诚的狼狗,如今变成了吃人嗜血见人就咬的恶狼。 祁越走进婚房。 姜清梵已经重新换上了一身备用的婚纱,正在镜子前化妆。 墙角堆着烂掉的婚纱,原本铺好的被子囫囵扔在地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刚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看着姜清梵粉饰太平的样子,祁越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不太确定她是真不在意还是假装不在意,“陆瑾寒他真不是东西,怎么就半点不念旧情,当初要不是你帮他……” 姜清梵刚才在浴室里过了一遭往事,现在不大想提以前的事,她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手上化妆的动作没停:“他走了吗?” “应该吧。” 姓陆的已经跑过来耀武扬威一通,祁越想不出对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观摩婚礼。 实际上今天陆瑾寒的出现也在意料之外,陆家都乱成什么样了,陆瑾寒这个被认回来的私生子好不容易回归B市,第一件事竟不是回去争权,而是直接跑来羞辱‘仇人’。 为此不惜以祁氏相逼,迫使姜清梵向他低头。 疯狗一样。 祁越光是想到陆瑾寒那张脸,就生理性厌恶。 可以说他对陆瑾寒的讨厌半点不比对方讨厌他少,这种对对方的厌恶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时至今日,祁越依然不改当初对陆瑾寒的看法:一个走了狗屎运,因为骄纵天真的大小姐一时心软而捡回家的白眼狼。 这个白眼狼出身低贱,满身都是无法驯服的凶性,时隔三年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反咬昔日的主人。 他担忧地看着姜清梵:“我看陆瑾寒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你,要不然你离开B市……” 话没说完姜清梵就打断了,祁越从她的语气里听出认命的感觉,“我一个上了征信黑名单,被限制出行的人,能躲到哪里去?” “再说,我还得照顾我妈我弟呢,哪里都去不了。”姜清梵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换个角度想,陆瑾寒一口气帮我把债还完,现在我只需要应付他一个债主,比以前好过多了不是?” 祁越:“……” 姜清梵叹了口气,“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他为难你。” 不管陆瑾寒再怎么变,都摆不脱他的性格底色。 姜清梵太清楚陆瑾寒是个多么睚眦必报的人了,从前她就觉得他太偏执,不过在陆瑾寒没有对她露出獠牙之前,她一直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他。 从陆瑾寒一回来就大张旗鼓地对付祁氏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他有多恨为她提供帮助的祁越。 姜清梵看向窗外,“你要不要考虑重新找个人假结婚?” 第3章 还喜欢他吗 祁越又揉了揉眉心:“我倒是想,你看我爷爷能答应么?当初你家破产,正好他生病昏迷,没能帮上忙,这件事已经成了他的心病,医生说他好不了,最多还有半年的日子。” “你一直不肯接受我的帮助,他就老觉得你是在怨恨他。这次正好借着机会求你跟我结婚,他老人家什么心思你难道看不出来么。他口口声声说想看到你跟我结婚才能瞑目,无非是想在死前给你找个安身立命之处。” 他双手一摊,颇为无奈:“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了让老头子安心,委屈你了。” 姜清梵好半天没说话,化妆一直没停。 心说还不定是谁委屈呢。 她一个破落户,现在又有陆瑾寒这个不定时炸弹,摊上她,祁越才是真委屈。 幸好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了解,没必要酸不拉几地在这里剖析内心,争个谁最比谁更委屈。 反正都是一团糟。 祁越看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烫伤,神情晦暗不明:“清梵,你是不是还喜欢陆瑾寒?” 姜清梵手一抖,眼线笔在脸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就像原本完整的镜面,陡然无声地裂开了一条细缝。 房间里一时安静异常。 半晌,姜清梵抽出纸巾轻拭着眼尾,语气很淡:“如果我说是,会显得我很贱。” 祁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想起该说的该骂的以前都骂过了,成效甚微。 他这个死党的性子,不是谁逼迫她就能让她服软的,如果她不愿意,陆瑾寒就是把她拆了,也动不了她一根手指头。 姜清梵笑了声,不以为然道:“不用为我操心,陆瑾寒虽然不是个东西,那张脸还是能看的,你也想开点,他这么上赶着给我花钱,就当他倒贴让我嫖了。” 祁越:“……” “不说这个了。”他木着脸道:“先把我俩的婚结了吧。” —— 半个小时后,姜清梵挽着祁越的胳膊,在万众瞩目中走上花团锦簇的高台。 她妆容精致,挂着一脸幸福的笑容,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羞涩的风情,随着祁越一步一步走向主婚人。 尽管姜家早就破产了,但姜大小姐声名远扬,在场的不少人都见识过姜大小姐最风光得意的时候。 如今的姜清梵与过去似乎没什么两样,还是那样艳丽到令人挪不开眼,与祁越并肩而立,惹得众人纷纷惊叹。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话里话外全是‘般配’二字。 “姜大小姐还真是好命,没了老爸,背着一身债还有个不离不弃的青梅竹马。” “人家可不只是好命,手段可了不得呢,一般人哪能在那么多债主的围堵下依然安然无恙地过日子?” “未必安然无恙吧,听说姜家出事的时候,祁大少人在国外,姜清梵有半年的时间被逼得去兰苑卖身……” 说这话的人也不知有意无意,恰到好处地闭上嘴,给周围人的留足了臆想的空间。 兰苑是什么地方? 对外是个普通的私人休闲场所,熟悉的人都知道,那就是个上流社会圈子用金钱砸出来的销魂窟,在里面待过的,就没有身家干净的。 更何况姜清梵是短短两年就爬到了兰苑高管的位置,很难说她是靠什么手段爬上去的,外界倒是有不少传言,说兰苑的大老板是她的金主。 表面上众人嘴上对祁越说着恭喜,私下没少笑话他,说他头上绿成了草原。 不过今天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私底下聊得多么腌臜不堪,眼下在别人的婚礼上,也没有人不识趣到给主人家添堵。 姜清梵透过薄薄的面纱,将众人不一而同的反应收入视线。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 不过,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向来我行我素,不在乎旁人言论。 她不在意,祁越也不在意,这场婚礼本来就是为了祁老爷子搭好的戏台子,演给老爷子一个人看的。 只要把老爷子哄开心了就行。 思及此,姜清梵看向主位。 一脸虚弱的老爷子难得将自己收拾得很精神,目光欣慰地望着二人,脸上是止不住的笑,转头就悄悄红了眼眶。 看得出来他老人家是真高兴。 姜清梵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又往祁越身边靠了靠,装出亲密无间的样子。 老爷子果然更高兴了。 在音乐声和众人的见证下,姜清梵和祁越交换了戒指,又在宾客的起哄声中,祁越隔着面纱低头借位吻下去。 这一幕被镜头捕捉定格,一时间登上各大新闻板块的头条。 而现场,掌声雷动,看起来宾主尽欢。 二楼走廊尽头的露台处,陆瑾寒端着酒杯,倚在栏杆处,轻风将他的衣角撩起又落下。 他半阖着眸,视线虚虚地落在下方亲吻的两人身上。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能清楚地看见姜清梵脸上幸福中透着几分羞涩的笑,隔着薄薄一层头纱,她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面前的新郎,让人生出一种她的世界里只有那一个人的错觉。 一声脆响,透明的酒杯在男人手里捏得粉碎。 红色的酒和着鲜血一起滴落在地,无声地浸入地毯里。 陆瑾寒啧了一声,随意地在衣服上擦着手上的血,悉心披上的道貌岸然的皮在这一刻某种无形的东西撕开,露出他骨子里赤裸裸的凶性。 阳光从他头顶洒下,明艳的光却照不进他眸底那片混着血气的阴霾。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保镖步伐匆匆,但在看到他手上的血时,小心翼翼地停在几步之外。 像是怕惊扰什么可怕的猛兽似的,保镖小声问:“陆总,陆先生那边来电话,催您回去。” 陆瑾寒冷眼瞥过来,眼底似乎泛着一层血光。 保镖脖子一缩,看起来像只吓得胆寒的鹌鹑般可怜。 “再等等。” 等什么,保镖不敢多问。 陆瑾寒脱下外套,用力地擦着手,一下又一下,直到伤口再也不往外溢血。 他把衣服扔给保镖,漫不经心道:“既然来了,总要去敬杯酒,当面说声恭喜。” 保镖:“……” 您那表情可不像是要去说恭喜,倒像是要去宰人。 他抿紧唇,不敢多言,更不敢再催促他回去。 第4章 护夫 婚礼仪式结束后,宾客们转移到了室内宴厅。 姜清梵换了身红色的敬酒服,跟着祁越穿梭在每桌宾客中敬酒,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偶尔凑近和祁越低声说着什么,看起来幸福得很。 不知道敬到了第几桌,姜清梵有些数不清了,尽管每桌她都只是象征性地喝一点酒,但一圈下来,许是一天没吃东西的缘故,她有了点醉意。 “你还好吧?”她眉头一皱,祁越便轻轻在她腰侧托了一下,关切地问。 姜清梵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祁越小声说:“不然你先去休息,这边我应付着。” “不用,这点酒不算什么。”姜清梵压下胃里不舒服的感觉,这时有侍者端着酒经过,不知怎么的脚下一滑。 眼看着就要撞过来,祁越眼疾手快地捞住她的腰搂进怀里,“小心!” 姜清梵毫不设防地撞上去,周围顿时响起一片起哄声,刚好旁边一桌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二世祖们,哄笑的动静格外引人注目。 “这还没到晚上呢,祁大少就迫不及待啦?” 这话一出,一桌子公子千金们笑做一团。 姜清梵瞥了说话那人一眼,似笑非笑道:“周二少还是这么喜欢以己度人。” 众人笑得更欢。 谁不知道周家二少上个月结婚当天,当着众人的面撒酒疯,差点儿上演了一出活春宫,这事儿成了圈子里的笑料,到现在还时不时被人拿出来调侃。 周二少脸上挂着笑,阴阴地盯着姜清梵那张妖精似的脸看了两秒,眨眼间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锒铛的样儿,“哎呀,见笑见笑,瞧我这没把门儿的嘴。” 他起身,端起酒杯说:“刚才是我说错话,我自罚一杯。” 他自顾自在那儿唱独角戏,旁边的人都打着哈哈东拉西扯,笑成一团,心照不宣的交换着眼神。 圈子里没有秘密,尤其是周家二少在姜家失势之后设计强上姜清梵,反被对方砸破脑袋的事,比他在自己的婚宴上上演活春宫还招人发笑。 双方就此结下梁子,周二少这时候跳出来,众人一点也不意外。 姜清梵噙着笑,毕竟要顾着祁家的脸面,客客气气陪着喝了一杯。 气氛重新变得融洽。 这一桌子全是圈里的二代三代千金少爷,平时就鬼混在一起,今天即便有长辈在场,一群人也没有多收敛,闹得动静最大。 以前姜家没破产时,姜清梵是人人追着捧的大小姐,现在虽然人人还喊着她姜大小姐,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恶意也只有喊的人自己心里清楚。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围着姜清梵和祁越开玩笑,以各种名目灌了一杯又不杯酒,饶是祁越到最后也被酒气熏红了脸,连连摆手告饶。 最后还是姜清梵接过他的酒杯,一杯接一杯地代他喝。 有人打趣道:“没看出来,姜大小姐这么护夫,祁少好福气啊。” 祁越哪怕喝多了也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半个身子的重量靠在姜清梵身上,闻言只盯着说话那人笑。 姜清梵‘护夫’护得明目张胆:“我老公我当然得自己护着,怎么,羡慕啊。” 众人哈哈大笑。 笑声太过张扬放肆,连主桌上的人也全部看了过去。 不同于别处的热闹,祁家一桌子人面上带笑,却总是时不时地看向坐在老爷子身边的男人。 这位传闻中以雷霆手段在陆家年轻一辈中杀出重围,即将成为陆氏继承人的陆瑾寒,从坐下后就一直表情很淡。 不知道他是本性如此还是故意为之,那模样不像是来送祝福,倒更像是来奔丧。 男人身上那股骇人的压迫感令众人喘不过气。 作为主家,祁家父母在招待宾客,祁二叔只好主动和陆瑾寒聊天,因为听过一些这位陆总的传闻,他话题找得小心翼翼,尽量避免提及姜清梵的名字。 陆瑾寒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看不出冷淡,也不见有多热情。 二世祖们的笑声就是在这时候传来的。 众人同时看去,陆二叔呵呵笑道:“年轻人就是爱闹,也没个分寸,一会儿全喝趴下了指不定要出什么洋相。” 祁老爷子乐呵呵地开口:“年轻人正是爱热闹的时候,不然等到我这把年纪,想闹都闹不起来喽。说起来,陆总和我家清梵成林以前认识?” 老爷子病得挺久了,平时旁人也不会拿不相干的事去烦扰他,所以他没听说过年轻小辈之间的荒唐事。 他浑浊的双眼望着陆瑾寒,那眼神就像看别人家优秀的孩子,满脸都是长辈的慈爱和满意。 其他人头皮一紧,纷纷不动声色地坐直身子,悄悄看向陆瑾寒的反应。 陆瑾寒五官深邃,但眼皮子很薄,透着一抹血腥般刺人的淡红,撩起眸子时,漆黑的睫毛压在眼尾,拖曳出一片冷冽的阴影。 他看向笑声传来的方向,一改刚才寡淡的神色,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嗯,认识,以前有段时间受过姜大小姐的照顾。” 老爷子一听,更乐了:“清梵这丫头就是心善,路边碰上一只小猫都想捡回家,同情心泛滥到看谁有麻烦都要照顾一下。害,也是家里宠坏了,我老听成林说她有段时间天天撒着钱玩儿,像个散财童子,所以大家都爱跟她玩哈哈哈哈……” 这话听着像是抱怨,但语气里满满的全是宠溺,老爷子说得眉飞色舞,还不忘伸手拍拍陆瑾寒的肩膀,拍得旁人心惊肉跳。 “不过一群人里总有个拔尖的,你瞧瞧你这孩子,就年轻有为成熟稳重。如今成林和清梵也结婚了,有了家室,以后啊,还是得到成林和人家陆总好好学学。” 前面那句是对陆瑾寒说的,后面那句是说给祁家人听的。 祁二叔僵着脸,快笑不出来了。 心道,活祖宗,您快别说了! 老爷子没能听见他的心声,他常年待在医院,今天难得出来,又是祁家大喜的日子,他谈兴正佳,又看陆瑾寒顺眼,说起来没完没了,话题转了一圈又转了回来。 “对了,你说你受过清梵的照顾,她是帮了你什么忙啊?” 众人:“……” 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陆瑾寒薄唇轻启:“说来话长。” 他话音未落,就有人替他长话短说了。 二世祖那边,周二少几杯酒下肚,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恶劣地咧嘴笑了几声,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清梵,当年你老带在身边的那条疯狗,哦不对,……那个保镖,你还记得吗?” 第5章 雇佣关系 他声音不小,足够周围几桌的人都能听见。 周遭陡然一静! 每个人都在装模作样,每个人又都拉长了耳朵听八卦。 姜清梵笑容在嘴角僵了一下,淡淡道:“嗯?不记得了。” “那真是可惜了,那家伙居然是陆家的私生子,听说这几年在外历练,一回来就掌权,倍受陆家重视。如今巴结他的人成群结队,你真应该去攀攀交情,说不定凭你和他的主仆之情,能让他帮你还点债呢。” “你那会儿多稀罕他啊,天天上哪儿都让他跟着,以前我们都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呢,他以前保护你的那个劲儿,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让他当你姜家的上门女婿呢。” 姜清梵眼底划过一丝厌烦,手掌握着酒瓶微微用力。 要是换作从前,碰上周老二这么作妖,她手里的酒瓶早砸过去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想,现实让她不得不低头,与这样的人虚与委蛇。 “我跟他就是雇佣关系,都是你们这群无聊的人乱传。”姜清梵酒劲劲上头,到底是没忍住,说的话就带上了往日的刻薄,“周二少这么惦记他,不如亲自找人叙叙旧,如果不怕再断一条胳膊的话。”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谁也没想到,这两人不过三两句就直接撕破脸了。 旁边祁越反应慢了些,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周二少满脸嘲讽:“哈、哈!姜清梵你他妈不就是个千人枕万人骑的婊子,在这里狂什么呢?不会真以为你一声令下,人陆瑾寒还给你当狗吧?” 他一口一个‘狗’,没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了一片死寂。 周二少眼看着姜清梵脸色唰的失去血色,起初只当她是被自己说中了痛处,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所有人此时全都看向了他身后…… 一股寒气没来由地从脚底窜上心头,周二少僵着脖子转身,下一刻,一个酒瓶在视线里迅速扩大! 砰! 酒水伴着玻璃碎片四溅! 周二少惨叫一声,捂住脑袋踉跄后退几步,所过之处人人避让,没一个人扶他,冷眼旁观着他狼狈地撞上桌子。 他慌乱地扶住桌子稳住身形,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溢出来,一滴滴砸落在香槟色的桌布上,晕开一团团的花。 周二少眼前一片血红,在这片血红色的视野里,身形挺拔修长的俊美男人嘴角噙着讥诮的弧度,正拿着纸巾敷衍地擦着手上不小心沾上的酒水。 “真抱歉,听到有人骂我是狗,条件反射就动了手。”在一片令人窒息般的死寂中,男人低沉冷冽的声音如同裹着尖锐的冰棱,平静中带着刺人的煞气。 这声抱歉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随后他的视线虚虚地朝几步之外的那对新人看去,“帮姜小姐和祁少处理掉这个嘴臭的垃圾,二位不会嫌我多管闲事吧?” 祁越脑子彻底清醒了! 这家伙怎么还没走? 他明显感觉到姜清梵身体变得僵硬,生怕陆瑾寒疯狗一样扑上来,下意识把人挡在身后,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陆总言重,我们夫妻二人还要感谢陆总出手相助。” 陆瑾寒咀嚼着‘夫妻二人’这几个字眼,心里晒笑,对祁越这种突如其来宣示主权的态度不置可否。 祁越先是让保安把一声不敢吭的周二少赶出去,又叫来经理处理这一地的狼藉。 等一切恢复如初,祁越搂着姜清梵的腰,客客气气向陆瑾寒敬了杯酒。 后者不走心地说了声‘恭喜’,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姜清梵捏紧酒杯,冷不丁地听见他问:“姜小姐给别人敬酒的时候笑得一脸高兴,到了我这里却连酒都不肯喝,看来并不很欢迎我。” “陆总误会了。”姜清梵指尖泛白,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只觉得对方那束冷漠的视线扫过全身时,比刀子还刺人。 明明她穿着衣服,在对方面前,却像是比脱光了还难堪。 她视线飞快地从他脸上一掠而过,故作轻松地露出一抹笑,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她喝得太急,一丝酒水从唇角溢出,她仓促地低头擦了擦,垂下的目光便这么不经意看到了对方自然垂落在桌旁,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的手指。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眼神,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动作一顿,突然探入了杯口。 姜清梵瞬间如同被烫到了般狼狈地移开视线,脸上从容的虚假笑容几乎快要维持不住。 她的脑子里更是一团乱。 陆瑾寒为什么还没走? 他想干嘛? 他难道刚才羞辱了自己一次还不够,想当众发难吗? 她的眸子闪烁不定,脸上露出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惊惶不定之色,浑身紧绷着,写满了排斥与抗拒。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谁也不知道他们彼此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双方气氛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那就是我误会了。”陆瑾寒眼眸微垂,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十指上,婚戒上的钻石闪烁着冰冷刺眼的光。 他露出一抹浅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随即一抬手,立即有保镖递上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盒。 他单手托着礼盒,走到二人面前站定。 “刚回B市就听说两位大婚的消息,来得仓促,只准备了一分薄礼,还请二位笑纳。” 祁越伸手去接:“谢谢。” 就在他指尖快要碰到礼盒时,陆瑾寒移开手,越过祁越看向姜清梵。 祁越眸色一沉:“陆瑾寒……” “谢谢。”姜清梵赶紧上前一步,挣开祁越的手,在他说话前双手接过礼盒,眨眼间她已经恢复如常,“陆总百忙之中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是我们的荣幸。只是今天人多事杂,恐怕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希望陆总别介意。” 听到‘招待’二字,陆瑾寒微挑眉梢,正好与祁越四目相对。 对比祁越骤然阴沉的脸色,陆瑾寒心情很好扬了扬唇角。 “以前承蒙姜小姐照顾,我一直谨记在心,时时想着怎么报答那份恩情。以后二位要是有哪里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说话间他手机响起,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有些遗憾道:“本来还想跟二位叙叙旧,看来是不行了。” 姜清梵暗暗松了口气。 “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他摁掉来电,盯着姜清梵,将她那副迫不及待赶人的反应纳入眼底:“不知道姜小姐能不能送我几步,三年不见,我有几句话想跟姜小姐说。” 姜清梵面上带笑,硬着头皮说:“抱歉,今天恐怕不行,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陆瑾寒也没生气,深深地看了她两秒,似乎是接受了这个拒绝的说辞,轻轻颔首,“啊,这样,那是我唐突了。” 他说完这话后,向祁老爷子告辞后,便离开了。 第6章 登徒子 陆瑾寒一走,覆盖在整个宴厅的那股紧绷感无形中便散去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尤其是最近的那一群二代少爷千金们,一个个相互对视几眼,压下心头万般情绪,很快打着圆场重新把气氛重新热起来。 然而刚才陆瑾寒和姜清梵说话时,他们一个个后背都跟着出了层冷汗。 要知道,当初陆瑾寒还是姜清梵身边的保镖时,他们这群人可没少私下给他难堪。 陆瑾寒以前就挺招人怕的,现在成了‘陆总’,装得再怎么道貌岸然,那二话不说就拿酒瓶砸破周二少脑袋的事,不免勾起了众人那些久远的记忆。 姓陆的被叫疯狗,不是没有原因的。 方欢欢和姜清梵关系最好,宴会快散场时,她把喝得脚步有些虚浮的姜清梵拉到角落,压低声音问:“那谁究竟怎么回事?他当真是惦记着你的恩情,特地过来给你撑场子?” 刚才陆瑾寒砸周二少那股狠劲,跟当年砸断对姜清梵动手动脚的登徒子一样,手起瓶落,人就那么去了半条命。 姜清梵脑子发晕,懒洋洋地靠着墙,反应慢了半拍,“嗯?” 顿了顿,她嗤笑,“可能么。” “我猜也不可能。”方欢欢唏嘘感慨,“没想到陆瑾寒居然是那个陆家的,还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姜清梵红唇张合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另一边有人喊:“清梵,快过来拍合照了,老爷子说太累了,拍完照就回医院了。” 姜清梵脸上那股疲倦瞬间消失殆尽,她站直身体,笑着朝那人应道:“来了!” 她脚步一转,又想起什么,转头叮嘱方欢欢:“陆瑾寒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你尽量别去惹他。” 方欢欢脖子一缩:“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敢啊。” 以前她就不敢惹陆瑾寒,总觉得姓陆的眼神太冷,盯着人时像是要吃人似的,现在就更不敢了。 毕竟陆瑾寒刚回来,关于他的传言就已经满天飞了。 听说他为了上位,连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都不放过,排在他前面的两个哥哥,一个车祸变成植物人,一个玩女人被反杀,全都跟他脱不开干系。 这种六亲不认的狼人,就是借她十胆,她也不敢去惹的。 —— 姜清梵拍完全家福,又配合娱乐记者回答了几个八卦的问题。 问得大多是她和祁越的私人感情。 “姜小姐,听说你们是青梅竹马,不知道你是多大年纪的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祁少的呢?” 这些问题都是之前核对过的,姜清梵回答起来,笑容里全都是幸福与怀念,“什么时候啊,让我想想,大概从小就喜欢了吧。” 记者又问祁越:“那祁少呢?” “我也一样,我们两家是世交,从懂事起我就知道她将来会是我的妻子。” “哇,双向奔赴的爱情好好磕!” 记者太多,姜清梵按照之前和祁越对好的答案,挑选着回答了几个后,形象得体而矜贵,即便是在镜头里,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突然有个记者问:“姜小姐,听说陆瑾寒陆总和你曾经有段过往,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对他的到来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遭一静。 记者们都不傻,在陆瑾寒出现时,他们就盯住了这个B市的新贵,不过那位陆总太过神秘。 他的过往外界一无所知,没想到今天会在祁大少和姜清梵的婚宴上看到那位,在座的众人谁不想挖到第一手关于陆总的消息呢? 可是他们是祁家请来的,多少要坚守一下职业道德,不过这份坚持在好刚才不知道开口之后,荡然无存了。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姜清梵的回答。 姜清梵脸上挂着毫无破绽的笑,盯着那名问话的记者,“今天能拨冗来参加我的婚礼的客人,我都很欢迎且感激。” 那记者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这跟没回答有什么区别? “姜小姐,陆总……” “抱歉,我爷爷他老人家身体不好,这时候也累了,清梵要送他回疗养院,就先告辞了。诸位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 还有记者不死心,想从姜清梵这里挖出一点那位陆总的信息,被祁越客气有礼的打断。 姜清梵趁机扶着老爷子飞快地溜走。 上车后,她才悄然松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那群记者不单单是对她的私生活感兴趣,自从陆瑾寒出现后,不光是记者们,就连其他宾客,都在明里暗里的打听她和陆瑾寒的关系。 那群知道内情的二世祖们生怕得罪陆瑾寒这个新贵,不敢乱说话,但越是那样,反而更令人好奇。 陆瑾寒的出现,成了最大的变故,打乱了她原本所有的计划。 现在她只祈祷,对方不要因为仇恨,把祁家牵扯进去。 送客的事交给了祁家父母,姜清梵则独自将老爷子送回了疗养院。 姜清梵把带来的喜糖交给平时负责老爷子饮食起居的护工,让她帮忙发给疗养院里的其他人。 她自己则陪在老爷子床前陪着老人说了会儿话。 临走前,老爷子躺在床上,握住她的手,浑浊的双眼里满是慈爱,谆谆劝诫,“清梵,你现在也是结了婚的人了,不用那么好强,该依靠祁越的时候就依靠他,不要让自己过得太辛苦。” 姜清梵眼眶一热:“我知道的,爷爷。” 自打姜家破产后,她从天堂跌落地狱,也经历了这世上的人情冷暖,老爷子和祁家是在破产后,依旧待她如从前的人。 她的乖巧令老爷子欣慰不已,“你可别只是嘴上说说,一定要记得,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对自己好一点。咱们祁家虽然算不上B市顶级豪门,但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到祁家,老爷子十分自豪,言语间透出点孩子气。 姜清梵听得想笑,又听老爷子说:“刚才人多,我没来得及问你,那个陆瑾寒以前在你们姜家待过?” 陆瑾寒的名字就像某种禁忌,姜清梵后背本能地僵直,面上一如既往:“嗯,他那会儿遇到点困难,在姜家待了几天。” “挺好,那孩子长得周正,人看起来也正派,年轻还有能力,能在陆家那种地方站稳脚踝,想必不会太差。”老爷子对陆瑾寒的印象极好,主要是身边那群小辈都太废了,一个两个的不成事,都还在长辈的蒙阴下逍遥快活。 衬得已经在陆家独挡一面的陆瑾寒格外突出。 姜清梵不知道说什么,默不作声地帮老人掖了掖被子。 若是叫老人知道他口中的青年才俊,白天的时候是如何折辱她和他孙子的,恐怕他老人家得气死过去。 第7章 人人都说他们最般配 “我今天啊心情好,就啰嗦了几句,你愿意听就听着,不愿意听就当耳旁风。”老爷子乖乖躺平,双手交叉放在胸口,眉眼间全是笑意,脸上泛着高兴的红晕,“陆家那等家世,若是能结交,于你们来说利大于弊。” 姜清梵不希望老人家抱有这种心思,隐晦地说:“可是那位陆总不是好相与之辈……” “你看看B市满城权贵,哪个好相与?”老爷子摇摇头,一副看小孩子的表情,好笑道:“以后祁家总要交到你和祁越手里的,祁越的父母不是做生意的料,这几年祁氏在他俩手里,一直在走下坡,爷爷希望你和祁越能挑起大梁……嗨,不说这个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小两口只要能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爷爷就算死也瞑目了。” 姜清梵忙说:“爷爷,你别说这样的话。” “好了,生死有命,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今天不说这个,你快些回家吧,第一天结婚,总不能在医院里陪着我老头子度过。” 等老爷子睡着了,姜清梵才离开疗养院。 她刚坐上车,就接到了祁越的电话。 祁越今天喝多了,说话有点大舌头,“清梵,你今晚回来么?” 姜清梵揉了揉疼得抽搐的胃,想了想,说:“你爸妈那边怎么说?” 祁越:“他们能怎么说,我告诉他们我俩今天就搬去锦绣路那边,明天意思意思,回老宅一趟做做样子。” 姜清梵微微蜷起身体,“唔,那行。那我就不回了,兰苑离疗养院这边近,我回兰苑住。” 祁越没应声。 姜清梵以为他睡着了,正要挂断电话,祁越低声说了句‘路上小心’。 姜清梵应了声好,便结束了通话。 她揉了揉燃烧感严重的胃,面无表情地启动车子回到兰苑。 晚上十一点,正是兰苑热闹的时候。 姜清梵把车开进车库后,直接从后门的电梯上楼,回到楼顶的公寓。 从她和祁越决定假结婚开始,她就一刻也没停歇,白天忙着筹备婚礼事宜,晚上还要上班,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休息好。 今天格外的累。 姜清梵放了热水,整个人泡在浴缸里,安静的两居室里,冷静的只有她一个人的气息。 当热闹远去,她脑海里不自觉地浮起陆瑾寒的脸。 他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模样,与从前她所想象过的一般无二。 只可惜,昔日的青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如今的他是高不可攀的陆总,是人人巴结的陆家继承人。 如果他想弄死她,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她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想到白天婚房里发生的事,她胃疼到苍白的唇角溢出一声叹息。 陆瑾寒…… 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呢。 —— 陆家老宅。 中世纪的城堡建在山顶上,独占了整座山头。 城堡周边的红绿黄相间的树叶白天时在阳光底下如同一幅精致靡艳的油画,而一到晚上,夜风拂过林间,呼啸声便如同鬼哭狼嚎。 那声音直叫人头皮发麻。 而此时,一声惨叫声冲破暗夜的宁静,为这座陆家老宅更增添了几分可怖。 不过对于客厅里的陆家人来说,这声音并不算什么。 在这声惨叫过后,先前跟在陆瑾寒身边的保镖浑身是血地被拖出城堡,扔上黑暗中一辆车,随后扬长而去,消失在蜿蜒的道路尽头。 不多时,一群或西装革履,或身着礼服长裙的男男女女相继而出。 他们的长相都很出挑,是无论放在哪个圈子里,都是令人眼前一亮的那种长相。 然而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面具般虚假且得体的笑,一个接着一个,宛如暗夜里走出来的吸血鬼,心满意足地的离开。 毕竟他们刚才看了一出好戏。 等到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最末尾缓缓走出。 不同于前面那些人衣着整齐光鲜的样子,此时的陆瑾寒外套搭在胳膊上,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衬衫。 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漆黑的眸子比夜色还深。 下台阶时,他身形晃了一下,旁边有佣人想要上前,又似乎忌惮着什么,伸出去的手很快收回,不忍直视地瞥开视线。 直到陆瑾寒走下台阶,转了个身,他那血肉模糊的后背才终于彻底显现在并不很明亮的灯光下。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顺着他的西装裤一路淌下,他所走过之处,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点点血迹。 先前出来的人有的没有离开,站在喷泉池旁,隔着数米远的距离望着他。 “一个私生子,不过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恰好做出了一点成绩,博得了爷爷的欢心,才有幸认祖归宗,真当自己是出身正当的陆家人了,刚回来就敢无视父亲的命令,活该受罚。” “他倒是皮糙肉厚不怕疼,跟个怪物似的,就是可惜了他那个保镖,人家才第一天被派去跟他,就碰上这种事,被连累的去了半条腿,真是倒霉。” 陆瑾寒驻足,面无表情地看过去,说话那两人皱了皱眉,仿佛看到什么垃圾般,捂着鼻子走了。 “少爷。” 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不敢直接陆瑾寒的脸。 后者坐上车,血腥味瞬间在狭小的车厢里蔓延开来。 司机熟练地翻出医药箱递给后座的男人,而后一句话不敢说的去开车。 黑色迈巴赫安静地行驶在道路上。 车里,陆瑾寒已经脱下了上衣。 耽误这么一会儿,他背上的血已经快凝固了,衣服混着血全粘在伤口上。 他撕下衣服的时候眼皮子都没抖一下,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开口说话,声音毫无起伏,冷硬淡漠到近乎无情:“几点了?” 司机战战兢兢:“十二点了,少爷。” “十二点了。”陆瑾寒重复了一遍,望向窗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打开车载电视,找找祁氏相关的新闻。” 司机听话地找了找,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视频。 其实不用特别去找,今天祁家大少与昔日B市首富千金姜清梵结婚的新婚铺天盖地的霸占了各大头条。 司机只是随手点开其中一条浏览量较高的视频,一点开,就是记者在婚礼现场对着拍完全家福的新郎新娘的八卦问题。 很无聊。 司机想着,估摸着身后这位爷可能不喜欢,就想关掉。 “别动。” 陆瑾寒冰冷的声音响起,司机指尖都僵住了。 他默默收回手,专心开车。 视频里的热闹和此时蔓延着血腥味的寂静车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镜头前的姜清梵语带笑意的样子,清楚地映在陆瑾寒眼底。 他一边缠着绷带,一边听着她和祁越回顾往昔,缅怀着那段一去不复返的少年时光,听他们诉说二人青梅竹马的情愫。 浓郁的血腥味容易滋生出人心底最黑暗处的戾气。 陆瑾寒只觉得原本没什么感觉的后背忽然传出抽筋扒皮似的疼,那疼痛来得突然而猛烈,他指尖颤抖着,用力将绷带打了个结。 眼神一晃,正好与镜头里的姜清梵对上视线。 司机见他对祁家这么感兴趣,讨好地开口:“这两人真是般配啊。” 陆瑾寒听了,轻轻勾唇:“人人都说他们最般配。” 可他偏偏见不得。 他翻出一件干净的衬衫穿好,慢条斯理地一颗一颗扣着扣子,一边问司机:“你说,都十二点了,一般新婚夫妻这个时间正在做什么?” 第8章 谁放的火 司机哑然。 心说还能做什么? 洞房花烛呗! 陆瑾寒自言自语般道:“洞房花烛吧。” 下一秒,他吩咐:“去锦绣路。” 他在这里受惩罚,没道理让那两人双宿双栖。 司机还想问去锦绣路做什么,那里又没有他的别墅,但他不经意从后视镜里对上陆瑾寒的视线,到了嘴边的话尽数吞回肚子里。 这位刚回来的少爷此时的表情,好可怕! 车窗外的灯光从他脸上晃过,明暗交错不定,他的一双眸子如同凛冬的寒夜,又黑又沉,仿佛望不见底的无尽深渊。 正好这时候,视频里播放到祁少爷和姜小姐婚后新房所在的位置,正好是锦绣路。 司机:“……” 怎么感觉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 姜清梵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直在下坠、下坠。 仿佛身下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拉扯着她,要把她拽入无底深渊。 这强烈的失重感让她想起了姜家破产后,她父亲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画面。 那道在她心目中如山岳一般的身形如同一片枯叶般落下,重重地砸在她眼前,血肉模糊,身体分崩离析。 强烈的窒息感传来,下一刻,她陡然从尘封的噩梦中惊醒! 睁开眼才发现,她还是在自己的浴室里,刚才的窒息感是因为她不小心睡着了,不知不觉沉入水里被憋醒了。 空荡荡的浴室里回荡着她急促的喘息声。 她心有余悸地闭了闭眼,将旧梦中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的寒意从心里挥散出去。 卧室里手机一直在响,她从水里起身,随便裹了条浴巾走出去。 手机停了一瞬,随即一个消息发进来。 她拿起来一看,是方欢欢的未接电话和消息,问她有没有受伤。 姜清梵只觉得莫名其妙,她怎么就会受伤了? 她回拨过去,才响了一声,方欢欢就接了。 她着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激动地问:“你没事吧?好端端的你们的新房怎么会起火?” 姜清梵脑子里嗡嗡的,还有些回不过神:“新房?什么起火?你在说什么?” 方欢欢比她更吃惊:“清梵,我知道你不喜欢向朋友诉苦,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瞒着我吗?你们新房半夜失火的事都已经上头条了,我看整幢房子都要烧没了……” 姜清梵意识到不对劲,急忙打断方欢欢:“等等,一会儿再说。” 她下意识看了眼时间,距离她回来不过半小时,她直觉这半个小时里,发生了超乎她预料的事情。 她挂断电话,给祁越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电话那头却不是祁越。 一个陌生的男声说:“你好,这里是南湘医院,机主正在手术室抢救,如果你是他朋友的话,麻烦尽快过来一趟。” 听着手机里陌生男人的声音,姜清梵的胃更痛了。 —— 锦绣路别墅的大火烧了足足半个多小时,冲天而起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 等到消防车来时,那房子已经被熏得乌漆抹黑,黑幢幢的如同一座鬼宅。 姜清梵在路上就看到了方欢欢发来的视频,因为别墅的主人是祁大少,刚好白天是祁少结婚的大喜日子,这两个噱头放在一起,十足的吸睛。 如果姜清梵和祁越不是假结婚,如果她今晚没有犯懒回兰苑,恐怕她也会出现在视频里。 只是不知道是跑着出来,还是变成一具尸体被人抬着出来。 凌晨三点,姜清梵穿着睡衣站在医院清冷安静的走廊里听医生说话,长发还湿着,脸色如纸一般苍白。 乍一看去,仿佛深夜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 病房里,祁越还晕着。 他原本身上的西装皱巴巴地扔在垃圾桶里,身上换了身蓝色条纹的病号服,一侧颧骨有擦伤,脖子处泛着大片大片被烈火烫伤的红,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水泡。 医生道:“他人是被熏晕的,身体没有大碍,听说起火的时候他人喝多了躺在床上起不来,脖子上的伤是被人救出来时发,起火的窗帘不小心绕上去烫伤的。” “之后伤口不要捂住,结痂之前尽量不要碰水,我一会儿开点外抹的药,让他每天涂三次。” 姜清梵感觉自己四肢都机械化了,这些事情她刚才在手术室外等着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再听医生说起,她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皱眉:“你没事吧?” “没事。”姜清梵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疲倦地叹了口气。 头疼,胃疼,心乱如麻。 她不明白,好端端的,别墅怎么会失火呢? 不过万幸的是祁越没事。 祁越暂时没醒,姜清梵按照医嘱给他拿了药之后,看到里面有止痛药,就吃了一颗,胃部的灼烧感才终于缓解。 之后她又忙着安抚看到新闻打来电话询问的各个亲朋好友,一直到窗外天光破晚,才终于消停一会儿。 祁越中途醒了一下,嘴巴一张一合的说想喝水,姜清梵倒了杯温水,扶着他喝下后,他拽着姜清梵的胳膊,闭着眼睛骂了句‘混账东西’。 骂完就又昏睡过去了。 不知道是被烟熏得太厉害的,还是昨天喝的酒还没醒。 “……” 混账二字,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姜清梵苦中作乐地想,能让祁越都爆粗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探了探祁越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烧,才安心地趴在床边,本想浅眯一会儿,但她实在太累了,眼睛一闭上就彻底睡了过去。 后来她是被说话声吵醒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而本该在病床上的祁越不知所踪。 阳光从窗外钻进来,盈满一室明亮光辉。 她一时间有种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感觉,直到门口处说话声再度响起,才把她从刚睡醒的迷茫中拉回思绪。 她正想起身,就听见祁越不知道在对谁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有人问起起火原因,你就说是我喝多了不小心点的火。” 几秒后,另一道声音低声说:“少爷是想瞒着少夫人吗?” 姜清梵花了几秒钟的功夫,才意识到管家口中的少夫人是自己。 祁越:“爸妈那边也瞒着。” 管家叹了口气,“就这么放过那个纵火犯吗?” 病房门虚掩着,祁越靠在门边,听管家提及那个纵火犯,他脑仁一抽一抽的疼。 “对方不是说他喝多了,认错地方了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祁越摆摆手,示意管家不必再多说。 管家刚要应声,病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顶着一脸惺忪睡脸的姜清梵出现在门缝间,盯着祁越:“谁放的火?” 第9章 喝醉酒的邻居 祁越一惊,飞快地朝管家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找了个借口便走了。 姜清梵没留管家,任由祁越把自己拽进病房。 “怎么不多睡会儿?饿不饿?我让文叔点了御食斋的点心,一会儿就送过来。” 说话间他倒了杯温水给姜清梵,“是不是昨天酒喝多了又胃疼了?你脸色好难看。” 姜清梵接过水,没喝。 她轻轻将水杯放到一旁,无视祁越转移话题的意图,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要让文叔瞒着我?放火的人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不追究对方的责任?” 祁越不是个怕事的人,相反,他虽然脾气温和,但行事向来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和底线,不是那种遇到事含糊糊弄过去的人。 祁越不甚在意道:“没谁,就是个喝醉酒的邻居,在外面跟人吵架了心情不好,一时冲动想放火吓人,结果火放错了地方。” 他说得煞有介事,俊脸上挂着惯常的温和的笑,安慰道:“你别太担心,就是个意外,还好你昨天没回来,不然你万一身上要是烫个疤什么的,那得多难看啊。” 姜清梵看他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顿觉好气又好笑。 真当她是好糊弄的小傻子么。 她盯着祁越不说话,祁越被她盯得头皮发麻。 两分钟后,他败下阵来,告饶地说:“我的大小姐,昨晚的火真的只是个意外,我让文叔瞒着你就是怕你会担心。” 姜清梵仍然不太相信:“真的?” “真的!”祁越话音未落,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祁先生,我们是锦绣区派出所的,对于你家昨晚失火一事,纵火犯已经抓到了,不过听说你不打算追究,所以我们特意过来照例询问下,走个流程,确定你不是被威胁恐吓,才放弃追究对方的刑事责任。” 不等对方多说,祁越立即起身,客气地把人请出去:“这件事我们到外面去说,我妻子照顾了我一夜,她身体不好,我想让她好好休息。” 两个小警官表示理解,跟着祁越离开了病房。 但祁越越是这样小心谨慎,姜清梵越是心生怀疑。 祁越不是个很擅长撒谎的人,尤其是两人一同长大,可以说姜清梵对祁越的了解比了解自己还清楚。 多稀罕啊,祁越居然在心虚。 姜清梵端起一旁的温水慢条斯理地喝着,暗自琢磨着祁越是不是背着自己在外面惹了什么风流债,结婚当晚被对方找上门报复了。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把自己给逗笑了。 祁越半天没回来,倒是文叔先拎着御食斋的点心来了。 姜清梵刚喝了一碗燕窝,护士过来叫她,“祁越的家属吗?方便的话现在去缴个费,顺便去一趟医生办公室。” 文叔刚要起身,姜清梵先一步站起来,抽了张纸巾随意地擦了擦嘴,跟着护士出去。 “来了。” 护士跟姜清梵说了医生的办公室位置,便自顾自去忙了。 姜清梵乘坐电梯来到一楼,她刚走出去,一行人便匆匆推着一架单架床从外面冲进来,直奔急诊室。 “快!病人失血过多,已经陷入休克,马上准备手术室,病人需要尽快输血!” 一群人疾风般从姜清梵身边经过,她快速让到墙边,下意识往担架上看了一眼,当即一愣。 只见那担架上的人,赫然是昨天在她婚宴上闹事的周家老二周闻。 看来周闻着实有点倒霉,继昨天被陆瑾寒当众在脑袋上开瓢之后,这天才刚亮,他不知道又得罪了谁,居然被人揍进了医院。 那浑身是血的样子如同从血水里滚过一圈似的,看着都触目惊心。 周闻很快被推进手术室。 对于周闻受伤一事,姜清梵半点都不意外。 她和周闻也算是自小就认识的,但周闻这人从小就浑,跟她不是一路人。 虽说B市上流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彼此都认识,不过圈子里还有小圈子。 无非就是因为钱权色这三样东西凑到一起,来来回回就是一个‘玩’字。 有人爱玩,但玩得有底线。 然而周闻此人属于是没有底线的那种。 而且他嘴贱手欠,能全须全尾地活到现在,都是托他老周家和他有个好大哥的福。 周家来了不少人,更有身穿制服的警察也来了,双方不知道起了什么冲突,周家人在走廊上激动地大吵大闹,看戏的人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 而姜清梵就在人群后面靠墙站着,知道周闻死不了,她乐得看戏。 打算看完戏一会儿回去当笑话说给祁越听。 谁叫周闻昨天当众给她找不痛快来着? 周家夫人声音尖细刺耳,逮着一个小警察不放,“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儿子怎么可能放火?什么证据?放屁!” “什么?他亲口承认是他放的火?怎么可能!我看你们是抓不到打伤我儿子的人,就在这里胡言乱语是吧!” 警察面无表情道:“周闻昨天凌晨一点在锦绣放火杀人,证据确凿,按照规定,我们是要把他带回局里审问的,你闹也没用。” 周夫人气得几乎站不稳,周家大哥这时候赶了过来,让人把周夫人拉开。 而后他将两位警察请到一旁,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两人对视一眼便走了。 姜清梵在听到锦绣路放火几个字眼时,看戏的心思就淡了。 她没想到看戏吃瓜还能吃到自己头上。 什么意思? 周二少这狗玩意儿就因为昨天那点冲突,大半夜不睡觉跑去放火杀人? 他有这个胆子? 周闻浑球归浑球,姜清梵真没想到他居然这样胆大包天! 姓周的他脑子有坑吧? 这边她正无语,没注意到周家老大周成越过人群朝她走来。 “姜小姐。” 姜清梵撩起眼皮子,“周总有何指教?” 周成已经三十好几了,身上带着一股成熟男人的压迫感。 只是此时他表情阴郁,瞬也不瞬地盯着姜清梵,有那么点忍气吞声的意味。 “我弟弟年轻不懂事,昨天冲撞了你和祁少,我在这里替他向你道个歉。” 姜清梵表情瞬间古怪起来。 周成一向是周闻坚强的后盾,不管周闻闹出什么荒唐事,都是这位周大少帮忙摆平的,他有多护犊子姜清梵是清楚的。 她就没听说他为了周闻给谁道歉过。 所以,这是闹哪出? 然而,周成下一句,便如同石破天惊,将她钉在原地。 “还请姜小姐让陆总高抬贵手,放过周闻这一次。”姜清梵乍然听见他提及陆瑾寒,脸上的淡然瞬间消失。 “你什么意思?” 周成的语气有讽刺,但更多的是忌惮:“姜小姐何必装傻?昨天半夜把周闻叫出去放火,放完火又找人将他打成这副模样的人不是陆瑾寒么?为了报复我这个蠢弟弟,难为你们兜这么大个圈子戏弄他。” 第10章 疯子 姜清梵回到病房的时候,祁越正在处理公司的事情。 他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站在窗边打电话,周身笼罩着一层温暖的天光。 他站了多久,姜清梵就看了他多久。 直到他挂断电话,转过身,两人四目相对。 祁越下意识推了推眼镜,未语先笑:“你再不回来,点心都凉了。” “放火的人是周闻,而且你知道指使他的人是陆瑾寒,所以才让文叔瞒着我,对么?”姜清梵没有给他圆谎的机会,近乎冷漠地开口。 祁越脸色微变,忍不住上前两步:“清梵,这件事……” “这件事,陆瑾寒是冲我来的。”姜清梵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冰冷刺骨的寒冷几乎冻结她的灵魂! 这一刻她是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陆瑾寒是多么地恨她。 恨到想要烧死她! 祁越见她脸上那睡一觉后恢复过来的血色瞬间消失殆尽,在心里把陆瑾寒骂得狗血淋头! 他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一旦被姜清梵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 他在庆幸她昨晚不在的时候,姜清梵也会因为他受伤而自责。 她会悔恨,会难过。 而祁越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她。 当年姜家破产,家破人亡,她受得苦早就足够了。 这一刻他甚至痛恨陆瑾寒的存在,走就走吧,又回来干什么呢? 明明当初选择抛弃她一走了之的人是他,现在又一副讨债鬼的样子回来,除了在姜清梵心口上反复插刀,他还能有什么用? 祁越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我这不是没事么。陆瑾寒就是条疯狗,谁知道他在想些了什么,你别把他放在心上,他总不能真敢杀人吧。” 他还开了句玩笑。 不过姜清梵笑不出来。 如果没有昨晚的那把火,如果祁越没有受伤,她也是这样想的。 陆瑾寒无非就是要报复她,给她找点不痛快,最多就是羞辱羞辱她,但他现在的身份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总不能天天盯着她。 但此刻她不这么想了。 陆瑾寒他就是个疯子! 姜清梵勉强扯了扯嘴角,“说得也是,他怎么敢杀人呢。” —— 祁大少别墅失火的新闻挂在各大平台的热搜上久居不下。 后来有人拍到他被送进医院,姜清梵一脸憔悴地陪在他身边。 两人在病房里彻夜未出,第二天下午,祁越出院,姜清梵小心地扶着他。 两人亲密的姿态被拍下来,出现在陆瑾寒眼前。 星天集团,总裁办公室。 陆瑾寒一袭铅灰色西装,坐在办公桌后。 办公桌前,几个高管并排站着,地上散落着满地文件。 “这就是你们欢迎我的方式?”陆瑾寒身体往后靠在宽大的办公椅背上,十指交叉随意地搭在腹部,轻描淡写的模样,好像刚才将一沓资料摔在几人脸上的不是他一样。 他轻轻笑了下:“很别致,但我不喜欢。” 几个高管微微低着头,隐晦地交换了下眼神,没说话。 陆瑾寒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瞧着这几人。 ——叩叩叩。 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随着陆瑾寒一声‘进来’,秘书推门走进。 她看着办公桌后那个模样英俊身形高大的新上司,刻意解开了两颗扣子的饱满胸脯微微挺直,漂亮的眼睛轻睐,透着几分说不出的风情。 “陆总,您的未婚妻江小姐来了,不知道您方不方便见客,我没敢让她上来。” 听到‘江小姐’几个字,陆瑾寒嘴角的弧度绷成一条直线,周身气息肉眼可见的变得森寒。 这一瞬间众人都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一时间他们难免想起关于这个人的传闻,听说这位少爷以私生子的身份博得老头子的关注,得以被接回陆家认祖归宗。 之后被外派到国外,以雷霆手段接管国外分公司后,在短短三年内,成功将分公司分离出去,并且上市。 还听说,他为了往上爬,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现在陆家其他旁支的人背后全在骂他是恶魔。 不过片刻,陆瑾寒又恢复了刚才那副闲适的姿态。 他朝秘书一颔首,“让她上来吧。” 那位江小姐是他父亲给他他安排联姻对象,家世清白,配得上他一个私生子。 这是明面上的。 私下里,那位江小姐男朋友交了一大堆,还养着一堆小白脸,是兰苑的常客。 但这些不是他父亲在意的,他那位父亲只在意他够不够听话。 陆瑾寒脸上的表情实在叫人看不出喜怒,秘书去请人之后,他又瞥向对面几位高管。 轻飘飘地开口:“老爷子已经退居幕后,我父亲有意让我们几兄弟凭本事争权,现在我上面的两位哥哥身体都不大方便,一时半会儿无法插手公司事务。” 他一出口,几人面色大变! 就听他又说:“几位都是聪明人,在这场争权夺利的戏码中,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我想你们都看得明白。我就明说好了,在我手底下做事,要么听话,要么滚蛋。” 他表情淡漠,语气平静,但字字句句都是明晃晃的威胁。 直接且粗暴,一点要徐徐图之的意图都没有,他就这么嚣张的把整个管理层背后猜测的事情搬到明面上来,明显是坐实了私底下众人对他不择手段祸害兄弟的猜测。 对于他这样不按常理出牌,几个高管的后背刹那间被冷汗湿透! 但下一刻,陆瑾寒却高抬贵手放过了他们。 “初次见面,我没有要让你们马上站队的意思,你们可以好好考虑几天,我相信你们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 几个高管走后,陆瑾寒扯松领带,慵懒地点了根烟。 背后的伤浸出来的血已经打湿了后背,但他毫不在意。 他指尖点开手机屏幕,上面是姜清梵小心扶着祁越上车的画面。 她的脸色在太阳底下如纸一样苍白。 陆瑾寒就这么盯着屏幕上那张脸,如同一尊冰雕般久久未动。 如果不是他指尖的烟还有青烟袅袅,微弱的火光明灭不定的话,他此时看起来就像是一尊切切实实的雕像。 高跟鞋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响起。 秘书推开门,恭敬道:“陆总,江小姐到了。” 第11章 跪下来,求我 陆瑾寒收起手机,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掸了掸烟灰,动作慵懒随意。 他微微掀起眼帘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着红裙,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正是他那位父亲给他挑选的未婚妻,江静心。 江静心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只是身量和江静心相当,被她挡在身后,陆瑾寒一时没看清。 陆瑾寒淡声问:“江小姐来做什么?” 江静心撩了撩一头卷发,冲他抛了个媚眼:“当然是来找你谈谈结婚的事啊。哦对了,我刚才在楼下碰见一个熟人。” 她侧身让开,露出了姜清梵的身影。 她无不恶意地冲陆瑾寒咧嘴一笑,“我到的时候,姜小姐刚被楼下不长眼的人轰出去,我想着你毕竟以前在她身边当过几天下人,有点旧情在嘛,就自作主张把她一道带上来了。” 她眨眨眼,一派无辜,“你不会生气吧?” 陆瑾寒只在初初扫过姜清梵一眼,便收回视线,“既然知道自作主张,下次就不要把不相干的人带进来了。” “嘁,真无情。”江静心瘪了瘪嘴,上前几步,绕到陆瑾寒身边,弯腰把脸凑到他脸旁边拿起手机咔嚓拍了张照片。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 陆瑾寒察觉到姜清梵的目光看过来,身体僵着没动,连指间的烟快烧到手了也没察觉。 等到江静心站直身体,他才皱起眉,不过没说什么,抬手将烟送进口中。 江静心嫌弃地看了眼照片里陆瑾寒面无表情的脸,“你好歹笑一下嘛,我们可是以后要结婚的人,就算装装样子呢。” 陆瑾寒面无表情:“无聊。” 江静心翻了个白眼,“就你有趣,你最有趣,你那么有趣,还不是娶不到心爱的女人……” “江静心!”陆瑾寒冷冷开口,每个字都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两人旁若无人的互怼,看起来关系很是亲密。 姜清梵站在门口,像一个局外人。 她尴尬又难堪,便沉默地垂眸盯着自己面前的地面,看起来像一尊没有情绪的雕像。 脑子里不停回荡着的,是两人刚才对话中所包含的信息。 陆瑾寒和江静心……是未婚夫妻? 她心脏处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仿佛有亿万根尖针扎在每一处神经上,那种疼无法言说,却也让人无法忽视。 她难堪地想转身逃走,但想到祁越,想到昨晚那场大火,还有现在还躺在ICU里的周闻,她的脚又只能硬生生的钉在原地。 她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抬眸看向办公桌后的男人:“陆总。” 她声音并不高亢,冷冷清清的,甚至有些冷漠。 办公室倏地一静。 江静心和陆瑾寒同时朝她望来,两人的动作出奇地一致。 他们身后就是落地窗,百叶窗拉开一半,明亮的天光透射进来,将两人的身形包裹在一起。 逆光中的两人都是长相出色那一挂的,此时一坐一站,一个冷一个艳,看起来竟出奇的般配。 姜清梵一时失语,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其中。 半晌,她才艰涩地发出声音:“陆总,能不能单独谈一谈?” 陆瑾寒指尖轻弹烟灰,笑了。 “姜小姐,这恐怕不太合适。万一不小心传出点什么不好听的,我怕你丈夫误会。” 姜清梵忙说:“他不会的!” 陆瑾寒闻言,重重地将烟头压在烟灰缸里摁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那你们之间还真是情比金坚。” “……”姜清梵闭了闭眼,不想听他这些无意义的嘲讽:“既然陆总没空,那我就在这里说吧。” “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想为你死去的心上人报仇,但我们之间的……仇怨,希望你不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有些话一旦开了头,后面的话自然而然的跟上。 “你怎么对我都行,我无话可说。但是如果你再敢伤害祁越……”姜清梵紧盯着男人浓墨般的眸,努力忽略那双眼中此时泛滥的危险,一字一顿道:“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偌大的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江静心觑了身边的男人一眼,暗暗搓了搓胳膊上突然泛起的鸡皮疙瘩。 “姜清梵,我说你……”她刚出声,就被陆瑾寒冷声打断:“出去!” 姜清梵转身就走,只是刚走到门口,在江静心的惊呼声中,有什么东西从耳边飞过,砰地一声砸在门上! 落地时那东西碎成了两片,姜清梵低头,才发现那是陆瑾寒的手机。 “我让你走了吗?”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森然可怕,仿佛要吃人的猛兽正在复苏。 江静心明白了,敢情刚才那声‘出去’是对自己说的。 她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一秒也不想多待! 求而不得的男人啊,最可怕了! 她还是赶紧逃走为好,省得对方发起疯来殃及池鱼。 身后传来男人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如同恶魔在逼近。 姜清梵背脊紧绷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她垂在身侧的手无法克制地轻颤着。 一只手从她耳畔伸出,微微用力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也因为这个动作,男人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那滚烫的体温令她下意识想逃。 然而下一秒,一只干燥的大手摁在她腰上,掐着她纤细的腰将她摁在原地。 “我说了,别动。” 姜清梵只觉得那片在男人掌下的皮肤泛起阵阵战栗,她微微低下头,露出修长而脆弱的后脖颈。 她捏紧拳头,克制地问:“陆瑾寒,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陆瑾寒没说话。 她此时整个人几乎被他圈禁在房门和他的身体之间,无法前进,亦无法后退。 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若有似无地扫在耳根处的呼吸,如同某种危险的预兆,正在缓缓逼近。 下一刻,陆瑾寒的声音几乎抵在她耳边响起,“跪下来,求我。” 姜清梵瞳孔狠狠缩了几下,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她很快反应过来,她没有听错。 因为陆瑾寒又重复了一遍:“听说你昨天不在新房里,那真是可惜,如果你当时在的话,我会让周闻把火放大一点,成全你和祁越,让你们在黄泉路上做一对恩爱的鸳鸯。” 听他亲口承认,姜清梵还是感到了一阵惊惧。 以前陆瑾寒的狠是对别人的,许多人曾和姜清梵说过,他这个人多危险多可怕,那时候姜清梵总是一笑置之,或者出言维护。 可是现在,当男人的狠对着她时,她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怕他。 原来被他针对,是这样的滋味。 如同展板上的鱼肉,在恐惧中挣扎,却无路可逃。 陆瑾寒的吻落在了她颤抖地脖颈上,伴随着他低哑的,带着疯劲的笑:“所以,怕我弄死祁越的话,就跪下来,求我。” 第12章 求你放过他 姜清梵偏开身子躲开他的触碰,隐忍道:“我求你,你就放过他吗?” “……” 她没有发现,当她问出这句话后,身后男人的眼神变得有多可怕。 但姜清梵管不了那么多了,昨晚那一场火,彻底烧灭了她心底里隐密的、重逢的窃喜。 她深刻地意识到,三年不见,再次见面,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开心。 她无法告诉别人,在陆瑾寒安然无恙地回到B市的时候,她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他当年走得果断决绝,后来许多人告诉过她,陆瑾寒已经死了。 毕竟他跟在她身边时,得罪过不少人,想要对付他的人实在太多了,离了姜家的庇护,那些平时就无法无天的二世祖们,可不会把一个‘低贱’的疯狗放在眼里。 也有人说,他后来被陆家认回之后扔去国外历练,死在帮派势力火拼之中…… 总得来说,他能活着回来,她是高兴的。 但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不过,姜家刚破产的那段时间里,她什么腌臜事没经历过? 陆瑾寒……不过是和那些人一样,想要把她的自尊踩在脚下罢了。 “好,我跪。”她在方寸之间转过身,双膝微弯,当即就要跪下去。 然而刚有所动作,下巴陡然一紧! 等她反应过来,伴随着砰地一声闷响,她整个人被陆瑾寒重重地抵在办公桌上。 哗啦一声! 男人大手一扫,桌上所有的东西被扫落在地。 飞起的文件落在时晚脸旁,衬得她瞪大的双眼格外漆黑。 眼底的惊怒也一览无余! “陆瑾寒!” 陆瑾寒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我改变主意了。我可以不去找祁越麻烦,但你……”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松开,沿着她的领口探进去…… “……以后就当我的暖床工具,必须随叫随到。否则,我不能保证祁越还能全须全尾的天天跟你出双入对。” 姜清梵一把握住他作乱的手,气得双颊染上一抹薄红:“我已经结婚了!而且你和江静心马上就会结婚……” “嗯?所以呢?”她的那点力道根本无法阻止男人,陆瑾寒轻而易举地撕开她的外衫,大片雪白的肌肤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陆瑾寒的手掐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放肆的碾磨着,上半身下压,薄唇从她的颈侧一路蔓延而下。 唇齿张合间,在那片白皙的肌肤上铬下点点绯红。 “我就是见不得你过得幸福啊,大小姐。”陆瑾寒眼见她要开口,眉眼间戾气森然,直接将手指探进去,强硬且有些粗鲁地压住她的唇舌,冷声警告:“闭嘴。这种时候,我不想听你说那些扫兴的话。” “唔!”姜清梵舌根都感觉到了刺痛,隐隐作痛的胃部此时像是受到什么刺激,突然剧烈的绞痛起来。 那疼痛蔓延的太快,她一时间无法确定,到底是胃疼,还是胸口别的什么地方在疼。 陆瑾寒用膝盖顶开她的腿,带着某种惩罚地意味,粗鲁地去掀她的裙子,眸子里划过浓郁的血气。 “而且玩弄别人的老婆,更刺激不是么?大小姐若是能听话一些,兴许我心情好……” 话音未落,姜清梵脑子里一直紧绷着那根弦嗡地断开! 这一刻,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陡然挣开男人的禁锢,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在办公室里回荡开来。 姜清梵怔住。 在出手的瞬间她就后悔了,可是她没想到陆瑾寒没有躲开。 她这一巴掌用了极大的力气,男人脸上几乎瞬间浮出几根明显的指印。 如果是以前,男人会低眉垂眼地握住她的手,问她手疼不疼。 而此刻,他只是停下了一切粗鲁的动作,冷淡地垂眸凝睇着她,眼含冰霜。 姜清梵从他这样看似平静的反应中,隐隐感受到了可怕的、令人悚然的压抑的暴风雨! 两人都在剧烈的喘息。 姜清梵哑声道:“陆瑾寒,你恶不恶心?” 陆瑾寒嗤笑一声,用舌头抵了抵脸颊,退开身体,厌恶地驱逐道:“滚吧。” 他口中说着滚,但他自己却先走了。 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合上,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姜清梵无力地从桌上滑下,脸上带着一丝茫然。 半晌,她自嘲地摇了摇头,苦笑出声。 真是难捉摸啊。 所以她到底是来干什么来了? 来的时候她明明是想好好谈谈的,可是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她的预料,她突然发现,她和陆瑾寒好像已经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祁越……” 祁越怎么办呢。 门口,微开的缝隙里,透出女人隐的呢喃声。 那声‘祁越’像一记当头棒喝,狠狠敲在陆瑾寒头上。 这一刻,不需要旁人说什么,陆瑾寒也觉得自己龌龊。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指间还残留着属于她的气息…… 下一刻,他抬起手凑到鼻间,贪婪地轻嗅着那淡淡的,属于她身上的冷香。 像一个变态。 “陆、陆总?”秘书抱着文件站在几步开外,惊诧地望着他。 陆瑾寒陡然扭头看去,眼底的血丝和戾气惊得秘书不由得倒退几步,目光里露出明显的悚然惊惧。 陆瑾寒无声地勾唇冷笑。 看吧,人人见他如蛇蝎。 而当年口口声声说他特别,说他独一无二的大小姐,如今亦然。 第13章 跑去当小三 姜清梵收拾好自己,离开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毫无意外的收到了秘书的鄙夷的打量。 她身上衣服被陆瑾寒撕烂了,她勉强拢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在她进电梯前,女秘书挡住她去路,客气道:“小姐,这里有件外套穿上吧。” 姜清梵一怔,对方手里拿着一件黑色外套,不知道是谁的。 “不需要吗?”女秘书眯起眼,上上下下地审视着面前这个女人,心里涌出一丝嫉妒:“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你顶着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离开公司,若是害得我们陆总名声受损,你担待得起吗?” 姜清梵眉头微蹙,伸手去接衣服。 只不过指尖刚碰到衣服,对方突然松手,薄薄的外套无声地落在地毯上。 姜清梵恍惚的思绪变得清明。 她抬眼看去,对方故作抱歉地说:“啊,不好意思,手滑。劳烦你自己捡一下吧。” 姜清梵又不瞎,自然看出对方有意羞辱自己。 她冷淡地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冷然。 真是什么人都能欺负她了? 她收回手,淡淡开口:“没事,我不穿也行。” 她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完全不能穿,下摆被她扎进腰带里,不仔细看其实也看不出来衣服破了。 她绕过女秘书就要离开,后者脸色几变,在她进入电梯前叫住她:“喂!” 姜清梵没理会,按下电梯键,等着电梯上来。 秘书双臂抱胸,讽刺道:“像你这种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想靠美色往男人床上爬的女人我见多了,倒没见过你这种在人家未婚妻眼皮子底下自荐枕席的。不过我奉劝你一句,陆总可不是谁都能看得上的,你还是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毕竟以你的身份,下次还能不能进天星集团的大门都不知道呢。” 姜清梵从来不是个忍气吞声人,相反,她向来有仇当场报,绝不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哪怕这几年的生活,也没磨掉她身上的棱角,只是被她藏起来了。 她虽然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随心所欲的姜大小姐了,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踩上一脚的野猫野狗。 她侧过身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惯常的假面,一脸笑容地盯着秘书看了几秒,尤其在她低领的胸口处停留的久了点。 “把你招进天星的人,真没眼光。” 秘书一愣,恼怒道:“你说什么?!” 姜清梵不急不徐地说:“要脸没脸,要脑子没脑了,以你的水平,应当是进不来天星的。” 她微妙地顿了顿,用对方的方式回击道:“能站在这个位置,想必爬床的经验很丰富吧。” 她一般不会用荡妇羞辱攻击女生,毕竟很下作。 但不一般的情况下,她也不介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而且她在兰苑这几年,长袖善舞,眼光毒辣,是外界对她的评价。 她一眼就看出来,这秘书是个什么货色。 这时电梯到了,姜清梵礼貌而客套地告辞后,提步走进去。 那般姿态,无端地令秘书生出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如果忽略她的衣服和脖子上的痕迹,对方举止从容大方,依稀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矜贵之气。 直到电梯门合上,下行,秘书才回过神来,脸色难看地骂了句:“小贱人!” 偏偏她刚才突然被对方气势震动,一时没能反驳。当然她因为太过震惊,心虚之下只剩慌张,忘记了要反驳。 因为她能站在这里,确实是靠身体爬上来的。 只不过将她弄进天星的人在不久前的权斗中倒台了,导致她现在没有依靠,所以才打算在今天新上任的总裁面前多刷刷存在感。 没想到陆总不仅有个未婚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能被别人捷足先登。 她看到地上的外套,泄愤地用高跟鞋碾上去,这女人也不知道和陆总什么关系,刚才陆总让她把人请走不算,还让她给对方送件外套…… 直把地上的外套当成姜清梵碾得皱巴巴的,她才终于觉得气顺了点。 结果一转身,看到身后站着的男人,差点儿没吓得魂飞魄散! “陆、陆总!” 陆瑾寒此时换了件衬衫,黑色的。头顶上明亮的光落在他身上,像是落在深渊里,所有的光线尽数被那抹黑吸纳进去。 他的眸色更黑,眼睑半垂着,居高临下地乜着秘书。 那面无表情的样子,让秘书莫名地想到深沉雨夜里荒弃神殿里的高大雕像,冷幽幽暗沉沉地注视着擅自闯入的凡人。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令秘书上下意识屏息,眼睁睁看着陆瑾寒视线微垂,看了眼她脚边皱巴巴的外套。 而后那双眸子上抬,刀锋一般带着冷冽寒意刮着她的脸,微妙地在她刻意拉开的胸口处顿了顿。 秘书有种胸口被刀豁开的凉意! 紧接着就听见面前这位新上任的陆总好脾气地开口:“来我办公室一趟。” —— 三十分钟后,江静心拎着甜点蛋糕再度走进天星集团大楼。 一进去就感觉气氛微妙。 电梯里,有人交头接耳。 “听说了没,陆总刚上任,郑秘书就迫不及待自荐枕席,总经理他们进去的时候,听说郑秘书当时已经脱得一丝不挂了呢……” “真的假的?陆总什么反应?” “当然是真的!十几双眼睛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而且郑秘书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吗?” “啧啧……” “啧啧……” 一片啧啧之声中,江静心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那陆总当时什么反应?” 说话的人没注意是谁在问,大家都沉浸式吃瓜,当即有人说:“听说陆总当场报警,说自己被下属性骚扰,连法务都惊动了。” “嘶~陆总好一股清流!” “陆总真坐怀不乱!” 江静心心说,屁! 让姜清梵往姓陆的跟前脱件衣服试试呢? 又有人说:“我怎么听说是因为郑秘书得罪了陆总的未婚妻,才被陆总教训的呢?” “陆总有未婚妻?他不是刚回国嘛?” “你们没看新闻吗?那位江小姐啊。听说郑秘书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嘴里还嚷嚷着什么江小姐呢,估计就是得罪那位吧。” “陆总这么爱吗?” 莫名背锅的江静心:“……” 对啊,你们陆总就是这么爱。 爱得都跑去当小三了呢。 电梯里的人相继出去,江静心最后拎着蛋糕来到顶楼,正好见到陆瑾寒人模要样的在批阅文件。 江静心敲了敲门,不等对方应答便走进去,把蛋糕往对方桌上一怼,“陆总,请你吃蛋糕。” 陆瑾寒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出去。” “啧,我记得你家大小姐以前每次给你买这家的草莓蛋糕你都挺爱吃的啊,怎么,不是她买的你吃不下?” 第14章 幽灵 办公室里,陆瑾寒打开U盘里江静心查到的有关姜清梵的所有资料。 他鼠标滑动,画面正好停留在其中一个页面上—— 照片里的姜清梵站在五颜六色的昏暗灯光里,从头到脚湿漉漉的往下淌着酒水。 旁边围观的人或笑或闹,高高在上地看着这个跌落尘埃的天之骄女,每张脸上都写着满满的恶意。 但她只身伫立,微微低眉垂眸,嘴角带着几乎固定刻板的弧度,整个人以一种毫不反抗的姿态,面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戏弄。 陆瑾寒瞳孔骤然缩了几下! 他下意识抬起手,想把那道孤单清冷的身影从那片昏暗肮脏中拉出来,然而指尖触到的是平板微凉的屏蔽。 如同一盆冰水浇落下来,他瞬间冷静,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里姜清梵熟悉而陌生的脸。 脑海里想起的,是她昨天婚宴上笑得一脸幸福甜蜜的样子。 不是最爱祁越了么? 那种时候,她深爱的祁越又在哪里? —— “唔……”祁越突然太阳穴一阵抽疼,他按住额头,低头皱眉轻喘了几声。 旁边的姜清梵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祁越摇头,“没事,可能是昨天酒喝多了没休息好。” 姜清梵将切好的水果拼盘放在他桌旁,来到他身后,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帮他按着脑袋放松。 祁越舒服的喟叹了一声,突然没来由地笑了下。 姜清梵神情懒懒的,双眼没聚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上随口问:“怎么?” “没怎么。就是觉得咱们这样……”祁越用水果叉叉起一块西瓜,动作优雅从容,直到咽下口中的食物,他才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有那么点老夫老妻的感觉了。” 姜清梵一用力,祁越吃痛得唔了声,“轻点轻点,你想谋杀我啊!” 姜清梵没理他。 祁越享受着她的按摩服务,眼神望向窗外夜色下静谧的院子。 新房昨晚烧了,在祁家父母的强烈要求下,两人暂时住进了老宅,这会儿正在躲清净。 不然的话,家里的叔叔伯伯能一直逮着两人关心询问。 那汹涌的关怀着实叫人吃不消。 祁越想到什么,问:“昨天我出院之后,你一个人去哪里了?” 姜清梵睫毛轻颤了下:“查岗?” 祁越没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是去找陆瑾寒了吗?” 姜清梵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祁越叹了口气:“不是我非要说你……” 正这时,敲门声响起。 祁母的慈爱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来,打断了祁越没说完的话:“小越,清梵,忙完了没?我煲了点汤,你们出来喝点。” 祁越回道:“马上来。” 他合上电脑起身,看着姜清梵欲言又止。 最终没忍住,提醒道:“当年撞伤阿姨的肇事司机快要出狱了,你别忘了你还要追查当年的真相。还有伯父临死前的遗愿……” “我知道。”书房里灯光并没有很明亮,祁越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另一半脸隐在阴影里,垂眸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拖曳出长而浓郁的阴影。 眼底里没有半点光亮。 刚才那句‘我知道’,仿佛不是出自她的口一般。 更多的话,姜清梵没再说,祁越怕触及到她的伤心事,也就不忍心再提。 只是两人都明白他刚才未尽的话是什么。 姜父临死前与姜清梵因为陆瑾寒大吵了一架,谁也不知道两人吵架的内容。 姜清梵因此愤而离家,那也是她和自己的父亲见的最后一面。 再之后,她就接到电话,说她爸要跳楼。 等她赶去,他站在姜氏集团的顶楼,站在下方往上看,他的身影如同蚂蚁般大小。 但摔下来时的声音,破碎而沉重。 姜清梵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就是那具支离破碎面目全非的尸体。 祁越视线略过她发白的唇色,瞬间又后悔提及她父母了:“抱歉清梵,我只是怕你在同一个身上重蹈覆辙,没有别的意思。” “哦,没事。反正都已结是过去的事了。”姜清梵不怎么在意地扯了扯嘴角,眼帘抬起,灯光终于落了进去:“出去吧,别让长辈们久等了。” 她率先起身开门,门开的瞬间,走廊里的灯光扑在她脸上,她脸上已经换了一副浅笑温和的模样。 她亲热地挽上祁母的胳膊,露出一副小女生的情态朝祁母撒着娇,把祁母逗得直笑。 祁越在后面看着,陡然有种回到少年时期的错觉。 那时候没有陆瑾寒,姜家还依旧鼎盛,姜清梵还是目下无尘我行我素的姜大小姐,是所有人的掌中宝心头肉…… 如果没有陆瑾寒的出现,姜清梵会在祁家过得很好,所有人都会像从前一样宠爱着她。 即便她不能再做回姜大小姐,但她可以是祁少夫人。 只要她愿意,祁家永远是她停留休息的港湾。 为什么这时候,偏偏陆瑾寒又出现呢。 像砸在已经快要趋于平静的湖面上的一块巨石,惊起波澜无数。 不仅仅是陆家要变天,恐怕整个B市也要跟着变天。 祁越是发自内心地厌恶姓陆的那家伙。 总是不合时宜的冒出来,像幽灵一样纠缠着姜清梵。 第15章 又不是没长手 饭桌上,祁家父母坐在一边,姜清梵和祁越坐在一边。 祁父祁母看着两人老老实实同步喝汤的画面,悄然对视一眼。 祁父在桌子底下用膝盖碰了碰祁母的腿,后者伸手将他的膝盖拨开,眼见姜清梵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一碗,赶紧给她又盛了大半碗。 姜清梵忙说:“阿姨,太晚了,我吃不下这么多。受伤的是祁越,您给他多盛点。” “他又不是没长手,让他自己盛。”祁母心疼地看着她,“倒是你,这段时间一直没休息好,昨天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吧,你看你脸色,就跟生了场大病似的。” 姜清梵眼里全是笑:“阿姨,我真没事儿,我没化妆脸色就这样,正常。” 祁父:“怎么还叫阿姨?该改口叫妈了吧?” 祁越喝汤的动作一顿,倒是姜清梵依旧一脸笑意,从善如流地叫了声‘妈’。 一声妈叫得祁母心花怒放,一高兴就忍不住多话:“好好好,都多少年了,清梵你总算是我们家的门了。” “你们那房子一时半会儿也没法重新装修好,这段时间就先住回来吧,你们工作忙,平时肯定不会好好吃饭,在家有保姆照顾,我们做长辈的也放心。” 姜清梵噙着笑没急着拒绝。 祁越说:“从这里到清梵上班的地方太远了,不方便。妈你就别为我们操心了,我们自有打算。” 祁母依旧不放心:“什么打算?不要嫌我多嘴,老爷子还能不能熬过今年都不知道,你们要是能早点给他添个曾孙,他走的时候兴许能高兴点。” 祁越和姜清梵同时沉默着没接话。 祁家人都知道这场婚约是为了让老爷子安心,只是不知道姜清梵和祁越从一开始就是假结婚,只当两人青梅竹马兜兜转转终于修成正果。 好在假结婚之前,姜清梵和祁越就考虑到被催生的问题了。 正好姜清梵的手机响起,她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借口去接电话,把催生的问题留给了祁越去解决。 姜清梵来到院子里时,来电铃声已经响过一轮,这会儿已经自动挂断了。 她这会儿不想回餐厅,便走到僻静处,点开邮件打算处理下这几天积压的工作。 这时刚才那号码又打过来了。 她正好点到接听,电话毫无预兆地接通。 她顿了下,将手机放在耳边,与她带笑的语气不同的是,她脸上神情寡淡之极,“您好,哪位?” 那头的人没出声。 或者说没有人。 因为姜清梵连呼吸声都没听见。 她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又问了一遍,但对方还是没回应。 她便以为是谁不小心打错了,正要挂断,男人冷淡的声音如金石落玉盘,泠泠地撞入她耳中。 “是我。” 姜清梵骤然捏紧手机!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里,她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 “通过一下。”男人几乎是命令式的语气。 姜清梵茫然:“什么?” 陆瑾寒短促地笑了声,“姜小姐该不会是忘记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吧?还是说你更希望我每次都亲自去祁家找你?” 姜清梵急道:“……不要!” 婚礼当天的记忆回笼。 她没忘记,男人现在是她的债主,并且为了折辱她,要求她无条件当他的暖床工具。 她的拒绝显然令对方不快。 在那无声地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姜清梵暗暗用力咬了下唇内软肉,直到刺痛感传来,她才骤然回神。 血腥味在唇齿之间漫延,她低声说:“我知道了。” 陆瑾寒挂了电话。 姜清梵在夜风里无声地站了会儿,点开微信,果然看到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附加消息。 但她就是知道这是谁。 她指点悬在半空良久,最终还是点了同意。 对话框瞬间跳出来,她怔怔地盯着屏幕,不知道是不是盯得太久了,眼睛有些发涩。 紧接着,一个地址便发了过来。 除此之外,没有再多的消息。 姜清梵一直盯着那个黑色头像,盯得眼睛都开始刺痛了,僵着的指尖才像是重新受她操控。 她退出聊天框,看着列表里一水的各种‘先生’‘X总’等,于是又重新点进陆瑾寒的头像,在备注那里,打下‘天星陆总’几个字。 仿佛这样,就能把彼此的距离,定在一个安全线之外。 —— 许是那天不欢而散,陆瑾寒好几天没再出现在姜清梵面前。 她陪着祁越在祁家老宅待了几天之后,便重新回去上班了。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锦绣路的别墅失火后,祁越将市中心一幢公寓收拾出来,对祁家父母宣称以后两人住那边。 姜清梵为了做个样子,象征性地把自己的东西往里面搬了点过去。 那天祁越去了公司,只有她一个人。 当她进门后,在茶几上看到一个开着的电脑,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祁越在某餐厅与客户吃饭的画面。 屏幕左下角显示着实时监控几个字眼,刺得她眼睛生疼。 几乎是同时,‘天星陆总’发来消息。 只有三个字:搬出去。 没有任何命令式的言语,但放在茶几上实时对祁越监视的画面,就是一个霸道且无声地威胁。 姜清梵把东西放下就走了,只让钟点工过去收拾。 反正她本来也没打算住进去,不过是用来应付祁家长辈的障眼法而已。 然而陆瑾寒只用一个电脑,一个监察视频,就让她明白,他一直在盯着她。 一直。 —— “梵姐?梵姐!” 姜清梵猛地睁开眼,面前一张凑近的脸吓得她呼吸一顿。 认出面前的人是助理小金,她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小金是个大二学生,长相属于清秀可爱那一挂的,虽然刚进兰苑不到三个月,但因为嘴甜会来事儿,姜清梵便把他带在了身边。 他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姜清梵有时候会捏一捏,全当解压。 不过再怎么喜欢的脸近距离凑到眼前变了形,也是挺吓人的。 她此时在兰苑的包厢里,刚才为了安抚几个脾气大的客人,她喝了点酒,胃里开始火烧火燎的痛,她就吃了片止疼药。 本来只打算小憩一会儿,没成想竟睡过去了。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还好,只睡了二十来分钟。 “什么事啊,这么急急忙忙的。”她一开口,声线因为刚睡醒而显得沙哑。 小金已经倒了杯热水送到她嘴边,“梵姐你脸色太差了,是不是胃又疼了?先喝杯热水缓缓。” 姜清梵接过,嘴干的很,所以一口气喝了半杯下肚。 胃里舒服了一点。 她冲小金笑了笑:“谢谢。” 小金身上穿着兰苑特定的制服,把他一七八的身形勾勒得十分清隽修长。 等姜清梵缓过胃里那股难受劲儿了,他才开始说正事。 “程遇又来了,在办公室等您呢。他带着律师来的,说要马上和兰苑解除合同,佟姐过去了,闹得挺难看的。” 姜清梵放下杯子起身,“佟同没动手吧?” 小金:“没,卫哥劝着她呢。” 姜清梵嗯了声,朝外走去。 兰苑很大,沿湖而建。 说是个私人会所,其实是一处私人庄园改造的,面积比起祁家老宅有过之而无不及。 外面关于兰苑的传言数不胜数,说得好听的就是个高档且私人一点的娱乐消遣的场所;说得难听的,说是淫窝。 其实都不对。 兰苑虽然服务的都是上流圈子的人,但不干拉皮条的事。 不过人一多事就杂,总有人自己耐不住,在那些非富即贵的客人的甜言蜜语的哄骗下,或为财或为势,跟客人发生点什么,或是保持某种不太正当的关系。 有很长一段时间,兰苑乱得很,导致很多人不守规则,闹出了很多事。 也是那段时间,兰苑的口碑急转而下。 但其实,兰苑明确规定会所里的员工不得与客人在工作期间发生不正常关系。 只是禁止归禁止,私下还是有不少人跟客人纠缠不清。 但只要不闹到台面上来,一般来说,兰苑都睁一只闭一只眼,毕竟兰苑开门也是开门做生意的。 不过,像程遇这种,跟客人谈一场恋爱,闹得人尽皆不说,就因为当初签下的合同没到期,就扬言要把兰苑告上法庭的人,还是近两年来的头一个。 更何况,程遇还是当初姜清梵亲自签下来的。 第16章 攀高枝 去往办公室的路上,小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吐槽道:“程遇也太没良心了,如今攀上高枝了,就忘恩负义。当初要不是你帮他,他连大学都上不完……” “行了。”姜清梵抬了抬手,小金立即闭上嘴。 两人来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矛盾又升级了。 姜清梵的视线穿过人群,和程遇目光相撞在一起。 程遇光是那一身行头,都小十几万了,更不必说他腕上的手表,放在小地方就是一套房。 他身上已经看不出半点从前的局促不安,从容清冷的模样,像是富贵窝里养出来的金贵少爷。 姜清梵一来,整个办公室里倏地一静。 程遇气势瞬间弱了几分,显露出几分紧张来。 姜清梵率先移开视线,径直走进去,佟同冷笑一声,“当初我说他是白眼狼你不信,现在怎么着?自食其果。” 卫城扯了下佟同的胳膊,佟同脸色难看:“拽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姜清梵笑了笑:“没说错。” 这三个字落下,整个办公室一片死寂。 程遇俊脸上划过一丝难堪,只有他带来的律师不明所以,见姜清梵是管事的,端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态,毫不留情地说:“这是你们兰苑的合同,里面三分之二是霸王条款,在法律上等同无效……” 不等他说完,姜清梵看向程遇,带上带着笑,语气波澜不惊:“你确定要全权委托律师跟我谈?” 程遇用力地抿了下唇。 姜清梵在沙发上坐下来,好整以暇地望着。 十几秒后,程遇对身边的律师说:“你、先出去吧。” 律师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姜清梵客客气气道:“小金,把这位律师先生请出去喝杯茶。” 小金上前,“您这边请。” 律师:“……” 他看了看门口两个魁梧的保镖,默默地咽下涌到嘴边的话,见程遇没反应,便跟着小金出去了。 佟同和卫城也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佟同顿足侧身,面无表情道:“姜经理,兰苑有兰苑的规矩,你今天给一个人开了特例,往后其他人就会如法炮制。” 姜清梵抬了抬下巴,表示听见了。 佟同还想说什么,被卫城强行拖走。 办公室门一关,所有声音便被隔绝在外。 姜清梵坐在沙发上没动,眸光淡漠地盯着程遇看了几秒,伸手去倒茶。 程遇一语不发的上前,熟练地帮她泡了一杯。 姜清梵没让他坐,两人就这样一坐一站,一时谁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程遇先沉不住气,“清梵姐,我没想闹大的,是佟姐她太咄咄逼人……” “你想走,但又不想赔付违约金?”姜清梵喝了一口茶,轻轻将茶杯放下, 嗒的一声,茶杯磕在桌面上很轻的一声响。 她再抬起眸看向程遇时,脸上笑意已经消失殆尽,语气淡漠到近乎冷漠:“两个选择,要么交够违约金,我放你走人。要么走法律程序。不过你确定要跟我撕破脸?” 程遇脸皮子一抖,“兰苑的合同全是霸王条款,如果打官司,我未必会输。” 姜清梵挑眉一笑:“哦?那你是想跟我硬碰硬了?” 程遇沉默。 这就是他的回答了。 姜清梵说:“程遇,你知道我的脾气的,跟我撕破脸,除非你以后不在B市混,否则我劝你还是三思。” “你是我亲自签的人,当初你从农村出来,家里母亲病重需要钱,求着我破例,我看你可怜,把你招进来,这两年在你身上投入的时间和精力比别人都多,人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现在你说翻脸就翻脸,我个人是无所谓你的来去的,但我毕竟是兰苑的经理,没道理三番几次为你一个人破例。” 她无视程遇难看的脸色,“我猜你今天带着律师过来,是料定我不会为难你,对么?” 程遇咬牙:“我为兰苑也算是尽心尽力,我自认为已经还清了兰苑投入在我身上的钱,难道就因为你当初予我方便,我就要在兰苑当牛做马一辈子吗?” 姜清梵闻言,笑出声来。 “程遇,我特别讨厌别人拿我当傻子。” 话音落下,她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 小金在会客室里笑眯眯的陪着程遇的律师,态度殷勤热情。 如果不看旁边始终伫在旁边的保镖的话,律师甚至有种自己是贵宾的感觉。 不过很快,会客室的门被推开。 进来几个西装革履的人,领头的一个人穿着黑色西装,系着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整个人看起来严谨且严肃,手里还拿着一个笔记本。 小金看到来人,立即反应过来,笑眯眯地为程遇的律师介绍:“这几位是我们法务部的同事,这位是法务部欧主管,欧主管,这位就是程遇的代理律师。” 程遇的律师在看到欧楚卿的时候就懵了。 他紧张地站起身,整个人局促不安,“欧、欧师兄。” 欧楚卿冷淡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公事公办道:“关于程遇解约一事,由我代表兰苑全权处理,具体事宜我们现在坐下来慢慢谈。” 律师:“……” 谈? 这还怎么谈? 他来之前,没有人告诉他,兰苑的法务部负责人是欧楚卿啊? 再者,程遇在兰苑的身份这么重要吗?居然能出动欧楚卿亲自出面? 这跟他接下这个单子的时候说得可不一样! 要是知道对方律师是欧楚卿,打死他都不会接! 欧楚卿是谁? B大荣誉墙上的人物,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教授级别,出道之今,在行业内无一败绩,且战绩可查。 多少几十年的资深前辈律师,碰上他都只能避其锋芒,他何得何能,敢触其锋芒? 在欧楚卿那双漆黑的双眼看过来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 程遇闹得很大,但走得很狼狈。 整个兰苑的人都见他趾高气昂的来,灰头土脸的走,兰苑的人只知道他赔了一大笔钱。 就在许多人以为,只要付得起天价违约金就能离开兰苑时,程遇被金主富婆甩掉的消息迅速传开。 那天价违约金又落回到了他头上。 这当年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离开兰苑的程遇在B市没了容身之地。 三天不到,程遇又出现在了兰苑。 身上那一身奢侈品全没了,狼狈地站在兰苑门口,承受着来自别人的注视。 姜清梵带着小金出现时,程遇着急地想要上前:“清梵姐!” 但他人还没到近前,就被保镖拦住。 天空下着毛毛细雨。 小金撑着一把黑伞,伞下是一身黑色长裙的姜清梵。 她长发披在身边,一对澳白珍珠耳环在灯光下闪烁着泠泠的光泽,衬得她眸子犹如一汪寂静的湖水。 第17章 别怪我动手 黑色的裙子黑色的发,让姜清梵整个人看上去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 她就这样站在伞下,视线从程遇身上一晃而过,那眼神陌生而冷漠,令程遇瞬间僵在原地。 然后,她提步往里走,小金亦步亦趋地跟上。 程遇脸上血色尽无,“清梵姐,对不起……” 姜清梵连步伐都没有停一下,不多时身影便消失在门口。 程遇站在原地,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各种打量的眼神,瞬间无地自容。 “就是他和清梵且硬刚啊?真有勇气,他怎么敢的啊。” “清梵姐现在脾气变好,有些人不会就忘记她以前刚接手兰苑时是怎样的腥风血雨了吧?” “她以前可是姜大小姐,你们没见过她以前的她,总该听说过她以前的行事作风吧?” 此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静了一瞬。 不知道谁小声嘟囔了句:“是啊,她可是姜大小姐呢,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听着四周传来的议论声,程遇浑身的力气一点点消失,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错估姜清梵的善心,是他最天真的想法。 他当然听说过姜清梵刚刚接手兰苑那会儿,凭借自己的手段,在兰苑掀起怎样的惊滔巨浪。 如今她能成为兰苑的二把手,掌控着兰苑所有人的生杀大权,无论怎样看,她都从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是姜清梵一直以来对他的包容,让他忽略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 拐角过后,再也看不到程遇之后,走廊上的灯光趋散了姜清梵身上那股冷意。 小金觑着姜清梵的脸色,期期艾艾道:“清梵姐,程遇……还能回来吗?” 姜清梵:“嗯?” “你真的那样,唔,那样……” “你想说我对他赶尽杀绝?”姜清梵瞥了他一眼。 小金忙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清梵笑了笑,她当然知道程遇的事,让兰苑的人对她颇有看法。 有人说程遇活该,自然也有人说她手段狠辣。 不过这些她都不在乎。 “程遇走到今天,是他自己的选择,我给过他机会的。他想离开没有错,但他错在认不清自己的位置,高看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但凡他那位金主真心待他,愿意为他扛下违约金,刚才他就不会满身狼狈的出现在她面前,求她给他一条生路。 小金犹豫着:“可是、可是您这样做,不怕他报复吗?” “我做什么了?”姜清梵反倒觉得疑惑,“我不过是让他重新回到两年前的处境罢了。若是人人都像他一样,毁约如儿戏,那兰苑成什么了?宛大头吗?” 进入兰苑的每个员工,都会进行针对性的培训,仅仅是那些私教老师,就是各行各业的精英翘楚。 兰苑的合同一直写得很清梵,在兰苑工作五年,或者为兰苑赚到足够的钱,就能自行离开。 到那时,兰苑在每个员工身上的投资,都会成为人们在社会上行走的财富。 那都是能看见的资源。 是程遇自己把路走窄了。 如果他再忍个两年,自尊自爱不乱来的话,他就能干干净净的从兰苑走出去,兰苑会清掉他在过去所有的痕迹。 并且如果他有足够有能力,像他的别的前辈那样,兰苑甚至能成为他的后盾。 可惜…… 一叶障目,鼠目寸光。 “姜总,好久不见,快进来跟咱们喝两杯。”迎面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走过来,挽着会所里一个青年的胳膊。 那青年先是叫了声‘清梵姐’,女客人拍了拍他胳膊,塞了沓现金给他,“你自己先去玩会儿,我陪你们姜总喝两杯。” 姜清梵示意小金离开,脸上扬起面具般的笑,踩着高跟鞋上前:“秦姐今天怎么得空来兰苑了,听说你手底下新来的总经理拿下了陆氏的单子,圈子里都传开了,说你捡到了宝,我还以为您忙着数钱没空来玩呢。” 秦姐被她三两句话逗得哈哈大笑,上前与她手挽着手走进专属包厢:“大小姐这张嘴呦,真讨人喜欢。” —— 一辆低调奢华的迈巴赫驶入兰苑。 门口的泊车小弟快步上前,恭敬地帮客人拉开车门。 驾驶座的人先下来了,扬眸看了看面前有着中式园林风格的建筑群,啧啧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兰苑啊,跟江城的桃源居比起来如何?” 他转头问后面下来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黑色的衬衣,黑色长裤,黑色的袜子,以及黑色的皮鞋,从头到脚给人一种又冷又邪的感觉。 一头黑发往后梳着,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仔细看去,他的眉尾处有一道很浅的疤,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令他本就立体锋锐的五官显得过分冷肃。 没有得到回答,前面的青年啧了声,“看起来比桃源居上档次一点。那裴敬把咱们约在这儿,是想给咱们施展美人计?” 陆瑾寒薄唇轻轻一掀:“兰苑是正经地方。” “噢~正经地方,寒哥你来过啊?”贺朝八卦的心思活泛起来,但陆瑾寒没理会他,提步朝走进兰苑大门。 贺朝将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弟,迈着风骚的步伐跟上去。 两人由一名身穿制服的侍者领着,来到大厅等电梯。 旁边的电梯门打开,里面一道身影踉跄着扑出来,像是被人推了一掌似的倒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 陆瑾寒和贺朝一同看去。 地上的人有着一张清秀好看的脸,只是此时脸色发白,嘴角红肿着,满脸愤恨。 领路的侍者见二人看去,脸色微变,正好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侍者忙说:“两位先生,请进。” 陆瑾寒和贺朝都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何况从侍者的反应来看,明显是兰苑内部的事务纠纷。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电梯,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时,外面的那个从地上爬起来的男生已经被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拖起来,看样子是要扔出去。 男生眼眶通红,恼羞成怒地大叫道:“我是清梵姐的人,你们谁敢动我!清梵姐没说话,谁都没资格赶我走!” 一只修长的手伸出去,卡住了即将合上的电梯门。 贺朝莫名其妙,“寒哥?” 陆瑾寒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按着电梯门,阻止电梯关上,神情冷淡地望着在两个保镖手底下挣扎的男生。 “你也好意思说你是清梵姐的人?这两年清梵姐处处照顾你,你又是怎么报答她的?清梵姐没直接让你把你扔出去是给你体面,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来动手了。” 第18章 入幕之宾 电梯里走出一人,同样穿着兰苑的制服,只是胸口的名牌颜色不同,看起来比其他人的级别要高一些。 程遇甩开保镖的桎梏,狠狠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血,狠狠地盯着卫城。 “卫城,咱们都是一路人,相煎何太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听说佟同就要离开了,你没了靠山,就打算去抱清梵姐的大腿是吧?” 卫城眉头皱起,厌恶道:“你还真是小人之心。” 程遇如今走投无路,以往什么风度,教养,在兰苑那些天价老师教导下所学的绅士规矩,尽数消失! 他红着眼,刻薄无比道:“我是不是小人之心你自己清楚的很,可惜啊,你不知道么?清梵姐不喜欢别人的东西,我能爬上她的床,未必你就能爬上去……“ 卫城脸色微变,命令旁边的保镖:“给我堵住他的嘴!” 这些腌臜的言论私下说说说便罢了,所有人都猜测姜清梵对程遇的照顾,是因为程遇是她的裙下臣。 但背后????是一回事,当事人之一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程遇一句话坐实了传言,对姜清梵来说,会让她背上公私不分的骂名,以后她若再对谁有所偏向照顾,难免遭人非议。 只是两个保镖还没来得及堵程遇的嘴,一道高大的身影在这时行至程遇面前。 高大挺拔的身形在程遇面前覆下一片阴影。 “你刚才说,你爬上了谁的床?” 程遇下意识抬头看去,男人背后的水晶灯在这一刻仿佛亮得刺眼…… —— 姜清梵正陪秦总喝着酒,小金突然闯进来,脸色煞白如纸。 “清梵姐,出、出事了!”小金瞳孔因为惊惧而紧缩着,握着门把手的手用力到泛白。 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悚然的表情让姜清梵心脏一沉! 就听他颤声道:“程、程遇被人打了,出了好多血,那位客人身份尊贵,我们的人拉不住……” 其实还是不敢拉。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姜清梵知道小金不是大惊小怪的人,他能是这个反应,估计下面的事已经闹到无发收拾了。 她面上不露声色,放下酒杯,歉意地朝秦总笑了笑:“抱歉啊秦总,我失陪一会儿。” 秦总跟着起身,“横竖没事,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事出紧急,姜清梵默许了对方看热闹的心思。 小金赶紧在前面带路。 几分钟后,姜清梵来到前院大厅,隔着老远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大厅里围了一圈人,场面极其混乱。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拽人,全围着一个中心。 小金挤不进人群,高喊一声:“让开一下,清梵姐来了!” 人群倏然两分,下一刻,一个血人被人一脚踹到她脚边。 她脚步顿住,低头看去,程遇的脸已经肿成猪头,鼻子,嘴巴,眼角……连耳朵里面都是血。 他的两只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浑身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姜清梵瞳孔狠狠一缩! 紧接着她抬眸,看到了几步之外正嫌弃地用另一边的袖子擦着手背上的血。 男人眼睑低垂,站在明亮的大厅里,周围是混乱惊惧的人群,他一袭浓郁的黑,仿佛一个吞没一切光源的黑洞。 他此时身上的气息莫名地令人毛骨悚然! 姜清梵身侧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扎进掌心,一阵阵刺痛。 “小金。”她缓缓开口,嗓子眼发紧,“把人送去医院。” 小金低声应‘是’,不敢抬头。 主要是不敢直面对面男人,那个男人虽然没看他一眼,但他莫名地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好似有一道实质般却无形的刀子一寸寸地剖开他的皮肉,刮着他的骨头。 姜清梵上前,未语先笑:“陆总大驾光临,也没有人通知我一声。不知道是谁得罪了陆总,让您发这么大的火气。” 众人这一刻看向姜清梵的眼神充满了钦佩,要知道,刚才他们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敢靠近陆瑾寒。 就连贺朝只敢在后面拉着他,还没拉住。 姜清梵竟敢直接走到陆瑾寒面前,神色从容,不卑不亢。 陆瑾寒眸子瞬也不瞬地落在她身上,“心情不好,打伤了你的人不好意思。” 姜清梵心头一哽,努力与他对视,但视线却只虚虚地落在他眉心位置,刻意避开他的直视。 “既然是我的人惹陆总不开心了,那我代他向您赔个不是。” 陆瑾寒:“哦?怎么赔?” “……”姜清梵侧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陆总若是不嫌弃的话,我请陆总喝一杯……” 话音未落,陆瑾寒已经走向她。 快要接近时,姜清梵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客气地笑了笑,转身带路。 陆瑾寒路过小金身边,瞥了他一眼。 突然语气不明地说了句:“这位,也是姜小姐的入幕之宾么。” 不等姜清梵回答,小金听到‘也’字,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刚才被打得浑身是血的程遇,求生欲爆棚地否认:“不!我不是!” 姜清梵停下脚步,像是在等陆瑾寒:“陆总可能对我和兰苑的员工有所误会,小金和程遇一样,只是性格讨巧,才被我留在身边。兰苑只是休闲娱乐场所,没有陆总想象中的那么乱。” 她语气平静,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讽刺。 总之,真诚中带着一点阴阳怪气。 贺朝在旁边看得连连称奇,自打姜清梵出现后,就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 原来这位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姜大小姐? 长成这副样子,难怪他寒哥一直惦记着。 不过看起来,姜大小姐似乎不是很待见寒哥啊。 第19章 冲冠一怒 不过看起来,姜大小姐似乎不是很待见寒哥啊。 众目睽睽之下,姜清梵将陆瑾寒带进兰苑,直接去了贵宾区。 待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空气里的血腥味依旧没有散去。 陆瑾寒一走,与他一道过来的贺朝便成了瞩目的焦点。 他双手一摊,耸了耸肩,配合着他那双带笑的桃花眼,整个人风流且无辜,“他是他我是我,我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好,诸位不要误会,我本人实名反对暴力解决问题。” 他的长相极具欺骗性,再加上他长得俊美,且气度不凡,想必身份必不简单。 而兰苑本身是会员制,一般人根本进不来,能进来的都是人精。 看出贺朝不是普通人,猜测可能是哪家的少爷,于是众人上前,言笑晏晏地与之攀谈。 正合贺朝的意。 贺朝在这边混得风生水起,从这些权贵圈子里的八卦中打探着自己想要的情报。 另一边,通往贵宾区的走廊安静的只有脚步声。 姜清梵走在前面,高跟鞋的声音被地毯吸附,咄咄咄沉闷地传出。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身后那束视线,灼灼如烈火般刺人。 她后背紧绷,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安静,主动开口打破这份岑寂,“陆总今天约了人?” 陆瑾寒没回答。 头顶上明亮的灯光从姜清梵脸上划过,她眼底的光时明时暗,陆瑾寒这样冷淡,她莫名地有些紧张。 前方要穿过一个小花园的回廊,廊上灯光骤然昏暗下去,眼见着她的身影即将被阴影吞没,陆瑾寒忽地停下脚步。 姜清梵一无所知,毫无迟疑地走入那片昏暗之中,好似黑暗中伸出了无数双浓稠的触手,争先恐后地要把她拖进去。 这一刻陆瑾寒无端地心慌。 姜清梵走着走着,发现身后的脚步声没有了。 她下意识转身看去,男人站在明亮的走廊里,只身伫立在那儿,挺拔的身形如同悬崖青松。 姜清梵此时是如此深刻地意识到,她和陆瑾寒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她依旧没对上他的双眸,她像一个鸵鸟,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只要不去看,就不会看到那双充满恨意的眼。 就能自欺欺人地继续装作若无其事。 三年前,他在暗她在明。 三年后的今天,她身入地狱,他在人间。 兰苑的规矩,凡事以客人为先,纵然她是经理,也不例外。 进了兰苑的门,就是兰苑的客人,哪怕血海深仇,在此间她也只有一个身份:服务者。 姜清梵垂眸,敛尽所有神色,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如同面具般的浅笑,“陆总……” 只是她话还没出口,一只手忽然搭在她腰间。 姜清梵还没回过神,那只手用力捏住她的腰往后一带,她毫无防备,踉跄着跌进对方怀里。 浓郁的酒气与香水的气息混合在一起,那味道简直快腌入味了,是这几年姜清梵日渐熟悉的气味。 “姜经理这是在等谁?”身后人几乎贴在她耳边说话,“难不成在夜会情郎?” 姜清梵没敢去看陆瑾寒的脸,那束强烈的视线令人无法忽视,她不用去看,也大约能想象得到陆瑾寒此时会是什么表情。 厌恶?冷漠? 或许二者皆有。 她不着痕迹地想从身后人的手底下退开,“林少,您喝多了。” 身后的林少半醉半醒,察觉到她想逃走的意图,原本搭在她腰间的手下滑,冷不丁地在姜清梵臀部用力捏了一把:“姜清梵,你他妈在老子面前就别装纯了吧,一个三年前就被人玩烂的贱货,如今当上兰苑的二把手了,就以为自己翻身了?” 他说话间酒气全喷在姜清梵脸上,她忍了又忍,面上神情僵硬,背后视线如火。 她如同身在冰火两重间,眼见对方纠缠不休,她眼底划过一抹不快,但很快又被她掩饰极好地藏了起来。 她用力握住林少的手腕把对方的手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笑容里带了几分警告,“不如我让人带林少去醒醒酒?” 林少扬手便是一巴掌,“醒什么酒?我没醉!” 他突然一把掐住姜清梵的脖子,就跟他突然扇她巴掌一样突然,用力到那一瞬间姜清梵感到了强烈的窒息感。 喉骨在对方滚烫的手底下受到强烈的掠夺,似乎要断掉一般。 她猛地握住对方的手,与此同时,来寻林少的人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远远看到姜清梵被林少掐住脖子的那一幕,几个人纷纷惊呼失色。 说来也怪,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姜清梵居然清楚地从那些混乱的脚步声中,辨认出陆瑾寒的脚步声。 他走得很快,很急。 转瞬间到了身后。 而面前的林少还在因为她的拒绝而破防,口不择言道:“还他妈把自己当成首富千金呢?你就是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婊子而已,别给脸不要脸!说吧,多少钱一次,老子今晚把你包了!” 尾音落下的瞬间,他哇地惨叫一声,身体如同破布娃娃似的倒飞了出去! “陆唔……咳咳……”姜清梵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刚张口,空气便呛进来,她本能地弯下腰捂着脖子疯狂地咳嗽起来。 “清梵姐!” “林少!” “天呐,你谁啊,快住手!” “杀人啦!” 兰苑的人来扶姜清梵,林少的朋友在尖叫呼救,一片混乱中,姜清梵的胃突然开始疼。 那抽搐般的疼来得突然而强烈,疼得她整个腹部都几乎痉挛。 她在一片混乱声中抬头望向那道黑色的背影,恍惚了一瞬,陡然有种时光倒流回三年前的错觉。 她推开扶着自己的人,跌跌撞撞冲上去,双手抱住陆瑾寒扬起的胳膊,喘息声急促:“够了,陆瑾寒,住手,你会把人打死的!” 怀里的胳膊陡然僵住! 姜清梵被胃疼折磨到意识都有些恍惚了,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让他动手,否则会很麻烦。 她双手用力,几乎将他整只胳膊搂在怀里,完全没意识到这样的动作有多亲密。 她上半身几乎是主动地贴上去,柔软的触感令陆瑾寒头皮一麻,灭顶的怒火在她急促地喘息声中顷刻间转移。 “你把人打死打伤我都会很麻烦,你先消消气好不好?”姜清梵语气温柔,像撒娇,也像在哄人。 陆瑾寒另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几秒,终于意识到她此时的不对劲。 “大……姜清梵?” 姜清梵努力睁大眼,用力地把他的胳膊压在腹部,想要缓解那突如其来的疼痛,“陆瑾寒,我好疼……” 她说:“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惹麻烦啊……” 一天天的,穷得饭都吃不上了,背着她啃馒头,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总有使不完的牛劲。 脾气还差得要死。 她把他捡回家的时候,他就像一条防备心极重的疯狗,谁惹他谁倒霉。 很长一段时间,姜清梵怀疑他有超雄症。 后来了解了才知道,他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是只能用拳头讲道理的地方。 谁的拳头大,谁就有话语权。 姜清梵明显地感觉到那只捏着她下巴的手僵住,她安抚地用下巴蹭了蹭,皱着眉头,露出一抹娇气:“我好疼啊,你抱抱我吧。” 她这样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挤进他怀里。 只是刚贴上男人宽阔温暖的胸膛,她的身子便软了下去。 男人浑身僵硬! 眼看着她就要朝地面滑去,一只手揽住她那截不盈一握的纤腰,把人捞了起来。 陆瑾寒垂眸盯着安静地贴在自己怀里的人,心跳的声音如同擂鼓般在耳畔响起。 “姜……清梵,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姜清梵脸色如纸,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乖巧的仿佛呼吸都没有了。 —— 贺朝跟人喝了一轮酒,借口跑到花园里接电话。 一出来他便长吁一口气,松开一颗衬衫扣子,这才拿起口袋里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江静心,你最好有重要的事。”他靠在假山上点了根烟,如同一只慵懒的成精的狐狸,在夜色下吞云吐雾。 电话那头,江静心道:“陆瑾寒半夜把闻实叫过去,我还以为你们谁被打了呢。” 贺朝哼笑:“哪里的话,江静心你要是不是说话就索性当个哑巴,你咒我们……等等!寒哥把谁叫走了?” “陆瑾寒没受伤就行,省得我爸妈回头问我,烦死了!”江静心直接挂了电话。 “喂?等等!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贺朝郁闷死,江静心这个挨千万的,肯定是故意的! 他烟也不抽了,酒也不喝了,火速去找陆瑾寒。 他一般非必要情况,不会把闻实叫过来。 叫了闻实,那就是出了大事。 十几分钟后,他遍寻不到陆瑾寒,但总算搞清楚他去了哪里。 “……你们说姜经理是不是跟那位新来的客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啊?听说他第一次来,前脚刚把程遇打进医院,后脚就把林少打得半死不活,他把姜经理打横抱走的时候那个表情,真的挺不干不净的。” “姜经理艳名无双,有人为她争风吃醋不是很正常?上个月有人高调求婚后来发展成拳脚相博的事你们都忘啦?” “说得也是,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人要为争夺姜经理闹出点血腥。不过我还是觉得今天那位客人不一般……” “这种动不动就把人打住院的作风,怕不是黑社会吧?” 听八卦的贺朝:“……” 大差不差吧。 寒哥可比某些黑社会可怕多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狠狠打了个冷颤,正好迎面一个青年带着几个同龄人从电梯出来,像模特走台步似的出现在走廊尽头。 贺朝看清来人,将听八卦的心思暂且放下,笑眯眯地迎上去:“裴敬呐,你怎么才来,我可想死你啦!” 裴敬脸色微变,后退两步,“滚吧你!陆总呢?” 贺朝表示遗憾,“很抱歉,寒哥为了一个女人,放你鸽子了。” 裴敬:“你有病吧?你以为人人都是你?” “就知道你不信。”贺朝耸耸肩,也不生气,指向刚才躲起来讨论姜清梵八卦的人,很干脆地说:“那你问问他们嘛,看看是不是寒哥冲冠一怒为红颜,抛弃你这个合作方了。” —— 深夜,医院。 手术室的灯亮着。 绿莹莹的,在白炽灯的对比下,幽暗如鬼火。 陆瑾寒直挺挺地站在门口,盯着那盏绿灯,俊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看也没看一眼。 指间夹着一根烟,时不时地抽一口。 从头到尾,没人敢上前阻止他。 实在是他那身气势太过骇人了,数米之外都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杀意。 没多久,手术室的灯灭掉,姜清梵插着氧气管,从里面被推出来。 陆瑾寒盯着她露在外面的脸,微垂的眸子里不知道藏了什么情绪。 “先把人送进病房。”手术主刀的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苍白但麻木的脸。 他有着一双浅棕色的眸子,五官有点异域风情,只是表情太过无语,似乎隐隐压着冲天的怨气。 等到医护人员把还在昏迷的姜清梵推去病房,手术室外就只剩下他和陆瑾寒。 闻实闻到空气里浓烈的烟味,眉头皱得更紧了。 ‘医院不能抽烟。“他面无表情道。 “抱歉。”陆瑾寒从善如流的道歉,但那脸上没有半点歉意。 他直接把烟头握进掌心里,淡声询问:“她是怎么回事?” 闻实表情更麻木了,“胃出血,熬夜加压力大,以及喝酒不加节制导致的。” 他顿了顿,不禁看了陆瑾寒一眼,“她的死活跟你有关系吗?” 陆瑾寒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刀子般慑人心魄:“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闻实冷笑:“我倒是不想管,但你别忘了,你妹妹是怎么死的,是被她姜大小姐活活逼得跳楼的……” “闭嘴。”陆瑾寒把那被他徒手按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别挑战我对你的容忍度,闻实。” 闻实脸皮子抽搐了几下,抿了抿唇,僵硬道:“抱歉。” “嗯。”陆瑾寒问:“她会死么?” 闻实没忍住,阴阳怪气道:“祸害遗千年,她暂时死不了。” 第20章 甜甜是谁 “沅沅要是知道,害死她的人不仅还好好的活着,她最在乎的哥哥还舍不得伤害,不知道会不会死不瞑目……唔!” 砰! 伴随着砰地一声响,闻实的后背重重地撞上墙! 陆瑾寒大手捏住他的脸,连同嘴巴一起捂住,用力到闻实脸上瞬间见红。 闻实惊惧不已地盯着突然发难的陆瑾寒,哪怕跟在陆瑾寒身边这么多年,他依然会因为对方喜怒无常的性格而感到恐惧。 “非要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是么?”陆瑾寒语气凉凉,眸子里却没有任何温度。 闻实呼吸急促,脸都憋红了,唔唔的叫了几声,陆瑾寒才松开手。 “以后如果我再从你口中听到这些话,你就滚吧。”陆瑾寒随手在闻实的白大褂上擦了擦口水,“你知道的,我最烦别人对我指手画脚。” “是。我知道了。”闻实揉着发疼的脸,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他脸上肯定青了。 这个暴君! —— 姜清梵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游移。 她正好做梦梦见以前,她养的那只猫还没有走丢,在晨光里亲昵地舔她的脸。 “甜甜……唔,别闹。” 她想抬手把小猫挥开,手腕便被握住。 一道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甜甜是谁?” 姜清梵猛然清醒! 近在咫尺的脸仿佛是从梦里跑出来的,但梦里可没办法看得这样清晰。 意识尚未回笼,唇舌便被占据。 她呆滞地忘了反抗,待到回神时,几乎从里到外被男人吃干抹净。 陆瑾寒松开她时,来不及咽下的唾液顺着她被蹂躏到绯红的唇角滑落,又被男人干燥的指尖轻轻抹去。 “陆、陆总,您怎么会在这里?” 她一开口,便感觉到舌根都在发麻,随即意识到两人此时太过亲密,不自在地偏开脸。 只是刚有所动作,男人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之对视:“甜甜是谁?” 说这话时,他垂眸盯着她的唇,掠夺的意味明显。 姜清梵被盯得不自在,下意识抿了抿唇,没有察觉到男人骤然暗下去的视线:“是……一只猫。” 陆瑾寒静默几秒,松开手,站直身体。 他高大的身形挡住了窗外的天光,影子投射在姜清梵身上,她指尖动了动,本能地想要抓住。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有多愚蠢可笑,默默地虚握成拳。 “陆总怎么会在这里?”她又问了一遍,但在看清自己所处之地时,声音戛然而止。 晕倒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缠着陆瑾寒的那一幕幕是那么的清楚。 和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一样,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陆瑾寒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你晕倒了。” “是么。”她垂下眼,复又抬起,装作什么也不记得的样子,冲对方露出笑:“不好意思啊,给陆总添麻烦了。” 陆瑾寒听她一口一个‘陆总’,眼神凉薄。 姜清梵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四下看了看,没找到自己的手机,想通知小金过来,看来是不能了。 她又总不能问陆瑾寒借手机。 她琢磨着一会儿等陆瑾寒离开后,再找护士借一下。 而陆瑾寒显然很忙,不多时手机便响起,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提步离开。 听到脚步声消失在病房,姜清梵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艰难地坐起身,一动就感觉胃里抽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在里面钻了个孔,哗哗地往外冒凉气。 疼痛蔓延至全身,她连指尖都感到无力。 好在她疼习惯了,在起初的那阵剧烈的疼痛过去后,就有些麻木了。 她摘下手背上的针,光着脚下床走出病房。 迎面有个护士正好推着小车进来,见她下了床,不赞同道:“你怎么下床了?你胃出血,还营养不良,应该好好躺在床上才是。快躺回去,我给你换药。” 姜清梵抓住护士的手,虚弱地笑了笑:“护士,能借下手机吗?我通知一下我的家属。” 她本就长得好看,此时脸色苍白,笑得我见犹怜,护士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毕竟漂亮的东西总叫人喜爱。 她一边掏出手机递过去一边问:“你先生刚才不是才出去吗?” 姜清梵动作一顿,“他不是我先生。” “哦哦,抱歉,昨晚上他送你来的时候特别着急,给你办住院的时候正好是我,我填他跟你的关系的时候填的丈夫,他没否认,我还以为你们是夫妻……” 姜清梵点开拨号键,叹了口气:“我们不是。” 至于陆瑾寒为什么没否认,她并不意外。 他一向最嫌麻烦,对他来说只要不是需要他在意的事,他甚至懒得纠正或解释。 他一直如此。 就像三年前一样,所有人都误会他喜欢她,就算私下里被她那些所谓的朋友质问刁难,他也从未解释哪怕半句。 他不在乎的事,哪怕遭人口诛笔伐也没有关系。 姜清梵心不在焉的给小金拨了个号码,让他来医院接自己,顺便带套干净衣服过来。 小金在电话那头嚎得像死了爸妈:“清梵姐,我终于有消息了,我还以为你被那个可怕的男人给吃了!” 姜清梵好笑道:“赶紧来吧。” 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陆瑾寒都一样叫人害怕。 她将手机还给护士并道了谢,借口去找人一会儿回来,转头就进了电梯,离开了住院大楼。 不到半小时,小金就来了。 他开着一辆保姆车,姜清梵坐上车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让小金帮忙去买了盒止疼药服下。 “清梵姐,回公寓吗?” 姜清梵服下药后,胃里的疼痛缓解了不少,想了想,说:“先回兰苑吧。” 昨天她突然被带走,林少也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了,佟同那个暴脾气,不太擅长公关这类事情,她得回去一趟。 小金劝道:“可是你脸色很差劲,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半天?” “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小金于是不好再说什么。 他跟在姜清梵身边虽然不到一年,但对她的性格也算很了解了,她看起来好相与好说话,心软还情绪稳定,但这些都只是表象。 她脾气好是因为不在乎,真正触到她底线,惹她生气的话,后果是很严重的。 就像在处理程遇的问题上,她的做法堪称冷漠无情。 第21章 冤家路窄 车子上路。 姜清梵闭目在车窗上靠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睁开一半,懒洋洋地耷拉着。 “程遇和林少怎么样了?” 陆瑾寒下手向来狠辣,程遇当时还能看出来,骨头没断,只是脱臼了而已。 那林少…… 就说不好了。 她回想起当时的画面,记忆里除了陆瑾寒那只被自己用力抱进怀里的胳膊有力且滚烫之外,她还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当时林少就靠在假山上,只是她无论怎么回想,那个画面都是模糊的。 她只希望陆瑾寒别把人弄残就好。 小金握紧方向盘,不知道姜清梵和那位陆总的关系,一时间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嗯,人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肋骨断了两根,鼻梁骨也被打断了,牙齿掉了三颗……” 姜清梵盯着他后脑勺,一阵无语。 “你管伤筋动骨的伤叫‘没什么大事’?” 小金讪讪:“这也不是我说的,是林家那边的人自己说的。” 提起这个,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清梵姐,那个陆总是不是身份很不一般啊,我听说林家好一开始吵着说要动手的人血债血偿,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消停了。” 小金不知道,姜清梵却清楚得很。 她揉了揉胃部:“一会儿你去买些东西,我去看看林少。” 毕竟人是在兰苑出的事,她身为兰苑的管理,总不好视之不理。 林家怕陆瑾寒,却不会把她一个小小的经理放在眼里。 —— 医院里。 陆瑾寒接了个电话回到病房,只见护士正在收拾床铺,原本应该躺上床上的人不见踪影。 他面无表情问:“这里的人呢?” 整理床铺的护士不认识他,还以为是来看望病人的某个朋友:“这张床的病人吗?她已经出院了。” 出院? 陆瑾寒转身去了护士站。 正好碰上那名不久前要给姜清梵换药的护士,才知道她连药都没打完,就走了。 出院手续都是让别人帮忙办的。 陆瑾寒脸色阴沉至极! 她就这么厌恶他么。 那副避之如蛇蝎的样子,真叫人恼火呢。 护士被他的脸色吓得不敢说话。 直到他转身离开,护士站的两个小护士才松了口气。 “我的天,长得那么帅,气场也那么恐怖,刚才我都不敢呼吸了你敢信?”其中一个护士说。 另一个护士拍着胸口,虽然没说话,但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这时穿着白大褂的闻实走过来,曲指敲了敲桌面,“609号病房的病人呢?” 护士:“闻医生,病人半个小时前就出院了。” “出院?”闻实眉头紧皱,“她胃出血挺严重的,现在出院不是找死么?” 两个护士面面相觑。 闻实拧着眉一脸烦躁:“打电话把人叫回来。” 他毕竟是医生,就算再讨厌一个人,总不能见死不救。 但凡他狠心一点,昨天在手术室里,姜清梵就没那么容易出来。 他随便在手术中动点手脚,能保证没有人察觉得到,还能让那位姜大小姐多受点苦。 可他到底还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 再者,当年若不是姜清梵,他恐怕早就辍学了,也不会有今天…… 护士的声音打断了闻实的思绪:“闻医生,病人住院时留的号码是那位陆先生的,单子上写的两人的关系,但刚才我问过那位病人,她否认了两人的关系。” “而且,陆先生刚刚才走,看他的反应,他明显也不知道病人会出院。” 闻实阴沉着脸,“那就算了,她想死是她的事。” 说完转身离开。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了,其中一个护士才小声说:“那到底要不要打个电话让那位陆先生把人找回来啊?我看闻医生怎么有点口是心非呢。” 另一人:“打吧。” —— 姜清梵回到兰苑洗个澡稍微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又吃了颗止疼药,便带着小金买好的礼盒与鲜花,坐上车前往林少所在的高级私人医院。 结果,到了医院,林少没见上面,反倒是先见到了另一个熟人。 看着挡在电梯前的青年,姜清梵将一脸紧张的小金拉到身后,未语先笑:“周二少,好巧。” 电梯外,浑身打着石膏缠着绷带,拄着拐杖站都站不稳的人,赫然是几天前放火烧了她和祁越新房后,又被人揍进医院的周二少,周闻。 周闻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姜清梵,狞笑一声:“姜大小姐真是养了一条好狗啊。” 姜清梵走出电梯,小金正要跟上,姜清梵道:“小金,你去别处等我一会儿。” 小金迟疑了一下,抱着花率先进入走廊。 他三步一回头,不住地打量着神色狰狞扭曲的周闻,还是有些不放心,离开老远之后,掏出手机给祁越打了个电话过去。 “祁少,清梵姐这边出了点事,您现在方便过来一下吗?” —— 周闻死死盯着姜清梵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剖皮抽筋。 他拄着拐杖上前一步,阴森森开口:“听说当初陆瑾寒是被你们姜家赶走的,我还当他会怨恨你,没想到那条疯狗一点自尊心都没有,被你扫地出门了,回来后居然还跟以前一样对你忠心耿耿!” 姜清梵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放火烧祁越别墅的事我们都没跟你计较了……”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听到她的话,周闻瞬间破大防:“要不是陆瑾寒逼迫我放火,我怎么会干那种蠢事!他明明答应我,只要我在你和祁越的新房里放一把火,过去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可是火烧起来之后,陆瑾寒却像个疯子一样冲进去,出来的时候阴沉着脸让保镖把他打得去了半条命! 想到这些,周闻的表情就愈发扭曲:“姜清梵,你和陆瑾寒就这么喜欢耍老子吗?” 姜清梵看出他情绪失控,脚下一点点往走廊方向挪动着,面上浅笑依旧:“人蠢无药医,怪得了谁呢。” “姜清梵!”周闻一想到自己被这两人耍得团团转,就想起以前无数次被姜清梵当猴耍的过往,怒上心头,竟全然不顾自己有伤在身,直接朝姜清梵扑上来! ”你个臭婊子!“ 他怒吼一声,伸手就要掐姜清梵的脖子。姜清梵正想躲开,下一刻,砰地一声,周闻整个人摔倒在地,跌了个狗啃泥! 姜清梵:“……” 她扯了扯嘴角,“周二少不用行此大礼。” 周闻简直气疯了:“姜清梵!我要杀了你!” 第22章 招猫逗狗 周闻最终也没能杀了姜清梵. 一是他此时有心无力,二是他骂骂咧咧的时候被周家人找到,直接捂住嘴拖走了. 又一次见到周成,姜清梵冲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当即就要离开。 周成说:“听说陆家打算开拓新市场,最近和颜家走得很近。” 姜清梵怔了怔。 颜家是祁家的死对头,陆家与颜家接触,是什么打算显而易见。 她定定地望着周成半晌,面上不露声色:“周总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周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虽然脑子是蠢了点,又是个厌人精,可到底也是我的手足至亲,我还是那句话,希望姜小姐高抬贵手,让陆总网开一面。” 姜清梵:“我和他……” “姜小姐,我不太清楚你和陆总有过什么恩怨,那是你们的事,如果你能让陆总放过周闻,我会记住这份人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成觉得,姜清梵怎么着也会卖他这个面子。 他这么想着,却听见姜清梵叹了口气。 “周总,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有心无力。”姜清梵顿了顿,推心置腹道:“我跟周闻一向不合,但那都是小打小闹,我从没想过要废掉他。” “你三番两次来找我帮忙,不如回去好好问问周闻,以前和陆瑾寒之间有过什么过节。” “如果周闻跟你说过我和陆瑾寒的事,那么想必你就应该明白,他如今没有将我赶尽杀绝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我何德何能,可以左右他的思想呢?” 她身在兰苑,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其结仇结怨,不如交个朋友。 即便她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可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能与所有人为敌。 周成若是真想对付她,有的是办法。 周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在认真审视着她,斟酌着她话里的可信度。 电梯门打开,祁越从中走出来。 看到电梯口对峙的姜清梵和周成,愣了下。 而后上前,不着痕迹地把姜清梵挡在身后,朝周成伸出手:“周总,好巧。” 周成收回落在姜清梵身上的眼神,伸手与祁越握了握。 两人场面上寒暄了几句,周成便告辞离开。 临走前他朝姜清梵看了眼,后者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祁越迫不及待地转身,握住姜清梵的胳膊:“周闻没伤到你吧?” 姜清梵失笑:“他一个病患能对我做什么。” 祁越松了口气:“那就好。” 姜清梵问:“你怎么来了?” 祁越:“小金说你来看林少,正好碰上周闻,他看周闻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怕你被欺负,就给我打了电话。” 姜清梵这才发现,他穿着西装,头发也打理得很有型,是上班才会有的严谨装束。 说话间,祁越的手机一直在响。 他挂断了没几秒又响起,一直不间断。 姜清梵劝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先回公司忙去吧,晚上如果没事的话,我应该会……” 她想说会回两人的公寓一趟,却又想起前两天她搬东西过去时陆瑾寒的威胁。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临时变成了:“会早就回去休息,你不用太担心。” 祁越拿着手机往旁边走去:“我的事不着急,我先接个电话,一会儿陪你去看林少。” 他走到楼梯间,楼梯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姜清梵还能清楚地听见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会议推迟之类的话。 姜清梵抬手捂住胃,视线一瞥,就看到走廊里探头探脑的小金。 她径直走过去。 小金抱着花束小碎步挪过来,“清梵姐。” 姜清梵没什么表情地睨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存的祁越的电话?” 小金见她生气,期期艾艾道:“就……上个月,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嘛,祁总来兰苑找你,主动问我要的号码,说以后你碰上什么麻烦就找他……” 对上姜清梵寡淡的双眸,小金猛地一个激灵:“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擅作主张了。” 姜清梵盯着他看了半天,直把小金看得快哭了,才垂下眼睑,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我不喜欢公私不分,你既然跟着我,最好还是记住这一点。” “对不起,清梵姐。” “把祁越的号码删了吧。” “……好的。” 祁越接完电话过来时,姜清梵和小金已经恢复如常。 在祁越的坚持下,姜清梵只好带着他去了林少的病房。 姜清梵走在前面,林少一看见她脸色瞬间大变,一句‘婊子’还没骂出口,就看到见了她身后的祁越。 到了齿间的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谁不知道祁越把姜清梵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他虽然脾气温和,但也不是没有脾气。 先前有人在兰苑欺负姜清梵,被祁越知道后,当晚就亲自上门,当着对方父母的面,逼着对方道歉才算完。 林家说白了,也是后起之秀,跟祁家这种老牌家族还是比不了的。 祁家根基摆在那里,否则当初祁越也够不上姜家大小姐,跟姜清梵成为人人艳羡的青梅竹马。 林少敢羞辱姜清梵,却是不敢在祁越面前拿乔的。 他一张脸瞥得通红,配着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又努力挤出笑容和祁越打招呼的样子,颇为滑稽。 祁越在林少病床前坐下,时不时和后来进来的林父聊一聊最近合作的项目。 姜清梵则在旁边,挂着虚假的笑容,和林少闲聊。 姜清梵一向不想借祁越的势,但他今天既然已经来了,看着林少那副恨她恨得要死,又碍于祁越在场,不得不配合她装作关系不错的样子,总而言之,挺有趣的。 比逗狗有趣。 姜清梵:“林少口渴么?我给你削个水果?您想吃什么?” 林父和祁越同时看过来。 祁越仍是一脸的笑,温和的模样看起来好似没有脾气。 林父则有些尴尬,忙说:“少夫人太客气了。” 林少咬牙:“我不渴,谢谢。” 姜清梵根本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真的不需要吗?林少是在兰苑受的伤,理应由兰苑负责。林少若是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我代表兰苑一定尽量弥补您。” 林少在林父的瞪视下,哪里还有昨晚上那副嚣张的姿态,像夹着尾巴的狗,只敢嘤嘤嘤地叫唤。 “都是误会。”林少的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姜小姐别放在心上。” 姜清梵笑意不减:“还是要补偿一下的。” “我说了,不、用!”林少脸都绿了。 第23章 需要演戏 姜清梵哦了声,起身:“那好吧,多谢林少体谅,那我就不打扰了,林少好好休息。” 林少看都不想看她,索性闭上眼装虚弱。 祁越这时也跟着起身,向林父告辞。 林父将二人送出病房,直到目送两人离开,走廊上再也看不见姜清梵和祁越的身影,他才转身关门。 一脸阴沉地瞪着病床上的林少。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喝点酒就撒酒疯!她姜清梵再怎么落魄,她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招惹的!现在好了,我要被你害死了!” 林少被骂也不敢还嘴。 谁他妈知道昨天会刚好撞见陆瑾寒那条疯狗啊? 再说了,不是说陆瑾寒跟姜清梵早就反目了吗?看到仇人被欺负,他不上来落井下石,还帮人出头是有什么毛病! 林少觉得自己冤得很。 他真敢把姜清梵怎么样吗? 那肯定是不敢的。 但昨晚确实是喝多了点酒,撞见姜清梵,一时脑子抽了,才上去撩骚。 毕竟那可是姜清梵。 昔日的姜大小姐,高高在上目下无尘,多少人曾经排着队想要巴结她,求她看上两眼。 如今卖身给兰苑,试问哪个心里对她没点想法呢? 他不过就是运气不好罢了。 —— 离开医院,祁越要亲自送姜清梵回兰苑,被她拒绝了。 于是他把人送到车边。 小金极有眼色地先上了车,而且把车窗关得紧紧的,假装自己是个NPC。 姜清梵瞥了他一眼,对祁越说:“那你回公司吧,开车小心。” “嗯。”祁越的手机一直在响,他确实公司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但他有些不放心姜清梵,“林少怎么受得伤?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祁越不傻,相反,从林少那副姿态就能猜出一二。 姜清梵真假掺半地说了下事情的经过,没提陆瑾寒,也没提林少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她捡能说的说了几句,当时林少骂她那些话只有她和陆瑾寒听见全部,就算祁越去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今天还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在,那姓林的指不定多趾高气扬呢,祁少往那儿一杵,他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她笑了两声,轻松俏皮的很。 祁越道:“那你以后遇上别的事,就多给我打电话,我随时恭候。” 姜清梵满口答应:“一定一定。” “那我走了。”她打开车门正要坐进去,祁越突然一把按住车门,勾住她的腰低头作势要吻她。 姜清梵一怔,“怎么了?” 祁越叹气,“爷爷的人,盯着我们呢。演个戏吧,姜小姐。” 姜清梵不着痕迹地朝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老爷子身边的护工。 心下觉得好笑。 老爷子居然连个保镖都懒得出动,就派了个护工过来,着实是有些搞笑了。 姜清梵抬手搂住祁越的脖子,从别的角度看去,两人似乎是在吻别。 就连最近的小金,都没察觉到异常。 姜清梵很快松开祁越,祁越欲盖弥彰地用指腹在她唇上擦拭了一下,这番情形怎么看怎么暧昧。 护工掏了手机拍了个照片,就悄悄地离开了。 大概是得到了什么指示。 姜清梵也替祁越理了理衣襟,姿态状似亲密,“祁爷爷这是闹的哪一出?” 祁越叹息,“他老人家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我们俩是假结婚,住都没住在一起发,又不好直接问,就想出这么个法子。我已经被那护工盯了两天了。” 他俩结婚统共都没一周,老爷子的人就盯了祁越两天,实在是…… 姜清梵有点同情他。 当然她也相信,那护工之所以没有来盯她,恐怕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大概是进不去兰苑才放弃。 “好了,上车吧。”祁越一副任务完成的表情,温柔地催促她上车。 姜清梵从后视镜里一直看不到祁越了,这才收回视线,身体微微躬起来,用拳头抵住胃部。 止疼药的药效已经过了,胃里那股难言的疼痛再度席卷而来。 不消几分钟,她就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了。 姜清梵终于意识到这次胃疼的不太对劲。 她眉头越皱越紧:“小金……” 刚开口,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胃里涌出来,血腥味瞬间占据她的口鼻。 小金听到声音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只见她嘴角溢出一丝血,瞬间大惊失色:“清梵姐,你怎么吐血了!” —— 姜清梵前脚离开,祁越后脚就上车离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始终亮着车灯。 车里,司机已经汗流浃背! 他甚至不敢去看身后自家少爷的脸色,光是对方身上如有实质的煞气,就足以令他胆寒! 他此时恨不得让自己消失! 在司机快要被吓得喘不过气来时,陆瑾寒终于不再散发寒气。 他手机里,还有护士的声音。 “陆先生,请问您还在听吗?您昨晚带来的病人情况严重,如果可以的话,您最好还是劝她回来再住院观察几天……” 陆瑾寒回了一句:“她下午回去。” 护士:“哦哦,好的,为了病人的身体着想,还是尽快吧。” 话音未落,陆瑾寒便挂断了通话。 看着祁越驱车从眼前驶过,他神情冷淡,好似并不在意。 惟有那双始终盯着祁越的双眸,宛若三尺寒霜下的冻土,没有一丝温度。 冷得刺骨! 直到祁越的车消失在出口,他薄唇轻启:“下车。” 司机愣了两秒,才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忙不迭地滚下车,把驾驶座让了出来。 看着陆瑾寒从眼前经过的双脚,司机头也没敢抬。 生怕让少爷逮到机会,遭受无妄之灾。 迈巴赫穿梭在拥挤的车流中。 陆瑾寒目不斜视地开着车,旁边的液晶屏上,有一个闪烁的红点。 那是姜清梵的定位。 就在几公里外的一个路边。 如果江静心在这里,一定会骂他一句神经病控制狂,但陆瑾寒不在乎。 他脑海里全是刚才姜清梵与祁越在车旁依依不舍吻别的画面。 刺眼。 也扎心的很。 血丝渐渐占据他的双眼,他浑身带着一股子骇人的戾气! 第24章 少年从前 小金把车停在路边,正焦灼地打电话,突然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在身边响起。 他愕然地瞪着近在咫尺的迈巴赫,120接通的同时,高大的男人从车里下来,裹挟着满身煞气强势靠近。 120接线员的声音在听筒里变得模糊,小金回过神,看着来者不善的陆瑾寒,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对接线员说着姜清梵的情况。 “……是这样,我朋友突然吐血了……人还清醒着,对,刚从医院出来,好像是胃部问题……” 他正磕磕绊绊地说着,突然面前那可怕的男人打开车门! 姜清梵原本倚在车门上,车门打开的瞬间,她毫无防备,软软地栽下车。 一只胳膊横过来,单手将她稳稳地接住。 小金看清姜清梵此时的模样,顿时大惊失色:“清梵姐!” 他才一会儿没注意,人都晕过去了! 那嘴角挂着的鲜血简直触目惊心,甚至染红了她胸前的衣服,而从头到尾,她都没怎么吭声。 小金只觉得头皮发麻,焦急地催促着120,一边又注意着陆瑾寒的反应。 陆瑾寒看着怀里气息微弱的姜清梵,满腔的愤怒陡然冻结! 她看起来仿佛要死了一样——这个念头在他心头冒出来的时候,陆瑾寒陡然有种浑身发凉的悚然的感觉。 “姜清梵。”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咬牙切齿道:“你别想这么容易死!” 姜清梵已经疼迷糊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睁开眼便看到了陆瑾寒。 听清他的话,她扯了扯嘴角,讽刺道:“死了不正如你的意?” 大概是疼得狠了,姜清梵撕开了那层虚假的伪装,露出了本性里的刻薄。 她从前就是这样,心情好时特别好说话,心情不好时,路边的狗都要挨她一脚。 姜大小姐向来我行我素,人人都巴结着她,她有那个实力让别人在她面前只能忍气吞声。 眼下疼了一场,本性暴露,字字带刺。 说出来的话没一个字让人觉得中听。 “难为陆总一边忙着争权,一边还要盯着我这个仇人。我若死了,也算是给你沅沅偿命了。” “闭嘴!”陆瑾寒牙根紧咬,眼底风云变幻。 姜清梵嗤笑一声,闭上眼不说话了,接着又闷咳了好几声。 陆瑾寒清楚地看见她把什么东西又咽了回去。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的唇角溢出一丝血来,精致的妆容都遮盖不住她苍白如纸的脸色。 陆瑾寒弯腰轻轻将她扶回座椅上,扯过安全带为她系好。 而后看向小金,“你坐后面来看着她。” 许是他的气场太过可怕,小金下意识服从,来到后座乖乖坐好,紧张地盯着姜清梵。 陆瑾寒将自己的车扔在路边,就这么坐上小金的驾驶座启动车子。 小金壮着胆子开口:“那个……我刚才叫了救护车。” 陆瑾寒没回应。 他掏出手机给闻实拨了个电话,三言两语说明情况后,便驱动车子,把一个保姆车开得跟赛车似的。 小金吓得脸都白了,却一声不敢吭。 下车的时候他双腿都是打飘的。 不等他反应,陆瑾寒已经下车,将后坐上已经疼得意识昏沉的姜清梵打横抱起,放在等在门口的单架上。 他的动作轻而柔,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小金还看见他一路跟着单架床,紧握着姜清梵的手,双眸始终不曾从她脸上移开过。 两人之间怎么看都像是有着不干不净的关系。 可关健是,姜清梵……有老公啊。 小金如同提线木偶般跟上去,脑子里一片混乱,总觉得自己撞破了清梵姐和这位陆总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 姜清梵又进了一次手术室。 她在打麻醉之前短暂地清醒了几秒,视线里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为那人表情冷漠,看向她时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陌生是因为闻实和她记忆里那个胆小怯懦的少年判若两人。 “闻实。”她唤了一声,声音虚弱的几乎听不见。 闻实却是动作一顿,没理她。 麻醉药的药效很快上来了,姜清梵重新陷入了昏睡当中。 在无影灯下,她短暂地做了一个梦。 她已经很久不曾梦见从前的事情了,只是自从陆瑾寒出现,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尘封的开关。 那些她以为自己已经忘却的过往,开始争先恐后的从闸笼里出来,搅乱了一切。 初见闻实,是陆瑾寒带她去的。 那天下了暴雨,她第一次去到那样一个地方,逼仄的巷子,拥挤破旧的楼房,墙上到处都写着大大的‘拆’字。 她坐在车里,陆瑾寒站在车外。 被雨水洗刷过的旧楼呈现出深沉的灰黑色,空气里弥漫着腥臭气,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传来的,但无处不在。 陆瑾寒眼睑低垂,像个忠诚的骑士,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不近人情的冷漠。 好像要把一切都拒绝在外。 “这里不是大小姐该来的地方,您在车里等我就好。” 姜清梵脚上穿着的是十几万的高跟鞋,鞋子上的钻都足够那一片区域的人几个月甚至一年的开销。 而地面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 姜清梵是真的嫌弃。 但她也是真的想看看陆瑾寒的家人。 她犹豫着想要下车,只是脚还没落地,陆瑾寒便转身在她面前蹲下。 “我背你吧。”他说。 梦里的姜清梵趴到那宽阔的背上,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她有些贪恋地贴近了几分,将下巴搭在他的肩头。 身下的少年身形僵硬,就这么背着她踏过污脏的小路,接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走上拥挤昏暗的楼梯,最后停在一个破旧的铁门前。 里面的人听到脚步声,随着一道惊喜的‘哥哥’响起,铁门打开,一个可爱却柔弱的少女出现在门口。 少女满脸的笑容在看到被陆瑾寒背着的姜清梵时僵在了脸上。 “哥哥,她是谁?” 姜清梵趴在陆瑾寒背上冲她露出友善的笑:“你是沅沅吗?你好呀,我是姜清梵。” 她从陆瑾寒背上跳下来,而后从包里掏出半天,掏出一条手链递过去:“初次见面,没准备什么礼物,这条手链我昨天刚买的,送给你吧,希望你不要嫌弃哦。” 陆瑾寒盯着那条手链想要阻止,姜清梵瞪了他一眼。 少女低着头接过手链,片刻后,扬起脸冲姜清梵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谢谢姜姐姐。” 第25章 真真假假 就在这时,狭小的屋子里又走出来一个少年。 少年怯怯地站在门后悄悄打量着她,有些腼腆胆小。 陆瑾寒说:“他叫闻实。” 姜清梵朝对方伸出手,向对方展示着自己最大的善意:“闻实弟弟你好呀。” —— 姜清梵猛地睁开眼。 床边,穿着白大褂的闻实和陆瑾寒面对面站着。 两人都没有察觉到她已经醒了,闻实冷着脸说:“你把她转到哪个医院都行,或者让别的医生负责,总之别找我。” 陆瑾寒下意识去摸烟,语气薄凉:“闻实……” “好歹是我当年资助你上的大学,你们这群人似乎都很擅长以怨报德?”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闻实脸色微变,他僵硬着转过头看向病床。 那位昔日张扬热烈的姜大小姐,此时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没了往日那抹善意明艳的笑容。 眼神冷漠而刻薄。 见他回头,姜清梵轻笑一声,“好久不见啊,闻实。” 闻实薄唇动了动,生硬地把脸扭开,对陆瑾寒说:“我还有病人,先走了。” 陆瑾寒嗯了声。 闻实走到门口又停下,折返回来厌恶地瞪着姜清梵:“你胃出血不是第一次了,我不管你想死还是想活,随便你怎么折腾,总之别死在我面前。” 姜清梵失笑:“那怎么行呢,我死在你面前,你应该替沅沅感到高兴。” 闻实脸皮子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眼角狠狠颤了颤。 想说些恶毒的话,可是对上姜清梵那张脸,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的喉咙捏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病房里气氛直线降至冰点,小金推门进来时,只觉得一阵扑面而来的寒气,令人无比窒息。 他偷偷退出去,捧着一沓检查单子站在门口瑟瑟发抖。 而病房里,闻实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的恩惠,我会偿还。” 姜清梵:“难为你还有良心。” 闻实一张脸涨得通红:“你……” 陆瑾寒沉声喝道:“够了!” 闻实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铁青着脸转身离开。 闻实走后,姜清梵重新闭上眼。 梦里的画面太过真实,一切好似只发生在昨天。 然而睁开眼,已经物人两非。 她无不讽刺地想,她最愚蠢的事,就是当初爱屋及乌,掏心掏肺的照顾那些原本与她无关之人。 她虽然向来固执,从不听劝,但也不得不承认祁越有句话说得对,她费尽心思善待的,只是几只白眼狼。 一个大的,带着两个小的。 啪嗒一声,打火机的声音打破了病房里此时的安静。 “病好之后,去路华山庄。” 陆瑾寒语气淡漠无情,姜清梵睁开眼时,他的神情在薄薄的青烟后面显得十分朦胧。 他的眸子甚至没有落在她身上,半敛着,仿佛高坐庙堂里的神明,在朦胧如纱的烟雾后奇异的透出一丝怜悯。 姜清梵确信那是自己的错觉。 她盯着被子上的蓝白条纹,“你要羞辱我到什么时候?” 羞辱二字,明明白白地将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楚河汉界。 陆瑾寒微微有点走神。 半晌,他嗤笑道:“到我玩腻你为止。” 姜清梵睫毛颤了颤,随后重新闭上眼,没有再说话。 她不说话,两人之间便似乎无法可说了。 从前姜清梵哄着他时,什么事都会跟他说,还总爱逗他,看他生气,或者害羞…… 直到现在,她回想起过往,都不知道当初陆瑾寒那些反应有几分真几分假。 如果是假的,那他也太会演了。 像天生的演员,毫无表演的痕迹。 以至于在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姜家时,她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反复的回刍好过去的细点,把一点小事都细细拆开来,想要证明他也曾喜欢过她。 只是后来,她才发现从头到尾都只是她的表厢情愿而已。 小金在外面守着,病房并不隔音,他能清楚地听见里面的人都说了什么。 所以他更不敢发出任何动静,甚至也不敢离开。 主要是怕那位陆总,会对姜清梵动手。 结果先是等到闻医生出来,他见对方表情阴沉,没敢搭话。 不多时,陆瑾寒又出来了。 小金更不敢说话。 在发觉对方正盯着自己时,他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直到陆瑾寒离开良久,小金才感觉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活了一次的感觉令他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他朝陆瑾寒离开的方向看了几眼,小心地打开病房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清梵姐?” 他走近病床才发现,姜清梵睁着双眸,正盯着天花板出神。 他唤了一声后,姜清梵眼珠子转了转,像是脆弱的木偶突然被赋予了生命。 只是那眼神落在小金身上时,寡淡的神情令小金本能地感到一股寒意。 那眼神让小金想起了姜清梵前天盯着程遇时的眼神。 他突然福至心灵,急声道:“清梵姐,我不会乱说的!” 他是自愿进的兰苑。 在此之前,他只是个家庭条件贫困的大学生,每天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当成四十八小时用,一边上课一边利用所有空闲的时间打了几分工。 活得像一头牛马,赚的钱却还是杯水车薪,无法支撑起他两个妹妹的学费。 他无意中听说了兰苑的存在,费尽心思找到姜清梵,才得以进入兰苑。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第一次见到姜清梵时的场景。 他听说过许多关于兰苑的传闻,以为进了这里,就是地狱。 他在那个雨夜拦住姜清梵的车,想求一个机会,可笑地推销着自己。 姜清梵只是坐在价值千万的车里,侧过脸瞧着他笑。 “我身边只需要最忠诚的狗,你能做到吗?”她声音如珠玉落盘,清脆,慵懒,像一只懒洋洋的狐狸:,“能做到的话,就上车吧。” 夕阳落在窗房上,将病房染成一片橘黄。 小金望着病床上虚弱的姜清梵,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她的眼神带着冷漠的审视,似乎在估算他的价值。 小金垂下双眸,一字一顿道:“清梵姐,我和程遇不一样,只要我在兰苑一天,我对您就绝对忠诚。” 第26章 母女关系 姜清梵最终还是留下了小金。 除了小金,她现在也没什么人可以用。 她住院的这几天,闻实偶尔会出现,但两人相看两生厌。 哦,不对,是闻实看她生厌,至于她自己,其实没太把闻实放在心上。 说到底,闻实不过是她当初爱屋及乌的附带品,只不过花了点零花钱,讨得陆瑾寒欢心的工具人。 她没想到让对方报恩,也没有必要。 可她不是个大度的人,闻实非要板着个脸往她跟前凑,那她不痛快,也不会叫别人痛快。 惟一值得高兴的,是陆瑾寒没再出现。 第五天的时候,佟同踩着高跟鞋走进病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几眼,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今天来这里,一是来看你,二是给你带个不好的消息。” 姜清梵:“既然是不好的消息,就别说了。” “那可不行。”佟同拉过椅子坐下,眉眼间尽是笑意,“老板体谅你身体不适,让你先休息几天。” 姜清梵抬眼,两人四目相对。 “休息几天是什么意思?” 佟同:“你装什么傻呢,这段时间兰苑发生了多少事你心里没数?可能是有人在大老板跟前参了你一状,大老板觉得你结婚了,心思不在兰苑了,打算让别人取代你了。” 姜清梵淡淡道:“不会的。” 佟同没有和她争辩,耸了耸肩,随手从旁边掏了个苹果,拿起刀轻巧地转了一圈,一块完整的苹果皮便削下来了。 她将苹果皮扔进垃圾桶,也不管姜清梵这个病患,自顾自咬了一口果肉,嚼得咔哧咔哧作响。 “你当年能取代月姐,自然有人能取代你。在兰苑,没有人是不可以取代的,哪怕大老板很喜欢你。”佟同挑着一边的眉梢,“更何况你一直拒绝他,现在兰苑又冒出一些对你不太好的言论……” 姜清梵心头一紧,“什么言论?” “不就是那些无中生有的腌臜事么。” 姜清梵悄然松了口气,佟同说的,不过就是林少骂她那些话,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从她进入兰苑就没断过。 只要不是跟陆瑾寒有关的就好。 佟同那双眼像X光线似的扫过她的脸,“你跟那位陆总……” 姜清梵眼神闪了闪,表情一瞬间变得冷淡。 佟同一顿,和姜清梵认识的这几年,她深知对方的脾气,一旦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就证明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她话锋一转:“兰苑终究不是长久之所,如果有机会,你还是趁早抽身吧。” 佟同是走投无路才进的兰苑。 她进兰苑时正是兰苑最乱的时候。 和姜清梵一样,她曾也是天之骄子,进了兰苑后,她家里人嫌她丢人,就跟她断绝了关系。 而姜清梵至今都没敢让她母亲和弟弟知道,她在兰苑工作。 佟同知道姜清梵是个聪明人,事实上,她就没见过比姜清梵还聪明且有手段的人,只是偏偏姜清梵又是她见过的最心软的人。 而太心软的人,是会吃亏的。 程遇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姜清梵没接她那话,只问:“你什么时候走?” 佟同:“下个月吧。” “卫城呢?跟你一起走?” 佟同看了眼门外,垂眸间难掩落寞,“我走了之后,让他跟着你吧,他办事利索,挺好用的。” 姜清梵笑了下,“你知道的,我用不惯别人用过的人。” 言下之意,自己的人自己管。 佟同:“……” 她颇觉无趣地扯了扯嘴角,早料到是这个结果,“行吧,你好好养病。” 佟同走后,小金就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祁越。 姜清梵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小金借着扶她坐起的动作,小声解释:“清梵姐,不是我叫祁总来的。” 病房里本来就安静,小金说得很轻,但架不住祁越离得近耳朵又尖,把他的话听得一字不落。 祁越温和地对小金说:“小金,你先出去。” 小金看向姜清梵,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小金便出了病房,还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祁越站在病床边盯着姜清梵看了几秒,问了句:“感觉怎么样了现在?” 姜清梵说了句没事。 祁越对这个敷衍的答案没有半点意外,迈着修长的腿在病房里转了一圈,走到窗边往外看了几眼,又看了看病房里的环境。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能耐啊姜大小姐,把自己搞出胃出血,你说都不说一声?要不是伯母找你找到我这儿来了,我顺路去了趟兰苑,我都不知道你都住院这么久了!” 姜清梵讪讪道:“也没多大的事,这两天就该出院了。” “嗯,没多大事,那你倒是瞒得死死的。” 姜清梵:“……” 祁越气质就属于是文雅那一挂的,阴阳怪气的时候非但不会让人感觉到压力,反而让姜清梵觉得好笑。 她从善如流地道歉:“对不起,下次一定告诉你。” 祁越眉梢一挑:“你还想有下次?” 姜清梵立即拍了拍自己的嘴,“我说错了,该打。” 祁越又好气又好笑,知道她道歉很快但绝不悔改,又实在拿她没办法。 他最近太忙了,姜清梵又一向有主见,如非必要,从不给他添麻烦。 他说过几次之后她也是这样满口答应,转头就把她自己的话抛诸脑后,依旧我行我素,习惯自己扛下一切。 但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哄不好的那种! 但对着姜清梵那张虚弱的脸,他又实在发不出来火,最后还把自己憋得难受。 “你好歹注意下自己身体,不要太拼……” 姜清梵立即捂住耳朵,苦着脸告饶:“知道了知道了祁妈妈,啊我头好晕,要躺一会儿。” 祁越:“……” 他转头望着窗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转过脸时,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你多久没回去看伯母了?” 姜清梵沉默下来。 祁越:“抽个时间回去看看吧,难不成为了当年的事,你们要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吗?” 姜清梵嘴里全是苦涩:“知道了。” 当年她和她爸大吵一架之后离家出走,紧接着她爸就跳楼身亡,她妈妈一直觉得她爸是受了她的刺激,所有耿耿于怀至今。 母女俩也没有彻底反目,但她妈自那之后精神就不太好,容易失控。 很长一段时间里看到姜清梵,就会精神失控。 第27章 面目全非 姜清梵出院这天,原本祁越说要来接她的,结果临时有事,说要派司机过来,被姜清梵拒绝了。 “我让小金送我就行,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 她一边往将外套往身上套,一边用肩头把手机夹在耳边,对那头不放心的祁越说道。 祁越絮絮叨叨像个老妈子:“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记得跟我说。” “行。” “还有,别忘了回家看看。” “知道知道,你真啰嗦啊祁先生。” 祁越在那头笑了笑,秘书来催他,他匆匆说了句让她注意身体,就挂了电话。 姜清梵失笑,随手将手机扔在洗手台上。 洗脸洗到一半,手机又响了。 她以为还是祁越,闭着眼摸索到手机,眯起眼瞥了眼屏幕,没看清来电就按了接听。 “还有什么吩咐啊祁先生?” 她语气里带着笑,懒洋洋的像是在撒娇。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几秒。 姜清梵意识到不对,睁开眼将手机拿开一看,屏幕上正显示着和‘天星陆总’的语音通话当中。 她的手不自觉地用力,重新调整好情绪,中规中矩地唤了声:“陆总。” 陆瑾寒声音像淬了冰渣子:“希望姜大小姐没有忘记我说过的话。” 要不是这通电话,姜清梵确实忘记了几天前男人离开前的警告。 洗面奶的泡沫淌进眼睛里,有微微的刺痛感传来。 姜清梵闭了闭眼,说了声好。 话音未落,男人就挂了电话。 姜清梵往脸上泼着冷水,洗净脸上的泡沫之后,怔怔地望着镜子里脸色苍白,因住院而显得消瘦的自己的脸。 —— 小金帮姜清梵办完出院手续后,来到病房,“清梵姐,可以走了吗?” 病房里却没见姜清梵的人影。 他狐疑不已,又叫了声:“清梵姐?” 咔嗒一声,洗手间的门打开,姜清梵从里面走出来。 小金看着化了全妆的姜清梵,愕然道:“清梵姐,你……这是要去兰苑?闻医生说你应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能太过劳累。” 尤其不能喝酒! 可是去了兰苑,就免不了要沾酒。 在兰苑,可没人管你是胃出血还是什么出血。 姜清梵此时穿了身墨绿色旗袍,一双匀称的小腿在走动间若隐若现。 她随手用一个夹子将头发挽了一半在左侧,另一半垂落在肩头,不笑时气质清冷,好似从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 尤其是她最近消瘦了几分,更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哪怕对这张脸已经免疫,不管看多少次,小金还是会为之惊艳。 姜清梵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来:“你自己开车回去,这几天辛苦你了,我给你放两天假,你好好休息休息。” 小金急道:“清梵姐,我不用……” 只是他话没说完,病房门口便出现了一道陌生的身影。 来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看装扮不知道是哪家的保镖,如同门神般伫在门口,一板一眼地说:“姜小姐,我家少爷让我来接您。” 姜清梵应了声好,朝对方走去。 这副情形,小金在兰苑见过不少。 往往都是有些傍上金主的人,被金主接走时,便是这副光景。 但这一幕发生在姜清梵身上,就有些魔幻。 纵然兰苑里,姜清梵艳名远播,关于她的那些桃色传闻数不胜数,但小金进兰苑至今,从未见过姜清梵私下去见过任何客人或金主。 小金有一肚子的疑问,但现在显然不是个问话的好时机。 就算时机正好,这些事也不是他该问的。 他追上去问:“那清梵姐,需要我去接你吗?” 姜清梵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小金目送她走远,刚要叹气,眼角余光瞥见一片白大褂的衣角。 他悚然一惊,定睛一看,那位看起来脾气就不好的闻实正好从姜清梵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 而后,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 小金立即堆起一脸笑:“闻医生。” 闻实双手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问:“你是她的姘头?” 小金:“……” 不是,你们医生说话都这么粗俗吗? 还有,他和清梵姐之间清清白白好不好! —— 姜清梵跟着那名黑衣保镖上了车。 保镖一上车就把前后座中间的隔板升上去了,杜绝了姜清梵问话的可能。 不过姜清梵也没有想说话的欲望。 四十多分钟后,车子驶入路华山庄,最后停在一幢别墅前。 保镖下车,替姜清梵打开车门。 等她下了车,保镖便一语不发地驱车离去,任何多余的话都没有。 别墅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没有人。 姜清梵手机震动了下。 是陆瑾寒发来的消息,只有一个字:进。 姜清梵按灭屏幕,提步走进去。 整栋别墅很新。 新到客厅里的客具都还是崭新的,没有丝毫使用过的痕迹。 放眼望去,一楼整齐冷清的像样板间,看不到半点生活的痕迹。 姜清梵一眼就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他背对着她,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操着一口流利的法语,正在开视频会议。 姜清梵于是站在门口没动。 陆瑾寒后脑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回头瞥了她一眼,朝她勾了勾手。 那动作很是随意,一瞬间让姜清梵想到她招猫逗狗时,也是这样的姿态和手势。 她走过去,在几步外站定。 陆瑾寒看向她的目光冷泠泠的。 随即不知道视频那头的人说了什么,男人重新把脸转过去,薄唇张合间,低沉悦耳的声音如同音色顶尖的大提琴声,听得人耳朵发麻。 姜清梵看着这样的陆瑾寒,那种陌生感才终于有了实感。 三年的时间,能改变太多的东西,也能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她好像已经无法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找到半点过去她所熟悉的影子。 好像只有那张脸,那个名字是熟悉的。 她没注意到男人是什么时候结束视频会议的,等回过神来时,陆瑾寒已经坐在那儿,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看了许久。 对上那双眸子,她心尖狠狠颤了颤。 “过来。” 陆瑾寒身体往后靠在沙发椅背上,半敛着双眸,命令道。 第28章 他女朋友 姜清梵的衣服一件件被剥落,她闭上眼,把脸扭向一边。 下巴顿时被捏住。 男人掐着她的腰迫使她靠近,沙哑的声音近在咫尺:“睁眼。” 姜清梵睫毛颤了颤,双手下意识撑在陆瑾寒肩头。 她视线定在他微开的领口处,不敢四处乱看:“快点吧,我赶着回去。” “回哪里?”陆瑾寒反倒是不急了,指尖一寸寸摩挲,“回祁越床上?” 姜清梵抿紧唇。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不想再说话,可陆瑾寒偏不让她如愿,指尖抵入她齿间,轻易便分开她的唇:“说话。” 姜清梵一口咬下去,鲜血便顺着她唇角淌落。 陆瑾寒眸色渐深。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流血的手指,猛然将她掀翻在沙发上,欺身压下。 姜清梵浑身僵硬,下意识想抬脚踢他,纤细的脚腕被男人抓住,挣扎间,她一脚踩在他脸上,胡乱地想将他踢开。 陆瑾寒转头便咬住她脚踝。 谁也没说话,但谁都见了血。 陆瑾寒那一口带着狠意,姜清梵总觉得脚踝被他咬了块肉下来。 她起身想要推开他,被陆瑾寒轻易地单手制伏。 ”怎么,跟我无法可说?” 姜清梵:“是!” 陆瑾寒浑身寒气直冒,那只禁锢着她双手的大手如同铁钳子一般,将她摁在原地。 她恼怒地瞪过去,陆瑾寒垂着眸,将她翻过身。 他的唇抵在她耳边,危险随之降临:“不想说话无妨,我也不是非要听你说些惹我不快的话,那就留着力气做点别的。” “你!” 姜清梵挣扎不开,眼底逼出一层氤氲水气,她死死将脸埋在自己胳膊弯里,身子因即将到来的危险而泛起细细密密的颤抖。 但如果此时两人面前有镜子的话,姜清梵就会发现身后的男人眼底荡着一层血气,盯着她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入腹一般! “祁越跟你上床的时候会碰你哪里?”陆瑾寒指尖摩挲着她的唇,回想起那天医院地下停车场看到的祁越吻她的那一幕,她那时候是那样乖巧顺从。 他指尖用力地擦过她的唇,似是想将祁越留在她唇上的痕迹彻底清除干净。 姜清梵双眸失焦地望着客厅某处,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生出一种陆瑾寒在嫉妒祁越的错觉。 可是。 可能吗? 她不愿再像从前那样自作多情,免得到时候成为笑话。 她冷冷道:“我和祁越是夫妻,该做的都做了,该碰的都碰了,怎么,陆总现在想起来要避嫌了?” 陆瑾寒的回答是更为粗鲁的侵占:“姜大小姐这张嘴,说话总是这样不中听,是怎么在兰苑生存下去的?” 姜清梵呵了声,“陆总不是知道么。” 陆瑾寒动作一顿,早知道她这张嘴里如今吐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姜清梵,你就非要来恶心我么?你信不信,明天我就去把祁越的手砍了送到你面前。” 姜清梵急道:“你敢?!” 陆瑾寒:“呵,我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没干过。” 以前他还只是姜清梵的贴身保镖时,就折断过祁越的胳膊,同样的事,如今的他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姜清梵心头发凉,到底还是怕了,妥协道:“他没碰过我,你满意了吗?” 陆瑾寒静默了几秒,突然大手按在她脑后,强迫她抬起脸,撕咬般吻上她的唇! 有那么一瞬间,姜清梵还以为自己会死在他手里。 “别让他碰你,记住了吗姜清梵!”陆瑾寒一口咬在她后颈细嫩的软肉上:“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的男人的气味。” 姜清梵疼得身子发颤,咬着唇暗骂了声: 疯子。 —— 一切结束。 姜清梵趴在床上,一条薄被盖在身上,裸露在外的肩头和脖颈布满了牙印,下口的人仿佛是恨极了她,明显见了血。 乍一看去触目惊心。 浴室打开,陆瑾寒穿着浴袍出来,视线在床上人身上顿了顿,径直走到衣帽间。 再出来时,他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衬衫和西裤,正扣着蓝宝石袖扣。 姜清梵裹着被子坐起身。 她的嘴实在被蹂躏的不成样子,舌尖几乎还在发麻。 她望着已经穿戴整齐的男人,抿了抿唇,哑声道:“陆瑾寒,你到底想要怎样?”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样问了。 陆瑾寒还是那个答案:“不想怎样,见不得你过得快活。” 这个人,怎么能在亲手将他打入地狱后,又来一脸受害者的模样问他想要怎样? 陆瑾寒一双瞳孔漆黑的仿佛万丈悬崖下的寒潭,光照进去都照不见底。 姜清梵垂下眼盯着被子上的暗纹,“既然陆总看上我这副身体,那就把账算明白吧。我的出台费很贵,二十万一次,需要我记账么?” 陆瑾寒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不知道是嫌她要价贵,还是想到了别处,总之看着心情没那么好了。 他冷冷地抛下一句‘随你’,便摔门离去! 姜清梵坐了会儿,掏出手机翻出电子账单,当真开始记账。 记完不算,她还发给陆瑾寒。 不出意外,陆瑾寒没搭理她。 姜清梵扯了扯嘴角,把前两次也记上了。 她不痛快,陆瑾寒也别想痛快。 她记完,又给陆瑾寒发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膈应死他。 陆瑾寒被气走了,姜清梵从不亏待自己,她被陆瑾寒折腾到这个点,这里叫外卖也不方便,她总不能饿着肚子回去。 而且她也不能顶着这一身痕迹回家见她妈妈。 索性便下楼开始在厨房里寻找食物,打算填填肚子。 令人意外的是,灶台上竟煮着海鲜粥,香气溢满了整个屋子,也勾出了姜清梵胃里的馋虫。 她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人,踮着脚尖弯腰凑过去深深地嗅了一口。 唔,真香! “你是……” 身后传来陌生女人的声音,姜清梵被吓了一跳,猛地站直转身,像是吃东西被抓包的孩子,尴尬不已地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恍然:“哦,你是陆先生的女朋友吧?” 姜清梵尴尬地挠了挠脸庞,否认:“我不是。” “那你是……?” 姜清梵脸不红气不喘的说:“他是我债主。” 中年女人:“……啊?” “你这个粥,是给陆瑾寒炖的?”姜清梵仿佛没察觉到中年女人古怪的表情,露出一抹乖巧的笑,礼貌询问:“我能吃点吗?” 第29章 窗上的脸 “你这个粥,是给陆瑾寒炖的?”姜清梵仿佛没察觉到中年女人古怪的表情,露出一抹乖巧的笑,礼貌询问:“我能吃点吗?” 中年女人忙说:“当然可以,我炖得多,陆先生一个人吃不完的。” 她热情地去盛粥,期间一直悄悄打量姜清梵。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漂亮啊? 是明星吗? 是的吧! 姜清梵向来讨人喜欢,从小富贵堆里受宠着长大的孩子,总是知道自己怎样讨人喜欢。 只要她招招手,笑一笑,总会有人掏空了心思主动把她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没几分钟,姜清梵就嘴甜的把孙姐拿下了。 孙姐原本做完晚餐就该下班了,陆先生不喜欢他在家里的时候看到别人在,虽然陆先生有很多奇怪的习惯,但他给的待遇好,孙姐将那些奇奇怪怪的习惯归于有钱人的小毛病。 她一向很遵守陆先生定下的规矩,但今天因为姜清梵几句话,将她哄得飘飘然,她一时高兴,就又回到厨房露了一手,做了满桌子的菜。 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两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客厅和厨房里发生的一切,全部被书房里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陆瑾寒坐在宽大的书桌前,看着电脑屏幕里的监控画面,姜清梵光着脚踮着脚尖跑进跑出,像一只快馋疯了的小狐狸。 孙姐那么轻易就被她拿下,陆瑾寒丝毫不意外。 她一贯有这样的本事。 姜大小姐想要哄谁,一旦她放下姿态,没有谁能够抵挡。 就像她喜欢谁的时候,会把对方宠上天。 可是她的喜欢,和她的心情一样捉摸不透。 也许昨天她还在信誓旦旦的说着一辈子这样的承诺,明天就会毫不留恋地把人抛弃。 她喜欢祁越,他一直都知道。 而他对她来说,不过是她一时兴起捡回家的狗,高兴的时候哄着宠着,好像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给他。 可是宠物再怎么讨她喜欢,总归是比不上她的心上人的。 陆瑾寒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她生日,他顶着倾盆大雨从医院赶回去,护着蛋糕走进姜家时听见的话。 “……我喜欢的是祁越,陆瑾寒……就是个保镖而已啊,我怎么可能跟会跟他在一起,爸您想多啦。” 那时候他恍然醒悟,从头到尾,他就是个保镖。 只是个保镖而已。 一切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罢了。 高高在上的小公主,怎么会低下高贵的头颅,喜欢上一个腌臜世界里挣扎求生的私生子? 陆瑾寒伸出手,指尖轻抚着监控视频里姜清梵灿烂的笑脸,冰冷的屏幕似乎化成了万千细密的针,从他的指尖一直扎进他心脏深处。 —— 姜清梵吃饭吃到一半,乍然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去,正好与男人对上视线。 她手一抖,勺子掉进碗子,她脸上的笑容也敛了起来。 嘴角还勾着,却已经在瞬息之间戴上了一层惺惺作态的假面。 “陆总没走啊?” 陆瑾寒没说话,径直走到餐桌旁坐下。 孙姐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陆先生,我以为您还没回来,就多待了一会儿,我现在就走!” 她一边解开围裙,一边叮嘱:“您吃完后把餐具放进水槽就好,我明天一早来收拾。” 陆瑾寒点头:“好。” 孙姐见他没生气,暗暗松了口气,赶紧拎着自己的小包包离开。 孙姐一走,偌大的别墅又只剩下姜清梵和陆瑾寒。 姜清梵低头吃饭,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实在是饿了,这几天一直住在医院,胃病原因,也没吃上一顿好的。 孙姐手艺好,满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她吃了一碗,吃满足了,早把陆瑾寒忘记了。 就在她想盛第二碗时,陆瑾寒放下筷子,开口便是嘲讽:“怎么,祁越没让人吃饱?让你在我这里蹭饭?” 姜清梵抬起的手又放下,神色间划过一抹尴尬。 她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我走了。” 陆瑾寒头也没抬。 甚至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姜清梵逃一般离开别墅,司机已经等在外面了。 她本想打电话让小金来接自己,但此时时间也不早了,一来一去折腾小金也麻烦,便没有拒绝陆瑾寒的司机。 引擎声彻底远去。 别墅里,也陷入了惯常的死寂。 陆瑾寒依旧坐在餐桌旁,盯着对面姜清梵用过的餐具,还有那碗里剩下的半碗汤。 鬼使神差地探过身,将那半碗汤端过来,一口喝尽。 窗户上映出他的脸,他转头瞧见自己的表情,重重地将碗放回桌面,起身上楼。 窗户上的那张脸,实在是狰狞扭曲。 陆瑾寒回到书房,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把林尽霜带过来。” 半夜,林少刚打完点滴想睡觉,几个彪形大汉闯进病房。 林少大惊失色,“你们、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领头的保镖五官板正,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林少,我家少爷请你过去一趟。” 林少瑟瑟发抖,不住地往门口看,希望自家的佣人这时候能过来。 可惜没有人。 林少咽了咽口水,瞳孔因为慌乱而惊颤不已:“你家少爷是……是谁?” “您去了自然会知道。” 领头的人打了个手势,身后几人不由分说地上前,眼见林少要大叫,其中一人眼疾手快,直接把人敲晕了过去。 —— 姜清梵一回公寓,便倒头就睡。 翌日。 她是被食物的香气给勾起醒的。 她翻了个身,从窗帘缝隙间穿透的阳光正好落在她眼皮上。 灼热温暖的感觉太过鲜明,她的意识也彻底清醒。 那股食物的香气更浓了。 姜清梵起身打开卧室门,想看看是哪个田螺姑娘一大早就跑来给她做饭。 下一刻,小金穿着兰苑的制服,围着粉色卡通围裙,扬着锅铲从厨房走出。 大概是听到了她起床的动静,特意出来看看的。 “清梵姐,我炖了汤,你快去收拾收拾,马上就能吃了!” 姜清梵倚在墙边,半睡半醒地瞧着他:“你怎么来了?” 小金:“呃,不是你昨天给我发信息的吗?” 姜清梵默然。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回到卧室翻找出自己的手机,果然看到自己昨天困得迷糊的时候给小金发的消息,让她早上过来一趟。 第30章 他怎么办 吃过小金带来的汤,姜清梵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时,小金已经离开了。 姜清梵手机里全是未接来电,和熟人发来的关心的信息。 她挑了其中几个回复,而后随便拍了张窗外的天空,配文:身体没事,已回家,多谢朋友们关心。 方欢欢第一个打电话过来,急促的铃声就像她的风风火火的性格一样,“什么情况?你身体怎么了?” 姜清梵:“……” 糟糕! 忘记屏蔽这人了。 “没什么,一点小问题。”姜清梵随便敷衍了两句,方欢欢老老实实的信了。 “晚上喝酒吗?”方欢欢兴致勃勃地说,“我最近发现了一家宝藏酒吧,里面的男模真是……嘶哈,哎,我要是个穷人就好了,可恶,我这么有钱,都守不住妇道了!” 姜清梵笑出声:“你还有妇道呢?” “可别这么说,我还是个纯洁的孩子呢。”方欢欢兴冲冲地问:“ 去不去?今晚据说有个明星专场,请了一堆男模,个个有胸肌有腹肌……” 说着说着,她在那头吸溜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口水流了三尺长。 姜清梵看了眼时间,婉拒了,“不去了,中医让我修身养性,说看多了那些东西容易内分泌失调。” 方欢欢:“……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姜清梵说,“但我今晚有事是真的。” 她嘴上的伤口已经消肿了,涂点粉底加口红就能盖住。 她打算回家一趟。 吾悦小区位于市中心,距离姜清梵的公寓并不很远。 她开三十多分钟的车就能到。 她回家的时间正好是学生下学的时间,她顺道去了趟实验中学。 今天是周五,一到放学时间,学生便如放出笼的神兽,鱼贯而出。 姜清梵坐在车里,车窗半开。 她指尖夹了根女士烟,排在前来接孩子的车队当中。 一根烟抽完,她打开车窗散了散味儿,正好看到一个少年和同学勾肩搭背的出来。 少年不过十五岁,身量已经接近一米八,只是身形略微还有些单薄,加上还有些婴儿肥的脸,看起来很是稚嫩。 他单肩挎着黑色背包,被同学吊着脖子,手上的篮球也没脱手。 少年模样俊美,皮肤白得通透,或许是刚运动过的关系,他的脸透着粉红,所过之处,吸引了许多视线。 少年和同学分别,朝姜清梵这个方向走来。 他抱着篮球,掏出手机看了看,似乎没等到想看的消息,他又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姜清梵就是这个时候把脑袋探出车窗,唤了声:“姜溪亭!” 少年姜溪亭闻声望去,眼角眉梢瞬间愉悦地展开:“姐!”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一屁股坐进驾驶座:“姐,你怎么来了?” 姜清梵跟着车队缓缓前行,嘴角噙着笑,“我不能来?”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姜溪亭系上安全带,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今天回家吗?” “回啊。不然我来干什么。” 听了这话,姜溪亭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 姐弟俩好长时间没见了,姜溪亭恨不得粘在姜清梵身上。 姜清梵带他去商场买了几套衣服,姜溪亭懂事的说:“姐,我在学校都穿校服,平时穿不上这些,而且我长得快,买这么多浪费钱。” 姜清梵直接把袋子塞进他怀里:“给你你就拿着,这点钱姐姐还是有的。” 姜溪亭乖乖接下,琢磨着回头过来把衣服退了。 姜清梵又给他转了五万块钱,根本不给姜溪亭拒绝的机会。 姜家出事的事情,姜溪亭还是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孩子,那时候正在国外,回来时,家里已经变了天。 他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好像一夜之间变得懂事了,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也是用了些苦的。 甚至还不上钱的那会儿,他还被绑架过。 也因此姜清梵一直因为那时候没保护好他,对这个弟弟心存愧疚。 姜清梵又买了些日用品,大包小包地拎回去。 吾悦小区的电梯里,姐弟俩聊了些生活里的琐事。 出电梯时,姜溪亭突然问:“姐,你真的和祁越哥结婚了?” 姜清梵嗯了声。 她暂时不打算把假结婚的事告诉她弟和母亲,免得他们为她担心。 姜溪亭欲言又止。 姜清梵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好笑道:“想说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 姜溪亭嘴巴动了动,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姜清梵一时没听清:“你说什么?” 姜溪亭:“那寒哥哥怎么办?” 姜清梵的笑容僵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脑子里是空白的。 只听姜溪亭又说:“他已经回来了,你们……” 话没说完,姜清梵猛地盯住他:“你怎么知道他回来了?他是不是来找过你?” 她还想问,陆瑾寒有没有伤害他,但她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多余,便生生咽了回去。 姜溪亭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被她吓了一跳,忙说:“他没来找我,只是上个星期,他给我们学校捐了一栋实验楼,校庆晚会上他被请上台发言,我看到了。” 姜清梵暗暗松了口气。 可是她还是不放心,叮嘱道:“如果他来找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姜溪亭避开她的视线,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 该不该说呢,他看到寒哥的时候,对方也看到了他,还请他吃了顿饭。 最终,姜溪亭还是把这件事咽回了肚子里。 自打家里出事之后,陆瑾寒这个名字就成了家里的禁忌,姐姐面前不能提,妈妈面前更不能说。 他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随着年岁越长,他现在大概也知道,陆瑾寒的离开并不那么平和。 他甚至怀疑过姜家破产是不是跟陆瑾寒有关,只是当年的事所有人都守口如瓶,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让他无从得知当年的陆瑾寒离开的真相。 他对陆瑾寒没有任何怨恨,他只清楚地记得,小时候陆瑾寒对他很好,他那时候一心想让对方给自己当姐夫。 至于祁越…… 也不是说他不喜欢祁越,只是小孩子总会更崇拜一些看起来既强大又很酷的人。 就像以前的陆瑾寒。 姜清梵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一想到陆瑾寒有可能会为难姜溪亭,她就心乱如麻。 她叮嘱道:“一会儿别在妈面前提他。” 姜溪亭点头。 第31章 他来找过 来到门前,姜清梵自觉地让开站在一旁,等姜溪亭掏钥匙开门。 她垂着眸,脸上神情不变,好像并不把自己没有自家钥匙的事放在心上。 房门打开,满屋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厨房里走出一个身材瘦削的女人,围着围裙,两鬓花白,欢喜地说:“亭亭回来啦,妈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在看到姜清梵时,她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僵住,消失,如同她雀跃的声音一样,戛然而止。 她有些无所适从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看了姜清梵一眼便移开视线,“清梵也回来了。” 姜清梵叫了声:“妈。” 姜母莫如烟点了点头,“嗯,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来帮忙。”姜清梵放下大包小包的东西,卷起袖子要上前帮忙,被莫如烟冷声拒绝。 “不用!” 她声音过于紧绷,母子三人一瞬间表情都有些僵硬。 姜溪亭赶忙上前打圆场,随后拖着姜清梵走到沙发上坐下。 莫如烟又钻进了厨房里。 姜清梵不敢刺激她,在沙发上坐下。 她打量着这个房子。 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三居室的房子,采光极好。 当初他们一家被赶出家门,这个房子是姜清梵借的钱以方欢欢的名义买下来的。 如今房子里到处都是生活的气息,此时厨房里还炖着肉,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姜母在厨房忙碌,推拉门的玻璃上映出她忙碌的身影,那身影又瘦了许多。 姜清梵想起以前,她母亲最是爱打扮,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苦。 在家时有父母宠着,嫁人了有老公宠着,这三年里把她过去几十年没有受过的苦全受了。 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整天和油盐酱醋茶打交道,已经明显见老。 姜溪亭给她倒了杯水,凑过来小声说:“妈其实很想你,我有时候晚上看到她半夜睡不着,对着你的照片掉眼泪。” 姜清梵嗯了声。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个世界上,最疼她的人就是她的父母了。 莫如烟很快做好了一桌子菜,都是些家常小菜,但姜清梵在餐桌旁坐下的时候,眼眶却止不住的发烫。 就在这时,一碗汤放在她眼皮子底下。 姜清梵一怔,下意识看向莫如烟,后者已经在给姜溪亭盛汤了,也没多看她一眼,只说:“吃吧。” 姜清梵垂眸,端起碗。 一顿饭全靠姜溪亭活跃气氛,不过好在吃到最后,莫如烟和姜清梵之间破了冰。 饭后,莫如烟将切好的果盘端出来,母子三人坐在客厅看电视里无聊的综艺。 晚上八点,莫如烟催促姜溪亭去洗澡。 “姐,你别趁我洗澡走了啊,一会儿我还有事跟你说。”姜溪亭起身时缠着姜清梵,说道。 姜清梵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快去吧,一身汗味儿。” 姜溪亭拿脑袋在她手心里拱了拱,迈着轻快地步子回了房间。 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母女二人。 姜清梵低声说:“妈,要不要我给你换个房子?” 莫如烟明显在走神。 片刻后才回过神,四下看了看,说:“这地方住得挺好的,再说了,住了这么久,我早就习惯了。不用换,挺好的。” 她盯着电视屏幕,仿佛那上面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 姜清梵太久没跟她心平气和的聊天,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谁能想到,以前她最喜欢抱着妈妈撒娇呢。 “最近工作顺利吗?” “挺好的,升职了,也加薪了。” “嗯,那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 姜清梵攥着衣角,想离开,又舍不得。 “我听说,”莫如烟说:“你和祁越结婚了?” 姜清梵心头一紧,“嗯。” “哦,挺好的,祁越是个好孩子,你不要辜负人家。” 姜清梵:“……我知道。” 莫如烟顿了顿,“我在你和祁越的婚礼上,看到陆瑾寒了。” 姜清梵简直差点儿从沙发上跳起来! 她艰涩开口,“他……跟祁家有生意往来……” “清梵,人一辈子总会有些遗憾,没有谁能事事如意。过去种种,该翻篇就翻篇了,不要再重蹈覆辙,知道吗?” 莫如烟始终没看她,“时间不早了,今晚在家住吧。” —— 夜半。 姜清梵辗转难眠。 她一闭上眼,就好似能看到他爸摔在眼前的画面。 一会儿又变成了莫如烟怨恨的脸,逼着她忘记陆瑾寒。 她索性起床,来到阳台抽烟。 烟味在黑色里散开。 她没开灯,身影藏在夜色里,仿佛这样就能把她心头那些早该抛却的妄念从心中抹去。 忽明忽暗的烟火将她的脸照得明灭不定。 她抽完一根,刚想摁灭,突然察觉到什么,她猛地转头朝旁边看去! 姜溪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阳台上,浓墨般的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将少年的轮廓勾勒成一道剪影。 姜清梵下意识把烟藏在身后,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怎么还没睡?” 姜溪亭叫了声姐,低声道:“其实我下午的时候没跟你说实话,校庆那些寒哥……陆瑾寒来找我了。” 姜清梵指尖一抖,烟灰烫到了食指,她有些茫然:“他找你……做什么?” 姜溪亭:“没做什么,就问了问我的学习,请我吃了顿饭,问了些我们这几年的生活状况,他就走了。” 姜清梵:“就只是这样?” “对。” 姜清梵下意识把烟送到嘴边,想直姜溪亭看着,她怕带坏小少年,仓皇地灭掉了。 她心神不宁,但没有表现出来,对少年说:“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姜溪亭没动。 姜清梵按捺着心头起伏的情绪,温声问:“怎么了吗?” 姜溪亭说:“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可以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姜清梵默然片刻,道:“这是大人的事,你不用管。” “姐!” “好了,去睡吧,别把妈吵醒了。” 姜溪亭气得胸膛起伏了几下,转身进了房间。 姜清梵又点了根烟,仰头望着墨色的苍穹,心乱如麻。 第二根烟没抽完她就回到了房间里,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给男人发了过去。 第32章 脾气不好 医院。 林少坐在床上,战战兢兢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不明白对方又来干什么。 他对这位陆家少爷的印象,还是以前他在姜清梵身边当保镖的时候。 大家背地里都叫他黑面阎王,纵然他不是二世祖圈子里的人,但是没有人不怵他。 林少吃软怕硬,尤其怕他,再加上他现在有身份加持,变成了真正的活阎王。 活阎王长腿交叠,姿态优雅而慵懒,仿佛伺机而动的黑豹,看似放松,只要猎物稍有动作,就会被他咬断脖子,一击毙命! 林少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壮着胆子开口:“该说的我都说了,我那天都是喝多了胡言乱语,我真的没有碰过姜清梵,那些所谓的视频,都是大家私底下传的,到底有没有我也不知道。” 他声音越说越小,身体在被子里颤抖,他发现自己说完,对面男人始终撑着下巴,双眸如同深渊,看得人毛骨悚然。 林少忍无可忍,哆哆嗦嗦又开口,“听,听说视频在风邢手里,当初带头……嗯,欺负姜小姐的就是他。” 林少胆都快吓破了,陆瑾寒终于纡尊降贵的开口:“你不在场?” 林少就差指天发誓了:“绝对没有!我、我哪儿敢啊!” 陆瑾寒还没说话,手机响了一声,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没点开,就已经看到了内容。 “大小姐”:【我弟弟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再去找他】 陆瑾寒盯着那条消息,这句话的后面,应该还有一句,比如“如果你敢伤害我弟,我跟你不死不休”等等…… 陆瑾寒将手机放回去,起身上前,一把将林少从床上拎起。 可怜林少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被陆瑾寒拎小鸡仔似的拎起来,压到窗边。 陆瑾寒稍微用力,林少整个人腾空,半个身子都吊在了窗外,吓得哇哇大叫。 “陆少陆少!我错了陆少!我再也不敢招惹大小姐了,求您……啊!我要掉下去了!”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如同破了嗓子的鸭子,叫得下面的人纷纷抬头。 陆瑾寒垂眸冷睇着他,那眼神跟看垃圾没什么两样。 “再给你一次机会。”他说,“我没有多少耐心。当年包厢里都有谁,把名单全部给我,否则的话很遗憾,我只能通知林总给你收尸。” 林少眼泪鼻涕一起冒,终于彻底吓疯,忙不迭地喊道:“我说!我说!你先把我放开!” 他真怕陆瑾寒不小心一松手,自己就掉下去摔成肉酱! 陆瑾寒没动,甚至点了根烟。 林少哭哭啼啼一口气把那群狐朋狗友都出卖了。 陆瑾寒才将人拽回来,林少瞬间软倒在地。 等他回神,陆瑾寒已经离开。 他怔愣半晌,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爬回床边,手忙脚乱的翻出手机给那他那群兄弟通风报信。 但是,消息发出去却石沉大海。 几分钟后,两个保镖进来,三下五除二把林少五花大绑,并且把嘴巴都给封上了。 林少:“……” “唔唔唔唔!” 保镖面无表情的像AI机器:“林少还是好好养病为好。” 林少:“……” 妈的! 车里。 陆瑾寒开着车窗,指间夹着烟,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点开手机,完整的消息便展示了出来。 果不其然,那句消息之后,还有一句,虽然与他所想的不一样,但也相去不远。 “陆瑾寒,你别逼我。” —— “陆瑾寒,你别逼我,我脾气可不好。” 十九岁的姜清梵站在海边的栏杆旁,长发被夜风吹乱,她撑在栏杆上眺望着夜色下的海面,脸上失去了惯常的笑容。 她说:“你是我的人,我愿意护着,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但你别用离开来裹挟我,我不喜欢。” “逼急了我,我就真不要你了。” 她说这话时,转头看他,脸上表情认真,仿佛他再y说半个字,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就他。 姜大小姐的脾气本来就不好。 那天晚上,陆瑾寒没有告诉他,是她父亲姜总警告他别痴心妄想,让他主动离开。 还有她的青梅竹马祁越祁大少爷,扔下三五十万,让他离开姜家,虽然没有直接说他配不上姜清梵,却句句提及他的家庭背景,句句都在说他不配。 她也不知道,不只是周闻,是她认识的或不认识的,都在笑她捡了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回家。 谁都嫉妒,谁也羡慕。 陆瑾寒垂眸看着她的脚,突然那脚就到了近前。 一只柔软的手捧起他的脸,陆瑾寒一抬眸,便对上了一双笑意浓然的丹凤眼。 那样专注而温柔,仿佛此时此刻,他是她的全世界。 让人无端地生出一丝妄念,想让这双眼就此停留在他一人身上。 要想她再也不要看别人。 “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你只要记住啊陆瑾寒,你是一个人的保镖,不用把其他任何人放在心上,不管你做什么,都有我给你兜底。” 陆瑾寒需要很大的克制力,才能让自己不去摩挲她的掌心。 而眼前这位从小受尽宠爱的姜大小姐,好像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多么容易让人误会。 她双手捏住他的脸往两边拉扯,把他的俊脸拉得变了形:“只要我姜家还在一天,你陆瑾寒永远都有随心所欲的资本。” 那一刻,陆瑾寒心里自不量力地冒出一个念头: 她喜欢我。 姜大小姐喜欢一个路边捡回来的疯狗。 陆瑾寒终究没有告诉她姜总和祁越对他的警告,他没有那个自信,可以去挑战那两人在她心里的位置。 第二天的某个宴会上,姜清梵当众把一杯酒淋到了周闻头上,周闻暴怒,想动手,又被陆瑾寒折断了胳膊。 在那之后,那些二世祖们看着陆瑾寒的眼神更古怪了。 除了羡慕和嫉妒,还有一种“这人真他妈走运”的眼神。 姜清梵那天跟很多人翻脸了,那时候陆瑾寒就知道,姜大小姐确实脾气不好,并且决绝。 她对人好时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捧到你面前。 她翻脸时又决绝无情,不给人留半点余地。 —— “少爷,风邢出国了,剩下的名单上的所有人的资料全在这里了。” 保镖的声音将陆瑾寒从回忆里拉回来,指间的烟正好烧到肉,他掸了掸烟灰,吸了一口。 第33章 偏要强求 所有资料陆瑾寒看过之后,便用烟头点燃,烧成了灰烬。 站在车边的保镖是这几年在国外一直跟在陆瑾寒的心腹,叫楚丞。 楚丞和那些陆家统一培训出来的保镖不一样,他是跟着陆瑾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人。 他曾隶属于某个知名佣兵队,但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全员覆灭,最后被路过的陆瑾寒捡回一条命,从那之后就跟着他了。 陆瑾寒手底下的情报机构便掌控在他手里。 几个二世祖的资料,他随便出手就能调查得清清楚楚。 深夜。 陆瑾寒驱车来到吾悦小区,将车停在楼下,这才拿起手机回复姜清梵的消息。 只有两个字:下来。 嗡嗡。 阳台上,姜清梵看到消息后垂眸往下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停在树旁路灯下的迈巴赫。 她眉梢跳了跳,要不是信息还清楚地在手机上,她甚至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 她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回头,明明陆瑾寒发的是消息,但她还是害怕莫如烟会突然出现在身后。 —— 凌晨三点半,姜清梵穿着睡衣下楼。 陆瑾寒靠在车边,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抽着烟没抬头,似乎脚边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的视线。 姜清梵恍惚了下。 以前陆瑾寒也是这样不论什么时候都会等她,不管她任何时候需要他,总能第一时间看到他的身影。 姜清梵走过去。 陆瑾寒熄灭了烟头,一把将她拉进车里。 他附身压下时,姜清梵惊道:“陆瑾寒!别在这里!” 陆瑾寒充耳不闻,车里没开灯,姜清梵看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但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烟味。 他心情很差。 这个念头从心里头冒出来的时候,姜清梵一时走神,便让男人得逞。 两人的喘息声在封闭的车里回荡。 姜清梵放弃了挣扎,扭头看向车前的挡风玻璃,眼底一片寡淡。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明天是沅沅的忌日。 这么一想,陆瑾寒这没来由地发泄便有了理由。 她心里突然一阵说不出的恶心,在陆瑾寒吻上来时,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他,推门下车,冲到路边吐得天翻地覆! 车里,陆瑾寒俊脸阴沉,坐在坐椅上又点了根烟。 漆黑的眉眼在青烟后朦胧不清,等到姜清梵吐完,他也没动。 两人一个扶着车头艰难喘气,脸白如纸,一个坐在车里,看不清神情。 夜风吹起姜清梵的头发,路灯下,她的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陆瑾寒的声音比夜风还凉:“这么恶心?” 姜清梵看过去,男人坐在车里,衣服凌乱,整个人透出一股子危险的野性。 像一头疯狼,好似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 她反问:“你不恶心吗?心里装着一个人,却和另一个人上床,你做得到,我做不到。” 陆瑾寒笑了声。 片刻后,又笑了一声。 那笑声由低到高,笑得他整个人都弯了腰,肩膀一直在颤抖。 恶心么。 是挺恶心的。 可他也不是第一天招她厌烦恶心了,让他看着她跟祁越相亲相爱,他做不到。 让他看着她跟别人在一起,还想让他送上祝福,他更做不到。 大小姐一时兴起捡回去的狗,当然是想踹开就踹开。 “姜大小姐要怪,就怪你自己当初不该招惹我。”陆瑾寒齿间咬着烟,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现在才开始后悔,晚了。” 他长腿一迈,下了车,站定在姜清梵面前,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俯身,“谁叫我这条被你抛弃的狗运气好,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呢。” 陆瑾寒抬起手,指尖拂过她因为呕吐而泛红的眼角,她眼底沁上一层水雾,在灯光下显得尤其明显。 陆瑾寒指尖停留在她眼尾处,指尖轻弹,沾在她睫毛上的那点水珠便缠上他的指尖。 他顿了顿,顺势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姜清梵下意识想退,陆瑾寒那吻却如蜻蜓点水,没等她有所反应,他便站直了身体。 而后当着她的面掏出手机,把她发的那条消息删掉,“姜大小姐,我的脾气也不好,希望这种威胁我的话,下次你可不要再发了。” 他很轻地笑了下,无不讽刺道:“毕竟我不是祁越那种芝兰玉树的正人君子,为了让你听话,难免会用上一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手段。” “比如说,给祁大少爷找点麻烦之类的。” 姜清梵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还没走进单元楼下面的大厅,就听见陆瑾寒叫了她一声:“姜大小姐。” 姜清梵下意识停下脚步。 男人每次叫她姜大小姐时,不是嘲讽就是恶意,此时这一句轻唤,恍惚间让她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好像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龃龉。 那些恩恩怨怨,也还未发生。 姜清梵低垂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又听见男人波澜不兴地问:“时至今日,你可有后悔的事?” 姜清梵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拳头,哑声道:“有啊,我就很后悔遇见你,你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呢。” 为什么离开了还要再回来,为什么当年走得那样决绝,为什么心里有白月光还要跟她暧昧不清…… —— 直到姜清梵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陆瑾寒依旧还站在车旁。 他倚着车,一直等到她所在的那层楼的感应灯亮起,才收回视线,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其实也不只是脖子僵硬,他浑身都是僵冷的,丝丝缕缕地往外冒着寒气。 楚丞的电话一直在响,陆瑾寒坐进车里后把手机扔在一旁,一直没接。 待到天光破晓,整个车里一片烟雾缭绕。 又过了没多久,有早起的人下楼晨练,有人早起上班,整个小区瞬间热闹起来。 只有车里的陆瑾寒,满身煞气,与这片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小区格格不入。 他像一个外来的异类,隔着万水千山,看着那些看起来平静又幸福的人们。 这种感觉就像当年走进姜家时一样。 姜家的灯光是温暖的,气氛是温馨的,父母慈爱,子女孝顺,满足了他对‘幸福’的所有幻想。 那时牵着他进去的姜清梵,仿佛整个人发着光一样。 但现在,这团光不再照耀在他身上,甚至避之如蛇蝎。 可他偏偏要强求这个不论是从前还是如今都不属于自己的人。 第34章 陆家变天 大约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陆瑾寒没有再联系过姜清梵。 姜清梵请了几天假,身体稍微将养得好一些了,便回到了兰苑上班。 祁越又经常出差,不知道在忙什么,忙得脚不沾地,而她也不闲,新来的经理来势汹汹,背靠某位军方大佬,一来便想立威,想拿她开刀。 她忙到没功夫去管祁越,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在兰苑和祁家两点一线地来回奔波。 如果不是偶尔从兰苑客人的口中偶尔提及陆瑾寒的名字,她几乎不会主动去想陆瑾寒。 那天一句‘后悔’,大概是伤到了男人的自尊,他没当场把她撕碎就已经是高抬贵手。 之后的几天,她一直担心他会报复,但一切都风平浪静。 “……听说了没,陆家变天了!” “怎么说?” “这你们都不知道?陆家老爷子早几年接回来一个私生子,好家伙,那私生子手段实在了得,上面的大少二少一个死一个残,旁支在陆家入不得老爷子的眼,陆董事长虽然私生子一大堆,接到身边养的也不少,可就是奇了怪了,陆董事长把一群儿子放在一起养蛊都没养出个狠角色出来,倒是外面不闻不问不受重视的私生子,把所有人都干翻了。” 几个喝多了的客人在外面洗手间外的走廊里抽烟聊天,说了会儿八卦,就开始谈合作。 你一句哥我一句弟的,聊得热火朝天。 谁也没注意到旁边的拐角处,站着一个人。 小金扶着姜清梵,见她神情恍惚,以为她是喝多了现在开始上头,刚想提醒,那边说话的两人勾肩搭背的走了之后,姜清梵瞬间如同被注入了灵魂似的活了过来。 她抿了抿喝酒喝到苍白的唇,站直身体:“走吧。” 这一个多月,她虽然没再见过陆瑾寒,但对方的消息却一直不断。 毕竟陆家是B市有名的老牌家族,家族体系庞杂,相互斗争倾轧,姜家当初虽然背着个B市首富的名头,但多少沾了点运气成分。 如果把B市的豪门比做一个金字塔,那么陆家无疑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陆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主战场一直在政界和军方,商业成就不过是他们这个古老的大家族中不太起眼的一行。 他们那才是跺跺脚都能让B市抖一抖的影响力。 陆瑾寒想要在陆家站稳脚跟,绝不仅仅只是拿下天星集团那样简单。 他既然能得到陆家长辈们的认可,让陆家的权力往他身上倾斜,就证明他的手段绝不一般。 哪怕是姜清梵,也不得不承认,这三年时间,陆瑾寒的的确确是有如脱胎换骨般。 思绪混乱间,小金低声说:“清梵姐,真要去娱乐室啊?那位诸经理明显来者不善,那边可全是她的人,您拒绝就是了。” 姜清梵回神,当注意力放在当下:“大老板亲自发话,让我跟她打好关系,我能不给面子?” 小金扁了扁嘴,不说话了。 姜清梵也没多说什么,让小金给她弄点止疼药来。 她怕一会儿有场硬仗要打,先磕片药,以备不时之需。 大老板指名让她照顾的人,她不可能落了对方的面子。 而且对方也不是善茬,大家以后同在兰苑工作,面子上也总要过得去。 然而,小金刚走,就有个员工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带着哭腔喊了句:“清梵姐!” 姜清梵认出她是佟同手底下的橙子,心里突然咯噔一跳,没等对方跑到近前,便主动走过去:“出什么事了?” 橙子哽咽了一下:“诸经理让佟同姐去陪客,佟同姐不愿意,被一个客人砸了头,现在又被逼着喝酒,我怕出事,就赶紧来找你了。” 姜清梵等不及小金拿药,大步走进电梯,一边吩咐橙子:“你不用跟上来,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橙子想说什么,最后又从电梯退出去,望向姜清梵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信和帮不上忙的愧疚。 姜清梵朝她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等到电梯门一关上,她脸上笑容就消失了。 她实在是不知道大老板是怎么想的,当初兰苑乱成一锅粥,风气极差,口碑也烂,好不容易这两年洗白了些,他又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诸月。 一来就开始折腾。 管理风格与姜清梵截然不同。 姜清梵有多护着兰苑的人,诸月就有多不把兰苑这些人放在心上。 一句‘兰苑花了钱培养你们,不是让你们来享福的,如果不能为兰苑创造价值,和垃圾有什么区别’,就已经奠定了她的行事风格不会太温和。 娱乐区分内场和外场。 外场有包厢,对普通VIP开放。内场则全是高级VIP常年包年的地方,一般消费级别没达到兰苑设定的等级,是不给寻常人进的。 姜清梵推开风字号包厢时,就算到了让她愤怒的一幕—— 佟同被一个身材魁梧一身痞气的青年按在台球桌上,整个人醉得仿佛已经不省人事。 此时衣衫不整,那人的手已经往裙底探去。 旁边不远处,是被两个嬉皮笑脸的男人压在地上,满脸青肿的卫城。 卫城目眦欲裂的瞪着欺负佟同的那个男人,嘴里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却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身边两个男人的束缚。 姜清梵甫一出现在门口,窝在其中一个男人身上的诸月便笑开。 她长相并不算特别出众,但身上的骨头似乎是软绵绵的,有种别样的娇美和柔媚。 是最讨男人呵护保护的那种类型。 她声音也是好听的,如银铃一般悦耳清脆,带着一种江南女子的口音,说话时像撒娇:“咦?姜经理来得好快,不过也来得正好呢,我们的游戏才刚开始,快过来一起欣赏欣赏。” 姜清梵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佟同身后那男人的手腕,“这位客人,我们兰苑的人不做这个,您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另外帮您找人解决。” 她说话时脸上始终带笑,但说出来的话没有任何了转圜的余地,那只手也没放开。 第35章 得赢了我 对方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敢拦他,愣了一下,刚要发火,抬脸看到姜清梵的脸,脸上露出惊艳之色! “好啊。”下一刻,他陡然松手,佟同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姜清梵下意识伸手要去扶,刚伸出去的手,就被男人握住。 对方咧了下嘴,紧紧盯着姜清梵,像打量货物一样将她从头到尾看了两眼,转头冲诸月道:“月姐,我想要这个女人。” 诸月窝在身边男人怀里咯咯咯地笑个不停,“我们姜经理可是兰苑的二把手,老七,恐怕你不太行哦。” 这话似挑衅不似挑衅,又有那么点激将的意思,被叫做老七的人邪邪地挑起唇角,“哦?是经理啊,那不就是和你一样么?” 他盯住姜清梵,不屑道:“难不成你是金玉做的不成,还是说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姜清梵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对方力气还大,她抽了一下没抽动,便不着痕迹地按在对方胳膊上,从善如流地笑道:“您想要我陪您也行,不过,我有个规矩,您若是能满足我,今晚我就是你的人。” 她指尖轻轻扫过对方的手臂,看似在撩拨,其实是在试探。 收回手时,她不着痕迹地在自己裙子上擦了擦指尖,心头沉了下去,但脑子里转得飞快。 这群人有军方背景,她得罪不起。 整个包厢里十来个人,身上都有股血腥煞气,一看就上过真正的战场见过真正的血。 而这群人又以抱着诸月的那个男人为首,哪怕是面前这个拽着她胳膊不放的男人,在刚才说话时,也隐隐在看那个男人的脸色。 那人始终闭着眼,靠在沙发椅背上,从始至终眼皮子都没有睁开一下。 “好啊,说说你的规矩。”男人狂妄的笑声里透着不屑,根本没把姜清梵放在心上。 姜清梵指了指桌球:“如果您能赢我,我随您处置。” 男人看向桌球,嗤笑出声。 “这有何难?” 姜清梵笑了声,“那如果您输了,可不要赖皮哦。” 正好小金赶过来,姜清梵阴晦地朝他使了个眼色,小金极有眼力见儿,笑眯眯地向众人告罪,然后把佟同和卫城拖了出去。 其他人的注意力全在姜清梵和老七身上,没谁在意小金和一个伤患一个醉鬼。 有人吹了声口哨,揶揄道:“老七,你可不能输给一个女人呐!” 老七笑骂道:“滚蛋!” 有兰苑的员工殷勤地给老七递上球杆,姜清梵瞥了那人一眼。 是最近一个月扒着诸月爬上来的人,为了钱有那么点不择手段。 姜清梵对有些人有些事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代表她真的就是个瞎子。 在兰苑做事,总会被富贵迷了眼,像程遇,心生妄念,她也没有办法。 但踩着她和她的人讨好诸月往上爬的人,不管是谁,她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毕竟,她从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对方接触到她的视线,对着老七讨好的笑容瞬间僵了下,心虚地避开她的眼神,有点害怕地往后缩了。 老七直接把人捞回来,下流地在对方屁股上掐了一把,“躲什么,给我们摆球。” 姜清梵往手上抹着防滑粉,装作没看见,嘴角的弧度也没下去过。 她先开始。 弯腰,搭上球杆,姣好的身材曲线被拉扯得极为漂亮。 老七咽了咽口水,等她一球打完,一个球也没进洞。 他笑的得意,在她起身时,从她身边经过,恶狠狠道:“我喜欢你这样有脾气有个性的女人,一会儿上了我的床,我可不会对你客气。” 姜清梵垂眸盯着桌上的球,淡笑:“如果你有本事的话。” 老七瞬间被激出胜负欲! 妈的! 他一定要让这女的一会儿死在他床上! 接下来,他连进了三个球,包厢里的气氛已经热火朝天,起哄声此起彼伏,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给七老出主意,让他就在这里办了姜清梵。 至于姜清梵,始终一副波澜不兴的反应。 老七道:“如果你只是这点本事的话,那也太无趣了。” 姜清梵扔下防滑石,脸上笑意淡去,用眼尾瞥了他一眼:“让你一球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老七的错觉,对方刚才看向他时的那一眼,跟看着路边的垃圾没什么区别。 透着一股骨子里天生的傲气。 老七非但没被她激怒,反倒是浑身的血全往身下涌去。 他被这女人的嚣张刺激到兴奋了!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笑容换到了其他人脸上。 随着姜清梵一个一个球进洞,就连窗边沙发上原本给诸月当人形沙发的男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 他盯着姜清梵的身影,那张过于普通,但锐气十足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没有人注意他的变化,除了坐在他身上的诸月。 诸月低头朝他腰间看了一眼,诧异之色浮现在脸上,她惊异又复杂的小声惊呼道:“靳哥,你……对她有兴趣?” 靳北没理会,双眸却眯了起来。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姜清梵漂亮的身材线条,纤细修长的身子,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少。 尤其是她抬手时,绷直的那一把纤腰,不盈一握,给人一种软而韧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搭上去试试手感。 砰! 随着最后一球进洞,老七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四周是来自同伴们的嘲笑,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面前这个女人耍了。 姜清梵歪头冲他一笑:“承让。” 老七神情扭曲,忍不住上前一步,“你他妈……” 姜清梵下意识想躲开,才后退一步,便撞上一具火热坚硬的身体,那身体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她撞上去时甚至感觉到了后背隐隐发疼。 她急忙让开,抬脸一看,正好对方也在看她。 靳北的视线落在她领口处,又移回到她脸上:“赢过你的人就得睡你?” 姜清梵:“……” 她直觉对方太危险,和老七不是一个层面。 但话是她自己说的,在场的人都听见了,而这位领头的人,一看就不是好敷衍之辈。 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似笑非笑地问:“可您是诸经理的客人,我们兰苑不抢客是规矩……” 靳北说:“从这一刻起,她跟我没有关系了。” 诸月脸色铁青:“……” 死男人! 她现在懊恼极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他太轻敌了! 第36章 当他情人 靳北拿起球杆,诸月也是能屈能伸,当即起身,亲自为两人摆球。 “姜经理,你可要加油哦,像让着老七一样让着靳哥的话,你会输得很惨呢。” 姜清梵对上她的视线,诸月脸上带笑,眼底冷漠。 这个眼神姜清梵可太熟悉了。 她有心想给诸月一次下马威,又想诸月如意算盘打空,人财两空。 可她又不能真的输给靳北,总不能为了气诸月,把自己搭进去。 她心里有些可惜,又看向靳北。 这个男人…… 看起来也不是个好相与之辈。 靳北一出面,包厢里刚才还三三两两坐在原地不动的人全都饶有兴味地围了上来。 就连刚才才输过一场的老七都没心思生气了,刚才被靳北瞪了一眼,他满心羞愧。 是他自己太大意了。 因为对方是个女人,就小看了对方。 他输得活该。 这要是在战场上,就凭他这样轻敌,他早死千万把次了。 众人虽然想看热闹,却也不敢围得太紧。 靳北仿佛没看到旁边那些人,双眸如电的盯着姜清梵,“你先?” 姜清梵笑的得体,“还是客人优先吧。” 靳北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倒也没跟她客气,率先开球。 砰! 只一杆,姜清梵眼皮子一跳,知道自己遇到高手了。 第一杆,直接进去两个球。 第二杆,又进两个。 姜清梵微微握紧球杆,靳北的动作突然顿住 她狐疑地看去,正好对上靳北的眼神。 那是一双狼一般的眼神,姜清梵隐约感觉自己在哪儿见过。 下一秒,靳北的球杆打出去,这次一个球都没进。 旁边原本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人突然就安静下来了,惊愕地望着靳北,似乎没想到他会失误。 姜清梵也没想到,愣了好几秒,直到靳北出声提醒:“该你了,姜经理。” 姜清梵定了定神,在俯身的瞬间,整个人的气势顷刻间发生了变化。 这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注视着认真起来的姜清梵。 除了两个人。 一个诸月,一个靳北。 前者面有菜色,后者不动如山,似乎并不很在意比试的结果。 诸月忍不住道:“姜经理,手要稳一点,你可是咱们兰苑的脸面,可别输得太难看啊。” 姜清梵没理会她,沉静的双眸紧盯着桌面上的球,仿佛并不把周遭的人事物放在眼里。 她的眼中只有那个球。 一个接一个的球进去,整个包厢里没有任何声音。 还剩最后一个八号球时,不知道谁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此时包厢里的静谧。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声音来源处,随即发现,居然是靳北的手机。 靳北旁若无人的按下接听。 “陆哥,唔,在兰苑。”靳北瞥了姜清梵一眼,“碰上个熟人。” 姜清梵听到‘陆哥’二字,手一抖,球杆打出去,最后一个球在桌子上撞来撞去,最后险险擦过洞口。 没进。 诸月的脸色瞬间难看极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姜清梵最后这一球根本就是放水了! 她是故意输的! 就连靳北也看向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平静道:“刚才跟兰苑的姜经理打了个赌,她输了得陪我上床,现在,她要输了。” 要输了几个字,像是刻意放慢了一般,一字一字砸在姜清梵耳中。 不到一分钟,靳北就挂了电话。 他看向姜清梵:“姜经理,现在怎么说?” 没等姜清梵回答,他似是了想起来什么般,眉梢微挑:“哦,忘记说了,以前我们见过。在地下拳场的时候。” —— 姜清梵想起来了。 她确实是见过靳北的。 不过那时候她不知道靳北的名字,之所以经他提醒,她对这个人还有印象,是因为靳北曾一度是陆瑾寒的对手。 自从陆瑾寒跟她回姜家后,鲜少再去地下拳击场打黑拳谋生。 只有一次是例外。 沅沅手术需要大额手术费,陆瑾寒重新回去打黑拳,被她知道后,她找到地下拳场,把陆瑾寒给叫回去了。 包厢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出去了。 靳北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与姜清梵对峙着。 “姜经理就不好奇,我刚才在给谁打电话么?” 姜清梵走到酒柜前,开了一瓶二十几万的酒,笑着替靳北倒上,已经隐约猜到了刚才电话那头人的身份,却装傻:“靳先生说笑了,您和谁打电话我怎么会知道。” 靳北看了那酒杯一眼,那张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除了刚才那句,他甚至对姜清梵没说过什么太多的话。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一语不发地拽住姜清梵的胳膊将她拉到身边位置。 姜清梵防不胜防,刚想挣扎,就听见靳北的声音响起。 “我一直在想,你到底看上陆瑾寒哪一点。”靳北直勾勾地盯着姜清梵,忘不掉的是骄矜的大小姐风风火火闯进地下拳场的画面。 那时她抱着陆瑾寒,色厉内韧地冲着陆瑾寒发脾气,但眼神里满是心疼。 可那时候明明陆瑾寒赢了,把他揍得丢了半条命。 靳北不明白,同样是肮脏地界里一起长大的两个人,为什么陆瑾寒就那么好命,得到了千金大小姐的青睐。 而自己却如同死狗般躺在一边,无人在意。 甚至还有人往他身上砸东西,骂他没用。 他倒也不是嫉妒,只是好奇……好吧,他就是嫉妒。 姜清梵怔了怔,想坐稳身体,靳北又说:“姜经理愿意跟我么?” 他想知道,让陆瑾寒念念不忘至今,让曾经的陆瑾寒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的大小姐,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喜欢。 姜清梵一瞬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猝然失笑:“靳先生,这个玩笑不太好笑呢,你也知道兰苑的规矩……” “或者我去找慕商。” 慕商就是兰苑背后的大老板,常年在国外,但他是军二代,一直在国外干着军火生意,听说在东南亚那边很有名气。 但靳北提及对方,口中没有半点尊重。 第37章 出事了又 姜清梵没有直接拒绝,她笑着又给靳北倒了杯酒,“既然靳先生和陆总是旧识,那我也不瞒着您了,不是我不想跟着您,实在是陆总看我看得紧。” 靳北露出实实在在的惊讶,“我听说你不久前才和祁越结婚。” 姜清梵没细说,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靳先生,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如果是别的客人,说不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但靳北显然不是普通人,轻笑了声,“哦,陆瑾寒喜欢有夫之妇。” 姜清梵:“……” 靳北揽过她的腰,姜清梵浑身一僵,男人二话不说就要吻上来,突然小金闯进包厢,脸色发白地看了靳北一眼,“清、清梵姐,楼下出事了,您快去看看!” 姜清梵瞬间弹坐起来,一脸歉意,“抱歉啊靳先生,我先离开一会儿。” 靳北倒也没有说什么,松开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姜清梵让小金给靳北送一瓶好酒,随即朝他使了个眼色,快步离开。 直到房间门关上,靳北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双眸子紧盯着姜清梵,那双眸子黑的让人害怕。 姜清梵心惊胆颤,暗暗松了口气。 进了电梯后,姜清梵才惊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她面上不露声色,问小金:“出什么事了?” 小金吱吱唔唔答不上来,姜清梵眼神一厉:“怎么回事?” 小金声如蚊蝇:“我、我怕你出事。” 姜清梵眉头皱了皱,到底是没说什么,只说,“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小金小声道:“是。” 电梯打开,诸月站在外面,她身边还有几个兰苑的员工。 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几人笑得十分开心。 那几个员工原本众星拱月的围着诸月,大概是没想到姜清梵会在电梯里出来,一个两个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角,表情变得十分狼狈搞笑。 小金面露愠色,下意识看向姜清梵,后者表情平静,视线一一扫过那几张脸,目不斜视地走出电梯。 那几人尴尬的喊了声‘清梵姐’,姜清梵轻轻颔首,正要带着小金离开,诸月似笑非笑地叫了声:“姜经理。” 姜清梵驻足转身,笑问:“有何指教?” 诸月站在人堆里,斜着眼尾睨着人,看人带着几分傲慢,“有手段啊。” 姜清梵挑眉,上下掠了诸月几眼,有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唔,不堪一击。” 诸月脸皮子抖了抖,皮笑肉不笑道:“先得向姜经理多学学。” 姜清梵:“我收徒有门槛,一般人我不教。不如你去慕老板那儿多撒撒娇往上再爬一爬?” 她眼神掠过其他人,意有所指:“等你什么时候爬到我头上……到那时候,你也不需要我教了。” 在场谁都不敢说话,也不敢去看针锋相对的两人。 诸月脸色阴沉地盯着姜清梵,对方这算是把她的脸撕下来扔在了地上。 姜清梵璀然一笑,“小金,我们走。” 小金冲几人翻了个白眼,快步跟上姜清梵,要是他有尾巴,这会儿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 回到办公室,姜清梵翻出刚才那几人的资料,扔给小金。 “这几个人去查一下。” 小金兴奋不已,“咱们这是要跟诸月宣战了吗?” 姜清梵被他逗笑,“宣什么战,最近兰苑出一股歪风邪气,正好整治一下,找几个人出来杀鸡儆猴。” 她在兰苑两年,只有她自己想走,没有被人赶走的道理。 诸月想将她从兰苑赶走,也要看她配不配! 半个小时后,小金带回来一个消息,“那位靳先生跟诸月进包厢了。” 孤男寡女的,酒过三旬,会在包厢里干点什么,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 姜清梵挥手让小金出去,门关上后,她起身独自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兰苑的深夜,假山树影,层层叠叠,像是一副浓墨下的山水画。 路灯如星光点点,偶尔有人影经过,像极了道道幽灵。 姜清梵有种自己也是其中一员的感觉,仿佛被抽走了灵魂,行尸走肉般活在这里。 兰苑这个吃人的地方,能把人吃得干干净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似乎只是一小会儿,小金又跑了过来。 “清、清梵姐!那位陆先生又来了!” 姜清梵心头一惊,久违地听到陆瑾寒的名字,她竟怔忪了一下。 “谁?” “陆先生,就是那位陆总!” 小金对陆瑾寒的害怕,是发自骨子里的,提到陆瑾寒,他脸上的恐惧不似伪装。 姜清梵终于回过神。 “他在哪儿?” 小金说:“去风字号包厢了……” 风字号包厢,正是靳北所在的地方。 第38章 姜老师教 包厢里。 诸月衣襟不整地坐在靳北身上,圆润的肩头裸露在外。 在听见门被撞开的声音时,诸月连看都没看一眼,俯下身去吻靳北的唇。 靳北突然将一把揪住她后脑的头发,将她按在自己颈间,用旁边的外套将她兜头盖住。 诸月莫名其妙:“靳哥?” 她声音极小,还带着不平稳的喘息,从靳北的力道上觉察出他不容拒绝的态度,她便没有动弹。 下一秒,就听见靳北说:“陆哥居然亲自来见,实在让人意外。” 诸月一怔,心思瞬间活泛起来。 陆哥? 刚才靳北和姜清楚提到的那个陆总? 难不成是B市当下的新贵,那位天星的陆总陆瑾寒? 陆瑾寒站在门口,仿佛没听见靳北的话似的,视线扫过他身上的女人,视线在对方落在地毯上的脚上顿了顿。 满腔几欲杀人的煞气瞬间平息。 不是她。 他勾唇一笑,从容不迫地走到靳北对面沙发坐下:“刚回来就鬼混?” “谈不上鬼混吧,在国外执行任务憋久了,随便发泄一下。”靳北一边说着,旁若无人的怀里的人亲热。 一时间包厢里全是暧昧淫靡之声。 陆瑾寒长腿交叠地坐在那儿,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仿佛不是在看两个鲜活的人,而是在看两只表演交媾的牲口。 靳北被他的眼神刺激到,按着诸月不让她动,自顾自道:“姜大小姐的滋味真不错,难怪陆哥一直念念不忘。” 陆瑾寒没什么反应。 靳北恶意地咧了下嘴,那张原本并不多出彩的脸在这一笑之下显得格外粗蛮野性,像极了那种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朝着面前的人露出危险的獠牙。 “要一起么?” 陆瑾寒抬了抬手,示意他自己玩,从头到尾无动于衷。 靳北顿觉无趣。 但他也不蠢,陆瑾寒的这个反应,估计是已经看出他怀里的人不是姜清梵了。 靳北啧了声,草草结束后,一把将诸月推开。 诸月惊呼一声倒在沙发旁,脸上还带着纵情后的绯色,她有些不高兴,沉了下脸。 结果一抬头,便被对面男人的长相惊艳到了! 都说兰苑的大老板慕商长相妖孽,但慕商过于斯文,总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味道。 在看到陆瑾寒的瞬间,诸月脑子里嗡地一声响! 男人宽肩长腿,姿态慵懒地坐在那儿,如同睥睨天下的王,目下无尘,高高在上。 靳北嘲讽:“你现在越来越像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 诸月下意识放轻呼吸,频频看向陆瑾寒,后者瞥了她一眼。 就那一眼,几乎令诸月本能地屏住呼吸。 下一刻,她被靳北拎起来,朝陆瑾寒怀里扔去:“看来你也喜欢他这张脸。” 诸月惊呼一声,顺势朝陆瑾寒倒去。 后者只淡淡地撩了下眼皮,朝她瞥了一眼,诸月莫名地就从他平静的一眼中看到了杀气。 本能驱使着她规避风险,最后一瞬间,她堪堪扶住沙发扶手,稳住身形。 再看去,陆瑾寒还是那副姿态,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但诸月后背已经惊出一声冷汗。 这一幕从头到尾落在靳北眼里,他轻嗤一声,诸月打发出去:“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 诸月纵然不爽,也不敢多说什么,悄悄地又看了陆瑾寒一眼,她裹上衣服,扭着水蛇腰款款离开。 她一向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长处,那一把水蛇腰扭的极为灵活。 食色性也,她不相信没有男人会对眼前的色无动于衷。 然而当她走到门口自信回眸,却见里面的两个男人连余光都没有落在她身上。 她小脸扭曲了一下,最后偷偷看看了陆瑾寒一眼,眼神闪了闪,带上房门转身离去。 高跟鞋的声音清脆而慵懒,禇月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发,一边琢磨着姜清梵和陆瑾寒的关系。 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干不净。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让助理倒了杯咖啡。 助理是个沉默寡言男生,模样秀气,但身材高大修长。 禇月喝着咖啡,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对方,突然问:“听说你以前跟过姜经理?那你知道她和天星的陆总是什么关系么?” 男生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不知道。” 禇月耻笑:“这么不会来事儿,难怪姜清梵不要你。” 她把人轰了出去,紧接着手机就响起来了。 看到来电,她立即换上一副娇俏的笑脸:“慕哥哥~”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悦耳动听:“在兰苑待着感觉如何?” 禇月没骨头似的往椅子上一坐,丝毫不在乎自己泄露了裙下春光。 “就那样吧,”她撒娇般懒懒道,“有你那得力助手姜清梵,哪有我发光发热的机会。” 两人调情了几句,慕商忽然话锋一转,“听说陆家换了掌权人?” 禇月:“陆瑾寒?最近闹得沸沸扬扬,那位陆总现在就在咱们兰苑呢。” 慕商嗓音一紧,“他在兰苑?” 禇月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有些激动,不动声色道:“是的呢,您不是让我拉拢靳北么,他和靳北似乎是熟识。” 慕商的语气变得很奇怪,“他来找靳北?” 禇月没有照实说姜清梵在其中的作用,“怎么了吗?” 慕商轻笑:“没事,只是觉得意外。月月,那位陆总和清梵是旧识,你多注意点,别让他把我的人拐走了。” 禇月心里不是滋味,故意用吃味的语气,假模假样的抱怨道:“你就这么喜欢姜清梵啊?” 慕商只笑也不解释,安抚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看着黑下去的屏幕,禇月撇了撇嘴,对姜清梵越发好奇和在意。 —— 同一时间,包厢里,靳北点燃一根烟,又扔给陆瑾寒一根,“抛下国外的佣兵俱乐部,跑回来就为了个已经结婚的人,兄弟们要是知道你是个恋爱脑,估计要呕死。” 陆瑾寒指尖把烟转的飞起,闻言不置可否,“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的嘴。” 靳北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姜清梵的声音隔着一层门板传来,“靳先生,听说有人闯进您的包厢,请问您需要帮忙吗?” 靳北看向陆瑾寒,后者起身,扔给他一份名单,“这上面的几个人,一周之内,全部解决掉。” 靳北看了眼,“雇主是谁?” 陆瑾寒:“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外面,姜清梵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没得到回复,她正准备开门进去,咔哒一声,包厢门从里面打开了。 姜清梵未语先笑,“靳先生……” 在看清开门的是陆瑾寒后,她笑容一僵,猝不及防的和男人四目相对,她飞快的移开,身侧的手微微握成拳头,“陆总。” 陆瑾寒嗯了声,没什么表情的与她擦身而过。 男人身上带着浓郁的酒气和冷香,还有禇月身上香水的味道。 姜清梵下意识朝里面看去,满室暧昧的气息,但没有看到禇月的身影。 也许去洗澡了,姜清梵想。 再肮脏混乱的场面她都见过,任何时候她都能面不改色,可若是混乱的主角变成陆瑾寒,她潜意识里觉得荒谬的同时,过去那种讲他视作自己所有物的占有欲,便不讲道理的跑出来作祟。 她不太能接受陆瑾寒变成一个“脏东西”。 陆瑾寒对她视若无睹,姜清梵抿了抿唇,不经大脑的喊了声:“陆总。” 脚步声停下,陆瑾寒装手插兜,斜乜着她,看不出什么情绪。 姜清梵一出声就后悔了,但又不能什么都不说,于是端起兰苑经理该有的风度,好心提醒:“禇月毕竟是慕商的人,如果陆总有需要,我可以帮您另外找个贴心的人过来。” 陆瑾寒嗯了声,又要走。 姜清梵没忍住,又补了一句:“陆总这样乱来,不知道有没有做过体检?” 陆瑾寒终于正眼看她。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她会不管不顾的把他拉走,然后脸色臭臭的“教训他”。 但她只是站在那里,从妆面到着装,都精致无比。 像一尊被粉饰的漂亮完美的瓷美人,没有自己的脾性,用一副虚假的面孔应付别人。 包括他。 陆瑾寒道:“那就找个姜经理认为知心的人过来吧。” 姜清梵失神了一瞬,接着嘴角上挑:“好的,您请稍等,我为您安排。” 兰苑不做那种勾当,至少明面上不做。 所以姜清梵在兰苑几公里外给陆瑾寒定了酒店。 对此,陆瑾寒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同在一个车里,司机在前面认真开车,姜清梵和陆瑾寒坐在后面。 气氛安静异常。 还是陆瑾寒率先打破安静,“你在兰苑还兼职帮别人招妓?” 召妓这种话说出来难听,做起来也难看,尤其是姜清梵这种曾经的千金大小姐,跑来干这种勾当。 都不说姜家的列祖列宗了,她母亲要是知道,都会受不了。 她母亲出身书香世家,一辈子又没受过什么苦,哪怕现在姜家没落了,她也还保持着清高,绝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干这种下三滥的事。 姜清梵脸上露出一抹无可挑剔的无奈之色,“都是为了生活罢了。” 陆瑾寒:“祁越不给你钱?” 姜清梵没来及回答,手机就响了。 她手底下的人都很守她的规矩。 所以她从别处找了人。 一个年轻漂亮,长相甜美嘴也甜的女生。 那女生约莫二十一二岁的模样,大概做那行没多久,还有点放不开。 姜清梵将陆瑾寒送到酒店没多久,对方便也到了。 女生在房间外见到姜清梵后,红着脸叫了声姐姐。 姜清梵:“……” 造孽。 大概是每个人都有劝娼从良的情节,又或者出于别的什么心思,姜清梵看到这么清纯的女生,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多大了?”她问。 女生:“十九呢姐姐。” 姜清梵心说,看着真不像:“……嗯,你自己要来的?” 女生:“是的,听说客人是个年轻帅哥,我就来了。姐姐您都不知道,我刚干这行没多久呢,优质的客人都轮不着我,艳姐点名让我过来的时候,我是真高兴,对了,多谢清梵姐照顾。” 姜清梵暗暗扯了扯嘴角,“你自愿干这行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不解:“为什么?” 女生:“因为我好吃懒做呗,不想去工作,又小有姿色,就干这个了嘛。” 姜清梵沉默了。 她还以为对方是生手,原来刚才的羞涩腼腆是人设。 一时相顾无言。 女生迟疑着问:“姐姐,那我要进去吗?” 姜清梵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女生无的感到一丝凉意,左看看又看看,又搓了搓细白的隔壁。 片刻后,姜让开身体,打开身后的门,“体检过吗?进去吧。” 女声道声谢就要进去,但姜清梵半个身子挡着门,没有让开。 女生不解,“清梵姐?” 正好里面传来浴室的开门声,随即脚步声到了近处,姜清梵后背发僵,侧身让女生进去。 “陆总,人帮您叫来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陆瑾寒:“进来。” 姜清梵双眸微敛,握着门把手的指尖微微泛白。 女生在看到陆瑾寒的瞬间就惊呆了! 她是走了什么运,居然碰上了这么好看的客人! 她目光灼灼,又含羞带怯,速度却很快,嗖的就钻进去了。 姜清道:“那我先走……” 话音未落,陆瑾寒转头问那个女生,“第几次接客?” 女生羞涩的说,“第,第一次。” “正好。”陆瑾寒抓住姜清梵的手腕,嘴角上扬,“姜经理经验丰富,来指点一二。” 姜清梵和那女生的脸色同时一变,女生脸色歘的就难看了起来,红着眼睛望着姜清梵,带着隐隐的不满,“清梵姐。” 姜清梵勉强笑道:“陆总,您别开玩笑了。” 陆瑾寒直接把人拖进去了,才说:“你看我像开玩笑么?” 他在沙发上坐下,浴袍微微散开,瞥了那女生一样:“去洗澡。” 女生防备的看了姜清梵一眼,不知道又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姐姐一起玩的话也可以噢!” 第39章 睚眦必报 姜清梵从没有过这样的荒谬感。 被叫来的女生在浴室哼着歌洗澡,惬意自如,把单纯天真的人设进行到底。 而陆瑾寒就坐在面前,穿着浴袍的等着即将发生的事。 不多时,女生出来了,小脸被熏得绯红,含羞带怯得望着陆瑾寒,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显得格外灵动。 姜清梵思维发散的想,就冲这个劲儿,哪有自己教学的余地。 女生期期艾艾的叫了声清梵姐,凑到她身边小声问:“谁先来?” 姜清梵突然笑出声,笑得那女生莫名其妙,倒是陆瑾寒撩起眼皮子看她,那眼神直勾勾的。 “不好意思。”姜清梵没什么诚意的道歉,眼底笑意根本散不去,哪怕她一直在努力压制,嘴角还是微微翘了起来,“我没有跟别人合作的习惯,这个机会让给你。” 她对女生说着,脸上笑意未减,只是那话怎么听怎么显得阴阳怪气,“祝陆总有个美好的夜晚。” 说完她转身就走。 这种无聊的游戏,她着实没有兴趣再玩下去了。 陆瑾寒想跟谁好跟谁好,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总是记不清自己的位置。 砰! 房间门被狠狠摔上,女生有点无措地站在原地,绞着衣角腼腆又茫然的望着陆瑾寒,“哥,是不是我刚才说错话惹清梵姐不高兴了?” 再怎么装,她也是在全圈子里混了多年的,一眼就看出这两人之间有点什么。 陆瑾寒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连说话都带上了两分笑意:“她脾气不太好。” 女生更来劲,不着痕迹地靠过去,指尖伸向男人的浴袍带子,“姐姐毕竟是兰苑的经理,手下掌管着一大堆人,有点脾气是正常的,不像我这样的小员工,哪里敢对客人发脾气呢。” 陆瑾寒抓住她的手,也不见他怎么用力,女生的手腕便穿出咯吱咯吱骨头摩擦的声音。 像是只要他再微微用力一点,女生的手腕就会被捏的粉碎。 女生娇滴滴的惊呼了声,红着脸道:“哥您这么着急嘛~” 她顺势就要倒进陆瑾寒怀里,下一秒,她只觉得手腕上传来剧痛! “啊——!”她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碎了,紧接着就被陆瑾寒扔在地上。 “哥?怎,怎么了?”她捂着自己的手腕,泪水涟涟,惊恐地望着面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不明白为什么上一秒还笑意浓然的男人,为什么下一刻会突然翻脸。 但是她干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些客人喜欢玩点刺激的,喜欢折磨人的也不在少数。 更何况她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对方看起来就不是一般人,刚才她可是看见了,光是他随手扔在桌上的手表都是几百万。 要是能傍上他,自己下半辈子那就衣食无忧了。 陆瑾寒用一根手指抵住她,阻止她继续上前,“她是什么人,轮不到你来置喙。我说得,不代表你也能说她脾气不好。” 女生近距离对上男人漆黑无底的双眸,只觉得自己掉进了无底深渊,一时间就被可怕的冰冷笼罩! 这一刻她什么心思都没了,结结巴巴道:“是,是是是,对不起我、我错了……” 陆瑾寒收回手,从旁边的桌上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女生如蒙大赦,赶紧退到安全距离,缩着肩膀像只受到惊吓的鹌鹑。 陆瑾寒起身,从旁边的衣服里翻出皮夹,从里面掏出一沓钱递给女生:“你自己在这里睡一晚。” 女生哆哆嗦嗦的接过。 她被对方搞蒙了,一会儿觉得对方像魔鬼,一会儿又觉得对方很好说话。 陆瑾寒没管她,径自开始换衣服。 浴袍刚解开带子,突然房门被撞开,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冲进来,声色俱厉的吼道:“扫黄!都蹲下!” 女生干这行的最怕扫黄大队,条件反射的一抖,赶紧蹲下。 一抬头,陆瑾寒直挺挺地站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几个小警察警告的眼神中,他突然笑出声。 那笑声……怎么说呢,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 酒店门口,阴影里停着一辆车。 司机战战兢兢的从后视镜里看了姜清梵一眼,“姜经理,听说那位陆总喜怒无常暴虐成性,您,您这样坑他,就不怕他记恨报复吗?” 苍天啊! 他刚才看见姜清梵打电话报警举报陆瑾寒嫖娼的时候,心脏都吓停了。 哪有帮人招妓,转头又举报的? 这跟仙人跳有什么区别! 姜清梵撑着下巴看向窗外酒店大门,警察进去没多久,就带着陆瑾寒和那女生出来了。 陆瑾寒还穿着浴袍,两个人都衣衫不整的,要是这个时候被人拍几张照片发网上,天星陆总嫖娼的消息铁定高挂头条热门。 姜清梵欣赏着男人狼狈的样子,唇角好心情的勾着。 喜欢嫖娼? 看来还是欠教育,让警察叔叔好好教育教育。 当然,以陆瑾寒现在的身份,这种事都甚至称不上麻烦,知道能给他添堵,姜清梵心里便舒坦。 她正有点小得意,正要坐进车里的陆瑾寒突然动作一顿,毫无预兆地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姜清梵一愣,下意识缩起身体,回过神后反应过来,她这边乌漆嘛黑的,对方根本看不到她。 不过男人的直觉太可怕了! 他发现自己了吗? 她不确定。 但她确定如果让陆瑾寒知道是自己算计他,他那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会记仇。 —— 楚丞带着衣服来到警局,局长亲自把陆瑾寒送出门,一边抹汗一边解释:“底下人办事太冲动,陆总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们计较。都是一群刚从警校毕业的毛头小子,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们。” 陆瑾寒说:“敬业爱岗,是人民的好公仆,黄局长应该多鼓励鼓励他们才是。” 黄局长连连点头,忙说是是是陆总说的是,然后把陆瑾寒送上车。 倒也不怪黄局长这样小心谨慎,主要是关于这位陆总的传言太多,黄局长怕对方刁难自己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种豪门出生,又手握重权的年轻人,惯来年轻气盛,但接触下来发现这位陆总好说话的很,黄局长的笑脸都真诚了许多。 这种大少爷能不交恶就不交恶,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局长,凭陆家在政界的影响力,让他下台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第40章 想要的人 陆瑾寒在车里换好衣服,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楚丞问:“陆哥,去哪儿?” 陆瑾寒道:“回陆家。” 这两天三房那边的姐弟闹得欢,陆董事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闹。 三房一向受宠,陆瑾寒还没回来时,三房隐隐有压原配两个孩子一头的势头,双方斗得你死我活。 外界都在传言是陆瑾寒把老大老二给弄残弄死的,实则这件事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反而如果不是他的话,老二早就丢了命,而不只是残废一条腿那么简单。 陆瑾寒当初被认回陆家之后,陆董事长没把他当回事,甚至觉得他出身低微,丢他的脸面。 没有对外宣布,就随便把他往国外一送,打发掉了。 明面上他是被老爷子召回来的,但其实老爷子对他是不错,不过也要看跟谁比。 老爷子最喜欢的还是老大老二,一直瞧不上陆董事长在外面留下的那些风流债。 相对而言,陆瑾寒这种在外凭自己的本事打拼出来的,更得他的青睐。 他这次回来是和老爷子做了交易的,他需要回国后有自己的势力,而老爷子需要一个得力助手,帮还住在医院的陆二爷稳住局势,避免陆家继承权旁落到三房手里。 各取所需的同时,有那么一点亲情联系。 车子很快回到陆家,陆瑾寒下车时,叮嘱楚丞:“看着点靳北,如果他再敢去兰苑骚扰姜清梵,给他点教训。” 楚丞点头:“好。” 陆瑾寒径直走进门。 还没进去,就已经听见了里面哭哭啼啼的声音。 “老公,你也知道那两个孩子一向不争不抢,现在瑾寒一进公司就降他们的职,把他们的人全赶走了,渊儿现在在公司和光杆司令有什么区别?” 陆董事长,陆承远坐在沙发里安抚着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年轻老婆,“瑾寒现在刚到公司,动静是折腾的大了些,回头我说说他。” 三房,也就是好不容易小情人扶正,熬死了正房和二房,现在陆家轮到她当家,她偏心偏得毫不避讳。 偏偏陆承远由着她作。 陆瑾寒却不惯着她。 他径直走进去,“不如,怜姨向老爷子提提,让五哥来当天星总裁?” 三房叫容怜,我见犹怜的那个怜。 长得精致玲珑,五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像三十来岁,深得陆承远偏爱。 大概是没想到陆瑾寒会突然回来,还听到了这一遭,容怜哭泣的表情僵了下,赶紧转头去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脸。 陆承远朝陆瑾寒看去:“这是你和母亲说话的态度?你到底有没有教养!” 陆瑾寒没什么诚意地欠了欠身:“抱歉,从小到大有娘生没娘养,还望父亲和怜姨多多担待。” 陆承远脸色微沉,旁边的佣人们大气也不敢出。 陆家的孩子哪个不是将陆承远视作天,丝毫不敢忤逆他,只有陆瑾寒,自从回来之后,三番几次说话带刺,次次被请家法,依旧我行我素。 两人之间看不到半点父慈子孝。 陆承远一抬手,陆瑾寒笑:“父亲又要请家法么。” 他一脸善意地提醒,“怕是得过两天了,老爷子召我明天回去,说是二哥能下床了。” 陆承远惊道:“什么?老二能下床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陆瑾寒笑望着一旁的容怜:“唔,二哥能下床的事怜姨是最先知道的,您一贯贴心,这件事竟忘记告诉父亲么?” 容怜眼睛还红着,闻言不见半点慌乱,抹着眼角自责道:“瞧我这记性,被渊儿缠得糊涂了,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陆瑾寒:“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儿子,怜姨记得为自己的儿子谋私,忘了别人儿子断腿的事,倒也是人之常情。” 容怜终于变色:“瑾寒!你、你怎么这样说话?我再怎么说也是你长辈!” 她眼泪说掉就掉,扭开身子,捂着嘴嘤嘤嘤的小声哭了起来。 陆承远喝止道:“行了!都闭嘴!” 陆瑾寒耸了耸肩,坦然落坐。 陆承远打算去看陆二少,去楼上换衣服。 他再怎么宠着三房,对原配的三个孩子始终多看重一些,一方面是因为原配娘家也是B市赫赫有名的老家族,另一方面,原配生的几个孩子都很出色,很是让他在外面长脸。 他走后,偌大的客厅里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容怜还在无声抹泪,陆瑾寒撑着下巴看戏,“好了怜姨,父亲不在,你哭给我看么。” 容怜从善如流地转过身,泪水已经不见了。 她打了个手势,佣人全部离开。 “瑾寒,怎么说当年若是没有我,你也不会出生,我和你母亲是好姐妹,整个陆家就属我跟你最亲,你为什么总是胳膊肘往外拐呢。” 她盯着陆瑾寒的脸,心里暗恨,表面却一副慈爱模样,“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被陆家认回来,说不定到现在还在给别人当保镖,即便你不懂得知恩图报,也不要以德报怨,刚到公司就对付你五哥吧?” 陆瑾寒没应声。 容怜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恼怒之余,心中的嫉恨更甚。 当初要不是为了争宠,她也不会把陆瑾寒的母亲送到陆承远的床上,结果那个贱人不争气,怀孕之后死活不愿意跟她联手合作,傻乎乎的躲起来把孩子给生了。 偏偏她生的孩子,像她一样长着副勾人的脸,也是除了原配两个儿子之外最像陆承远的,能力手段更是出众。 一个地下场那种肮脏的地方摸爬滚打长起来的孩子,怎么就比她精心培养的孩子更出色呢? 她太不甘心了! 陆瑾寒将她眼中的怨恨和不甘尽收眼底,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怜姨从前想利用我母亲,现如今又想利用我,如今熬到了陆夫人的位置,也还是成天算计,不累么?” 容怜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 正好楼上传来陆承远下楼的脚步声,容怜终于急了。 她压低声音道:“只要你别再帮着老二对付你五哥他们,我可以帮你弄到你想要的人。” 陆瑾寒搭在扶手上的指尖不易察觉地一颤:“我没有想要的人。” 容怜不以为然:“那位姜大小姐,你也不想要么?” 陆瑾寒缓缓地抬起眼睑,终于开始正视她的脸。 第41章 杀人诛心 容怜没有察觉到陆瑾寒眼神里的危险,还以为他终于肯认真听自己说话了,心里嗤笑一声。 人么,到底是有弱点和把柄的,这陆瑾寒跟他娘一个德行,都是傻乎乎的恋爱脑。 她兀自得意,听着楼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的声音又低又急,“我听说她已经和祁越结婚了,不过这没什么,只要你别再为难你五哥,我保证让那位姜小姐心甘情愿来到你身边。” 陆瑾寒显得饶有兴味,“哦?不知道怜姨打算怎么让她心甘情愿?” 容怜撩了撩鬓角发丝,“女人最是懂得女人的心思,莲姨自然不会强迫她。” 她还没蠢到当着陆瑾寒的面,说些对付姜清梵的话。 陆瑾寒故作沉吟,“可是我现在与江静心有婚约在身……” 容怜眼神一跳,“如果你不想娶江静心,不如就让你五哥娶,只要你一句话,怜姨自然会用心帮你。” 图穷匕见,陆瑾寒想,原来她的目的在这里。 他没有立即回答,这给了容怜足够幻想的空间,这时,换好衣服的陆承远已经出现在楼梯口。 容怜立即闭嘴,起身迎接。 陆承远见到两人心平气和氛围,眼神闪了闪,没说什么。 离开庄园前,他瞥了眼站在门口的陆瑾寒,“你和五哥他们好歹是至亲手足,我知道你要立威,但凡事要有分寸,不要闹得太过。” 陆瑾寒不走心的嗯了声。 两人离开后,楚丞来到陆瑾寒身边,望着远去的车辆,问:陆承远挡你的路了?” 陆瑾寒转头,从他眼中看到了杀意。 不由得失笑。 楚丞自小就生活在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规则的束缚,扫除障碍往上爬的手段,就是一路杀上去。 所以他不懂陆瑾寒为什么要跟陆承远浪费时间。 在他看来,陆承远就是个装扮精致但内里已经腐朽的花瓶。 随便一碰就会被粉碎。 陆瑾寒站在陆家庄园的门口,前面是漂亮的喷泉池花园,身后是偌大的城堡,他只身杵在那里,如同从中世纪苏醒的吸血鬼。 贵气,从容,但饥渴,危险。 周围都是血腥味,丝丝缕缕的缠绕着他,裹挟着他,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而这些血腥气就是他的养料,能壮大他的实力,让他变得强大。 此时陆瑾寒眼里的楚丞,野性,危险,又茫然,但是像一头没有方向和目的的孤狼。 这让陆瑾寒不免想到当初的自己。 他想,姜清梵当初在路边见到自己时,是不是也是他此时这样的感觉。 调教一头孤狼,对从小什么都不缺的大小姐来说,实在是充满了诱惑力。 陆瑾寒又把脸转了回去,淡淡开口,“想要其灭亡,先要使其疯狂。杀人,不过是一颗子弹的事,但是我要的是诛心。” 楚丞煞有介事的沉吟片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陆瑾寒下一句又说:“不过,非常时刻也可以手段直接一点。” “你找人盯着容怜,如果她对姜清梵出手,废她个一只手一条腿,记住,要做的干净点,别给他们在我身上借题发挥的机会。” 第42章 抢她丈夫 随着陆瑾寒话说完,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他俊美如神的脸上。 为他那张本就俊美的令人不敢逼视的脸,更加增添了几分神性。 旁边的楚丞莫名的想到他回国内时匆匆看过的一本神话传说,里面的煞神一直描写的抽象。 但这世上如果煞神有相,那说不定就是陆瑾寒这样的。 —— 姜清梵在医院陪着祁老爷子说了会话,老爷子精神不大好,说着话就昏睡了过去。 姜清梵等老人熟睡之后才离开,跟护工交代了好好照顾老人,便打算兰苑。 刚出医院,她的手机便响了,一看来电是祁越的母亲,她便接了。 祁母嗓子发紧,“清梵,你在哪里?” 姜清梵:“妈,怎么了?” 祁母吞吞吐吐:“你……算了,没事。” 不等姜清梵说话,她就挂了电话。 姜清梵感到莫名,正想把手机收起来,一则消息推送进来,“祈氏”两个字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点开一看,一张祁越搂着一个陌生女人进酒店的照片高清无码的贴在最上面。 写新闻稿的人很会抓读者的眼球,标题加黑加粗的“豪门幸福婚礼竟是泡影,前首富千金惨遭抛弃”一行大字极其惹眼,哪怕是姜清梵这个当事人都很有点进去的冲动。 她当真点进去,却没看到什么桃色照片,所谓偷情从头到尾都只有一张进酒店的照片,连个接吻的角度都没有。 姜清梵:“……”坏了。 这一波是冲她来的。 仔细一看,被祁越搂住的女生有点眼熟,像顾家老三,顾琳琅。 正巧这时,有陌生号码发来一条消息,是张合照,还是床照。 祁越明显喝醉酒了,脸红扑扑的躺在酒店的床上,怀里搂着个女生。 祁越衬衫凌乱褶皱,女生肩头光裸,还能隐隐看到吻痕。 这才是捉奸捉双,捉奸在床。 姜清梵从照片角度分析了一下,破案了。 加上顾琳琅对祁越的心思,基本上可以断定,这是一场自导自演。 姜清梵回了个问号过去。 那边立即又发回来消息:“真可怜啊,你老公在我床上。” 姜清梵嗤笑,一个电话拨过去,“顾琳琅,你幼不幼稚?” “你怎么知道是我……不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顾什么琳琅的,我根本不认识!” 她恶狠狠道:“我跟祁越已经上床了,不久之后我还会怀上他的孩子,你一个破落户的女儿,就不要死缠着他不放了,以你现在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他!” 姜清梵嗯了声,自顾自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坐进去:“你最配,那你倒是加把劲,让祁越天天待在你床上别下来,别回家,赶紧把你扶正。” 顾琳琅大怒:“你以为我不敢?” 姜清梵:“你搞这么大阵仗,若是让别人知道你顾大小姐知三当三,你不怕给你爸妈丢人?” 顾琳琅:“要你管!” 姜清梵:“我不想管啊,可你睡得是我的丈夫,你买通的记者冲着我来的,我不管能行吗?下次你想捆绑祁越的时候别带上我,我就可以装作没看见。” 顾琳琅气极,啪地把电话挂了。 姜清梵笑了。 顾三小姐真是一点就炸,抢别人老公这么沉不住气可还行? 第43章 突发车祸 顾琳琅的电话挂断没两分钟,姜清楚将将启动车子,祁越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清梵,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宴会上喝多了,琳琅送我到酒店,网上那些都是媒体乱写,你别当真。” 他的旁边,依稀还能听见顾琳琅气急败坏的质问,“祁越你好样的,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你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祁越到了个安静的地方,不知道是到了卧室,还是到了浴室,他的声音里带着回荡声:“清梵,你现在在哪儿?” 姜清梵将车开出停车库:“刚看完爷爷。” 祁越揉着眉心,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声音里都透着疲倦:“爷爷知不知道我和顾琳琅……” “他老人家不知道,你放心,我会吩咐下去,不会让护工乱说话。” “那就好。” 姜清梵:“网上的舆论你自己处理还是我帮你?不是我说啊祁少,下次这样的花边新闻再爆出来,咱俩的‘婚姻状况’就真的堪忧了,你好歹小心一点嘛。” 她调侃着,“顾琳琅对你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如果有那个意思,就照实把我和你结婚的真相跟她说一下,不然我怕她三天两头的闹这么一出,给咱们都添堵。你要是没那个意思,那就当我没说。” 感情的事,她自己都没处理明白,没什么经验可以传授给好友。 祁越沉默了许久,才应了声:“知道了。” 又说:“你最近有空么,我妈让你回去吃个饭。” 姜清梵:“看你时间,我都行。” 老爷子还在一天,他们这出假结婚的戏就得唱下去,任凭外界怎么猜测,他们在长辈面前,至少要装出伉俪情深的模样。 祁越说了句等他消息,通话便到此为止。 姜清梵刚要转弯,突然一辆横车逆行而来,撞翻了几辆车后,依旧来势不减,笔直地朝她撞来! 姜清梵猛打方向盘,但还是被擦到了一点,车子轮胎发出刺耳的声响过后,打横飞出去,险险地撞上道路中间的绿化带后终于停下。 而那辆失控的车则直接与一辆大货车相撞,直接钻入大货车的底盘之下,被挤压的整辆车全部变形! 一瞬间,周围全部混乱。 这里本就不是主干道,因为绿化做得好,有两家高档的疗养院开在这里,不远处还有个私人医院。 事故刚发生,兼之医院很近,被撞的受害者很快得到救治。 只是那个肇事者被卷入大货车底下,当场身亡。 姜清梵没亲眼看见,做为运气好逃过一截的‘幸运儿’,她在惊动未定之际,还被困在车里。 无他,她的安全带打不开了。 等她被解救出来,就听见围观的人在讨论肇事者,说对方是那种尸骨不全的惨。 姜清梵只有胳膊上受了点伤,鲜血染红了她出门时随手披上的空调罩衫,顺着指尖淌落。 她起初没注意,有风吹起她的头发,她随便在脸上抹了一下,这一幕正好被前来报道的记者拍下。 做为受害者,她被医生强行拖去医院做了包扎,想离开,交警又来了,让她配合事故调查,做一下笔录。 这么一耽搁,她丝毫不知道自己在事故现场,一脸鲜血的从车里被解救出来时的画面已经登上头条。 结合前面祁越夜会神秘女子进酒店一事,她祁少夫人失宠的传言再度落实。 甚至有记者恶意的编排她,说她不甘冷落,心灰意冷之下,选择开车自杀这种言论都出来了。 这本来就已经足够荒谬了,更荒谬的是,这个报道贴子底下,居然盖起了高楼,显然不少人都相信这种论证。 一天之内,姜清梵连上三条热搜。 就在姜清梵在医院做笔录的时候,天星集团顶级会议室,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满屋子的高管不满地瞪向不速之客,被瞪的人好似根本察觉不到那些人的不满,大步走向主位上的陆瑾寒。 众人的视线随着他的身影而移动,有人想出声,被旁边的人叫住。 那人认出进来的是楚丞,陆总从国外带回来的,刚晋升到特助的楚丞。 而这位楚特助跟别的特助行事作风极不一样,他从进来公司就没笑过,走到哪儿都冷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做事直接,没有半点特助该有的圆滑。 最重要的是,全公司他谁的面子都不给,只一心听陆瑾寒的命令,让多少企图从他这里找陆瑾寒的突破点的人铩羽而归。 楚丞没注意到那些复杂的视线,不过就算注意到了也根本不在意。 径直来到陆瑾寒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众人只见陆瑾寒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他将笔搁置,起身道:“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明天继续,散会。” 不等众人反应,他便带着楚丞大步离去。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精已经察觉出什么,跟着离开会议室后,直接把自己的心腹叫到跟前,让心腹密切注意陆总的动向。 酒店。 祁越接到了老爷子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老爷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你现在在哪里?清梵出车祸了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当人老公的?出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吗?” 祁越被骂得一脸懵,“我刚刚才和清梵通电话,她……”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到湘淮医院去,我看新闻里她满身是血的从车里下来,不知道受伤严重不严重。” 老爷子语气里全是心疼,末了,语气重了几分:“你在外面找人的事,回头我再跟你算账!” 祁越:“……” 老爷子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他的人都还没来得及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处理干净,就已经到了老爷子耳中,想必他在自己身边还留了人。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祁越来不及收拾妥帖,穿着昨晚在床上窝了一晚的皱巴巴的西装往外走。 顾琳琅从头到尾都站在旁边,红着眼委屈地瞪着他,“祁越!” 祁越步伐一顿,头也没回:“顾三小姐,你自己打车回去,我有急事得先走了,抱歉。” 顾琳琅追上去叫了几声祁越,后者却连步伐都没有顿一下,便消失在电梯口。 顾琳琅咬着唇,恼恨地跺了跺脚! 第44章 不乐意见 医院里。 姜清梵配合做完笔录,胳膊也包扎好了,脸上的血痕她只随便用清水擦了擦,头发还是粘成一缕一缕的。 她本就刚出院没多久,现下又流了血,脸色唇色都极白。 此时浑身笼罩着一层血腥气,看着比那些直接被撞进手术室里的人还要虚弱。 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一般。 她想要离开,又被警察拦下,对方严肃地问:“你是姜清梵,姜女士?” 姜清梵点头,“是我,怎么了?还需要我配合做什么吗?刚才我已经把我看见的都说了。” 警察说:“是这样的,我们查到刚才那位酗酒的肇事者名叫徐冬,三年前,他曾经开车撞伤过您的母亲,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我们怀疑这是一起针对您的蓄意报复,所以,想多问您几个问题,了解下具体情况。” 姜清梵有些恍惚:“您问。” 事实上,在徐冬这个名字一出来,她就开始走神了,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带疤的脸,隔着监狱的栅栏,阴森森地盯着她。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撞她的,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时至今日,姜清梵依旧清楚地记得当时那扭曲的脸上狰狞的神色,像是恶鬼吃人般可怖。 “……他出狱之后,你有见过他吗?”警察的声音将姜清楚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摇头,低声道:“没有。” 一个被判了五年的人提前出狱,理由是在监狱里表现良好,有重大立功表现。 但是出狱之后的第一件事,又是重操旧业,开车撞人。 这算什么表现良好? 警察又问:“徐冬为什么会开车撞你?你和他之间有过干什么冲突吗?” 姜清梵抬眸,盯着面前目光灼灼的警察,“他为什么撞我?我怎么会知道呢。事实上,三年前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开车撞我的母亲,当时他也是说他喝多了,不是故意撞的,而真相是,他撞我母亲时的那条路是小区封闭路段,外来车辆根本进不去。” 她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我也很想问你们,三年过去了,为什么同一个人要反复开车撞我家人呢?在此之前,我甚至从没与肇事者有任何交集。” 她顿了顿,骨子里的刻薄又钻了出来:“这位警察叔叔,您不能因为肇事者当场死亡,就来质问我这个受害者,他的罪行不会因为死亡而消失,而您也不该因为他的死亡,将莫须有的质疑强加到我身上。” 那警察脸色难看,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被闻讯赶来的老警察拉到一旁。 老警察一脸抱歉地对姜清梵说:“姜小姐,这起交通事故我们会尽快查明原因,请你放心,我们会还所有人受害者一个公道。” 姜清梵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哦,但愿如此。” 她又笑看了老警察旁边的满脸愤怒的警察一眼,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轻视:“汪叔,你带的徒弟现在是一个不如一个了。” “你……!” 汪叔一手拽着自己徒弟,一手连连朝姜清梵挥动,干笑道:“哎呦他就是这个臭脾气,你可别跟他计较。” 好不容易把他徒弟拖走,离得老远了,姜清梵还能听见对方同他那余怒未消的徒弟说:“那可是姜家大小姐,你以前没跟姜家打过交道,不在道他家一家人都是慈善家,要不是当年那场变故……” 后面的话全部消失在楼道拐角。 走廊尽头的光极为耀眼,阳光直射进来,明晃晃的,直叫人头晕目眩。 姜清梵闭了闭眼,下意识扶着墙想在长椅上坐下,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本来没在意,只是一晃神,低垂的视线里多了一双皮鞋。 干净的皮鞋不染纤尘,皮面铮亮。 很奇怪,听着那急促地呼吸声,姜清梵甚至不用抬头,就知道来的是谁。 她缓缓在长椅上坐下,这才抬起头看向男人。 大概是陆瑾寒气势太盛,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周遭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整条走廊空荡荡的。 有那么一瞬间,姜清梵甚至有种他专门自己而来的错觉。 姜清梵没精力应付他,便说:“陆总,好巧。” 陆瑾寒反问:“巧么?” “挺巧的。”姜清梵吐出一口浊气,“如果陆总不是故意来找我茬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她有些头晕,便闭着眼睛,嘴角挑着三分笑,“不过陆总实在想找茬,换个时间吧,我这会儿恐怕不能让您尽兴。” 陆瑾寒看她人都快晕过去了还在嘴硬,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刺人,心里恼怒不已。 不知道恼什么,怒什么。 她这副样子本来也不是给他看的,博他的怜悯么?那显然不是她姜大小姐的作风。 他见过她最不讲道理的样子,所以知道她此时是多么不耐烦。 显然是不乐意见他。 陆瑾寒垂在身侧的指尖神经质地颤了颤,周身气息越是可怕,他脸上表情越是寡淡。 “姜小姐似乎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我若想找你的茬,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只要我想,你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姜清梵:“嗯,是呢,您陆总只手遮天,我心服口服,只是怕一会儿咳两口血出来,会脏了您陆总的眼。” 陆瑾寒牙根用力地咬了咬,齿间一阵阵的泛起凉意。 眼瞧着她脸色越来越差了,他上前一步,刚要伸出手,突然身后传来着急的脚步声。 祁越的声音像一道利箭破开空间,清楚地落在两人耳中:“清梵!” 陆瑾寒动作一顿。 也就这片刻的功夫,祁越就越过他,一把将长椅上的姜清梵搂进了怀中。 要不是陆瑾寒一直在,姜清梵早就撑不住了。 祁越一动她,她便脱力地往他身上靠去,像是寻到了某个支点,她紧紧抓住对方的衣服,强行忍过流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 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便下意识把脸埋进祁越臂弯里。 她却不知道,那番姿态落在旁人眼中,是怎样依赖又信任的样子。 陆瑾寒这一刻感到了自己的多余。 想要毁掉一切的想法,从没消失过。 一起死了最好。 他冷眼看着搂在一起的两人,垂在身侧的手指蠢蠢欲动。 “怎么不去死呢。” 他问。 像是自言自语,可那声音又能让在场几人都能听见。 陆瑾寒清楚地看见姜清梵背脊一僵,心头那股毁灭的欲望开始疯狂滋长! 谁死都行。 他,或者祁越,或者姜清梵和他一起。 第45章 失控的他 他想把她绑起来,装在只有他能看见能摸得着的地方,不见天日,只能依靠他,只能看见她。 他想她的眼睛里,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像从前那样。 为什么不能像从前一样呢? 为什么她非要去喜欢祁越呢? “陆哥!” “陆瑾寒!” 所有的声音混乱不堪,无数双手想将他拽入深渊。 他身下是挣脱不开的尸山血海,无形的力量想要将他吞噬,而他所能看见的,只有姜清梵的脸。 在当年那条漆黑的雨夜里,她踩在泥泞脏污的青石板路上,撑着一把透明的伞,站在他面前。 站在那处悬崖边上。 他想把她拽进身周这片泥泞之地,想看纯白的姜小姐染上脏污的颜色,想看她堕落。 和他一样。 啪嗒一声,很轻的一滴水滴声响……又或许其实没什么声音,毕竟眼泪太轻,砸在手背上的感觉都几乎感觉不到。 而陆瑾寒仿佛听见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里的动静。 滋啦啦的,油星四溅,大火蔓延,将他失控的理智焚烧殆尽。 嫉妒的火星被一滴泪水浇灭。 陆瑾寒理智回归时,看到的就是姜清梵泛红的眼泪,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每一滴都砸在他手背上。 而他正掐着祁越的脖子,用力到仿佛要捏断他的喉骨,祁越那张斯文俊秀的脸已经因为窒息而憋得紫红。 眼看着就要被他掐死了。 姜清梵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哑声道:“陆瑾寒!你放开!” 陆瑾寒手一松,祁越捂住脖子急促地呛咳起来,咳的声音都沙哑了,白皙的脖子上赫然出来一排触目惊心的手指印。 对上姜清梵冰冷而防备的眼神,陆瑾寒狼狈的转身就走! 姜清梵扶着祁越坐下,“祁越,还好吧?” 祁越摇了摇头,大概是喉咙受伤了,他一时说不出话。 姜清梵正想给他倒杯水来,就有杯热水送到了手里。 “陆哥下手重,再晚几秒,他脖子就会被扭断。”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姜清梵转头看去,发现是跟在陆瑾寒身边的那个一身黑色西装打扮的男人。 正是楚丞。 楚丞等她接过水后,便站到一旁,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带着某种探究的意味,反复打量着姜清梵和祁越。 祁越皱着眉,因为他刚才帮忙倒了杯水,所以还是跟对方说了声谢谢。 楚丞像是没听见,转而对姜清梵说:“如果你不希望他几天说不了话的话,最好是找医生看看。” 陆瑾寒这都还算是收敛了,楚丞可是亲眼见过他单手轻松捏断一个成年人的喉管,从头到尾眼睛都没眨一下。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祁越哑声说了句没事,下一秒却毫无预兆地咳出一口血。 姜清梵瞬间面色凝重,叫来医生。 医生只让祁越抬起脖子看了两眼,便严肃地让他去照个片子。 祁越去照片子,不让姜清梵跟着,打电话叫了管家,要把她接回家。 他嗓子受伤,话不多,只说了几个短句:“回去,我担心。” 他既担心她的伤势,又担心陆瑾寒找她的麻烦。 那个男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如果说祁越本来对陆瑾寒是百分百的反感,那么现在就是百分之两百的反感。 反感到他只要出现在姜清梵身边,他都会觉得对方图谋不轨的地步。 姜清梵什么也什么,祁越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等管家来的时间里,姜清梵坐在椅子上,等到一切安静下来,她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 她脑海里全是刚才陆瑾寒失控发疯的画面。 同样的场景她曾见过一次,那时候高利贷的人不知道从哪儿知道陆瑾寒傍上了有钱人家的千金,抓住了沅沅,威胁他还钱。 不还钱就废掉沅沅。 结束沅沅刚化疗没几天,一番折腾,险些去了半条命,陆瑾寒就是那次发疯的。 姜清梵得到消息赶去时,陆瑾寒正拽着其中一个小黄毛的头发,把人脑袋往墙上撞。 场面十分暴力血腥。 后来很多次,姜清梵在回想那一幕时,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陆瑾寒那双血丝遍布的眼神。 像野兽一样没有理智。 他甚至还失控伤了她,要不是最后沅沅的声音唤回他的理智,可能那次她就会死在他手里。 就像今天的祁越一样。 姜清梵没来由的身子发颤,她说不清是怕还是冷,或者在二者皆有。 她后知后觉地想,如果刚才陆瑾寒没有及时回神,是不是祁越就真的死在他手里了? 她会害了祁越吗? 答案是肯定的。 头顶光线突然一暗。 姜清梵怔忡地抬头,楚丞态度恭敬地站在一旁,许是因为不是常年住在国内,他说话的腔调有些奇怪。 但字正腔圆,只是断句和语调与旁人不同,显得十分生硬冷漠。 “听闻你出车祸的消息,陆哥抛下整个会议室的人第一时间赶过来。不是什么巧合。” 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他的刻意。 —— 姜清梵在车祸现场的一个树下找到了陆瑾寒。 他齿间咬着烟,双手插兜,懒洋洋半懒着的眸子透过薄薄的青白色的烟雾像是在看地上那滩还没有清理干净的血。 又像是只单纯的在出神。 姜清梵走到他身边几步之外站定,与他一同望向那道路中间。 阳光落在她脸上,照得她皮肤格外的白。 白到几乎能看清她皮肤下青色的细细血管。 陆瑾寒在她来时就察觉到了,只是没动。 察觉到她站在几步外,像是在怕他对她做什么,他眼底划过一抹自嘲。 同样的事情,居然发生了两次。 第一次他伤了她,这一次他把她吓哭了。 姜大小姐是什么啊。 她是被几个小黄毛拿刀抵着喉咙,都还能谈笑风生与对方讨价还价的大小姐,骄傲自信,有种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傲气。 却三番几次因为他而让她自己变得狼狈不堪。 她凭什么要喜欢他这样的人呢? 陆瑾寒吐出一口烟,掸了掸烟灰,又把烟送回齿间。 “祁越死了么?”他平静地问,仿佛祁越的伤与他无关似的。 仔细听去,还能听见其实一点期待。 姜清梵心里堵得慌:“他没事。” “哦,那真是遗憾。”陆瑾寒转头看她:“我真想知道,如果祁越死,你会怎么样。” 他语气里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会想杀了我为你的新婚丈夫报仇么,姜大小姐?” 姜清梵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 男人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三年过去,她更加看不透他。 如果不是楚丞告诉她陆瑾寒是专程为她赶来的,以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她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是担心自己。 姑且,就当作他是在担心她的安危,而不是害怕仇人没有死在他手里吧。 第46章 搬到他家 陆瑾寒半天没等到姜清梵的回答,眼底多了一抹嘲讽。 然而下一刻,胳膊处的袖子突然一重。 陆瑾寒愕然垂眸,斜乜过去,看清拽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后身形僵住。 他一动也没敢动,唯恐对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是他满心妄念之下产生的错觉。 拂过他周身的风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唯有他咬在齿间的烟,已经青烟袅袅。 姜清梵起初只是拽住他的袖子,见他没反应,她试探着往前,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但没有握上去,而是只握住他的小指和无名指,觑着他的脸色,斟酌着开口:“祁越是无辜的,你能不能高抬贵手,不要针对他?” 陆瑾寒的心被抛得高高的,又狠狠地摔下来。 握着他手指的那只手柔软白皙,带着一丝讨好之意,紧紧抓着,好似把他会逃走。 但陆瑾寒知道,她只是害怕他会对付祁越罢了。 为了祁越,从不喜欢低头的姜大小姐也甘心来服软。 见他不说话,姜清梵拿不准他的心思,又靠过去几分,艰难地开口,“陆总,看在以前我对你还不错的份上,请您别再为难他,好吗?” 陆瑾寒拿下烟,掸了掸烟灰,嗓子发紧。 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她是听话的。 她会待在他身边,哪怕不是心甘情愿。 只是心脏如同在油锅里煎炸,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怒充盈其中。 下一秒,姜清梵凑过来,握着他拿烟的手,咬住烟头。 陆瑾寒看过去时她已经直起身,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指不放,另一只手夹着烟,熟练地吞云吐雾。 她看着袅袅升起的白烟,感觉到旁边男人的注视,顿了顿,倾身垫脚,吻上男人的唇。 轻风吹起两人的衣发,空气中还有没有散尽的血腥味,只是此时两人都不在乎。 姜清梵只觉得腰间一紧,下一刻便被抵在树杆上,后脑有一只大手罩着,她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她僵了僵,顺从的卸下所有力气,主动迎接男人的近乎粗暴的吻。 口中的空气迅速被掠夺,掐着她腰间的那只大手用力到令她感觉到了疼,此时紧贴着男人的身体,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身体变化的同时,又有种她要被揉进对方身体的错觉。 一阵暴风雨般的吻,令两人分开时都有些气喘,姜清梵浑身发软,眼前因为缺氧一阵阵发晕,只能堪堪倚在对方怀里,一时间指尖都在发麻。 陆瑾寒指尖将她鬓边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嗓音沉沉,“明晚搬到我那里去。” 说完便松开了她,冷冷道:“养好身体,别让我每次见你都一副病殃殃的样子,扫兴。” 姜清梵一句“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又咽了回去。 自作多情,不长记性。 她心里自嘲地笑了下,点头应下:“好。” 陆瑾寒夺过她手里的烟扔进垃圾桶,转身朝对面的车走去。 那高大的身影逐渐消失和车一同消失在视线里。 姜清梵盯着路上那滩干涸血迹看了半晌,转身折返。 回到医院,管家已经到了,大概是没看到她人,神情有些焦急。 远远的看到她后,管家大步匆匆地迎上来,“少夫人,您脸色不太好看,要不要办个住院?” 姜清梵摆摆手,问:“祁越检查好了么?” 管家点头。 祁越正好从电梯里出来。 他的表情难看,视线在姜清梵脸上打了一圈,再看到她红肿的唇时瞬间黑脸。 不过管家在边上,他不好说什么,嗓子里火烧一样发烫,心火也熊熊的燃烧! 因为祁越脖子受伤,两人没回祁家,而是回了距离祁越公司不远的公寓。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管家把二人送到之后,见两人之间气氛诡异,不好多问,打电话让餐厅送了些清淡食物后便离开了。 客厅里安静非常,祁越手机响起,被他挂断。 挂断之后又响了。 姜清梵瞥了他一眼,啼笑皆非:“要我帮忙接吗?” 祁越索性关机,重重的将手机扔一旁。 咚的一声,砸得两人同时心头一颤。 “你刚才……”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祁越怒道:“你又道什么歉?!” 姜清梵瞪眼:“你脖子……” “那也跟你没关系。”祁越一说话嗓子就发哑,他低低地咳嗽了几声,冲姜清梵摆摆手。 明显不想多说,“你把兰苑的工作辞了吧要不……” 姜清梵感觉做了个“停”的手势,“记住互不相干原则,祁少。” 祁越哑口无言。 第二天,祁越就又出差去了。 去机场的时候是姜清梵送的他,一路上祁越的电话就没停过,一直在接电话。 言语间提到颜家,尽管祁越极力掩饰,但依然脸色很难看。 下车之后,只匆匆和姜清梵挥了挥手,就转身没入人潮之中。 姜清梵失神了一小会儿,后方的车叭叭叭的催促,将她的思绪拉回。 开车回去的途中,她回想起上次在医院周成的话,“陆家正在和颜家接触”。 祁越现在的麻烦正好来自颜家,让姜清梵不多想都不行。 会是陆瑾寒的意思么? 等红绿灯的时候,她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正好手机响起,她看了眼,微怔。 “汪叔。” 汪警官的语气不似平时那般乐呵呵,凝重道:“姜大小姐,你今天如果有时间的话,最好是过来一趟,昨天车祸的事有些事情还需要了解一下,有点新情况。” 姜清梵调转车头,同时嘲讽的问:“又有人律师要为肇事者进行无罪辩护么?” 汪警官语焉不详道:“你来了就知道了,跟你妈妈三年前的车祸也有点关联。” 姜清梵心头一凛:“我马上到!” —— “姜小姐昨晚回了自己的公寓,一早送祁越到机场,回程途中去了警局,现在人还在那儿。” 天星集团,总裁办公室。 楚丞把属下传来的所有姜清梵的行踪事无巨靡的全都报备给陆瑾寒,后者看似在翻阅文件,其实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末了,嗯一声,算是回应。 楚丞又在办公室里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陆瑾寒翻着文件渐渐走神。 不多久,拎着大包小包的江静心闯了进来,整个人毫无淑女形象的往沙发上一摊。 第47章 李代桃僵 江静心舒服地长叹一声,俨然把陆瑾寒的办公室当成了自己的家。 从两人现在的关系来看,很难想象以前江静心和陆瑾寒相看两生厌。 江静心习惯了被陆瑾寒无视,躺了一会儿后,她掏出手机开始给她鱼塘里的‘小鱼儿’们逐个发消息调情。 正和她最近最喜欢的一个小哥哥打得火热,突然后背没来由地一寒。 她瞬间回头,捂住胸口一副被调戏的良家妇女样儿,“陆总,你偷看我?我对你没关系啊我告诉你,我喜欢年下八块腹肌的弟弟,最好是男高……” 陆瑾寒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你们女生平时喜欢什么?” 江静心眼睛一亮,瞬间弟弟都不香了,一脸八卦地凑到陆瑾寒面前,半个身子挂在宽大的办公桌上。 “你看上谁了?哦,我不应该这么问,我应该问,你是不是把姜大小姐弄到手了?” 陆瑾寒眼刀子飞过去,江静心立马举手投降,“好吧,你说说,你想怎么讨她欢心?” 陆瑾寒眉头微拧,江静心马上又换了个说法:“姜清梵那么不识好歹,你把她弄到眼皮子底下看着,就算她不讨人喜欢,也是不能马虎,不然人家还得你说你陆少爷以怨报德呢是不是?” 陆瑾寒指尖轻点桌面:“再多说一个字,滚出去。” 江静心赶紧坐好。 老老实实提建议:“这女生嘛,喜欢的无非就是那些东西,不过姜大小姐与旁人不同,以她现在的处境,当然是最喜欢钱啦。” “不过,你直接砸钱的话有侮辱人的嫌疑,我听说再过不久就是姜大小姐的生日,你给她办个生日宴会,以你陆少爷如今在京城举足轻重的地位,送礼的人还不是会踏破姜大小姐的门槛?” 陆瑾寒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我给她办生日宴会?我以什么名义什么身份给她办宴会?” 他声音凉凉的,江静心听得胆战心惊,对上陆瑾寒那双幽深的双眸,她突然就体会到了古时候那些老太监所谓的伴君如伴虎是什么感觉了。 江静心内心无语,心说你不就是想要个名分么? 找姜清梵啊! 找自己干嘛! 然而陆瑾寒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如果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就不罢休。 见江静心不说话,陆瑾寒道:“她今晚搬到我那里,你去看看房子里需要添置一些什么。” “这是保姆的事为什么我……”江静心咬牙:“行,我去。但我有条件。” 她火速后退,拎着大包小包往外跑,“让你那脑子有病的五哥离我远一点!” —— 姜清梵在警局门口看到了等候已久的汪警官。 后者朝她打了个手势,她立刻会意,把车停到旁边的街道旁。 车子刚停稳,车窗就被敲了敲。 见是汪警官,姜清梵解开车门锁,汪警官左看看右看看,迅速坐进车里。 这副神神秘秘的反应令姜清梵心里生出不妙的预感,“汪叔?” 汪警官呼出一口气,又朝外看了两眼。 一脸纠结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句话没说就陷入了天人交战当中。 姜清梵又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汪警官狠狠摸了把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那是个入职复印件,上面有张照片,而照片里的人赫然是昨天的肇事者,徐冬。 也是三年前撞伤姜清梵母亲后逃逸的凶手。 姜清梵不明所以的接过,扫了两眼,立即看出不同:“徐夏?徐冬的曾用名?” 不对! 她突然发现,照片里的人嘴角上面有颗痣,对着镜头时,眼神阴鸷凶狠。 一看就不是善茬。 汪警官道:“他就是徐夏,徐冬的双胞胎弟弟,我现在怀疑三年前撞伤你母亲后逃逸的人是他,徐冬只是替死鬼。” “徐夏三年前刚刚考上京大,而他哥哥徐冬则一直初中就辍学了,一直在外面跟一群小混混鬼混,平日里抢劫打架,没什么出息。” 正是因为徐冬是这样一个有前科的混混儿,所以当时他来警局自首说他酒后撞伤人时,没有任何人怀疑。 除了姜清梵。 姜清梵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一个家里连房子都买不起,只能蜗居租住在潮湿阴暗的地下室的人,会没有任何理由在喝酒喝醉之后,偷一辆车跑去富人区专门撞人。 之所以说是专门撞人,是因为当时根据现场的痕迹,那辆肇事车起初开的并不快,而是在经过路口时,在姜母出现的同时突然加速,以超速的速度将人撞飞。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刻意,像是早就计划好了似的。 汪警官说:“现在徐冬已经死了,所有档案已经封存,没有证据表明当时开车的是徐夏,但是有一个疑点,当年事故发生后,突然有人资助徐夏,没多久,一家人就搬回了乡下。” 之所以当时没有发现徐夏的存在,是因为徐夏从小被过继到姑姑家,与徐家的联系一直不深。 而三年前,徐夏考上京大,来了一次京城,不过没待几天,就又回乡下了。 他来京城的那几天,正好的姜清梵母亲车祸的时间。 姜清梵和汪警官聊了一个多小时,汪警官知道她一直没放弃调查当年的真相,临走前叮嘱道:“清梵,以前你爸爸还在的时候,帮过我很多,虽然我职位不高,但在警局干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人脉的。连我都查不到,要么事情就是当年调查的那样,是徐冬酒后驾驶撞人逃逸,只是一个意外。要么徐夏是凶手的话,那他背后一个有个有权有势的靠山,能帮他摆平那一切。” 徐冬的死,太过离奇,让人不得不怀疑,徐冬刚出狱就这么着急送死,甚至他和姜清梵有旧仇,有报复的动机,让人不会去怀疑什么。 汪警官这种话姜清梵已经听过好多次了,这次她依然一脸客气的把人送走,心里的想法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动摇。 她独自坐在车里,看着复印件上面徐夏的脸,视线微垂,落在徐夏实习的单位名字上面: 天星集团总部。 第48章 散财童子 深夜,兰苑。 姜清梵盯着面前桌子上徐夏的入职复印件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而她电脑里还有另一份资料,是她托相熟的私人侦探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调查到的所有目前能调查到的有关徐夏的所有的资料。 平平无奇的一个大学生,却突发横财,不仅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了套房子,甚至还在老家安顿好了自己的父母。 然而除此之外,再查不到更多的信息。 就连徐夏三年前来过京城的痕迹都被抹得干干净净,显然在徐夏身后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帮助他。 姜清梵掏出手机,翻到母亲莫如烟的号码,犹豫再三,又放下了。 她妈当年经历一场车祸,不仅身体情况大不如前,加上后来她爸去世,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她的精神一度崩溃。 她妈妈好不容易从之前的打击下缓过来,她还是别去因为以前的事情刺激她了。 这几年,姜清梵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从她妈车祸,到她爸自杀,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哪怕她听她爸提起过有人在背后整垮姜家,她却没有任何证据。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徐夏,可她明知道有人在背后帮助徐夏,却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叩叩叩。 小金推门进来,“清梵姐,你还不下班吗?” 姜清梵回过神,下意识往窗外看去,只见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路灯在清晨的天光里显得有些微弱,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姜清梵将徐夏的资料锁进抽屉里,起身往外走。 清晨有些冷,热闹了一晚上的兰苑此时安静得让人感觉清冷。 小金拿来一件披肩正要给姜清梵披上,后者接过,“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走走。” 说完将披肩搭在肩上,往兰苑外走去。 小金不放心地跟了一会儿才离开。 “姜经理。” “清梵姐。” 一路上,还有人跟姜清梵打招呼。 姜清梵没怎么理会,一向带笑的脸上少见的面无表情,再后面碰到的人都没有再往她跟前凑。 姜清梵一路走出兰苑,沿着马路,踏着晨光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顿住脚步,淡淡道:“出来吧。” 身后无人,头顶的路灯恰好熄灭。 清晨远处的天空里层层堆叠着铅灰色的云,朝阳还没有升起,晨风有些料峭。 姜清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又到了一年的秋天。 三年前,姜家就是在秋天宣布破产。 之后不久,姜父跳楼自杀,短短一个月,姜清梵经历了家破人亡,体会到了人情冷暖。 她失神地伫立了片刻,侧过身看向身后一处灌木丛。 “程遇,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 几秒钟后,灌木丛晃了几下,程遇从后面站了起来。 这才多久,先前兰苑光鲜亮丽势头正盛的程小哥,已经脱下了那身昂贵的衣服首饰,换上了廉价的套装,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程遇站在几米开外,不敢与姜清梵对视。 姜清梵问:“吃过早餐没?” 程遇一愣,摇头。 姜清梵拢了拢披肩,转身往前走:“那走吧,我请你。” 两人在三公里外找到一家刚开的早餐店,很小的一家店,藏在并不起眼的拐角。 开店的是对年轻夫妻,只是女生看起来身体不太好,一副孱弱模样。 忙里忙外的男人。 看到姜清梵过来,不善言辞的男人先是冲她笑了下,“姜大小姐,您好久没来了,今天吃点什么?” “一碗牛肉粉。”姜清梵回头问程遇:“你呢?” 程遇说:“跟你一样。” 他似乎是挺久没说话了,声音沙哑得厉害,不像先前那样悦耳从容。 “那就两碗牛肉粉。”姜清梵对男老板说,朝旁边的女生笑了笑,“小玲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叫小玲的女生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医生说我好好调养的话,只要不再出现排异反应,我就能干点轻松的活了。” 姜清梵笑说:“那真好。” 她随便找了个小桌子坐下,女生立即过来,拿着干净的抹布要帮她擦椅子。 被姜清梵拒绝:“不用那么讲究,你休息着吧。” 她接过抹布,随便擦了擦,便招呼程遇坐下。 程遇看了看那小小的折叠桌和塑料椅子,迟疑了下,在姜清梵对面坐下。 姜清梵给他拿了双一次性筷了递过去,像朋友那样聊着天:“这家店的夫妻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他们手艺不错,我最喜欢他家的牛肉粉,你下次来可以让他多放点小番茄加在里面,酸酸甜甜的很开胃。” 程遇犹豫着开口:“您不像是会跟他们交朋友的人。” 程遇认识姜清梵的时候,虽然她已经在兰苑了,但这几年跟在她身边,对她也算是足够了解。 知道她以前是首富千金,还是兰苑的常客,经常一掷千金,就只为图个高兴。 在他的认知里,姜清梵的朋友都应该是那些富二代们,即便是她在兰苑当经理,认识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贵。 姜清梵笑了笑没说话。 倒是女生听见了他的话,感激的说:“以前我上大学时突然被检查出患了白血病,我家里条件不好,根本没钱治。我那时候想不开,就想一死了之,是姜大小姐救了我,还给了我钱治病。” 姜清梵坦然地接受了女生感激的眼神,对程遇解释道:“以前钱多,就爱到处撒钱,现在是有心无力了。” 程遇脸上划过一丝难堪,“清梵姐,我不是……不是要来问你借钱。” “我知道。”姜清梵说:“你想借我也没有。” 话虽如此,吃完牛肉粉,姜清梵打了辆车,上车前给程遇转了十万块钱过去。 “离开兰苑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知道你一直想走,既然有这个想法,那就走得远远的吧,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重新开始。” “兰苑的老板对我有恩,我为他打工,不能坏了他的规矩。赔偿金的事是我的工作分内之事,这十万块钱,是我个人对朋友的情分。” 程遇想追上去,但车门已经关上。 他追着车跑了一段,目送那辆车远去,眼眶瞬间红了。 第49章 让她等着 车里,姜清梵正看着自己手机里的余额叹气。 好吧,她还是改不掉当散财童子的习惯。 返回到微信页面时,她指尖恰好顿在‘天星陆总’的头像上,苦中作乐的想,虽然她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但她的账全转到了陆瑾寒的名下,至少陆瑾寒不会像那些债主,三天两头的来催债。 正这么想着,手机震了震,陆瑾寒的头像上出现一个红色的1字。 不用点开,陆瑾寒的消息只有三个字:【在哪里?】 姜清梵这才记起昨天答应了陆瑾寒要搬到她那里去,但因为徐夏的事,她把这件事给忘了。 果然人不是太得意。 不然会遭报应。 刚觉得陆瑾寒不会来催债,他的消息就来了。 姜清梵刚想回消息,男人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在哪里?” 文字在这一刻变成了语音,透过听筒传来,震得姜清梵耳廓发麻。 她下意识看向车窗外,“刚下班。” 陆瑾寒嗯了声,“等着。” 姜清梵莫名:“等什么……” 嘟,电话被挂断了。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陆瑾寒为什么让她等着了。 一辆黑色越野车,直接逼停了她乘坐的网约车,楚丞从车里下来时,大概是气势太强,让原本落下车窗打算骂人的司机瞬间哑火。 司机磕磕绊绊开口:“你、你有什么事?” 姜清梵十分不好意思,忙说:“不好意思师傅,他是来找我的。我先下车了,订单我会照付,给您添麻烦了。” 楚丞那一身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司机哪还有怨言,笑着说着没事,脚下油门踩得飞起。 姜清梵被迫吃了一嘴车尾气,转头看向越野车里。 楚丞说:“陆哥还在医院里,让我先过来接您。” 姜清梵点了点头,坐上车。 楚丞是个话少的,开车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像个没有感情的开车机器。 姜清梵问:“陆瑾寒受伤了?” 楚丞:“二少爷在医院,陆哥去看他。” 姜清梵哦了声,没再多问。 中途她接了个电话,是她找的私人侦探打来的。 “姜小姐,我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您委托的事我怕是有心无力,您另请他人吧。” 姜清梵一凛,忙问:“怎么这么突然?你是不是被谁盯上了?” 那头的人默了默,说了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家里事出突然,我妻子还收到了恐吓信息……” 他不欲多说,“您还是找别人吧。”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等姜清梵再打过去,电话就提示已经关机。 她眉头紧皱,想到什么,翻出方欢欢的号码,“欢欢?” 方欢欢还迷糊着,“清梵?这么早有什么事啊?” 姜清梵这才意识到现在才早上六点不到,有些不好意思:“要么等你睡醒了再说吧。” 方欢欢打了个哈欠,声音听着清醒了不少:“我已经醒了,你说嘛。” 姜清梵:“我记得你堂姐是干私家侦探的,你把她的联系方式推给我一下。” 方欢欢一听,瞬间来劲了:“你要查谁?我带你去找我堂姐啊!她接单子有规矩的,事儿特多,你自己找她的话恐怕她不会理你。” 姜清梵听说过方欢欢堂姐的脾气,据说以前放着千金小姐的生活不要,跑去国外干佣兵,干了几年后又跑回来,直接跟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结了婚。 婚后跟丈夫各玩各的,互不相干。 这位强悍的姐自己开了个工作室,专挑别人不敢接的单子,情报,找人,保镖……什么都干。 方欢欢都这么说了,姜清梵便跟她约了时间。 “您想找私家侦探的话,我可以为您介绍一个人。”姜清梵刚挂断电话,前面开车的楚丞冷不丁地开口。 姜清梵十分诧异,毕竟楚丞不像是个热心肠的人。 楚丞说:“听您的意思,您要查的事或人有点麻烦,可能还会威胁到人身安全?” 姜清梵点头,斟酌着说道:“会有些危险。” 楚丞给了她一张名片。 名片上只有一个名字,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楚丞说,“这个人什么都接,只要你出得起钱。” “谢谢。”姜清梵收起名片。 楚丞把姜清梵送到陆瑾寒的别墅后就走了。 再次踏进这个地方,姜清梵意外的发现,整幢别墅里里外外比上次看上去人气多了。 花园、露台,都多了许多绿植鲜花,就连餐桌上都多了个花瓶,插了一束开得正艳的郁金香。 清晨的阳光正好落在餐桌上,为整个房子增添了几分温馨的感觉。 姜清梵走过去弯腰嗅了嗅花香,刚起身,就听见露台外面传来一声猫叫。 像小奶猫的叫声,软呼呼的。 姜清梵循声出去,在一处花盆旁边找到了窝成一团的小狸花。 巴掌大小的一个,看起来刚满月。 姜清梵本来就喜欢猫,当即将小奶猫抱出来,又是给小猫洗澡,又是联系宠物医院的,忙活了一阵,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加上一夜没睡,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苍白如鬼的脸时,别说是陆瑾寒看了倒胃口,就是她自己看一眼都觉得可怕。 仿佛被人抽干了精气似的,衬得她眼睛如墨一般漆黑,看起来乌沉沉的,凭白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阴郁的气息。 她匆匆收拾了一番,为了让气色看上去好点,她甚至还抹了点口红,薄薄的一层,瞬间让她看起来有血气了不少。 与此同时,楚丞在医院接到了陆瑾寒。 陆瑾寒坐上车,闭上眼捏了捏眉心,“人接到了么?” 楚丞:“送回别墅了。” 陆瑾寒嗯了声,便没再多说,闭着眼假寐。 楚丞把姜清梵找私家侦探的事情简单的同他说了,陆瑾寒听完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也没责怪他擅自做主。 只说:“查查她想查些什么,有结果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陆瑾寒原本应该去公司,但他临时改变主意,让秘书把早上的会议全部推掉,而后回了住处。 引擎声没有惊动别墅里的人,陆瑾寒下了车后,没有第一时间进去。 他抬头凝望着面前的别墅,大概姜清梵没有发现,这幢别墅出自以前她随手画出来的一张设计稿纸。 她随手设计出一幢别墅,说以后建一幢,后来又被她随手扔去角落,最后被他捡去。 第50章 一起养猫 陆瑾寒走进客厅,没看到人。 他将鞋柜旁的一只倒了的高跟鞋扶正,这才迈步走进去。 经过昨天江静心一番捯饬,整幢别墅已经焕然一新。 陆瑾寒也看到了餐桌上的新鲜的郁金香。 不过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提步走上楼梯。。 别墅里好安静,上楼之后,客卧方向传来隐约的轻音乐。 陆瑾寒在走廊口站了许久。 突然一声猫叫令他回神。 他皱眉上前,客房门没关,他站定在门口,没怎么用力的推了下,房门便开了。 入目,是整洁柔软的床,和洒在床上的晨光。 但陆瑾寒的视线却定在了窝在窗边塌塌米上,怀里抱着小奶猫的小女人身上。 阳光洒了她一身。 她整个人沐浴在晨光里,好似一团漂亮的泡沫,睡得安宁恬静,又美好的像虚幻的影子,轻轻一戳就破。 陆瑾寒又轻轻带上了房门。 某酒吧楼上的客房里,江静心被电话吵醒。 她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片蜜色的胸膛,往下是结实的八块腹肌。 再往下,被一条薄被盖住。 但她就是知道,这被子底下男人什么都没穿。 她下意识将手机静心,昨晚喝醉后的记忆回笼。 她干了什么来着? 哦。 一掷千金包养了一个清纯男大,还是体育生。 肩宽腿长,一米九,一只胳膊就能掐着她的腰将她拎起来…… 昨夜混乱靡乱的记忆如潮水般浮现在脑海里,江静心匆匆看了眼对方的长相,捡起衣服就跑。 跑出卧室后,她才想起有人给她打了电话,好像是陆瑾寒来着? 她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接通电话,一边担心吵醒卧室里的男大,一边又担心久不接电话会惹怒姓陆的活阎王。 “早啊,陆总。” 陆瑾寒声音像裹了层寒霜似的:“猫是你弄来的?” 江静心:“嗯呢。” 陆瑾寒:“马上弄走。” 江静心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腰,心里窝着一股火气,她虽然馋男大,但她一向呵护祖国的花朵,从不真正对清纯男大下手。 昨晚上那男生明显是第一次,她没少遭罪,现在正郁闷着,听到陆瑾寒这话,瞬间不乐意了! “猫怎么了?我可是根据姜大小姐的喜好特意托人找来的一只纯正的狸花猫,绝对能讨她喜欢!” 她越说越快,越说越急,“不是吧陆总,你不会连一根猫的醋都吃吧?还是你连你家姜大小姐喜欢猫都不知道?” 陆瑾寒:“……” “还真不知道啊!” “闭嘴。” “啧啧,陆总,杀人放火我不如你,但论了解女人,你不如我。你摸着良心说,你难道不想和姜大小姐共同养育一只猫吗?姜大小姐人美心善,看到路边一条狗都要救回去,若是将来你惹她生气,她就算要离开出走,也会看在猫的份上犹豫一二。” 陆瑾寒:“养猫,为什么不养孩子?” 江静心哑然。 真男人,就是敢想。 她没好气道:“那你倒是先弄个孩子出来啊……呃。” 正说着,身后传来卧室门打开的声音,江静心身子一僵,找了个借口匆匆结束通话。 一转身,纯洁男大浑身上下就围了条浴巾,耳根发红不敢跟她对视:“那个,昨晚我们……” 江静心:“……” 造孽呦! —— 陆瑾寒皱眉看着被挂断的手机,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直到一声软软的猫叫在身后响起,小奶猫从他裤腿边经过,又细又软的尾巴翘得直直的,尾巴尖弯起,仰着小脑袋冲他喵喵叫,竟是半点不怕人。 陆瑾寒:“……” 算了。 猫就猫吧。 他俯身单手捏起小奶猫的后颈肉,将它扔进主卧,低声警告道:“闭嘴,别叫。” 小奶猫歪了歪脑袋,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转身跳上沙发,前面两只脚揣在胸前,乖乖趴好。 陆瑾寒突然觉得,养一只猫似乎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懒人沙发里,姜清梵缩成一团。 陆瑾寒走到窗边,用身体挡下一片阴影。 她不适地蹙了蹙眉,很快又沉沉睡去。 —— 姜清梵是被猫叫声吵醒的。 睁开眼的瞬间,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她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门口猫叫声还在继续,一声一声,轻乎乎地叫得人心软。 姜清梵下床去开门,没找到拖鞋的时候,脑子里冒出一个疑问,她昨天是自己上床睡觉的吗? 不过房门打开,看到门口的小奶猫,她就什么想法都没了。 “咪咪,你怎么跑出来了?” 她将小奶猫捞进怀里,小猫还是喵喵的叫个不停,看样子是饿了。 姜清梵把小猫抱到花园里,拿出昨天让宠物医院送来的猫粮给小猫吃。 她蹲在石板路上看小猫吃东西看得入神,一下一下用指尖撸着小猫脑袋,没注意到二楼有双眼睛一直在看着她。 陆瑾寒掏出手机给张嫂打了个电话:“给姜小姐送双拖鞋。” —— “姜小姐,得上凉,穿双拖鞋吧。” 张嫂拿了双拖鞋放在姜清梵脚边,后者不好意思地笑笑,“麻烦你了。” “应该的。”张嫂下意识朝楼上看了一眼。 “张嫂?” “嗯?啊?” 姜清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二楼一个落地窗,窗户是透明的,什么也没有。 张嫂回神,忙问:“姜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姜清梵问:“陆瑾寒不在家?” 张嫂支支吾吾:“不,不在。” 姜清梵唔了声,又摸了摸小猫,随即掏出手机对着猫拍了张照片发给陆瑾寒。 斟酌着语气商量道:“陆总,昨晚在院子里看到一只小猫,介意我养在您这里吗?” 发出去之后,她很快又补了句,【介意的话我就送给别人去养】 陆瑾寒很快回复:【送给谁?】 姜清梵盯着这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自己不是送猫,而是要把孩子送出去的错觉。 她回:【朋友】 【哪个朋友?】 【……或者送去宠物院?】 陆瑾寒还是那句:【哪个朋友?】 姜清梵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男人似乎很在意。 她实在不明白一只猫的归属问题有什么好在意的。 【佟同】 她回了这个名字之后,陆瑾寒便没了消息。 等她早餐都吃完了,拿起手机才发现陆瑾寒半个小时前回了句:【我的猫,不许送人】 姜清梵:“……” 她怎么不知道陆瑾寒还有养猫的喜好? 但人的性格都会变,喜好有变化也正常。 她抱着猫窝在沙发里,惬意的挠着小猫下巴,小猫愉悦的发出呼噜噜声。 猫高兴,人也高兴。 姜清梵找到了新的和陆瑾寒既能沟通又不会吵架,能平和相处的方式。 手机聊天。 她问:【猫叫什么名字?】 名字? 楼上书房,陆瑾寒蹙眉。 一只猫还要取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