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清梵又很清楚,那并不是苏沅沅。
只是眉眼相似,神情相似。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盯着这张照片却出了神。
她不知道现在的苏沅沅已经长成了什么样,但她确信,不管她怎么长,兴许也还是像照片里的这副样子,我见犹怜,可怜且无辜。
好像不管犯什么错,都会很容易被人原谅。
姜清梵正出神,旁边躺在床上稍微能动一动的楚丞一直在盯着她。
“你看起来很伤心。”他说。
一开口,就不是很中听的话。
姜清梵下意识反驳:“没有,我很开心。”
如果这真是苏沅沅,就证明对方终于按捺不住要有所行动了。
如果这不是她,那也许能将这个消息看成一次不太成功的试探。
楚丞反问:“是吗?看不出来。”
姜清梵:“……”
她幽幽地盯着楚丞,脑子里其实什么也没想。
她根本不相信陆瑾寒会死。
尤其是,她不相信他会死在一场突然而来的大火里。
如果他真的这么在意苏沅沅,如刚才那则新闻稿子里所说,因为想要拯救他被困的白月光而勇敢走向死亡,那么姜清梵可以收拾收拾,卷铺盖走人了。
她确信陆瑾寒在意苏沅沅,但还没有蠢到因为一个空穴来风的消息,不顾自身安危以身涉险的地步。
如果他真这么蠢,那他早就死了。
姜清梵这么想着,问楚丞:“以你现在的记忆,你觉得陆瑾寒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丞非常认真地思索片刻,给了个回答:“一个目的性极强,强到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姜清梵:“他会为了别人去死吗?”
楚丞:“只会为你去死。”
姜清梵:“……”
她感到很荒谬,不走心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对楚丞这句冷笑话的回应。
她拄着拐杖起身:“我得回去一趟,你在这里好好养身体,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很快回来。”
楚丞扫了眼她发白的脸和发红的眼:“如果不顺利呢?”
他总是能异常冷静地问出别人难以接受有问题。
姜清梵身形晃了晃,“那你就自己回去。”
闻实本来还想问‘那你呢’,但看姜清梵紧抿着唇,明明一副已经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却强压着情绪,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外走。
她走得一瘸一拐,背脊挺直。
却怎么看,都有一种外强中干,故作姿态的模样。
楚丞望着她的背影出神,无力垂在身侧的手指神经质地曲起来,心脏莫名的有些发闷。
一种陌生而强烈的情绪,像是一个小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悄悄而鸡贼的在心脏处占据了一角。
楚丞久违地体会到了一丝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心疼的情绪。
但这抹情绪稍纵即逝,霎那间被他的理智搅得粉碎。
即便他脑子里记忆模糊而混乱,也清楚地知道,他与姜清梵之间的关系很复杂,绝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
任何不该有的情绪,都应该在萌芽的时候被掐灭。
楚丞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强烈的天光之中,再也听不见那拐杖拄在地上笃笃笃的声音,躺在床上的他才收回视线,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自言自语般,笃定地低声道:“陆瑾寒不会死。”
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脑子里这个念头却根深蒂固。
姜清梵直到坐上车,那股难以言说的晕眩感才传来。
她浑身虚软地靠在后座车窗上,眨眼间冷汗便浸湿后背上的衣服。
她的脸色比纸还白,衬得漆黑的眸子更黑。
方欣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饶是她也被吓了一跳。
偏偏姜清梵本人面无表情,除了紧抿着依然不自觉轻颤的唇,从她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慌乱。
方欣喜欢研究姜清梵,她总是觉得姜清梵很有意思,不过此时,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研究对方,只关心对方会不会死。
她问:“去医院?”
姜清梵摇头,“去陆家。”
方欣没再问。
几分钟后,后座车厢里传来姜清梵虚弱的声音:“你说他真的死了吗?”
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方欣知道她问得是谁。
她道:“以目前已知的消息来看,他应该只能算失踪。据我所知,警方在现场找到的与陆瑾寒基因比对的,只是一小块胳膊。在我看来,只要不是完整的尸体,一切就都持怀疑态度。”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平静,语气淡定从容,姜清梵眼珠子转了转,落在她身上。
心绪难得的平静了几分。
她的身体不再不自觉的发颤,冷汗也不再往外冒,她的两颊甚至泛起两团不正常的潮红。
“苏沅沅来B市了?”
她双眸发亮,但里头盛着的不是充满希望的光,而是幽冷无比的寒芒。
那是仇恨的光芒,占据了她漂亮的眸子。
方欣道:“没有来,她身体不好,苏家为了保护她,鲜少让她露面,更不可能让她来B市。”
方欣又说:“那个新闻里的照片,是AI合成,不过,跟苏沅沅的长相也大差不差吧。人都说富贵养人,她现在可不是你口中那个以前的小豆苗。哦,小豆苗是方欢欢的说辞,她十分瞧不上苏沅沅。”
方欢欢和祁越一样,或者说那群二代三代圈子里的人都一样,瞧不上地下场出身的所有人。
在方欢欢心里,只有陆瑾寒是例外。
毕竟陆瑾寒曾经也算是救过她,她对陆瑾寒有滤镜。
但不代表她对陆瑾寒身边的所有人都有滤镜。
有滤镜的只有姜清梵。
所以,姜清梵听到方欣的话,很淡的笑了笑。
不得不承认,方欣虽然很多时候脑子不太好使,还有点欺软怕硬,但她偶尔也能说一两句话直击事实。
她以前就说过,姜清梵会养出一群白眼狼,没想到一语成谶,此后三年,姜清梵起起落落,方欢欢都一直觉得是她是被她给咒的。
方欣的话将姜清梵的思绪拉回:“不过,她人虽然没来,但她的手伸得可不短。那位苏小姐……怎么说呢,挺毒辣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