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韩香带着胡冲等一众心腹,进入湘绣县时。
原本喧嚣嘈杂的中轴主道,以极快速度变得沉寂。
很快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阔街两侧酒楼客栈、茶馆食肆内,无数双眼睛密切盯着马上青年。
韩香翻身下马。
冲两侧商铺拱了拱手。
旋即朗声道:“想必众列都听说了。”
“娘子关一众山匪,将宁清镇白府灭门。”
“参加白京白大人婚礼宴席,共计一百八十七位我县衙胥吏差异,还有县丞司昂,县尉曹星牧两位大人。”
“包括家眷六七十人,全遭了毒手。”
顿了顿,韩香继续道:“本官清楚,在某些人眼里,司昂、曹星牧两位大人,还有县衙众列胥吏差役。”
“全是禽兽、王八蛋、畜生、寄生虫。”
“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压百姓,连猪狗都不如。”
“他们死了活该,大快人心!”
“可,白府那数十位无辜仆人丫鬟呢?”
“总之,这份血债累累,本官定会向娘子山……不,是向湘绣县所有的、全部的山匪,讨回来!”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短暂沉寂后,人潮立刻爆发一阵热烈鼓掌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县太爷剿匪凯旋呢。
——
夜幕降临。
湘绣县之石街,南宫士族府邸。
堂舍。
“禽兽、王八蛋、畜生、寄生虫,连猪狗都不如?!”
“啧啧啧。”
南宫竹老爷子咋舌道:“杀人还要诛心,新任县太爷好狠毒啊!”
老百姓嘛,大字不识,天天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叩求老天爷尿两滴润泽庄稼。
所以百姓最好糊弄。
可南宫竹老爷子不是百姓。
略微沉思,便知绝是新任县令暗中谋划了这场血色婚宴。
一旁,南宫豹忧心忡忡道:“老爹,咱们的狗被杀绝了,杀光了!”
“下一刀会不会抡到咱们脖颈上?!”
南宫竹老爷子眯起沧桑眼眸,“下一刀,会抡向占山为王的各山山匪。”
“别急。”
“第三刀才能轮到咱们。”
南宫豹口干舌燥道:“老爹,咱们是时候先发制人了吧?”
南宫竹:“不急。”
“后发……亦可制人!”
“县太爷率兵剿匪,与匪火拼时不慎被流矢射中,身染剧毒,壮烈牺牲!”
“听着多么悦耳!桀桀桀!”
……
元灵十五年,六月初二。
东天隐显鱼肚白。
萧家二郎率领一队人马出了湘绣县城。
镖师连带萧二郎共计四十七人,马匹有十,每辆马车上都载着三口贴了封条,上了铁锁的红木箱。
这趟镖是要前往春竹府,路程并不遥远,然押金费竟足两万两雪花纹银,护送费亦有两千两。
所谓押金费,是由虎威镖局将两万两银钱送往县衙,保证运送途中货物不丢失。
倘若丢失,则县衙便会将押金费赔偿给商家。
至于护送费,则很好理解,即是镖师们从商家处赚来的辛苦钱。
当然,想拿辛苦钱的前提是成功将镖运送至目的地,失败了,即使自山匪屠刀下侥幸活命,也无半个铜板的护送费可拿。
“两万两押金,两千两护送费!”
进入虎威镖局两年之久,也不知押了多少趟镖的萧二郎,还是第一次押如此贵重分量的镖。
想来三十口红木箱中的货物,不是丝绸锦缎便是名贵药材。
半点也马虎不得啊。
约莫一个时辰后。
队伍刚转过山角,前路官道上赫然倒着两棵大树。
“停!”
萧二郎左手轻握悬佩腰间的钢刀刀柄,同时右臂高举。
整队人马缓缓停靠。
“镖头,是山匪吗?”
“十有八九。”
萧二郎浓眉下的大眼环视周遭。
两侧密林不透丝毫光线,显得幽寂阴森。
沁骨林风吹过,萧二郎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立刻冒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沉吟了一小会,萧二郎冲三丈外的两棵大树抱拳朗声道:“合吾!”
合吾一声镖车走,半年江湖平安回。
合吾,镖师行走江湖的口号,意思是合合气气,和气生财,合得来的朋友。
很快,脚踩腐叶声中,一位身长八尺,着粗布麻衣的魁梧汉子自昏暗密林中走出。
待下了官道,大马金刀往官道中央一站,颇有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汉子将厚重且雪亮的开山刀,扛在右边肩膀上,伸出左手揉了揉裤裆,
随即咧开满嘴东倒西歪的大黄牙,冲萧煞笑道:“合吾!”
“镖头辛苦。”
萧煞:“当家的辛苦。”
汉子:“敢问镖头靠什么吃饭?”
萧煞:“不靠刀剑拳脚吃饭,靠四大名山吃饭。”
“朋友来了有金山银山。”
“我待朋友重于泰山。”
“朋友相会如聚良山。”
“哈哈哈~”
汉子放声大笑,“敢问镖头,吃的是什么饭?”
萧煞:“吃的不是镖局掌柜的饭,也不是爹娘的饭,吃的是朋友们的饭。”
言罢,萧二郎自袖中摸出一个钱袋,抛给汉子。
粗糙大手稳稳接住鼓鼓囊囊的钱袋。
汉子掂量了两下,全是碎银碰撞声,不掺杂半枚铜板。
约莫得有三四十两。
将钱袋揣进胸膛,汉子也爽快,当即吹响口哨。
立时,两侧密林迅速钻出八九十青壮山匪。
黑压压全是人,惊的不少镖师头皮发麻。
两棵参天古树很快被搬走。
汉子冲萧煞抱了抱拳,“朋友,一路顺风。”
萧煞拱手,“当家的喜乐平安。”
日上三竿时。
队伍又一次停靠。
前路官道横着一棵大树。
粗如瓮口的树干上坐着一位花甲老头,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萧二郎又一次拱手,“合吾~”
——
元灵十五年,六月初二。
湘绣县下辖慈溪镇。
烈阳高悬。
距小镇三里地外的官道旁。
韩香与胡冲,还有晴午翻身下马。
晴午系马,韩香褪下上身衣物,胡冲则将成捆荆条为青年县令负好。
“嘶,真他娘疼。”
韩香咧了咧嘴。
“大人,有这个必要吗?”
晴午甚是不解。
韩香:“事可以办的一塌糊涂,但嘴上话一定要说的漂漂亮亮。”
“晴午,阿谀奉承可是一门大学问,你可以不学,但一定要会。”
晴午愣了愣神,还是很好奇。
“可……大人,咱们为啥早上不来啊,现在太阳这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