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
秦家兄妹也顾不得教养了,端起白瓷碗来,直将饺子往嘴里倒。
九儿再夸张,那也是吃饺子。
兄妹二人是喝饺子。
一人两碗饺子下肚,秦川这才有力气娓娓道来。
原来在得知除魔大会日期,由十一月十九,提前至十一月初三后,
兄妹二人为了赶上,不惜变卖绫罗绸衣,乘最快那批南下凌城的船只。
赶是赶上了。
可惜船费几乎将兄妹二人掏空。
再无余钱饱腹。
“咳咳~”
蓬头垢面的秦川轻咳两声,“九儿娘,那夜于荒山野栈,川孝敬您九块翠玉。”
“这个……九儿娘,您可不可以退还川川两块。”
“凌城至肃州,数万里迢迢,身无半两银,我与兰儿可咋回去啊。”
九儿抬手招呼:“小二,你们这破店咋回事啊?”
“怎能放乞丐进来?快快快,快撵出去!”
——
行人如织。
高见秋与秦兰在前。
行走间小姑娘柔夷与高见秋手掌‘无意间’碰触。
那张刚刚洗净,犹如瓷娃娃的粉嫩小脸,滚烫酡红似能掐出水来。
九儿与秦川在后。
少年嘿嘿一笑,“九儿娘,真乃盗圣在世,方才之手速,快到川之肉眼竟无法捕捉。”
九儿:“这算什么,看到迎面那位英姿飒爽的侠女了吗?”
“十息后,娘亲让你瞧瞧,究竟何为神之一手。”
十息转瞬即逝。
在秦川目不转睛的注视下。
九儿与侠女,擦肩而过。
九儿手中多了一件刺绣鸳鸯的肚兜。
而侠女只觉胸前一空凉,立时花容失色。
九儿随手将肚兜扔给目瞪口呆的秦川。
背手,傲然前行。
——
两三分钟后。
行人围拢作圈,指指点点。
侠女抡着粉拳,将秦川揍得满地打滚。
秦兰:“哥哥好惨呐。”
九儿:“鼻血都打出来了,竟一声不吭,真乃娘亲的好大儿。”
高见秋:“……”
——
插曲过后,一行四人继续上路。
秦川擦干净鼻血,好奇询问道:“九儿娘,还有高前辈,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九儿淡然回道:“伐仙。”
秦川:“九儿娘,您这笑话冷得川瑟瑟发抖。”
很快,凌城城中心到了。
高见秋赤金瞳孔看向前方。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三尊高约近十丈的巨大神像。
神像前放着等人高的三足青铜鼎。
鼎中插满细香。
滚滚香火烟柱腾空而起。
以三尊神像为中心,周遭跪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男女老幼,武林人士,贵族阶级。
人们口中念念有词。
人海不时如风吹麦浪般叩首一片。
场景蔚为壮观。
“仙人!九儿娘,高前辈,是仙人神像!”
秦川激动到眉飞色舞,拉着秦兰,艰难挤进人海。
距仙人神像十丈余,兄妹二人再不得存进。
人太多了,挨挨挤挤。
略微失望的秦川与秦兰不假思索,双膝跪地。
如广场所有人一般,冲三尊仙人神像虔诚叩首。
——
“这广场上原本矗立着烟雨楼楼主江绵意的石像,供人瞻仰。”
“上月天云仙人降临清凉山后,江绵意便命能工巧匠,连夜雕制。”
“你别说,倒是栩栩如生。”
九儿:“居中这位,应是老陈口中那位金光洞洞主李飘柔。”
“不愧仙人,神像死物竟也气质非凡。”
“不过与先生相比,却差着至少六七条沧澜江。”
高见秋懒得搭理,穿过人群,往神像处走去。
九儿亦步亦趋。
叩完首的秦家兄妹直起上半身,恰巧望见高见秋与九儿。
秦兰:“秋哥哥与九儿姐姐也是要叩首仙人神像吗?”
秦川:“应该是。”
“可九儿姐姐不是说她要伐仙吗?”
“切,她说你就信啊。”
秦川揉了揉秦兰小脑袋:“兰儿,咱们亲眼见过仙人。”
“怎么说呢,仙人还挺平易近人的。”
“九儿娘与高前辈没见过仙人。”
“若有亲睹仙人之机,我敢保证,他们两人绝会将这方广场寸寸磕碎。”
终于。
高见秋挤出人群,站在了三尊仙人神像洒落的阴影下。
守卫神像的几位烟雨楼弟子,立刻厉声呵斥道:“凡人,离远些叩首,莫要玷污了仙人神像!”
高见秋凝视居中李飘柔神像,置若罔闻。
“竟敢直视仙人神像,放肆!”
烟雨楼弟子杀气腾腾冲向高见秋。
高见秋身侧,纤纤玉手轻挥。
一掌拍出。
掌风猎猎,似一堵城墙砸在几人身上。
烟雨楼共计八位弟子。
身躯横飞而出,啪叽声中,重重砸在神像上。
体内所有骨头皆尽粉碎性骨折。
尸体如烂泥般缓缓流于神像脚下。
庄严肃穆的仙人神像,绽放出几朵血色莲花。
偌大广场。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
——
惠风和畅。
广陵州秋色宜人。
清晨。
粗布麻衫,头戴斗笠的老黄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自凌城规模最大的风月场所万春阁中走出,神色间满是惬意。
老黄头屁股后,跟着郦王殷尚。
大魏郦王身旁,数位内炼武夫紧紧跟随。
“一夜御女十数位,晨起竟还精神抖擞,满面红光,不愧老神仙!”
自愧不如的殷尚对老黄头更为敬畏,声音温醇道:“老神仙,咱们现在去哪儿?”
“昨儿您所言‘机缘’何时赐予晚辈?”
“又何时教我压服落霜仙女的法子?”
老黄头沉吟了一小会,道:“千载灵龟庵下出,团团骨上卦重重。”
“龟是好东西啊,浑身是宝。”
“肉血可壮阳,骨壳入药可健气。”
殷尚错愕:“老神仙您生猛的一塌糊涂,何须补肾?”
“唉,老喽~”
老黄头轻叹一口气:“月余前于洛州府轻松便可达成三十连斩。”
“月余后使尽浑身解数,堪堪斩了个二十九。”
“娃娃,可别小瞧这失去的一,老头子得吃多少王八才能补回来。”
殷尚:“老神仙这般年迈苍龄,仍不忘养生,晚辈佩服。”
……
一刻钟后。
悦来客栈顶楼靠窗位置。
老黄头一连饮下十来杯龟血酒。
随即左手象牙筷,右手玉勺。
对着玉盆中的清炖老龟上下其手。
“肉滑嫩而汤鲜美,美滴很美滴很。”
坐在老柳头对面的殷尚小声翼翼道:“老神仙,其实晚辈不在意啥机缘。”
“只求您教我压仙神功。”
老黄头:“昨儿吃了几把糖?”
殷尚:“半车麦芽糖,共计十三斤四两八钱,全吃了。”
老黄头:“身体可曾发生过玄妙变化?”
殷尚:“窜稀算不算?呕胃酸呢?还有牙疼,小便带糖味儿!”
老柳黄头:“很好,这些现象证明你这副凡俗之躯正在排毒。”
“不用担心,这是好事。”
“至于机缘,即是压仙神功。”
“同理,压仙神功亦为机缘。”
殷尚兴奋道:“敢问老神仙,我之机缘在何处?”
老黄头两手捻起龟壳,翘着兰花指,一边嗦吸鼻涕,一边神神秘秘的开口。
“细狗啊,且再等等,”
“机缘……正在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