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连城孤月带到了二楼天台,躺在摇椅吹风看海景。连城孤月原本就喜欢他喜欢到疯魔,昨晚亲密过之后,这晌看着就更喜欢,坐在身边还嫌不够,几乎想将人时时刻刻搂在怀里,外人看一眼都觉得吃亏。
“看什么?”大概是由于他的眼神实在太炽热,吟无霜实在很难忽略。
连城孤月想也不想道,“看媳妇。”
吟无霜:……
“一辈子住在这里也挺好。”连城孤月握住他的手,凑在嘴边亲了亲,“我出海打渔,你在家做饭,赚了钱就去镇上买好吃好玩的,江湖闹到天翻地覆也和我们没关系。”
虽然明知是胡闹,吟无霜却还是配合点头,嘴角弯弯道,“嗯。”
“算了。”连城孤月又改主意,“打渔做饭都我做,你在家睡觉就行。”
吟无霜笑出声,拇指和食指捏捏他的脸颊。
远处,碧海蓝天连成一条线,云朵洁白如絮,往近一些,渔民正在沙滩上晒网补船,一条条银白色的鱼被倒进货仓,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不掺虚假,空气中满是潮湿气息,连心也跟着宁静起来。
时间一晃便过去十来天,两人也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清晨一起在小楼里看日出,中午去海市散心,晚上太阳下山后,便去海滩散心,踩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渔民对两人也很是友好,出于对外头世界的好奇,总会时不时问一两句,连在海市上遇到时,也会多给两条鱼,连城孤月道过谢后拎在手里,对吟无霜道,“回去煮汤吃。”
吟无霜眼底带笑,“嗯。”
海市上很热闹,除了渔货海菜之外,还有不少稀罕小玩意。连城孤月蹲在一个小摊前,拿起一串小小的红色珊瑚珠,冲吟无霜晃了晃。
“公子好眼力啊。”小老板笑呵呵道,“这种成色的珊瑚,在海里可不多,若是拿去北边大地方,价格还要再翻倍,错过就再没了。”这话自然是吹嘘成分居多,无雪门里莫说是这种不值钱的珊瑚珠,就算是深海血珊瑚也不在少数,但两人自然不会计较这些,觉得圆润好看便买了,和一堆鱼肉菜一起拎回家,准备自己开火做饭。身后是暖烘烘的夕阳,照得人挺舒服。
厨房里干净整洁,不过两人厨艺却都不怎么样,也就勉强能将东西烧好的水准。连城孤月将鱼洗干净,然后甩手丢下锅。
噼里啪啦的声音霎时响起,油花四溅,吟无霜迅速躲到门口。
连城孤月抱着必死的心情,往里加了些盐,然后迅速浇了一大勺水进去,扭头道,“好了进来,不溅油了。”
吟无霜皱眉,“能吃吗?”
连城孤月想了想,道,“没事,还有别的菜。”
吟无霜:……
幸好海边的鱼够新鲜,因此即便是三脚猫的厨艺,只要不糊也能出鲜味。连城孤月将鱼汤倒进砂锅中,用小火慢慢煮。
厨房早已狼藉一片,吟无霜摇头,上前道,“我来吧。”
连城孤月道,“你会?”
吟无霜道,“至少比你强。”
连城孤月交出铲子,然后道,“要是厨房着了,我们就赶紧跑。”
吟无霜懒得与他贫嘴,自己将锅擦干净,倒了些油进去。
连城孤月无所事事,从身后抱住他,一副万年牛皮糖的架势。
虽说也没怎么做过饭,但天分这种东西也没法解释,半晌之后,热腾腾的的四菜一汤便摆到了桌上,吟无霜洗洗手,道,“吃饭。”
连城孤月将他抱到怀里,低头狠狠亲了一下,“怎么这么贤惠啊。”
吟无霜哭笑不得,伸手将他推开。
而从这天后,两人也便没再去外头吃过饭,海边海产多,天天换也不会重复,早上一起手牵手赶集市时,也很有几分寻常小夫妻过日子的架势,潮起潮落间,是最幸福不过的气息。
但即便是再留恋这里,却还总会有正事要做,在一个安静的黄昏,联络人终于从染霜岛上回来,说让两日后的清晨去最东边码头,会有一艘红色船只接两人去见鬼手神医。
送走联络人后,吟无霜躺在摇椅上,看着满天繁星出神。
“治好伤后,我们再来这里。”连城孤月道,“这座宅子我已经买下来了,留着将来养老用。”
吟无霜收回视线,扭头看他。
“冬天无雪门太冷,你若是在长白山住腻了,我们就来这里。”连城孤月握住他的手,神情很是认真。
吟无霜笑笑,“好。”
连城孤月凑近,在他眉梢轻轻落下一个吻,而后便将人拦腰抱起,转身回了房间。
桌上红烛跳动,青竹小床晃晃悠悠,情|欲蔓延席卷,像是永远都不会散去一般。
锦缎石兽被丢到一边,大张着嘴进行了全程围观。
直到后半夜,这场情爱才云消雨散。吟无霜脸色有些苍白,哑着嗓子咳嗽。
连城孤月下床帮他倒了温热茶水,喂着喝完一杯,“要不要吃些药?”
吟无霜皱眉摇头,一个字都不想说,只想好好睡一觉。
连城孤月将他抱进怀里,手在背上轻抚安慰,直到确定怀中人已经沉沉睡了过去,方才低头亲了亲,动作温柔到无以复加,生怕会将人惊醒。
两日之后,也是约定好的时间,两人一早便起了床,把屋内收拾整齐后,连城孤月将衣物收进包袱,最后只剩下那只锦缎石兽,然后试探道,“不然我们将它留下?”
吟无霜坚定摇头,“不。”
“总归也要回来的。”连城孤月继续道,“而且这么大,带着也不方便。”
吟无霜继续摇头,“不。”
连城孤月心塞。
吟无霜皱眉看他。
“好好好,带着带着。”连城孤月赶紧投降,将那只石兽三下五除二塞进了包袱,由于太大,还露出一个蹄子在外面,老老实实背在背上,“看,装进去了。”
吟无霜四下看了看,然后道,“走吧。”
屋门被落了大锁,远处天际也才刚刚露出鱼肚白,两人手牵手出了渔村,一路前往东方码头而去,在那里果然停着一艘红色大船,跟船工确认过之后,便登船离岸,向着无边深海而去。
这日傍晚时分,小渔村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着火了啊!”
大家伙闻讯纷纷吓了一跳,赶忙从自家宅子里跑出来,就见在村子南边,那处被两位公子买下来的小楼正烈火熊熊,几乎要照亮半边天际。
村民赶忙拎着水桶前去扑火,但却也于事无补,整座木楼如同被浇了火油一般,越燃烧越旺盛,一直到最后一根房梁都化为灰烬,方才自己熄灭。
知道两人已经出了海,村民也只有在心里惋惜,想着若是他二人想再建,全村一人搭把手,估摸也用不了多久。
一个黑影站在远处礁石上,直到看着木楼燃尽,方才发出诡异笑声,转身向另一头跑去,须臾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船只继续在海上前行,按照船工所讲,若是一路都风平浪静,赶到染霜岛也要半个月左右,运气不好遇到暴风雨,那便要找一处荒岛躲避,只会拖得更久,急也急不来,只能求老天保佑。不过幸好两人都不是急躁的性子,虽说在海上漂流的日子乏味了些,但有心爱之人陪在身边,倒也不觉得枯燥。碧蓝海面一望无际,经常会有飞鱼跳起落下,还会有商船靠近,拿着一些深海里找到的稀罕石头和贝壳卖,在阳光下亮闪闪,很是好看。
微风徐徐,两人肩并肩坐在船舷上,看天边流云被风吹散,瞬息万变。
船工平日都不会打扰两人,连城孤月揽过他的腰,凑过去亲了亲。
吟无霜靠在他肩头,“像是要起风了。”
“我问过船工。”连城孤月道,“这种天气在海上很正常,晚上船大概会有些晃,不过不算大事。”
“还有两三天就该到了。”吟无霜道,“听说染霜岛很美,这个季节到处都是花。”
“鬼手前辈住的地方,自然不会差。”连城孤月帮他整好头发,“不过长白山也很漂亮,你去了便会知道。”
吟无霜笑笑,“嗯。”
夕阳落下海面,举目望去,四处皆是细碎金沙,宛若仙境一般。
夜晚一如既往的安静,两人在船舱内相拥而眠,耳边是阵阵海浪,安宁又平静。
“好好睡。”连城孤月又亲了一下他,方才恋恋不舍放开。
吟无霜安心缩进他怀中,只是还没来得及睡着,却觉得船身微微一摇,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连城孤月翻身下床,披衣前去看究竟。
暗黑夜色中,几个船工正在船头忙乎,看不清是在做什么。
“公子。”见他过来,其中一个船工道,“正好,过来搭把手,哥几个实在没办法了。”
“怎么了?”连城孤月上前。
“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船工道,“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
连城孤月站在船头往下看,却觉得身后传来一阵破风声,心里一惊本能闪开,就见一把匕首重重钉在船舷。一个船工从一旁拿起布袋,将里头粉末状的东西冲他撒了过去,连城孤月纵身跃起,心知中了暗算,掉头便想去找吟无霜。那几个船工一扫前几日憨厚寡言的模样,个个面目狰狞扑上来,却没有与他缠斗几招,而是在听到一声清脆哨响后,便转身跃入茫茫海面。
巨大的爆炸声传来,火球从船上腾空而起,照亮整片天。
“无霜!”连城孤月撕心裂肺大吼。
大船须臾间四分五裂,伴随着熊熊烈火一起沉入海中。连城孤月飞身掠过几块木板,命也不要的往里冲,却什么也没找到。最后一点火光也被浪潮打灭,海面上只剩几块焦黑浮木,四周水面一望无际,安静到放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连城孤月单手握着一块木板,就着惨淡星光,咬牙在海里一点一点搜寻,手臂被木片划伤也全然不顾,海水与血水融在一起,是最彻骨的寒冷。
嗓子喊到嘶哑,却再也换不来那人的一个回应,从星光满天到日出海面,四已是干干净净,连半块浮木也不剩。
身体早已麻木,心也跟着麻木。
漫天朝霞下,连城孤月颓然闭上双眼。
原来疼到极致的时候,也就不会再疼了。
【连城孤月X吟无霜】9
混沌黑暗之中,像是有什么耳边喧杂,努力想要听清,却又觉得声音忽近忽远,前头依稀有光,朦朦胧胧映出一个人的影子,连城孤月眉头紧皱,想要伸手去触碰,全身却像是被卸掉了力气,动也动不了,心头毛躁无比,咬着牙尽力挣扎了一下,竟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耳边传来一个年轻女子惊喜的声音,而后便道,“快去告诉老夫人,这位公子醒过来了。”
连城孤月眉头紧皱,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片段,而后猛然想起当日的事情,顿时掀了被子就想下床,却觉得手脚一阵酸软,若非旁边家丁手快,险些跌倒在了地上。
“你先躺回去啊。”那女子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帮着家丁将他搀回床上,“在海里熬了太久,寒气渗到了骨子里,要好好调养才成。”
“这里是哪?”连城孤月哑声问。
“兰家礁。”女子道,“我们的商船在路过丧魂湾附近的时候,见你正昏迷不醒趴在一块木板上,于是便救了上来,连老夫人也说了,她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命大的人。”
“有没有救到其余人?”连城孤月一把握住她的衣袖,急急道,“也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穿着白衣。”
“没有了。”女子摇头,“只遇见了你一个人。”
连城孤月闻言跌坐回床上,半晌也没出声。
那女子一边打发婢女去倒水,一边扶着他坐好,小心翼翼道,“你是遇到了海难吗,那个白衣公子是你的朋友?”
“是暗算。”连城孤月声音嘶哑,回想起当日冲天火光,整个人都像是被刀撕裂。
见他这样,女子也识趣没有多问,递了热茶给他润嗓子。
“老夫人。”外头传来家丁的声音,而后便见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太太走了进来,遍身珠翠,很有几分大户人家的主母气场。
“老夫人。”屋内其余人也行礼。
“醒过来了啊。”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替他试了试脉搏,“也是个命大的,居然缓过来了。”
“我们夫人医术高明,是她救活你的。”那女子在一边道。
连城孤月微微点头,“多谢老夫人。”
“看你的手茧,不像是商人,倒像是个习武之人。”老夫人道,“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丧魂湾?”
“我原本是要去染霜岛找鬼手神医。”大概是当夜在海中喊了太久,连城孤月嘴唇干裂,多说几个字嗓子便如同火烧。
“去染霜岛?”老夫人闻言皱眉,“那可不该是这个方向。”
果不其然啊……连城孤月神情苦涩,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怪不得。”老夫人道,“仇家要杀你?”
连城孤月摇头,“我在这里没有仇家,那些歹徒十有八九是冲着我夫人来的。”
“那伙歹人胆子也不小,竟然敢去丧魂湾。”那女子自言自语,突然眼前一亮,“会不会又是那伙疯子干的?”
“谁?”连城孤月追问。
女子道,“青龙猛虎什么七十二,叫什么来着。”真是一点都不好记。
“天煞青龙猛虎七十二宫?”连城孤月心里骤然出现一点亮光。
“没错没错,咦你怎么会知道。”那女子诧异,然后又狐疑,“你夫人是不是那个中原第一美人,叫吟无霜?”
“是他。”连城孤月也顾不得全身脱力,着急道,“姑娘还知道些什么?”
“你先别急。”那女子看了看老夫人,见她微微点了下头,方才继续道,“丧魂湾是南海的一处绝命湾,其实先前也没这说道,但从前几年开始,那里便开始整日泛迷雾,经常有船只失踪,后来此事传开后,过往商船便纷纷宁愿绕远也要改道,那里也就成了荒凉之地。”
“那天煞宫呢?”连城孤月追问,“还有,你怎么会知道吟无霜?”
“二少爷天生就能在迷雾中辨别方向,所以我家的商船倒也没受什么影响,一直继续走丧魂湾附近的捷径。”女子道,“原本已经习惯了那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谁知道有次竟然遇到了一艘船,上头有大概十来个黑衣男子,看上去有些愣头愣脑,兴高采烈说自己是什么天煞宫的,还说武功高强不怕丧魂迷雾,要去中原提亲,娶第一美人吟无霜回来。”顿了顿,女子又道,“先前还当第一美人是个姑娘,后头二少爷却说是个男子,所以我们便也记下了名字,他是你的夫人?”
“是。”连城孤月沙哑咳嗽,“这里离丧魂湾与染霜岛有多远?”
“离丧魂湾行船要五六天。”老夫人道,“至于染霜岛,没人知道具体在哪里,我只能估摸个大概,约莫要十五六天。”
“我有多久才能恢复?”连城孤月又问。
“少说也要十来天。”老夫人道,“寒气要驱干净,否则会落下病根子。”
“我等不及。”连城孤月摇头,强忍着酸疼恳求,“求老夫人用最快的法子治,我要去找无霜。”
“最快也要五六天,何必急于一时。”老夫人道,“况且就算是治好了,你也未必能闯得过丧魂湾,那天煞宫来路诡异,没人知道具体位置究竟在哪里。”
“我带你去。”几人说话间,又有一个年轻男子从门外走进来,看模样像个书生。
“二少爷。”那女子打招呼。
“你?”老夫人闻言皱眉。
“母亲。”那男子道,“这次去渔港的时候恰好听到消息,他是连城一族的少主。”
“当真?”老夫人闻言惊讶,看着连城孤月道,“你是十三娘的儿子?”
连城孤月意外,“夫人与我母亲认识?”
“真的是啊。”这么一提醒,老夫人才觉得面前这个年轻男子眉眼是有些熟悉,于是笑道,“认识归认识,不过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她销声匿迹,我也嫁到了南海,便失了联系。”
“丧魂湾吞噬了不少商船,我也早就想进去看个究竟。”那男子道,“此番正好与连城兄一起,也算多个帮手。”
“老夫人。”连城孤月忍着酸疼,翻身下床欲跪,却被一把扶住。
“罢了,我答应你们,不过务必要小心。”老夫人微微皱眉,对二儿子道,“听方才连城少主所言,那伙人应该不简单,不可轻举妄动。”又对连城孤月道,“想让你多等几天怕是不可能了,我会尽快将你治好,但只怕要吃些苦头。”
连城孤月点头道谢,虽说多少算是有了希望,心里却依旧一片焦虑。
兰家礁的二少爷名叫兰溪,是兰家商队的掌舵人,也是这座小岛通往外界的关键人物。他早年便经常听母亲提及当年的事,所以对十三娘也有些印象,这次去渔村时听到几个江湖人传连城孤月在附近,还想着要不要去拜访,也好问些十三娘的近况,回去告诉母亲哄她开心,后来却因为时间太赶而作罢。只是万万没想到,两人竟然会用这种方式见面。
那艘染霜岛的船只明显有问题,很有可能真正的船夫已经遇害。兰溪当即便派了一艘小船,前往染霜岛附近,希望能有机会遇到岛上的人,也好将此事告知鬼手神医。老夫人则是一门心思给连城孤月治伤,寒气入骨本该慢慢调养,此番急功近利,所受的痛苦便也要大上许多。泡在滚烫药水之中,连城孤月牙关紧咬,额头沁出冷汗,让老夫人将银针慢慢刺入穴道,只想着能快些恢复武功,好将他早些带回身边。
而在另一处海岛,幽幽迷雾正蔓延笼罩,带着阵阵腥臭海藻气息,让人闻之作呕。
一座空荡荡的宅院里,吟无霜被反绑着双手捆在铁柱上,黑发凌乱,双眼一片冰冷。
“又见面了。”面目狰狞的黑衣男子笑容丑陋,凑近看着他的五官,“十多年没见,你果真没让我失望,比当初更好看了。”
“你想做什么。”吟无霜声音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冷冷看着他。那日听到船头的打斗声后,他便知道是出了乱子,只是还未来得及出去,船舱内便骤然起了一股迷雾,呛到连眼睛都睁不开,紧接着就被人一掌击中后脑,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捆在了这里,而面前的黑衣男子,则正是当年千刀引香带来无雪门做客的徒弟,千机言。
虽说当时只是小孩,却已经对他心生反感,只觉得这人身上总是有一股近乎于偏执的暗黑气息,没想到多年不见,他竟然会变得更加丧心病狂,更没料到他武功竟然会诡异到这种程度。
“多漂亮的一张脸啊……”千机言像是没听到他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看,嘴里喃喃也不知在说什么,过了半晌却抓着头咆哮,“你为何要跟他上床?为何?”说完后又嘿嘿狞笑,“不过没关系,现在他只怕连尸体都被鱼虾啃尽,连个渣滓都不剩了。”
阴森的笑声里,吟无霜看着面前这个疯子,大脑一片空白,指甲深深嵌进手心,想起两人在渔村的温馨时光,只觉心也被一片片剥落,刀割般鲜血淋漓。
“你哭啊,你怎么不哭?”千机言在他面前怒吼。
吟无霜眼底无风无浪,只是一语不发看着他。淡漠了二十多年的心里第一次燃起怒火——此生此世,他从未如此恨过谁。
若心爱之人已经葬身海底,那自己也不会独活于世,只是在那之前,该讨的债,该报的仇,他一丝一毫也不会落下。
“不哭也好,若是眼睛肿了,可就不好看了。”千机言目色痴迷看着他,像是在欣赏一件无价珍宝,“这些年行走江湖,也遇到了不少美人,却没一个能比得过你,那个沈千凌我也去看了,长得倒是不错,气质却与你差之千里,就算勉强做出来,也不会是稀世珍品。”
“你到底想做什么?”吟无霜皱眉。
“我给你看样东西。”见他问起,千机言又低低笑出声,像是怕打扰到谁,往左边墙壁指了指。
吟无霜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仅有一面墙而已,只是还没来得及问,那扇墙壁竟然缓缓转开,露出后头的房屋,或者说是魔窟。
屋子里被镶嵌了无数夜明珠,因此虽说没有窗户,里头却也很是亮堂。正中摆着一张贵妃椅,上头靠躺着三个美貌女子,皆是面容精致皮肤白皙,衣着极其华丽,却全部一动不动,眼中丝毫神采也无,脸上的表情也是万年不变。
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人偶。
即便是见惯大风大浪,看到这一幕,吟无霜后背还是泛上寒意。
“好不好看?”千机言在他耳边诡笑,“都是我这些年找到的美人,虽说远远比不上你,却也算难得了,其实应该有八个的,可惜后头却由于没熏制好,也保存不了多久,到头来只剩下了这些。”
“你这个疯子。”吟无霜看着他,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竟会有人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我是疯子?”千机言大笑,“那死老头也这么说,还要将我逐出师门,所以我便将他杀了。美好的东西,自然要被永远保存下来,否则这么完美的一张脸,过个几十年就老了,该有多可悲。”
看着他扭曲变形的脸孔,吟无霜只觉多一眼都胃中作呕。
“只是可惜,我没有将你早些弄到手,竟然会被别人破了身子。”千机言狠狠握着拳头,暴躁在屋内走了两圈,又骤然停在他身边,“不过没关系,到那时候,我保证会将你洗得干干净净,一点其他男人的味道都没有。”
“滚。”吟无霜语调寒凉。
“让我滚?”千机言啧啧摇头,“我可是要陪在你身边一辈子的,等你动不了的时候,还要每天帮你洗脸梳头换衣,又岂能说滚就滚?”
墙壁被重新转了回来,千机言又从一边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之后,满是扑鼻异响,“这是老头子做出来的透骨香,他至死都不肯将配方说出来,那又如何,不过如此罢了。”说完手一扬,竟然将那盒香从窗户丢了出去。
“你就是雷勇的师父?”吟无霜皱眉。
“没错,就是我。”千机言道,“我原本不想收他做徒弟的,可是后来却改了主意,你可知是为什么?”
吟无霜一语不发看着他。
“因为有一次我路过茶棚,正好听到有人在说你与连城孤月。”提及此事,千机言语调又狰狞了几分,“所有人都说你们要成亲,只有雷勇,他与我一样,觉得这世上没人能配得上你,所以我便收他做了徒弟。”
吟无霜冷笑,“若是雷勇早知有今日下场,只怕会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原本只是个小毛贼,就算被抓到充其量也就关几年,如今却成了江洋大盗,余生都会在流放苦役中度过,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这世上没有人能配得起你。”千机言围着他转圈,“老天爷将你生得如此无可挑剔,原本就该独自一人孤芳自赏,年华不老容颜不灭,永远是这副漂亮模样。”
吟无霜心里摇头,对他的厌恶也更上一层。
先前见面时,他只知此人对“完美”二字有一种近乎于病态的追求,却没料到他最后会采取如此极端消极的方法,用毁灭一切去成全他自己。
“这么多年,我果真没有白白等你。”千机言道,“哪怕寻遍这世间,也不会再找到像你这般完美的人,尤其是眼睛。”
“眼睛?”吟无霜冷笑,目光扫了一下旁边早已合上的墙壁。
“我从未见过这么黑这么亮的眼睛。”千机言双目痴迷,像是已经看到了此生最完美的作品,想了想却又泄气,“只是我到现在还未想出办法,要如何保存眼睛里的神采。”那些人偶不管制成后再完整,眼里也始终是一片死灰,无论如何也改不掉。
“因为眼睛连着心。”吟无霜冷冷看着他,“心死了,眼睛自然也就死了。”
“不会。”千机言摇头,咬牙道,“你的眼睛这么美,我一定会想办法保存下来。”
“那你便等着吧。”吟无霜别过视线,不想再和他对视。
“最近阴雨有些多,不适合开工。”千机言痴痴道,“不过倒也不着急,在那之前,你还要在蚀骨香里熏一段时间,十几天后,每一根骨头都会散发出奇香,肤色也会更透。”一个盒子被抽了出来,打开后是一块砖块样的东西,“这便是蚀骨香,和那老东西做出来的透骨香不同,闻上去没有任何味道,却能真正销魂蚀骨,我原本在你身边下过,可惜却貌似没成。”言语之间,颇有几分遗憾的意思。
“熏香屋已经在准备,再过两三个时辰,你便能进去了。”千机言自顾自低语,“你放心,蚀骨香里有迷烟,安睡过去之后,我无论做什么,你也不会觉得疼。”
吟无霜看似面无表情,脑子却在飞速旋转。
“这么美的一张脸,马上就能永生了。”提及此事,千机言兴奋到声音都在发抖,想要触碰他却又收回手,像是怕打碎琉璃一般,在屋内高兴走了两圈,又哗啦打开桌上一个大箱子,在阳光照射下,一排排小刀和银针发出刺眼光线。
“这些就是我的工具。”千机言举着箱子给他看,“到时候它们会在你皮下里游走,剔除掉不需要的部分,然后填上药物。”语调无比平和,放佛是在介绍一道美味,而不是如此恐怖的魔鬼行径。
又或许在他的世界里,这真的是如同美味般稀松平常的东西。
手脚被寒铁紧紧锁着,气息也有些紊乱,应该是被下了化功散。凭借自己的内力,要完全逼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却至少也要三天时间,但按照他方才所言,最多在三个时辰后,自己就会被送去那间充满迷烟的房屋。
吟无霜眉头微皱,趁着他欣赏那套工具的时候,迅速往四周看了看。
铁柱旁边有一道铁栏杆,大概是浇筑的时候没注意打磨,在平滑的表面上凸起了一个小尖,看上去很是锋利。
吟无霜试了一下距离,然后牙一咬,歪过身子将侧脸狠狠蹭了上去。
听到这头的动静,千机言骤然回头,看清他的举动后大惊失色,飞速上前想要阻止,却还是迟了一步。
虽说铁刺很小,却也足以在脸上留下一道两寸长的伤口,再加上吟无霜几乎是拼了命想要毁掉自己容貌,所以半分情面也未留,鲜血不断从伤处渗出,瞬间便染红了半边脸颊。
“你怎么敢!!!”千机言尖叫失控,整个人都陷入疯狂,抬起手想要打他,却又在撞上他冰冷的眼神后生生遏制,转而将怒火发泄到一边的栏杆,双拳疯了般擂上去,咚咚声不绝于耳,只是眨眼功夫,便将那铁栏打成了一片废墟。
吟无霜心里暗自揪起,看他的功夫底子,只怕自己就算没中毒,也未必能有十成把握击败对方。当年的千刀引香虽说也是高手,却更加痴迷于雕刻与制香,若真论起武学修为,只怕连他一半都不如。
这样的水准与路数,绝对不会是千刀引香教出来的,倒像是练了什么邪门功夫,所以才会在短时间内功力大增。
千机言在屋内狂躁摔打了一阵子,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先替他处理脸上的伤口,于是几乎是连滚带爬出了屋子,须臾后抱着一个药箱进来,手忙脚乱帮他止血,嘴里念念有词,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都像是疯了一样。
“你是我的,是我的。”千机言中邪一般一遍遍重复,帮他擦掉脸上的血迹,又仔仔细细上了药,然后又取了绳子将他牢牢捆住,确定再也动不了之后,方才满头大汗松了一口气。
吟无霜闭上眼睛,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漠表情。
这道伤口,能留疤最好,就算不留疤,再快也要五天才能彻底复原,而五天时间,足够自己将所有毒逼出来。
外头突然响起一道铃声,千机言警觉竖起耳朵,脸上也由狂躁变成了阴森,掉头出去查看究竟。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掉头出去查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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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孤月X吟无霜】10
“大师。”在小岛的入口处,几个黑衣男子正守着一艘货船在等,见着他后笑容满面道,“你要的东西我们都带来了。”
“不错。”千机言递过去一摞银票,“依旧卸到老地方,小心一些。”
“是。”黑衣男子接过银票,喜滋滋道过谢后便想走,却又千机言被叫住,问道,“外头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黑衣男子摇头,“和往常没什么区别,自从大师布下迷阵之后,这一带便安静得很,莫说是人了,连只水鸟都飞不进来。”
“回去告诉你家大王,这几日注意着些。”千机言吩咐,“若是遇到有人想硬闯进来,格杀勿论。”
黑衣男子点头领命,将货船上的东西卸了下来。
千机言看了一阵子,便又转身回了前厅。
听到他进来,吟无霜神色清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千机言或许是这江湖上最会制香的人,也是最会雕刻的人,却一定不是最会治病的人。虽然及时上了药,但吟无霜脸上的伤口显然不会在一天内痊愈,红色伤疤在白皙的脸上尤显刺目,千机言看在眼里,几乎连手都要发抖。
前几年的时候,他也曾找到过一个舞娘,面容美丽身姿妖娆,好不容易拐来这岛上,原本想着能做出最好的作品,谁曾想最后竟会因为她指尖一个小小的伤口,导致全身都开始腐坏,最后不得不付之一炬,想到这一点,千机言心里便更加焦灼,整日里围着吟无霜转,简直恨不得学会仙法,将他的伤痕一把抹平。
大概是由于太过担忧他脸上的伤口,千机言几乎已经忽略了外界所有事情。从小时候第一眼见到吟无霜开始,便一直梦想着能将他永远留在身边,把容颜凝固在最好的时光中,这么多年不断练手搜寻,最终目的便是要在将他制成人偶时不出意外。好不容易掌握了所有技术,原本觉得已经快要夙愿以偿,却没料到他的性子居然会如此烈。
“这么美的一张脸,你怎么舍得毁掉,怎么舍得?!”四日之后,血痂虽然已经脱落,那道鲜红伤疤还是没有淡去的迹象,千机言心急如焚,整日握拳在屋里转圈,眼底一片猩红。
“你若再吵,我便再毁一次给你看。”吟无霜面无表情看着他。
“好好,我不吵,我不吵。”千机言声音骤然放缓,哄婴儿入睡一般呓语,“你不要冲动,这张脸是老天的杰作,你不能毁掉,无论如何也不能毁掉……”片刻后又狰狞咆哮,“这张脸若是毁了,那我便让你在余下来的每一天里,都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吟无霜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因为凑到自己面前,而导致无限放大的丑陋面孔。
经过这几日的调息,他内力已比先前平稳了许多,化功散的药效也退了个七七八八,挣断捆住手脚的寒冰铁索已经绰绰有余,但却没有足够的把握将千机言击败。所以也就依旧不动声色继续运功,等着合适时机到来。
而在另一边的兰家礁,由于有兰老夫人在,所以连城孤月的功夫也很快便恢复过来,虽说中间受了不少苦,但和当初心里的疼相比,也实在算不了什么。即便那夜是亲眼看见大船爆炸,但这几天下来,他却越来越坚信吟无霜一定还活着,否则那幕后之人大可以在船上直接埋炸药,没必要费时费力将自己引开。而既然对方将自己引开了,就说明只有一种可能性——这样更方便他们将人掳走。毕竟一个高手还可能因为一时恍惚而受暗算,但若是两个高手加起来,莫说是这江湖中,就算是寻遍世上,只怕也难有人能与之为敌。
“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日替连城孤月针灸完之后,老夫人道,“今晚好好调息一夜,明日便会没事了,这些日子你一直在与阿溪商议出海之事,如何了?”
“丧魂湾迷雾重重,没人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连城孤月道,“不过兰兄说兰家的商船经常会在附近路过,所以我们打算先假意迷路,混进去看看状况。”
老夫人点头,帮他拔掉最后一个根银针,“记得凡事务必小心。”
“多谢老夫人。”连城孤月额头有些冷汗,唇色发白,显然也是忍痛许久。
“你倒真像是十三娘的儿子。”老夫人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一样宁可自己强忍着疼,也不愿出声示弱。”
“不是不愿示弱,而是本该如此。”连城孤月道,“否则一个大男人,受了伤便呻|吟不断,成何体统。”
老夫人道,“原来你也觉得你娘是个男人。”
连城孤月心塞。
他并没有那么说。
老夫人又道,“我当年也是如此认为。”
连城孤月:……
当年没打起来真是万幸。
“我先前以为,像她那样的刁蛮之人一定嫁不出去。”老夫人继续道,“但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比我先成亲。”言语之中颇有几分落败的惋惜感,又看了眼连城孤月,“居然连儿子都比我的高。”
连城孤月已经可以推测出,自己的娘亲和兰老夫人当年是何种惊天动地的攀比场景。
“嫁到长白山,就真的不能再出来了?”兰老夫人问。
连城孤月摇头,“此番救无霜出来后,我回去自会废掉此规矩。”
“那敢情好啊。”兰老夫人道,“否则岂不是成了必须我去看她。”
连城孤月笑笑,“我娘一定会很愿意前来。”
虽说当初成亲时认了连城家的规矩,但谁又会愿意一辈子待在山庄里,这么多年来,娘亲几乎很少提起年轻时的事情,只怕不是不想提,而是不敢提——与其说起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倒不如将自己永远封进壳里。
“母亲,连城兄。”两人说话间,兰溪推门走了进来,“有客到。”
老夫人皱眉,“又是李夫人要找人打牌九?”
“不是。”兰溪摇头,“是染霜岛的人。”
此言一出,不仅是连城孤月惊喜,老夫人也意外万分,“鬼手神医真的派人来了?”
“并非派人前来。”兰溪笑道,“而是鬼手前辈亲自来了。”
兰家礁前厅里,两只巨大的金色凤凰正在懒洋洋晒太阳,尾羽一个赛一个华丽,微微上挑的凤目中,除了惯有的冷艳之外,还夹杂着几分不满与遗憾——还以为要出远门,没想到还是在海岛,而不出海岛就意味着见不到弟弟!
见不到弟弟什么的……大凤凰施施然踱步,然后踢了一下空气,假装那里有个小毛球正“嗖”一下飞上房,并且委屈啾啾!
另一边,鬼手神医正坐在椅子上,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前辈。”片刻之后,兰溪匆匆折返,一道来的自然还有连城孤月与兰老夫人。
两只大凤凰展开翅膀,飞到了树上,好方便凡人瞻仰。
兰老夫人果然很给面子,震惊道,“这是神医的座骑?果真是神仙啊。”
其实是从蓬莱星斗真人那里借来的,但这种事也不必细说。鬼手神医很是冷静,道,“吟门主找到了吗?”
“没有。”连城孤月摇头,“我们打算后天出海。”其实他原本是想越早越好的,但兰溪说兰家商队出行都极有规律,突然改变必然会招来怀疑,所以只好等。
“在兰家派人来之前,我已经接到了消息,说船只出了事。”鬼手神医道,“丧魂湾四周皆是迷雾,虽说不利于我们搜寻,却也有个好处。”
“什么?”连城孤月问。
“迷雾重重,我们找不到他们,但是他们也未必能看得清上头。”鬼手神医道,“尤其是无月无星的夜里,对我们就更有利。”
“前辈的意思,是乘着凤凰在空中找?”连城孤月领悟。
鬼手神医点头,“就算再神出鬼没,也不过是凡夫俗子,晚上总是要点灯。”在漆黑一片的夜里,要找出雾霾下的星点灯火,并不是一件难事。
“按照天相,今夜便可以行动。”兰溪道,“不如我先与前辈去一探究竟?”
“我去。”连城孤月道。
兰溪原本想说他伤还未好,不过想了想却又作罢,毕竟一来有鬼手神医一同前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二来他心里惦记着吟无霜,想来劝也劝不住。
鬼手神医替他试了试脉象,道,“有些体虚,不过功夫底子不错,谁教出来的?”
连城孤月道,“自家的师父,并非江湖中人。”
“先前在中原之时,便曾听说过连城一族的传闻。”鬼手神医道,“没想到二十余年后,竟会在南海遇到长白山后人。”
“家父在世之时,也经常会提起外头的诸位江湖前辈。”连城孤月道,“只可惜连城一族祖训严苛,他平时大半时间都在山庄,无法轻易出入江湖。”
鬼手神医先前已经从秦少宇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连城孤月的事,此番见到,更觉得他的确是江湖年轻一辈中少有的佼佼者,武功高强谈吐不俗,又随性洒脱不拘礼法,心里也便多了几分喜爱。晚些时候更是亲传内力,以助他早日打通郁结之气。
“多谢前辈。”连城孤月调息完毕后,觉得全身都轻松了不少。夜色渐深,天幕果真一片漆黑,几乎连一丝星光也没有。
两只大凤凰正蹲在院中,等着带两人前往丧魂湾附近查看,其中一只看上去略凶,因为它想睡觉。
想睡觉却没得睡,这真是非常值得不高兴一番。
没睡醒的毛球最多就裹着棉被,趴在小窝上生气啾啾,但没生气的大凤凰显然就不一样了,为了安抚它,神医道从布袋里拿出一些东西,一块块喂给它。
兰溪见状好奇走过来,问,“是灵芝吗?”毕竟这可是凤凰啊!
神医道,“猪肉干。”
兰溪:……
为什么好像和传说中不太一样。
吃完猪肉干的大凤凰心情果然就好了一些,施施然踱过来,用脑袋蹭了蹭连城孤月,眼神非常冷艳。
“走吧。”鬼手神医道,“也差不多了。”
连城孤月纵身跃到凤凰背上,一声清亮鸣叫后,两只金色凤凰挥动双翼腾空跃起,瞬间便消失在了漆黑夜色中。
茫茫海面上,时不时会有蓝色幽火闪烁,随着浪潮逐渐升起,而后又依次熄灭,地府般透着诡异。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连城孤月一直盯着下头,生怕会错过一丝光亮,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片星点橙色光晕终于在黑暗中闯入眼帘,虽说很是模糊,却绝对不是正常海面应该出现的状况,于是心里瞬间一喜。
鬼手神医与他对视一眼,也微微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两人并未离得太近,只是围着那片光亮飞了几圈,确定下头的确是有人后,便离开了那片迷雾区域,重新回到了兰家礁。
“这里?”兰溪看着地图上被标出的区域,“在丧魂湾没有迷雾之时,这里倒是的确有一片荒岛,不过倒也不大,最多能住五六十口人。”
“能想办法进去吗?”连城孤月问。
“进去倒是能进去,但毕竟是对方的地盘,我们硬闯难免吃亏。”兰溪道,“不过他们应该会经常出来,因为这附近没有淡水,只能去临近的海岸才能找到水源。”
“按照我们的记录,白天这片海域很少见到船只。”另一边的女子道,“十有八|九是晚上才会出动。”
“不然我们轮番守着?”兰溪道,“若是想要不为人所知,那么要取水的船只便不会太大,最多是中等大小,一次也装不了多少淡水,一定需要经常出海。”
“也好。”鬼手神医点头,“先守个三天,没有收获再言其他。”
连城孤月点点头,眉毛有些微微皱起。
“放心吧。”鬼手神医拍拍他的肩膀,“对方如此处心积虑,为的就是将吟门主掳走,定然不会是为了要他性命,不在乎这一两天,来硬的对我们没好处。”
“我知道。”连城孤月点头,“多谢前辈。”
“也是我安排欠妥。”鬼手神医叹气,“没预先想到你们是初来乍到,所以不认识染霜岛的船工。”
“前辈言重了。”连城孤月低声道,“此事与染霜岛并无关系,是我太过大意。”那夜根本就不该离开他身边,若是一直守着,只怕对方也没机会动手。
只是事到如今,心中再后悔也于事无补,只有想尽一切办法,先将人救出来再说。
在此后的几天里,两只凤凰一直带着几人轮番在夜空盘旋,等着一切有可能出现的蛛丝马迹。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第三天的夜里,终于看到有一艘船只穿破迷雾,朝着南边一座海岛急速行驶,停靠在岸边后,又从船上咕噜噜滚下来十余个木桶,依次排在了岸边,显然正是为了取淡水而来。
五六个黑衣人每人拎着两个木桶,前往海岛深处一片树林里取水,只留下一个人看管船只。须臾之后他大概有些内急,于是解开裤腰带一边吹口哨一边小解,只是问题还没解决完,一把冰冷匕首便抵在了颈边,“老实点!”
“你,你是谁?”那人被吓了一跳。
“少罗嗦!”连城孤月蒙着面,压低声音道,“你是天煞宫的人?”
“是啊!”听他这么说,对方语调中竟然还有些兴高采烈,“你也听说过我们吗?”想了想又道,“不过我们不叫天煞宫,叫天煞青龙猛虎七十二宫。”
“吟无霜呢。”连城孤月问。
“吟无霜……吟门主?”对方闻言愣了愣,然后恍然大悟,“你也是想娶他的吧?”
“人在哪里!”连城孤月将匕首贴近了些。
“唉唉,你冷静一点啊!”对方赶紧缩了缩脖子,生怕被割断喉咙,然后道,“你是不是从哪里听到了传言?我家大王是想娶吟门主没错,但是没娶成啊,兄弟们提亲都被打了出来。你是不知道啊,吟门主他有个男人,凶神恶煞武功还高,可吓人。”
连城孤月:……
“我家大王正为此事呕着气呢,真没娶到。”怕他不信,那人又赶紧道,“我没说谎,拿我娘的名节发誓。”
“孙九天在哪里?”连城孤月又问。
“啊呀。”对方大惊失色,“你居然敢直呼我家大王的名字,难道就不怕天降惊雷。”
连城孤月手上有用了三分力。
对方识趣闭嘴,然后道,“原本岛上都已经准备好要办喜事了,谁知吟门主居然不答应,我家大王为此倍受打击,整日都郁郁寡欢,后头幸好大师算了一卦,说吟门主与他是有缘无分,这次未必是坏事,只要他肯勤加修炼,将来一定能早日飞升,想娶多少美人都有,于是我家大王就闭关辟谷了。”
“大师?”连城孤月闻言皱眉。
“是啊。”对方点头,“是我家大王的师父,从海里来的老神仙,我们的功夫都是他教出来的。”
所以此人也就是当日那个大盗雷勇的师父?连城孤月心里一动,道,“他人在哪里?”
“你到底是谁啊?”见他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对方有些不高兴了,“我都说了吟门主在东北,你若是想娶,尽管上门提亲便是,我们大师又不能帮你娶亲,你管他在哪里。”
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和说话声,显然是取水的人已经回来,连城孤月一不做二不休,抬手将那人一掌拍晕,而后便隐匿在了黑暗中。
那伙人走近之后见到同伙昏迷不醒,果然都吓了一跳,赶忙丢下水桶过来想看究竟,却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而后脖颈便一阵剧痛,头一歪昏了过去。
解决完这些人后,连城孤月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玉哨吹响,过了一阵子,便有两只大凤凰稳稳落在了他面前。
兰溪从其中一只凤凰背上跳下来,与他一道将那几个黑衣人捆起来丢到船上,连夜带回了兰家礁——总归那处海域经常会有激流漩涡,沉船也并非是全无可能。
另一边海岛,吟无霜靠在铁柱上,看着周围天光渐渐亮起,在桌边沉睡的千机言也睁开眼睛,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前查看他的伤口。小心取下沾满药膏的纱布之后,看着那条细细粉粉的伤痕,千机言双目毫不掩饰再次充满了失望。
吟无霜看着远处,目色一如既往冰凉。
这几日时间下来,他比先前更加清瘦了几分,下巴尖尖的,唇色也有些发白,叫人看一眼就心生怜惜。千机言更是对他万分膜拜,每日除了上药之外,连多余的触碰都不敢有,只是坐在椅子上痴迷看他,经常一看便是一个时辰。想到不久后便能将他做成人偶,就连心都不可遏制开始激动发抖,双目中光华流转,像是拥有了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
“我要去海边。”这日下午,吟无霜突然开口。
“什么?”正在盯着他看的千机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吟无霜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去海边。”
“不可能!”千机言神色陡然变利,“我不会放你走!”
“你若不让我去海边,我便死给你看。”吟无霜冷冷看着他,“脸上这道疤,也就永远别想恢复。”
“你敢!”千机言厉声尖叫,然后又生生遏止,柔声细语道,“告诉我,要去海边做什么?”
吟无霜道,“烧纸。”
千机言闻言皱眉。
吟无霜面无表情看着他。
“我去帮你烧,我去。”片刻后,千机言哄他。
“与他成亲的人是我,不是你。”吟无霜语调冰冷。
千机言死死握拳。
“就算被你捆住手脚,我也有的是办法自我了断。”吟无霜道,“你能防的了我一时,却未必能一直防着我。”
千机言深吸一口气,脸上表情又重新狰狞起来。
吟无霜目光如刀。
“好。”良久之后,千机言深吸一口气,“我去派人买纸,烧完之后,你也就将他彻底忘掉!”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
“好。”良久之后,千机言深吸一口气,“我去派人买纸,烧完之后,你也就将他彻底忘掉!”
【连城孤月X吟无霜】11
那伙天煞宫的人在被绑到兰家礁后,很快就醒了过来,而在兰老夫人的吩咐下,这六个人被互相分开关押,所以并不知道对方的状况。
兰溪与连城孤月单独审问了两个人,发现这些人的确是……脑袋有问题。并非装神弄鬼,而是发自内心觉得,自家大王的确又能腾云驾雾又能口吐烈焰,现在之所以不能化形飞升,完全是因为还未修炼成功。审讯进行到后来,他们甚至还试图说服连城孤月与兰溪也加入天煞青龙猛虎七十二宫,表情十分诚恳。
“看着像是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出了地牢之后,兰溪道,“南海上有不少这种小岛,上头的居民大多没出过远门,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很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蛊惑。”
“照这么说,那个孙九天倒未必有问题,最多就是有些夜郎自大。”连城孤月道,“不过那个所谓的大师就问题大了,听他教功夫的路子,不像高手倒像邪教,否则也不会在短期内就能有如此突飞猛进,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我们是在丧魂湾附近遇险,而那附近也没有别的海岛门派,无霜若没有被孙九天掳走,十有八|九会在他这个师父手中。”
“想办法混进天煞宫看看?”兰溪提议,想想又皱眉,“不过看这些人被洗脑的程度,只怕不会愿意带我们进去。”
院外闪过一道七彩流光,大凤凰站在一根树枝上,慢悠悠梳理尾羽,冷艳的一比那啥,一看就来自神界,谁都不能怀疑,否则一定会被拍一脸。
连城孤月挑眉,“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兰溪问。
连城孤月道,“顺着哄。”
兰溪闻言微微不解,“什么叫顺着哄?”
“既然他们一心觉得孙九天不是凡人,那我们便也一样找个神仙。”连城孤月道,“而且要找个比他更大的神仙。”总归讲道理也没用,倒不如另辟蹊径。
兰溪想了想,然后笑道,“我明白连城兄的意思了。”
而至于由谁来扮演神仙,那自然是想都不用想啊……
岛上就有个现成的。
兰家礁的地牢里,天煞宫其余四人正在惴惴不安,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绑到这里——出来打个水就被打晕绑架了,这种人生简直倒霉。
“出来。”正在几人胡思乱想间,一个牢头样的人突然打开门。
那些人立即大喜道,“是要放我们出去了吗?”就说真是无辜的啊。
牢头道,“北斗神尊有事要问。”
北斗神尊什么的,听上去真是非常霸气。
于是那些人瞬间就被震住了!
但仅凭这个显然是不够的,因为更吓尿的大戏还在后头。
当时正值夕阳西下,晚霞在天边肆意蔓延,层层叠叠的云朵被染成金红色,热烈如同不败木棉,与远处海面连在一起,像是要烧毁全世界。而在天际尽头,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正挥动双翼,朝这边缓缓飞来。
天煞宫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凤凰越飞越近,一个白胡子老神仙衣摆飘飘,从半空稳稳落了下来。
我的个亲娘……虽说一直坚信自家大王是神仙,但他毕竟还没飞升成功,如今骤然见到一个真会飞的,天煞宫众人还是觉得很闪瞎狗眼,并且膝盖略软。
“孙九天何在?”鬼手神医声音威严,非常不给影帝沈小受丢脸。
“见过神尊啊。”那些人反应过来后,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地,简直不能赤诚。
兰溪暗笑,唱戏也没这有看头。
“我家大王还在岛上。”天煞宫众人争前恐后道,“神尊是来点化他的吗?”
大概是觉得众人太吵,于是大凤凰冷艳甩了一下尾羽,眼神妥妥凛冽,脚爪微微用力,立刻就踩裂了一片青石板!
于是天煞宫的人意料之中被吓到了。
毕竟能让目射霹雳小毛球都害怕的哥哥,发起火来可是非常非常恐怖的啊。
“孙九天本是天界一麒麟神兽,此番下界是为渡劫。”鬼手神医道,“按照天界律例,他今年五月就可飞升,只是万万没料到,定好的命数竟会被妖人篡改,以至于到现在还是凡胎肉身。”
这也太惨了啊!天煞宫众人落下热泪,纷纷追问道,“妖人是谁?”
鬼手神医答,“如今说要点化他之人。”
“神尊的意思是大师?”众人目瞪口呆。
鬼手神医点头,“其实就是个妖人。若再这样下去,孙九天不仅会从仙界脱籍,甚至还很有可能会灰飞烟灭,万劫不复啊。”
万!劫!不!复!
众人陷入持续不断的震惊中无法自拔,大张着嘴一直没法合上。
“不过也不是无法化解。”鬼手神医道,“只要能将妖人除去,还是有希望能飞升的。”
“那还等什么!”大家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撸袖子打算去打架——就算先前千机言曾说得天花乱坠,但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从没见过他真的呼风唤雨。而眼前这个白胡子老神仙则不一样,不仅坐骑是凤凰,而且还是实打实从天边飞来的,看上去也很像太上老君,说不定当年还在炉子里炼过孙大圣,是个人也知道该相信谁。
鬼手神医道,“那妖人现在何处?”
“在一个单独的小岛上,距离天煞青龙猛虎七十二宫还有些距离。”那些人道,“平时我们经常要送药材和一些生活必需品进去。”
“送到岛上之后呢?那里共有多少人?”连城孤月问。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那几个人道,“每次送过去的时候,他都恰好会在港口码头等,我们只需要按照他的吩咐,将东西卸到不远处的一间空房就好,从没去过别的地方,也从没见过别的人。”
此言一出,其余人都微微有些皱眉,按照这个说法,通往小岛的路上显然有不少机关,否则对方不可能恰好每次都能守到。先前不敢硬闯,就是怕万一吟无霜真在他手里,将对方逼急反而会让他陷入危险,但看现在这个架势,要混进去怕也不简单。而若对方只有一个人住,就算知道了大概方位,也无法像找天煞宫所在那样,利用灯火判断位置——那片海域里大大小小的海岛极多,说是迷宫也不为过,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找到迷雾下的一两点星星灯火,无异于大海捞针。
“下一次补给的船只是什么时候?”鬼手神医又问。
“按理来说是七天后,但是也说不准。”对方道。
兰溪问,“说不准是什么意思?”
“七天之后,本来是要去送水的。”对方囧囧道,“但是现在我们还在这里。”
兰溪拍拍连城孤月的肩膀,两人一起出了门。
“混上天煞岛看看?”连城孤月道。
兰溪笑道,“我与连城少主果真是知己。”
“这是最好的办法。”连城孤月道。混上岛,一来可以判断吟无霜到底在不在孙九天手中,二来也可以趁机藏身补给货船,神不知鬼不觉去另一座小岛。
主意打定,忽悠天煞宫那些人的任务也就落在了鬼手神医头上,不过他似乎也演上了瘾,一板一眼十分有架势,妥妥一个来自神界的白胡子老神仙,简直不能更逼真。莫说是蒙外人,就连兰老夫人看到后,也略微震惊了一下。
于是当天晚上,一艘小船便从兰家礁出发,趁着夜色前往天煞岛,船上除了连城孤月与兰溪外,还有一个充当向导的天煞宫人。先前他曾怀疑过为何老神仙不做法捉妖,而要用如此原始的方式,不过很快就打消了疑虑,因为鬼手神医轻描淡写说了两个字——历练。
历练什么的简直不能更靠谱了好吗,能在其余同伴中被太上老君的师兄选中,他此时此刻颇有几分自豪,脊背特别挺直!
大概是仗着有迷雾做掩护,因此天煞宫周围的防守并不严密,而有了向导带路,闯过那些迷雾显然没有任何问题——事实上为了给自己也争取一个飞升的机会,他简直就是用绳命在带路!再加上兰家礁的船只虽小却很快,所以三人比原计划提前了将近的一天,便赶到了岛上。
天边残月如血,几乎连一颗星辰也没有。众人绕过海草从上了岸,先是去孙九天的住处看了看,里头果真黑漆漆的,显然还在修炼未出关。
“不如去二大王的住处?”向导提议。
兰溪闻言嘴角一抽,不是他不严肃,而是这个二大王名叫孙八天半——作为孙九天的下属,他显然不敢叫孙十天,但是也不想和大王差太远,所以就成了八天半,听上去很是喜感。
而孙八天半此时此刻正在指挥下属,往一艘船上搬东西。
“是送货的船。”向导小声道。
连城孤月藏身在暗处,借着院中一明一灭的蜡烛,就见除了一些吃食和衣物之外,最显眼的,便是那一捆一捆扎好的香烛纸钱。
“你们说,大师好端端的要这个做什么?”孙八天半显然很是不解,“难不成神仙也要纸元宝?”
“谁知道呢。”下属道,“幸好附近还有渔民经营这等生意,否则去对岸一来一往,时间上哪里来得及。”
“你们速度可快着些。”孙八天半又道,“别耽误了大师做法。”
“放心吧二大王。”下属道,“我们搬好之后洗把脸就出发,明天下午就能到,恰好是约定的日子,断然不会误事。”
孙八天半点头,又看了一阵子众人装货,方才转身离开。
连城孤月看着那堆香火纸钱,眼底瞬间闪过一道光,心里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那伙人散去后,连城孤月去船边检查了一下,发现里头装了不少东西,几乎没有能藏身的地方,只有一个装着药材的大竹筐,勉强能躲一个人。
“我去。”连城孤月当机立断。
虽说有些冒险,但这是唯一的机会,兰溪点头,“那少主务必小心。”
两人又简短商议了两句,连城孤月便将那些药材捆上石头丢进海里,自己躲进了竹筐中。兰溪迅速将其余东西盖在上面,带着向导离开小岛,登小船回了兰家礁。
另一处小岛,吟无霜正靠在铁柱上昏睡,神情有些憔悴。经过这些天的调养,他脸上那道伤口已经完全康复,连一丝细小的疤痕也未留下。
千机言照旧坐在他对面,眼底是难以掩饰的兴奋,嘴里念念有词,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刀,时不时呵呵怪笑出声。
吟无霜睁开眼睛,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是虚弱。
对于他苍白的脸色和日渐消瘦的身形,千机言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反而还觉得更好看了些。一想到全天下都为之心动的美人此后会永远待在海岛,每天都与自己在一起,不会抗拒也不会挣扎,一直都乖乖柔柔的,就连血液都开始发烫。
一声清脆铃声响起,千机言瞬间站起来,凑近吟无霜道,“是他们送纸钱来了。”
吟无霜淡淡应了一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机警万分。
“我这就去取,然后便带你去烧纸。”千机言道。
吟无霜道,“好。”
看着那薄薄的唇瓣,千机言猛然咽了下唾沫,目光不舍得移开,他原本是不碰活人的,但面前这人实在太美好,忍不住就有些被蛊惑,只是刚想要凑上去,却又被吟无霜寒冰般的目光冻住,只得不甘心出了屋门。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吟无霜微微闭上眼睛,稍微定了定神。未亲眼见到,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连城孤月会出事,当务之急便是从这里逃出去。但屋内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