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孩子认你为父,何其用心良苦?我怎么能辜负他一番心意?阿曜,今日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何不遂了他的愿?就是他已经、已经……想来也会高兴,对不对?”
“阿樾……何必言不由衷……”齐明曜痛惜他,叹息,“父皇只愿你好……”
命牵一线,做到的想到的,几乎全是为了滕辉月。即使明知他占据了心爱之人的身心,齐明曜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换作是他,他又可以为滕辉月做到什么地步?
滕辉月红着眼睛,咬牙切齿:“他愿我好,我就好了吗?”苦苦压抑了近一年,努力平复心里对明帝的怨恨,强逼自己淡漠死心。谁料,这一切都是错的。舅舅没有真的辜负他,而是为了他,瞒下一切,安排一切……
可是他不感激!一点也不!
他恨!他恨他的欺瞒!他恨自己居然一无所觉,没有在明帝最痛苦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他更恨明帝想的都是对的!那时若知道明帝会有个好歹,无论如何他都会陪着。上穷碧落下黄泉!他爱明帝爱到深入骨髓,即使肚里多了一个孩子,又能阻得了什么?
但明帝抛弃了他,怀里的孩子成了他活着唯一的寄托。他强逼自己从与明帝的情爱中抽身,却看到了自己的自私自利,已经置其他爱他惜他的人不顾了。但这些人始终如一地疼爱他保护他!
活在世间的人,谁人心里没有苦痛?难的是有苦痛,依然坚硬强韧地活着。
滕辉月有了阿劫,再也不是那个始终不愿长大,只一味索要宠爱纵容的孩子……
明帝几乎一手养大滕辉月,对他的性子了如指掌。有了牵挂与醒悟的滕辉月,即使知道明帝或许已经撒手人寰,还能再毫无顾忌地追随他而去吗?
而且,明帝是生是死,依然是一个未知之数。
未知,就是依然有希望。
滕辉月死尚且不怕,还会怕等吗?
狠狠发泄了一通,滕辉月红红的桃花眼里,慢慢流露出一点明亮,仿佛一具没有生气的人偶,突然注入了生气与活力,变得灵动鲜活,令人想起那个高傲跋扈,意气风发的少年雍主!
齐明曜与他一起长大,看着他的表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的心里充满苦意,酸涩难当。他痴恋滕辉月多年,尝过求而不得的苦,好不容易成婚,想给彼此一个开始,又得而复失。滕辉月心里永远恋念的,都是他的亲生父亲,明帝陛下……
他曾经有过机会隐瞒一切,却依然不死心地选择赌一把。赌他在滕辉月心里是不是没有一点位置。可惜,输了个彻底。
尽管曾想过只要滕辉月幸福快乐,他可以放手,但真的临到这一刻,胸臆全是痛苦不甘……
齐明曜缓缓坐下,对着一桌美酒佳肴,面无表情地拿起酒壶,倒下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阿曜……”滕辉月回过神,只见齐明曜满身失意黯然,默然地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不禁伸手按在酒壶上。
今日是齐明曜登基的好日子,本该是他最荣耀的时刻,却因为他一个问题,变成这副模样。
滕辉月知道自己重重伤了他,愧对他。
事已至此,他也嫁给了他,本该安分守己,与他守望相助,相敬如宾共度一生。可是明帝没有负他,生死未明,滕辉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会等明帝。即使要等上一辈子,他都等。其余的,他会用心辅助齐明曜,与他守住这个天下。
但他同样明白,这不是齐明曜真正想要的。齐明曜想与他两情相悦,相濡以沫。可是滕辉月下了这个决定,等于彻底断绝了齐明曜的想念。
酒意涌上来,齐明曜凤目迷蒙。他轻轻抚上滕辉月的脸,低声道:“阿樾不要难过……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成全你,我都成全你……”
滕辉月心里一涩,没有躲开:“是我对不起你。”
“你笑了就好……”齐明曜试图勾起唇角,没有成功,呓语一般道,“你笑了就好……陪我喝一杯,嗯?我们还不曾,好好共饮一回……”
滕辉月二话不说,拿过酒壶斟满一杯,一饮而尽。
“好!”齐明曜道,又为他与自己的酒杯满上。
滕辉月举起酒杯:“阿曜,谢谢你对我的情。阿樾无以为报,但铭记于心!”
齐明曜不知该说什么,愣愣地看着他绝美的脸,与他碰杯,又是一饮而尽。
“好好在一起……我会为你寻他……挖地三尺,我会为你寻他……你该是笑着的,被人捧在手心宠着的,谁欺负你,我不放过他……”齐明曜语无伦次。
滕辉月听懂了,眼里闪过一抹泪光,他又喝了一杯,白皙的脸浮起红晕:“对,不放过他……”
再见明帝时,他一定不会让他好过!无论明帝是对是错,让他不高兴了,他必定要大闹一场!
而且这一次,他不要再把明帝放在首位了,把他排到阿劫爹娘皇祖母他们之后,让他们高兴了,才轮到他……
滕辉月的身子升起一股难耐的燥热。他吃吃笑,仿佛看到明帝俊美威严的脸板了起来,捧醋狂吃。
这么想着,朦胧的视线里,明帝已经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舅舅啊……”滕辉月叫。时隔多时再唤起这一声,才知道对他的感情不曾褪去。伤心难过淡了,爱恋更加鲜明清晰。
“阿……樾……”明帝的声音含糊不稳,仿佛从极远的远方飘来。
滕辉月怕他又要离开,跌跌撞撞地扑入他怀里:“……不准、不准再离开我!留下来陪我、陪我……”
他觉得身子难受极了,无意识地蹭着明帝,细细呻吟。
明帝搂紧了他,浓重地喘息。
两人靠成一团,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一个站不稳,双双倒在床上……
99
禅位大典结束,新帝登位,君臣名分定下,进宫观礼的宗室内眷与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陆续拜见新后。
滕辉月带着阿劫盛装出行,并没有立刻接见这些夫人,而是先前往永安宫向晋升为郑太皇太后的郑太后请安。
本来需要请安的还有晋升为郑太妃的郑妃。但凭着新帝齐明曜养母的身份依然无法晋为太后的郑妃对这个结果无法接受。接到圣旨后她直接称病了,原以为会有一大波人过来哄她劝她,不想谁也没有把她当一回事儿。禅位大典封后大典,自有郑太后作为长辈主持,郑妃的缺席根本没有激起半分涟漪。郑妃惊怒交加,假病顿时憋成了真病,倒在床上哼哼哈哈起不来。
按常理,滕辉月作为儿媳本该侍疾,可是新皇登基,后宫诸事皆要皇后处理,哪里腾得出手理会没事找事的郑太妃?就算他肯放下身段做戏,郑太皇太后与齐明曜还担心他和阿劫被过了病气。
于是郑太皇太后手一挥,破例让最与郑太妃亲厚的娘家侄女,已嫁给一个六品属官为继室的郑灵燕入宫,侍奉郑太妃。面对破相又明明怨怼不甘却假装平静的郑灵燕,郑太妃头疼又心疼,又不能赶人。不然滕辉月借题发挥,一个“伺候不力”的罪名扣在郑灵燕头上,本来对她已经够不满的娘家恐怕连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郑太妃一消停,后宫里便无人能令滕辉月不顺心。
但此刻的滕辉月,坐在垂了纱帘的凤辇上,双眉紧锁,脸色苍白,纤长无暇的手指轻轻揉着额角。
阿劫窝在他怀里,许是察觉到生父的情绪不稳,黑葡萄似的眼睛骨碌碌地盯着滕辉月,乖乖玩着手指头不做声。
滕辉月一手虚虚地揽住阿劫,正在出神。
他对昨晚的记忆十分模糊。只记得齐明曜把明帝背弃他,禅位的真相告诉他,他又惊又怒,闹了一场,接着就是不停的喝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却记不清……
一早起来,齐明曜已经不见踪影。滕辉月身上的衣服全换过一次,一身干净清爽,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时间,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昨晚的一切是不是做梦。
但滕辉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心里多了一丝奇怪的窒闷。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找齐明曜问清楚,但看他醒来时的那一身,齐明曜的态度……
滕辉月心口发闷,突然不敢深想下去。
凤辇很快到了永安宫。
滕辉月抱着阿劫下了凤辇,在众星拱月中走进正殿,脸色如常,再不见一丝郁色。
永安宫中,郑太皇太后、福康大长公主齐敏、汝南王妃林凡皆在,言笑晏晏。
看到滕辉月,郑太皇太后与齐敏眼里都闪过一道光,上下打量了滕辉月一番,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滕辉月心里微微一咯噔,顿住步子,狐疑地看着她们。
齐敏笑道:“皇后,你愣着干什么?”
郑太皇太后扑哧一声轻笑。
滕辉月被笑得一头雾水,抱着阿劫向郑太皇太后请安,又对齐敏略略一礼,而后接受了汝南王妃林凡的见礼,才坐到皇祖母与阿娘中间,故作委屈不解道:“皇祖母与阿娘笑话阿樾?”
齐敏从他怀里抱过阿劫,道:“都是成皇后的人,可不能再作如此小儿女姿态。”
阿劫平时被她抱得多了,渐渐认到人,咿呀了一声,仿佛在问好。齐敏顿时爱极了他,轻轻捏着他肉肉的小拳头,哄他玩儿。
“成了皇后,就不是皇祖母的孙儿,阿娘您的儿子吗?还是你光疼阿劫,不疼我了?”滕辉月压下疑惑,哼了一声。
齐敏失笑,对郑太皇太后道:“看看,还有理!还吃阿劫的醋!亏得母后您在宫里护着他纵着他。”
郑太皇太后道:“皇后心思纯正,皇帝爱他得很,哀家也觉得他这样最好。”目光落在滕辉月身上,带着慈爱与深意:“他们两口子和和美美才是正理。”
齐敏赞同道:“母后心慈,皇后知道的。皇后,你说呢?”
滕辉月点头道:“皇祖母、娘放心,儿臣与皇上定会好好的。”
郑太皇太后的表情越发慈和了:“皇后聪明,不要怪哀家多事。”
“……怎么会呢?儿臣知皇祖母最疼儿臣,比疼皇上还疼。”滕辉月勾起唇道,心里千回百转。
听到这一句,郑太皇太后与齐敏都笑了。
这似是而非隐含机锋的话就此打住。郑太皇太后等人都知道众多命妇正等着拜见滕辉月这位新后,便不再留他,放他离去。
因为椒房宫尚未修葺完成,滕辉月在文英殿接见众命妇。
为首的是挺着大肚子的延顺郡王妃楼氏和延宁郡王妃滕文奇。一些熟悉的面孔,如汝南王世子妃周氏、南阳侯世子夫人王承坚、嘉柔县主王秀娟、楚郡侯次子钱宇的妻子齐瑜等人都赫然在列。
安国公继夫人齐珍从阿劫生下来后开始断断续续地生病,缺席了所有的宫廷宴会。她的第三子滕祁逸已经十八岁,至今仍没有许人,留在府里侍疾,倒赚下一些孝顺的名声。
此外,滕辉月看到齐瑜有些惊讶。他对齐瑜这个表姨还有一些印象——不是什么好印象。不过差点被休弃后,这些年齐瑜仿佛大彻大悟,开始深居简出,连内院的事务都交给了育有子女的二夫人打理。钱宇在女色上有些为人诟病,但确实颇有才干,如今已经是禁卫军的副统领,下辖一千余人,领着一等轻骑的爵位,不容人小觑。但尽管如此,齐瑜作为钱宇的正妻确实极小出现在人前,更不要说入宫走动。
滕辉月轻轻拍着阿劫的背,眼神微深。
他成为皇后之后,不再刻意掩饰早在上一世已然养成的气度威仪。大大的桃花眼轻轻一动,便让人有种不敢直视的气势。
延顺郡王妃楼氏和延宁郡王妃滕文奇率先下拜行礼。
刚直起身,一个太监满脸慌张,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朝滕辉月大喊道:“皇后殿下!皇后殿下不好了!太上皇的车驾滚下山崖,延顺郡王领着人入宫,道皇上弑君弑父,矫诏篡位……”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
一个身影突然从内眷中飞快蹿出,手中的短匕首寒光闪烁,猛地刺向被消息震住来不及反应的滕辉月!
100
“啊——”
“皇后!”
“阿樾!”
看到滕辉月那边发生险情的,皆失声叫了起来!
滕辉月抱着阿劫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刺过来的匕首。
行刺的人脸上咧出快意的狞笑,但下一刻,眼前一花,腹部剧痛,整个人倒飞而出,撞在殿内的柱子上滑下来,跌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齐、瑜!”
看清楚行刺之人的脸,有人惊呼出声!
谁也没有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齐瑜会突然暴起行刺皇后!
汝南王世子妃周氏是齐瑜的弟妇,见状立刻脸色煞白。
滕文奇、王承坚、王秀娟等与滕辉月休戚相关之人马上在滕辉月与阿劫面前围了一圈,把他护在身后。
把齐瑜踢飞的敛羽上前一档,没有让任何人靠近滕辉月三步之内。尤其是原本离滕辉月颇近的延顺郡王妃楼氏,已经被两名宫女强硬地围起来。楼氏扶着高高挺起的肚子,抿紧唇,脸色苍白,没有丝毫反抗。她很清楚,此刻她是生是死,皆在滕辉月一念之间。
“拿下齐瑜。”滕辉月沉声道。
两名太监闻声而动。
“休想……碰我!”齐瑜忍住痛,用得意又扭曲的表情看着滕辉月,“小贱人,最好别得罪我!等延顺郡王登基,有你求我的时候!”她环视四周,尖利道:“齐明曜弑君弑父,矫诏篡位,不仁不义,延顺郡王已经带着禁卫军进宫清君侧,识相的,你们给我拿下滕辉月!”
殿内的一些内眷顿时面面相觑,看一眼滕辉月,又看一眼齐瑜,手足无措。
滕辉月不为所动,声音严厉:“还不拿下!”
两名太监立刻上前,压住挣扎不休的齐瑜。
“你!你敢!”齐瑜头发凌乱,恶狠狠喝道,“太皇太后和你的贱人娘亲已经在我们手上!还有安国公府、公主府!你不要他们的命了吗?”
滕辉月刚从永安宫出来,明明郑太皇太后与齐敏都安然无恙。怎么会突然出了意外?
他猛地想到一个人,有些不敢置信,蹙起眉,凌厉地看着齐瑜。
齐瑜哈哈大笑:“想不到吧!想不到吧!想不到我的好继父一直对你们忠心耿耿,为什么会最终背叛你们吧!”
齐瑜会用如此讥讽的口气称“继父”的人,除了汝南王妃林凡不作二人想!
——居然真的是林凡!向来聪明识时务,连郑太皇太后与福康大长公主齐敏都赞口不绝,信任有加的汝南王妃林凡!
还有安国公府和公主府,怎么回事?
滕辉月缓缓站起来。
齐瑜看到滕辉月色变,脸上的笑容不断扩大。她还嫌不够:“还有安国公和我的好表哥!我的齐珍姑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若你还要他们的命,最好乖乖放了我,向我下跪磕头!”
齐珍!
滕辉月眉宇间闪过一抹狠色。
“皇后,别听她胡言乱语!我们尚未知道情况,不宜妄自猜测,过早下定论!”安敬室主王承坚扬声道。
齐瑜口中提到出事的都是滕辉月的至亲之人。他担心滕辉月关心则乱。如今一切都是两眼一抹黑,怎么能相信齐瑜的一面之词?齐瑜根本是故意扰乱滕辉月的心志。
滕辉月看了王承坚一眼,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而后把阿劫放到敛羽手上,负着手一步一步走下主位,走到满身狼狈的齐瑜面前。
齐瑜以为他要服软,笑容更加张狂,眼里含着疯意,仿佛长久被压抑的怨恨不甘有了缺口,终于得以发泄。
但随着滕辉月的走近,他绝美的容貌,高贵的仪态,居高临下的视线,一点一点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的笑容逐渐僵硬而不自知。
“谁指使你们谋反?”滕辉月张口便定下齐瑜以及她口中牵连到的人的罪名。
“齐明曜弑君弑父,矫诏篡位,不仁……”
啪!
齐明曜是什么人,滕辉月一清二楚,岂容她胡乱攀咬,坏了他的名声!
滕辉月狠狠一巴掌打在齐瑜脸上,力度之大,把她打得头一偏,结结实实撞在柱子上!
“谁指使你们谋反?”滕辉月没有接她的话,又问了一遍。
齐瑜撞在柱子上,额头立刻见血,只觉得一阵晕眩。她没想到她掌握了那么多重要的人质,滕辉月居然还敢朝她下重手!
“你!你们不仁不义,天理不容……”
“还在狡辩?”滕辉月淡淡道,“用刑,把她的嘴撬开来,生死不论。”
“滕辉月,你敢!”齐瑜瞳孔收缩,用力挣扎起来。
“你一心求死,本宫便成全你。”滕辉月盯着她疯狂而不顾一切的眼睛,“你自作主张行刺本宫,还画蛇添足向本宫坦言你们的盘算,彻底打草惊蛇。本宫承情,若你指出幕后主使之人,本宫赐你速死,否则,你自受着!”
齐瑜剧震。这几年她受有心人的挑拨,对福康长公主齐敏一家心怀怨恨。随着日子过得越来越憋屈,她越发认定齐敏一家就是害她的罪魁祸首,做梦都惦念着报仇,让齐敏向她下跪求饶,让滕祁山后悔没有娶她。这个念头盘踞心头,渐渐成了执念。虽然起事前曾被叮嘱不要轻举妄动,但齐敏和滕辉月的得势令她如鲠在喉。想到滕辉月是齐敏和滕祁山的心肝宝贝,若他有个万一,齐敏和滕祁山必定痛苦万分。她一时控制不住邪念,趁机行刺。
不料功败垂成,出言威胁滕辉月,滕辉月却不为所动,还看出她的鲁莽行事是自作主张。
齐瑜对幕后之人信心十足,她绝不会承认自己一时冲动毁了全盘计划,尖声道:“你敢动我一根头发,事后我必十倍百倍还在齐敏她们身上!”她不信滕辉月真的敢杀了她!
滕辉月却是不想再与她多言。他扬起下巴,道:“安敬室主。”
“臣在。”王承坚出列。
“这里交给你,本宫去永安宫接回太皇太后。”滕辉月道,“在本宫回来前,任何人不得离开文英殿!违者,以谋反罪论,就地格杀!”
王承坚是心志坚定之人,在这个时刻也敢于站出来承担重任,当下跪下道:“臣必不负皇后所托。”
滕辉月亲手扶起他:“很好。”
王承坚与他对视,多年的友谊默契,尽在不言中。
滕辉月手一挥,文英殿的宫女太监,除了护卫滕辉月以及擒住齐瑜的人,皆训练有数地四散开去,牢牢把守住殿内的出入口。
“尔等,听安敬室主号令。”
“遵命!”
滕辉月又唤:“刑一。”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滕辉月面前,单膝跪下。
滕辉月一指齐瑜:“她交给你,撬开她的口。若她抵死不从,格杀勿论。”
刑一拱手道:“属下遵命。”
齐瑜听到滕辉月不留半分余地的命令,脸上终于露出恐惧的神色。她张口欲言,可是这次滕辉月再不耐烦听她叫嚣,示意太监堵了她的嘴。
滕辉月想从她口中挖成幕后主使之人。但以齐瑜的脑袋人品,恐怕触到的也不过是皮毛,价值不大。故而滕辉月一点也不可惜她的性命。相反,他要借齐瑜立威,以雷霆手段镇住殿内的内眷。只要这些人在手,起事之人都得掂量掂量。尤其顶在前面的二皇子齐明渊,他的正妃楼氏和她肚里还没出生的孩子,都是有用的筹码。看楼氏的反应,分明是不知夫君突然发难的。也亏得齐明渊够狠,敢让妻儿落在他手里,以此松懈他的警惕。
但齐明渊趁着这个机会动手,确不是布置得天衣无缝。他有王承坚等人为臂膀,辅以暗卫相助,必能稳住这些内眷,不让她们动弹。
“其他人跟本宫来。”滕辉月命令道,从敛羽手中抱回阿劫。
面对这许多变故,阿劫居然不哭不闹,黑葡萄似的眼睛骨碌碌地盯着滕辉月直瞧,乖巧得很。饶是滕辉月心里凛然,也不禁对他生出怜爱,桃花眼里的威严柔和了一分。
“阿劫别怕,爹爹一定会护着你……”滕辉月轻抚了阿劫幼嫩的脸颊一下,低而坚定道。
滕辉月走出文英殿,殿内簌簌地落下数十人,有条不紊地跟着他离去。
内眷们大多脸色有变,想不到在她们没有注意的地方,居然藏了这么多人!而且这些人身手不凡,只听滕辉月调度,在这个关头,可是一支不可多得的力量!
滕辉月如此镇定从容,可不像是没有准备的样子!
耳边响起齐瑜受刑发出的惨叫,内眷们心里激灵,通通老实下来,冷眼看着延顺郡王妃楼氏捧着肚子,脸色苍白,目光呆滞。
******************************************
齐明渊逼宫谋反,关键是快、狠、准。
把怀孕的正妃放在后宫,做出臣服的姿态,却在新帝登基之初,政权交接刚开始,权力最弱的时候,突然带着叛变的禁卫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皇宫,把新帝齐明曜与重臣围困起来。后宫则早已安排关键人手,把郑太皇太后、福康大长公主齐敏、郑太妃、皇后滕辉月与嫡长皇子阿劫等人擒住,逼齐明曜就范。
这样的布置不可谓不妥当。
但齐明渊没想到在这个极度紧张的关头,齐瑜会神智不清,暴起要行刺滕辉月,还把他在后宫布置的关键人手暴露出来。
他更想不到滕辉月的反应会这么精准迅速!滕辉月脱困后立刻去解救郑太皇太后与福康大长公主齐敏。前往永安宫途中遇到的阻力,全被他一一化解。
尤其是擒住郑太皇太后与齐敏的汝南王妃林凡,几乎一打照面,就被滕辉月三言两语说服,放开郑太皇太后与齐敏,跪地请罪。
101
滕辉月被齐明曜接入皇宫后,主管宫务的两妃之一,三皇子齐明勇的生母邓妃曾隐晦提出把宫务移交给滕辉月这个准皇后手上,被郑妃以名不正言不顺的理由推了。郑妃认为还没有封后,滕辉月没有正式的身份,不便管理后宫。
她这个理由冠冕堂皇,滕辉月没有异议。明帝教导他一直不遗余力,早已经专门让人收集整理后宫之事,定期向他汇报。这些情报即使在明帝与他分开后依然源源不绝地呈上滕辉月的案头,只等他愿意翻阅。
滕辉月下了决心要保护阿劫,接过了可以号令明帝手下暗卫的令牌。他入宫之后,不动声色地把这些情报重拾起来,认真翻阅浏览。对后宫的势力分布,他可谓一清二楚。
齐明渊能调用的人手不多,又不认为那些柔弱的内眷能掀起什么风浪,故而安排在后宫的人手不多,满打满算大约二百人。这些人大多都是他生母赵昭仪买通的人,还有一些是从一些宫妃侍君宫里抽掉的人。滕辉月甚至认出其中有郑太妃甘泉宫的宫女太监。
跟着滕辉月的暗卫都是好手,但人数只有二十人。若这二百来人一哄而上,混乱之中也不一定能抵挡得住。还好这二百人只有一百六十是机动力量,他们留了四十人保护赵昭仪以及支持她的后宫高位者。剩下的分头行动,分了四股,约有九十人来到文英殿,想要控制住皇后与皇长子,另外三股人,一股三十人去了永安宫挟持郑太皇太后等人,一股二十人则去了控制育有皇子的邓太妃,余下二十人则去捉拿郑太妃。
这种情况下,滕辉月带着一众暗卫刚出了文英殿就遇上前来捉他的人,双方没有多言,立刻兵刃相见。
这些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大部分人的武力值都不够瞧,差不多是暗卫的五倍之数依然没占到多少便宜。他们想一鼓作气擒住滕辉月和皇长子,令暗卫投鼠忌器。滕辉月一手抱着阿劫,一手出鞭,取下了他这一世的手上的第一条人命。
这些年来,除了怀着阿劫的那段时间,滕辉月从没有放松过训练。他的身手或许不如暗卫,但绝对不弱。而且他护犊心切,出手坚决、狠辣无情,气势比暗卫更令人觉得恐怖。在他的刺激下,暗卫无一不杀气腾腾、奋勇对敌!
九十人全部伏诛,滕辉月这边只有一人受了重伤,五人受了轻伤。
他们没有停留,直接奔向永安宫。
郑太皇太后和福康大长公主齐敏待着的正殿外,有二十人守在正门口。看到滕辉月一行,他们立刻集结起来,举着兵器与暗卫对峙。
“太皇太后与大长公主在我们手上,皇后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为首的一人穿着禁卫军的衣服,声音尖利道。
“放肆!”滕辉月眉目一厉,手一抖,长鞭如灵蛇一般直袭那人门面而去!
因滕辉月抱着孩子,身形在暗卫中最为纤细,尽管华美的衣角沾上了血迹,其他人都不自觉放松对他的警惕。他冷不丁一鞭子抽过来,动作太快,被攻击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睛瞪!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站在那人身后半步的太监突然出手,把那人狠狠一推,让他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皇后,太皇太后与大长公主尚在殿中,请慎行。”救了同伴一命的太监不卑不亢道。
“叫林凡出来见本宫!”
“太皇太后与大长公主和王妃在一起十分安全,请皇后放心。”
“你可用人头担保?”
“可以。”太监道,“不若皇后与我等一起,静待结果?”
“薛全,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想背叛主子?”刚刚被推开,险之又险躲过滕辉月鞭打的人惊魂未定,听到太监的话,跳起来指着他道。
薛全连忙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蔡公公,我们不是他们对手……若皇后无所顾忌打起来,只有死路一条……不如虚与委蛇……”
蔡公公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也是个惜命的。刚才薛全救了他一命,带给他不少震动。薛全的打算在他听来十分有道理。
滕辉月没有在意他们的小动作,眯起眼睛道:“想留下本宫?让林凡出来。”
蔡公公想起刚才那一鞭,忌惮地看着滕辉月,率先道:“不行!”
滕辉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蔡公公的心里顿时打颤,不由得低下头。
滕辉月突然向薛全抛出一物,薛全下意识接住。
“交给林凡!由他决定见不见本宫!”
蔡公公斜眼看向薛全,薛全立刻恭敬地把手中物呈给他看。
原来是一块小巧的玉佩,质地极为普通,出入宫廷收惯孝敬的蔡公公可看不上眼。他猜不透滕辉月的用意,又被他震慑住,不敢过分得罪他,怕冲突起来性命不保。
犹豫了片刻,蔡公公不甘不愿点头。
薛全立刻拿着玉佩进殿,去找林凡。
他这一进去,时间有些久。蔡公公开始不耐烦,正准备派人进去看看怎么回事,薛全便出来了。
因他脸色如常,态度依然毕恭毕敬,蔡公公没有怀疑,待他靠近就凑过去压低声音问:“如何……”
薛全等他一靠近,突然出手捂住他的嘴巴,锋利的匕首在他颈间狠狠一抹!
蔡公公捂住脖子,双眼突出,瞪着薛全倒下。
他们这一方剩下的十多人顿时乱了!
滕辉月早看出蔡公公与薛全不是一路人,于是稍作试探,结果果然不出所料。
拥护蔡公公的人和拥护薛全的人瞬间战成一团。没了蔡公公领头的人很快被压制住,最终依然站立的,只有包括薛全在内的五人。
薛全也不是毫发无损。他的左手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正在流血。他理也不理,向滕辉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皇后,王妃在殿内等您。”
滕辉月颔首,无视一地的尸体,笔直地带着人走进去。
永安宫的正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六七具尸体凌乱横陈,看得出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毙亡。想到刚刚薛全入殿的时间,不难猜到是谁下的手,而林凡才是薛全真正的主子。
主位上,郑太皇太后半垂着眼坐着,脸色不太好,法令纹深深拉着。她的下首,福康大长公主齐敏和汝南王妃林凡一左一右坐着。齐敏的脸色有些苍白,林凡则极为平静,手里摩挲着滕辉月通过薛全给他的玉佩。他的手边有一个托盘,一把寒光闪烁的长剑,安静地放在上面。林凡随时可以拿起剑,架在郑太皇太后和齐敏脖子上。
看到滕辉月带着人出现在殿内,郑太皇太后和齐敏眼里闪过欢喜与担忧。
“皇后,恕林凡无法远迎。”林凡向滕辉月福了福身,恭谨道。
“林凡,你辜负了吾等的信任。”滕辉月冷冷道。
“贼人以林凡先夫之子一家相挟。林凡因嫁入汝南王府,负大儿良多,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一家因我儿身陷囹圄……”林凡苦笑,慢慢站起来,走向滕辉月。
“阿樾当心!”郑太皇太后叫道。
齐敏同样脸露紧张之色。
滕辉月却不进不退,盯着林凡。
林凡在距他五步之外,撩起袍角跪下,磕头拜倒:“林凡恳求皇后告知,我大儿一家安好否?”
滕辉月道:“你只顾你大儿一家,可想过你如今的夫家与小儿小孙?”
林凡立刻泪盈于睫。他自小聪颖,活到这个年纪,很多事情已经看淡释怀。唯独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萧宴心怀愧疚。从他被齐澈抢到汝南王府,被逼与萧宴父子分离开始,一切已经无法挽回。既然选择了放弃萧宴,他就让自己忘个彻底。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和这个孩子已经没有感情了。但当齐瑜拿着他留给萧宴的唯一一块玉佩威逼他时,他立刻乱了。
明明知道延顺郡王齐明渊的胜算不大,明明知道这会累及汝南王齐澈以及齐嵘一家,明明知道这是对一直喜欢他信任他的郑太皇太后、福康大长公主等人的背叛,毁掉他半生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人脉关系……他依然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所以,当滕辉月通过薛全把他留给萧宴的玉佩交给他,他立刻明白滕辉月的意思。
——萧宴一家,恐怕已经到滕辉月手上了。
既然做到这一点,那么,这场叛乱,滕辉月应该是心里有数了。他在给林凡一个机会,等着他投诚或者背叛。
而林凡,选择了背叛。
“此乃林凡一人所为,林凡愿承担一切罪责。”林凡缓缓道。
“你且看看,你能否承担得起。”滕辉月抬抬手,让暗卫把林凡押下去。
薛全等人见林凡没有丝毫反抗,皆面露绝望,却没有挣扎,放下武器一同被押下去。
处置了林凡,滕辉月抱着阿劫跪倒在郑太皇太后和齐敏面前:“我来迟让皇祖母和阿娘受惊了。”
“辛苦你了,好孩子。是哀家识人不清,信错了养不熟的白眼狼。”郑太皇太后道。她自问对汝南王妃林凡甚好,想不到这个人会翻脸无情,反过来挟持她们。她历经三朝,也是个见惯大风浪的人,晚年这个时候居然阴沟里翻船,想来是这几年日子太安逸了。
“你处理得很好。”齐敏道,“不过你怎么把阿劫带在身边?冲撞了可怎么办?”光是永安宫这一片,已经血流满地。
“没有可托付之人,我宁愿他待在我身边。”滕辉月道,“他是我的亲生儿子,不该那么柔弱。”事实上,一路过来,阿劫不哭不闹的表现已经出乎滕辉月意料,令他觉得非常骄傲。
“皇帝那边形势如何?”郑太皇太后问。
滕辉月摇摇头:“尚不知,我必须立刻赶过去。”
郑太皇太后果断道:“你把阿劫留下来给哀家与你阿娘带着,你尽快过去,帮皇帝一把。”她们没有被挟持,齐明曜就少了一大制肘。
齐敏握了握他的手:“一切多加小心。”
滕辉月道:“皇祖母和阿娘放心,本皇后很厉害的,绝对会给阿渊好看!您们看着阿劫,等本皇后凯旋归来!”
他故作轻松调皮的话令郑太皇太后和齐敏微微展颜,但心里对他越发痛惜。
“去吧。”
102
昨天是禅位大典与封后大典,次日是新帝以皇帝的身份正式上朝。这个日子极具意义,元徵朝堂上下都郑重其事。
已经成为太上皇的明帝为表禅让的决心,选择在新帝上朝的当日离开,移驾护国寺。新帝——文帝齐明曜不能相送,二皇子延顺郡王齐明渊和三皇子延宁郡王齐明勇代文帝护送明帝到护国寺。
不想这身份贵重的一行人在半途遇上山崩,明帝的车驾滚落山崖,齐明渊和齐明勇九死一生才脱险。他们脱险后立刻派人营救明帝,却发现明帝的车驾内空无一人!
明帝近身伺候的两名侍卫,奄奄一息呈上骇人听闻的证据,指称明帝在传出禅位旨意前早已经不在人世,之后的“明帝”,根本是一个冒牌货!而幕后主使之人正是如今登上皇座的文帝——齐明曜!
延顺郡王齐明渊闻言,立刻带齐人马,直闯金銮殿,要求齐明曜给天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面对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齐明渊,坐在御座上的文帝眯起凤眼,镇静道:“延顺郡王,你这是想逼宫谋反?”
未经允许擅闯金銮殿可是死罪!更不要说他带着禁卫军围了金銮殿。
“臣弟不敢!”齐明渊硬声道,“但弑君弑父,矫诏篡位,此等祸乱社稷江山之大事,若皇兄不能给吾等一个说法,臣弟头一个不服!”
弑君弑父,矫诏篡位!
这八字可等诛心!但凡沾上一星半点边儿,即使登上帝位,也会变成名不正言不顺。如果用上雷霆手段捏断这种声音,则是心中有鬼,无法杜绝天下悠悠之口。
这样的指控,最好的反击方法自然是让已经成为太上皇的明帝现身,驳斥齐明渊的言辞。可是明帝的车驾落下山崖,没有找到他的人或尸首,反而扯出这么严重的一件事……可谓死无对证!
反观齐明渊,人证物证俱在,又以武力围了金銮殿,让文帝一下子处于被动的地位。
丞相陈沛和大将军安煜都是明帝的死忠,却不是齐明曜的死忠。听到明帝可能殒命,罪魁祸首还是齐明曜,都不约而同皱起眉。特别是明帝他们遇上的山崩事发突然,若明帝和两位皇子不幸送命,文帝便一下子没了制肘,牢牢坐稳帝位……
三皇子延宁郡王齐明勇相信齐明曜不会做出这等不忠不孝之事,但他同样想知道自己的父皇明帝是否安好。
所有人都在等文帝的回答。
文帝脸色一正,站起来指天发誓:“我齐明曜对天发誓,若行过弑君弑父,矫诏篡位之事,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此言一出,不少人脸色皆一缓。此时的人对誓言看得极重。敢毫不犹豫立下如此毒誓之人,在他们看来,心里是坦荡无伪的。
“誓言飘渺,岂容你几句轻言撇个干净!”齐明渊道,“本王与众位大臣只认证据!劳烦皇兄出示证据!”
齐明曜道:“来人!有请太皇太后……”
“不必!太皇太后身子抱恙,本王已经派人守在她左右。”齐明渊打断道,“皇后与皇长子,想来也不会愿意再与皇兄你这等小人想见……”
齐明曜顿时大怒:“齐明渊,你大胆!”他发怒不是因为齐明渊言语间透露出他已经控制了后宫的消息,而是因为他提及皇后时,眼里滑过的势在必得。
齐明渊竟然敢觊觎他的妻子!
众人也反应过来。郑太皇太后确实是这个时候最适合站出来说话的人。明帝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怎么也不可能坐视害了儿子的孙子登上皇位!但齐明渊不让郑太皇太后出来,还暗示了郑太皇太后、皇后、皇长子三位关键人物在他手上!
齐明渊分明是要逼文帝当场认下这滔天的大罪,退位让贤!
“二皇兄,你想干什么?”齐明勇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这和齐明渊原来说的不一样!他只想确认明帝的安全!
“阿勇,你不要插手!念在兄弟一场,本王饶你一命。”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撕破脸,齐明渊不耐烦地对齐明勇道。他一直看不上这个鲁钝的皇弟,不认为他能妨碍到什么。
“你……”齐明勇脸色涨红。
“诸位大人安心,本王只是容不下这等不忠不孝之人为祸元徵江山。各位不过一时受了蒙蔽,若能及时幡然醒悟,本王必既往不咎。”不再理会齐明勇,齐明渊故作深明大义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以楚郡侯嫡次子钱宇为首的禁卫军,提着刀向前跨了一步。
一名排在末位的大臣被逼得踉跄了几下,脸色涨红骂道:“乱臣贼子!厚颜无耻……唔!”
一个禁卫军手起刀落,杀了这名出言的大臣。大臣没了生息的躯体倒下,嘭的一声,仿佛敲在其他人心上。
血腥味在蔓延。
齐明渊冷冷问:“还有谁人不服?”
齐明曜怒极反笑:“齐明渊,你立名目诬蔑朕,不过是为你的野心作掩饰!朕就是拼尽最后一滴血,也不会让位给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义之人!”
齐明渊大笑:“成王败寇!本王何必再跟你废话?”他把在场的大臣看了一圈,高声道:“支持本王的,站到左边!非要和本王作对的,站到右边,陪着你们的主人走最后一程吧!”
齐明曜独自一人高高站在御座上,沉默地看着底下的大臣们窃窃私语,蠢蠢欲动。
齐明渊举起手:“本王数三下!一……”
一些品级较低的大臣满脸惊恐,忙不迭地站到左边。齐明渊三声数尽,百官中有四分之一人,都站到左边,四分之一人,犟着脸站到右边。剩下的一半人以丞相陈沛和大将军安煜为首,不站边,停在中间。
这个结果明显不是齐明渊想要的。他阴沉着脸:“陈丞相、安大将军,想不站边儿,还得看本王允不允!本王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否则,休怪本王无情!本王再数三下!一……”
“太上皇圣旨到!”
所有人都一愣。
太上皇?已经失踪的太上皇?
殿外包围金銮殿的禁卫军突然一阵骚动,一个青色的影子在他们掠过,瞬间进了殿。
齐明渊喝道:“什么人!”
“敛羽奉太上皇之命,前来颁旨。”敛羽郑重地手捧圣旨,走到丞相陈沛面前,“太上皇口谕,请丞相大人宣读。”
陈沛略一犹豫,恭敬地接过圣旨:“微臣遵旨。”
“奉天承运,太上皇诏曰:朕将国事托付于嫡长子明曜,拟将远游,寄情于山水。唯庶二字明渊,志大才疏,不堪造就。若其行不忠不孝不悌之事,贬为庶人,圈禁延顺郡王府,终身不得出。钦此!”
“我不信!我不信!这是矫诏!这是矫诏!”齐明渊激烈吼道!
同为明帝的儿子,他一直像透明人一样,无论谁都不多看他一眼!明明他的生母出身不低,明明他比齐明曜更出色!明明他有一争之力!
还给他一个“延顺”的鬼封号!让他的母妃在郑氏那个蠢女人面前受尽屈辱!强逼他娶了一个对他没有丝毫助力的女人为妻!
若他的妻子是受尽宠爱的滕辉月……他可以得到一切的!
可是在明帝的心目中,他竟然是“志大才疏,不堪造就”的?!
齐明渊受到极大的打击。他不相信这就是明帝对他这个二儿子的评价!
假的!都是假的!
“……请问敛羽公公,太上皇如今身在何处?”大将军安煜接过陈沛递过来的圣旨,看了一遍,又让背后的大臣传阅,转头问敛羽。
“父子生隙,兄弟相争……”敛羽刻意压低声音,“太上皇不想出现,已然离去。”
陈沛和安煜对视一眼,皆有些怅然。
“陈丞相与安大将军只需确定,此圣旨是否出自太上皇之手。”敛羽拱手道。
陈沛道:“此乃太上皇笔迹,上有太上皇印鉴。微臣不才,相信此乃太上皇手书。而且圣旨上墨迹未完成干透,下旨时间在一个时辰内。”
安煜道:“微臣附议。”
他们两人一开口,看过圣旨的大臣陆续道:“附议。”
“确实太上皇手笔。”
“肯定是太上皇御旨。”
“……”
有了这道明帝亲手写下的圣旨,原本不站队的一半大臣,开始站到右边,站在在文帝前面,呈维护之势。
武官自动自发顶在前面,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脸孔一片肃穆。
安煜安大将军一马当先,势如磐石。
齐明渊口里干涩:“安煜,安乐站在本王这边。”安乐是安煜大将军唯一的儿子。
安煜下颚抖动,哑声道:“老夫当没有这个儿子。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齐明渊的脸色开始扭曲。
“齐明渊,不要负隅顽抗,束手就擒吧!”齐明曜居高临下,冷冷道。
“把太皇太后、郑太妃、皇后、皇长子……带过来!”齐明渊睚眦目裂。
他的心腹白着脸,把最新得到的消息低声告诉他:“王爷,我们在后宫的人手全军覆没……卓静带着三千禁卫军赶到,把我们包围了……”
齐明渊狠狠一震,身躯一晃差点没站稳。他计划多时的逼宫谋反,居然半日不到,已经一败涂地?简直像笑话一样!
不!他不甘心!
“给我杀!”齐明渊一咬牙,恨声道!就是死,他也要多拉几个人陪葬!
103
齐明渊心腹的说话声很低,站得离他们很近的钱宇却是耳朵一动。
禁卫军中的勋贵子弟不少,钱宇虽然有些翩翩君子的名声,但当初还只是楚郡侯府的嫡次孙,身份不高不低,娶的妻子还是再嫁之身,引来一些闲言闲语。他能在短短几年内从一个侍卫升到禁卫军副统领,自然有他的本事。除了能言善道外,他的本事之一就是听觉比一般人要好。
听到齐明渊的心腹说起后宫的形势,他立刻想到参与谋反的自己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当下心里大恨!
他恨的是自己的表妹兼妻子齐瑜!
钱宇在建康的勋贵子弟中也算颇为出色的人物,因为命格不宜早婚,他的姻缘不顺,但他一直不以为意。后来在祖母前楚郡侯夫人的安排下娶了汝南王府的嫡女齐瑜为妻。妻子身份高贵,若不是再嫁,是轮不上钱宇的,加之齐瑜娇柔的性子很讨他的喜欢,所以他并不像他的母亲郑氏一般心里排斥这桩婚事。婚后钱宇对齐瑜亦是温柔有加,夫妻俩很是过了一段浓情蜜意的和美日子。
可是齐瑜的身子和她的母亲一般不甚康健。钱宇的母亲担心她会像她的母亲一样只生下一个病歪歪的女儿,所以在齐瑜嫁入钱家一年依然无所出后,府里为钱宇张罗纳妾。钱宇那时已经二十有六,放在一般人家早就儿女成群,他同样渴望成为父亲,所以没有反对。不过顾及齐瑜的心情,他和母亲郑氏商量着暂时只纳一妾。他的祖母何氏很欣慰地赞同了。郑氏见婆母和儿子都同意,只能点头。
齐瑜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激烈,她和钱宇大吵了一场。钱宇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而且若齐瑜真不喜欢妾室,待妾室生下孩子,去母留子,把孩子养在嫡母膝下就是,根本没什么大不了。他耐着性子跟齐瑜讲道理,齐瑜完全听不进去,还提到她的另一个表兄,安国公府的滕祁山,说什么一世一双人。钱宇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滕祁山娶的是元徵最尊贵的公主,养着一个皇室最宠爱的小雍主,还有一个嫡子。滕祁山是疯了才会去纳妾。钱宇可不是滕祁山,齐瑜也不可能是福康长公主齐敏,哪里能相提并论?
齐瑜却因此认为他看不起她。夫妻俩婚后第一次大红脸,钱宇拂袖而去,妾室也很快纳进门。不过妾室有了身孕后,还是钱宇率先低头认错。齐瑜的态度也软和下来,看着和他和好如初,但转过头,居然给有孕的妾室下毒,还间接把自己肚里的孩子弄没了!
一下子失了两个孩子,钱宇眼都红了!和齐瑜的感情立刻出现裂痕。楚郡侯府和汝南王府的关系也一度紧绷。最后汝南王府把齐瑜送入家庙悔过,钱宇气在当头没有为之求情,接着又再纳妾,很快有了子女,心思更不放在齐瑜身上。
两年后钱宇和齐瑜见了一面,齐瑜吃了苦,形销骨立,又诚心悔过,钱宇动了恻隐之心,终于开口把她接过府里。但夫妻俩的感情确实不如从前。
还好齐瑜总算安分下来,钱宇也没有亏待她。钱宇的内院终于有了一段平静安宁的日子。
就在楚郡侯府对齐瑜渐渐放下戒心的时候,齐瑜却做了一件令楚郡侯府万劫不复的事!
她把楚郡侯府的孙辈,全部弄走了!
为了逼迫楚郡侯府上二皇子延顺郡王齐明渊的船,协助其谋反!
楚郡侯府上下吃了齐瑜的心都有了。但她的这个举动真的捏住了他们的七寸。楚郡侯府只有两房嫡子,一直子嗣不丰。长房嫡子成婚多年无子,二房嫡次子钱宇因为命格必须晚婚,这都把府里急坏了。直到齐瑜嫁入府里,长房才终于有了一根独苗。因为这个好兆头,府里对钱宇和齐瑜的婚事才没有那么抵触,觉得齐瑜给钱家带来了好事。不想最终被齐瑜一连害了两个子嗣,楚郡侯府才会如此震怒!
直到如今,楚郡侯的孙辈也只有两个,长房二房各一个。楚郡侯年纪大了,想要老来子已经不可能。长房嫡子缠绵病榻,再得一子的希望渺茫。钱宇倒是身体康健,但成婚几年只得一个庶子!
齐瑜把楚郡侯的子嗣带走,无异于挖了一家老少的心肝。而且她身为钱宇正妻参与谋反,一旦失败了,楚郡侯府也毁了!
钱宇的父亲楚郡侯最终做出决定,令钱宇配合齐瑜的要求办事。楚郡侯府的其他人,则把头埋进泥土里,假装不知道此事。换言之,楚郡侯府放弃了钱宇。
好好一个家,就此离心离德。
钱宇恨毒了齐瑜,但已经上了这首船,即使恨,他也希望齐瑜所支持的齐明渊最终能成功。可惜从钱宇跟着齐明渊开始,他就有预感齐明渊不会成功。
果不其然,齐明渊带着他们,很快就陷入绝境。
钱宇想到楚郡侯府的亲人,一股狠意涌上心头!
他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剑刺入对他没有防备的齐明渊的后心!
*************************************
二皇子延顺郡王齐明渊的逼宫谋反,突然而至,又突然而去。
这场动乱虽然短暂,但造成的伤害却无法估量。
后宫经历大清洗,齐明渊的生母赵太昭仪在得知儿子身亡后上吊自尽。与她交好的宫妃一部分被赐三尺白绫或者鸩酒一杯,一部分被打入冷宫。她们的宫女太监有一些进了大牢,但与其他被绞杀的宫女太监一样,最终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郑太妃面对屠刀,竟然在宫栈上写下承认齐明曜弑君弑父,矫诏篡位的言辞。她是齐明曜的养母,她所写的宫栈一旦落在有心人的手里,齐明曜便难以杜绝天下的悠悠之口,即使胜了,名声上也会蒙上极大的阴影。
若不是滕辉月派去救她的人够机警,截住了一名想浑水摸鱼逃生的宫女,从她身上搜出宫栈,齐明曜都不知道该如何在朝堂大臣面前自处。
郑太皇太后知道好,长叹一声,令郑太妃去护国寺为她祈福,无诏不得还。郑太妃不愿,但郑太皇太后很清楚不能再姑息她下去,让人强行押走她。
郑太皇太后在心里下了决定,既然已经压了郑太妃大半辈子,剩下的一小段日子,她就继续压着便是,断没有让郑太妃熬死她的一日……
104
齐明渊的妻子楼氏受惊过度,提前发动。可当时的情况,文英殿内的内眷都不能动弹,更遑论请太医。最后还是有几个略懂医术的内眷颤颤巍巍搭了把手,在延宁郡王妃滕文奇的背书下,帮楼氏把孩子生下来。
是个女孩。虽然哭声小了点,但到底是活下来了。楼氏也被派过来的太医救回来。
因为齐明渊已死,文帝并没有为难这对母女。贬为庶人后,任楼家把两人接回去安顿。
后宫的肃清快速而明确,但轮到前朝,情况就要复杂得多。
文帝在登基的第二日被逼宫,禁卫军失职,禁卫军统领卓静护驾不力,理应重罚,还好最终及时护驾,没有铸下大错。文帝把他申斥了一番,罚了他一年的俸禄,就饶过他了。与此同时,暗地里身负监察百官职责的安国公滕祁山和汝南王齐澈同样失职。
谁也想不到老安国公继夫人齐珍会伙同三子滕祁川一家和四子滕祁逸勾结外人,先是一碗汤药弄倒了老安国公滕海,接着以侍疾之名,叫滕祁山过府探望老父,想趁机把滕祁山和他的嫡子滕辉然一网打尽!还好有滕祁岳提前通风报信,而滕祁山机警逃脱,又有滕辉然察觉不对,勇猛地带着公主府的侍卫闯入安国公府救人,粉碎了齐珍她们的阴谋。但如此一来,入宫救援文帝之事,安国公一家都拖延了。若不是邀天之幸,滕皇后相助及时,文帝顺利脱险,迎接安国公府的便是重重的责罚了。
因为参与谋反,直接执行者齐珍、滕祁川一家、滕祁川的妻子严氏娘家和四子滕祁逸,全部投入大牢,判处秋后处斩。
滕祁岳一家保住了命,流放三千里。老安国公滕海一夜须发全白,满脸黯然,文帝没有惩罚他,甚至温言安慰,还把鲜果、药材等赐到府里。
安国公滕祁山降了一级,成了安煜大将军的左将军。安国公世子滕辉然得了文帝的嘉赏。
后宫大乱,滕皇后施展强硬手段,护住了自己和皇长子,还舍生忘死救出郑太皇太后、福康大长公主齐敏以及后宫重要妃嫔,调来禁卫军护驾,立下极大功劳。元徵的文武百官对文帝明显偏心眼的处置方式全都闭口不言。毕竟当时场面混乱,以延顺郡王齐明渊的狠辣,若不是滕皇后来得及时,他们的性命恐怕难保。是以大部分人都承滕皇后的情,自然不会和文帝对滕皇后的回护唱反调。
相比于安国公府的重重提起,轻轻放下,汝南王府的处境要凄惨得多。
汝南王妃林凡亲自参与谋反,挟持的还是郑太皇太后和福康大长公主齐敏这等举足轻重的人物,即使他在滕辉月的劝说下幡然醒悟,弃暗投明,也抹杀不了他犯下大错的事实。而且他还以其在汝南王府的控制力,制住了包括汝南王齐澈在内的一众人。并且,另外两个谋反者,一个是企图行刺滕皇后的汝南王府嫡长女齐瑜,一个是囚禁丈夫想趁机杀害继子的安国公府继夫人齐珍,皆出自汝南王府。文帝下令彻查,汝南王府被抄家,阖家投入大牢。
汝南王齐澈作梦也想不到林凡会有背叛他的一日。在大牢中看到平静无波的林凡,他木木呆呆地问:“为什么?”
“齐瑜拿宴儿一家威胁我……”林凡低声道,闭上眼落泪。一步错,步步错。当初他们错过了,本就不该勉强再续姻缘。冤冤相报,最终一同落到地狱里去。
齐澈缓缓抱住他:“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他当初足够坚定,如果他不再招惹林凡,或者招惹后当断则断,除了钱氏母女,或者对齐瑜多加约束,没有因为愧疚而对她一再纵容……
可惜,没有如果。
齐珍和齐瑜判了死刑。对汝南王府的其他人,最终判决是流放三千里。至于安国公滕祁山给舅舅一家私下打点,让他们免受折辱,可以过些平静的日子,郑太皇太后等亦睁一眼闭一眼,只作不知。
楚郡侯嫡次子钱宇参与谋反,救了百官但杀了太上皇下旨贬为庶人的皇子,在金銮殿引颈自刎。他的死,也救了楚郡侯一家老少。楚郡侯府爵位被夺,但性命到底是保住了。
安煜大将军的独子安乐留书自刎。安煜全了忠义,受到文帝的安慰嘉许,但他的精神因为独子之死大不如前,想辞官归隐。虽然在文帝的极力挽留下无奈应承,但再不见以往的意气风发。
其余参与谋反之人,都被一一肃清。
这一场动乱牵连甚广,差点酿成大祸。尽管被扑灭得十分及时,但元徵的国力,到底造成了一些损伤。元徵朝堂上下亦需要时间消化动乱带来的变动。
而一直隐在暗处,在元徵朝搅风搅雨,甚至成功对明帝下蛊毒的势力,也在清查中露出端倪,最终顺藤摸瓜,揪出了这个幕后之人——
诚策太妃凌氏!
她是开国皇帝高帝的嫡三子,被追封为诚策亲王的王妃,如今的诚策郡王齐华的生母。她在诚策亲王死后,被逼成为公爹高帝的禁脔。因为她,高帝甚至动过越过兴帝直接立齐华为皇太孙,把帝位传给他,只是碍于兴帝羽翼已丰,最终没有实现。高帝死后,凌氏遁入佛堂,深居简出。兴帝等人没有把这个女人放在眼内,他们防备的是诚策郡王齐华,没想到最终酿成祸根。
凌氏深恨齐氏皇室。她本是大族闺秀,有着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但齐氏一家南征北战,把她的未婚夫杀了,强娶她为妻。为了一族的身家性命,她妥协了。但杀夫之仇,她无一日忘怀。后来丈夫身亡,她本想过平静的孀居日子,高帝强逼她成为禁脔,把她的贞节尊严彻底辗碎,万念俱灰。而她付出一切,她的儿子最终却没有登上皇位,窝囊地过着被监视被防备的生活,阴郁而荒唐。她的一生,全毁在齐家人手上。既然如此,她也要齐家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甚至已经不是为了让儿子登上帝位,而是要齐氏皇室死绝,断子绝孙!
诚策亲王是高帝的嫡三子,当时高帝的继后还在世,凌氏的丈夫是最有希望登基为帝的人,手里所掌握的势力不少。后来这些势力被秘密交到她手上,用于自保。直到齐华成年,凌氏才把其中一部分交到他手里,自己则藏起了很大一部分。后来高帝宠爱她宠爱到有些昏头,临死前的几年,甚至把后宫宫务交到她手上,称她为“朕的暗皇后”。因此,后宫里一直有着她的人手。虽然明帝时,后宫里因为各种原因清洗过数次,但她的人,还是有一些留了下来。正好遇上张素素这个为了得到明帝不择手段的,才终于成功下蛊,除去齐氏皇室数代以来最英明的帝王。
凌氏把手中的势力经营多年,布局深远,盘根错节,连齐珍、齐瑜等人参与谋反,也是她派人一手撺掇推动。当这些真相被翻出来时,令人悚然而惊!
而这次齐明渊的逼宫谋反会这么顺利,正是因为凌氏几乎把用得着的人手都用上了,正好让文帝一网打尽!
听到凌氏在诚策郡王府的佛堂里服毒自尽,文帝不禁松了一口气。
105
若是再任凌氏在背后肆意妄为,元徵朝恐怕会面临更严重的动荡。
如今凌氏死得不能再死,之前笼罩在齐氏皇室头上的那片阴影,也登时散去不少。可惜,皇室依然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齐氏皇室数代以来最英明的帝王……
文帝想起凌氏对明帝的评价,怅然地叹了口气。
这次若不是阿樾来得及时,元徵朝恐怕没有那么轻易全身而退。这让一直相信自己能治理好和发展好元徵朝的文帝,受到一点打击。虽然绝大多数大臣都能体谅文帝刚登基不久,还处于权力交接的不稳定期,但有明帝珠玉在前,对自己要求甚高的文帝依然有点无法释怀。
陈骁是陈沛丞相的嫡子,是文帝身为皇子时的伴读兼好友,也是文帝的心腹幕僚。
在察觉到文帝的心思后,陈骁道:“微臣斗胆,对如今的局面,皇上该心里高兴,而非苦恼愧疚。”
文帝脸色微变,紧紧盯着陈骁。陈骁不卑不亢,回视此刻已经有了君臣之别的好友。
文帝面无表情,凤目晦暗不明。
不管文帝愿不愿意承认,齐明渊发起的这场动乱,最终得利最大的确实是文帝。
先是把凌氏这个对齐氏皇室身怀怨恨且手中颇有势力的不安定因素拔除。凌氏的死亡也令诚策郡王府随之覆灭。无论兴帝、明帝还是文帝,对这个在名分上始终占有一点优势的高帝嫡子后裔皆有不同程度的警惕。但为了彰显皇室的仁德,只要诚策郡王府没有做出危机江山社稷的大事,御座上的任何一位皆不能动他们。这一次的动乱,却是一个现成的借口,终于把皇室的心腹之患除去,没有引起任何反对。
延顺郡王齐明渊身死,只留下一个女儿。延宁郡王齐明勇向来不具备争位的资质。广烈郡王齐明炎远在并州,久离权力中心。明帝的所有子嗣,再无一人能与文帝抗衡。
一直不着调只会扯后腿的文帝养母郑太妃被郑太皇太后驱逐,回宫之期难定,再也不能在后宫兴风作浪,与深受文帝宠爱的滕皇后对着干,令文帝左右为难。
至于朝中大臣,他们在面对齐明渊的死亡威胁时分成了三批,哪些人真正对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哪些人见风使舵,贪生怕死,哪些人依然更推崇明帝,对文帝还处于观望状态,通通一目了然。文帝把这些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以后怎样用人,他亦心里有数。一场动乱,确实令他看清了不少人的嘴脸,以后处事也通透不少。
而文帝最不愿意承认的是,这次家里人参与谋反,最严重的一家是汝南王府,次一等严重的,则是安国公府。汝南王府是从已过身的老汝南王齐梁开始积累起的家底,因为功劳大辈分高,皇室对这一府非常优容。汝南王齐澈的独子齐嵘和安国公滕祁山皆是明帝一手扶植的心腹。后者妻为福康大长公主齐敏,大儿子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