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好像陆凡很有钱似的。
夜景淮不太信，他以前好歹是陆凡的上司，知道陆凡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况且之前自己还时不时让陆凡给他买东西。
想到这里，夜景淮多少有些尴尬。
他之前只是觉得捉弄陆凡挺好玩的，看网络上那些谈恋爱的都是这样——男方给女方花钱，所以乐此不疲地扮演好网恋女友这个角色，从没考虑过陆凡是否会因此不够钱花。
沉默片刻，夜景淮说：“你还有多少钱？”
如果说自己的存款只有几百，夜景淮肯定会笑话自己，所以陆凡不打算说出来，他只是含糊地说：“这个不用你管。”
夜景淮又沉默了，他以一种双手抱臂的姿势，偏过头，眼睛深深地看着陆凡，半晌才缓缓说了一句：“你的存款够你生活一个月吗？”
陆凡扭过头，伸手去抓车门把手，把车门打开，一只脚踏出去，边说：“不用你管，我要走了。”
夜景淮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陆凡警惕地回过头，一脸急得要哭出来的样子，“干什么？你说了要放过我。”
夜景淮把陆凡拉回车里，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绕到陆凡的前面关上车门，“这里在郊区，又没有公车，你打算就这么走回去？”
陆凡撇了撇嘴：“谁让你带我来这里的。”
看着陆凡这一脸委屈的样儿，夜景淮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轻声道：“我的错……”
话还未说完，陆凡就反应激烈地拍开他的手，神情有些复杂，“我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你别碰我。”
夜景淮失落地放下手，眼神黯淡下来，看上去比陆凡还要委屈，他动了动喉咙，哑声道：“我知道了。”
“……”陆凡还不知道夜景淮能露出这种表情，就像受伤的小狗，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心中某处突然软下来，陆凡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不能再被夜景淮骗到，于是干脆地把脸转向车窗外，语气决绝：“送我到车站就行了。”
夜景淮蜷起手指，垂着头沉默半晌，仍有些不死心地说：“你能不能别拉黑我？”
这句话让陆凡想起了夜景淮第一次去他家的情景，就是因为他拉黑了小景，隔天夜景淮就找上门来了。
陆凡身子抖了抖， 强自镇定地说：“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我不想你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这话应该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吧。
陆凡没忍住回过头，想偷偷看一眼夜景淮现在的反应，却没想到他的眼眶红了，一脸受到多大委屈的样子。
“干、干什么啊？”陆凡结结巴巴地说，他竟然一时有些慌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夜景淮。
好像在这段不堪的关系中，错的是陆凡，而夜景淮才是那个受尽委屈的人。
陆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他想从夜景淮现在这副失落又委屈的脸上找到一丝伪装的迹象，可内心却觉得他不是装的。
他是真的很难受很伤心。
可陆凡觉得最应该难受伤心的是自己才对，为什么夜景淮要表现得比他还伤心呢？
陆凡不理解，本来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又翻涌上来，舌根泛起一丝苦涩，眼睛酸酸的。
他又扭过头看向窗外，压抑着说：“我要去车站。”
车厢内的氛围可能比他们俩人的心情还要压抑，空气安静了一会儿，陆凡听到旁边终于有了一丝动静，夜景淮语气低哑又带着点恳求：“以后你要不要继续到我公司里上班？”
陆凡想都没想，对着车玻璃摇了摇头，“我会重新找工作。”
背后的夜景淮叹了口气，继续轻声地问：“你现在身上没有多少钱吧，你一时找不到工作怎么办？你的钱够你维持多久生活？”
陆凡抿了抿唇，仍只给夜景淮留了一个后脑勺，他的声音闷闷的：“我说了不用你管。”
夜景淮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了，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又委屈又气愤：“我怎么能不管？你能不能看着我说话？”
陆凡慢慢转过脑袋，同样很委屈地看着夜景淮深黑的眼睛，视线渐渐模糊了，“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只是把我当成玩具而已，别说得自己好像很伟大，一样……”
他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挂在眼角的泪，“之前在外面对我做那种事……你从来没有想过尊重我，现在，你还觉得自己很委屈，你觉得我伤害了你一样……”
“你说爱我……”陆凡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抽噎起来，“你现在竟然说爱我，你觉得，你现在的这些，假惺惺的好意，会让我感谢你吗？你觉得你只要随便说说好话，我就会重新上当吗？”
你要是爱我，你应该承认自己的错误，你应该跟我说对不起，而不是对我露出这种又痛苦又委屈的表情，这样只会让我更加难受。
夜景淮在一旁听愣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反驳的话，可喉咙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发不出一句声音。
以前那个没什么主见，被别人几句话就能带偏的陆凡，现在竟然开始认真思考了起来，他不会再被夜景淮几句话就改变想法了，他不会再被夜景淮牵着鼻子走了。
这个本就不平等的关系中，陆凡最终站在了主导地位。
脸上是藏不住的狼狈，夜景淮深深地看了陆凡一眼，到底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一声不吭地下车，坐上驾驶座，发动汽车，掉头原路返回。
车开得很慢，陆凡扭头看着车窗外慢慢倒退的风景，有点想睡觉。
可他还是得强打起精神，不能在夜景淮面前放松警惕，于是他用力掐了下大腿，阵痛感让他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不知道行驶了多长时间，周围的建筑、人流、汽车都多了起来，世界也重新变得热闹起来，只是这样就显得车厢内更加沉闷了。
忽然，夜景淮开口打断了这份沉闷，他沙哑的语气里带着哀求：“陆凡，你能不能别拉黑我？我不找你，我只是想保留你的联系方式，行吗？”
陆凡抿了抿唇，犹豫了好半天，最终还是答应了：“……好。”
其实他也不是对夜景淮心软了，只是怕自己拉黑他，他哪天又突然找上门来。
如果不拉黑夜景淮可以换来他不再打扰自己，那陆凡其实是赚到了。
陆凡在心里这么想，最后坦然地答应了夜景淮的这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