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利刃归鞘
牢笼里总是有很多传奇。
有些传奇是用来给新人洗脑用的,有些传奇是用来打发难熬的训练时间用的,有些传奇则……真的就只是传奇。
而最新的一则传奇,则涵盖了牢笼中所有传奇的作用,牢头喜欢拿来做新人洗脑术用,熬训练的喜欢拿来做消遣用。
而M19近来无事,负责汇总十七小队一年内的大小事情,接了几件任务,完成了几件,过程进展,包括十七小队里众人做任务时拉了几泡屎。
说好听了,是为了及时掌握队员的各种动态,能从物质到心理上提供体贴入微的最人性化支持,实际上就是为了防止出现第二个图昆。
十七小队里这事儿平常都是高舜和康巴一起做这些书面文字汇总工作,但不巧,康巴最近刚升了队长,带着新人做入职训练区了。
众人商议之后,将这种看着就十分需要脑子的事情,光荣地托付给了M19。
M19则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地接了过来,艾玛,哪个抠脚大汉心里没住过一个文艺小清新的少年呢,从来都是跟着这群莽汉上山下海拌猪演树的,从没有给过这么能体现他湿人内在的任务,M19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于是,他雄纠纠气昂昂地接过了这活,第一步,就是摊开了自己的电脑,负责……添油加醋努力将这一则万用的传奇改编成一个“神话故事”。
“某年某月某日,云龙吐火,大海翻涌,一位奇子凌空出世。
该子八月能言,一周会走,两岁背诗,三岁行武……十七岁被世外高人看中,入了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之地“牢笼”司职,号十七。
自此,过五关斩六将,上劈牛鬼蛇神,下斩人间妖孽,出道七年,战一百零三场,无败绩。人间妖物闻其名已丧胆……
于最后一场战役中,受敌胁迫,困于方室,万吨火药中,殁。”
“我就是要一份人事变动报告,你他妈写神话故事呢?让你整理一份你们小队今年的大事记,你看看你写得啥玩意儿……文不文白不白的,你他妈有没有一点你是工科出身的概念啊?”显然,负责收报告的这位领导欣赏不了M19这小清新的湿人内在,毫不客气地将M19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M19一边委屈一边撇嘴,心说,没觉得哪里写得不好,凡人就是凡人。
“嘿,你还在心里诋毁我起来了是不是?”可惜领导火眼金睛,一眼看透M19猥琐小眼睛里的鄙夷。
“你自己看看,这个十七号你给定性的啥?殁?你知不知道殁是什么意思?殁是死,死!你知道吗?”一边说一边把那份材料都抖到了M19脸上了。
M19弱弱辩解,“一般退役队员的档案,在咱们这儿不都是做死亡处理吗?”
“老徐都没松口说他退役?你就给他做退役档?”领导咬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但……十七号确实走了啊,他已经不在牢笼里服役了……”M19有些懵,十七号醒来的时候,老徐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
明明十七号恢复得也都挺好,但他见了老徐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要退役。
这事儿在牢笼里并不多见,却也不那么特殊,三五年里也有那么一两次先例,大部分是因为心理上受不了了。通常来说,他们也就跟正常退役是一回事,人事档案上做一份灰档,然后消了记录,就留一个代号和一些事迹履历,就桥归桥,路归路。
但这事儿就算他没有目睹第一现场,基本也猜得到,那场面,绝对王见王,飞沙走石,乌云蔽日的,而不管怎么说,十七号最后跟着他那漂亮的弟弟走了。
按理,做一份灰档肯定是没问题的。要真说问题……M19十分膈应地不愿意承认,是自己文笔上的问题。
“我说最后一遍,咱们这里的人事档案分三种,第一种,在役,绿色档;第二种,退役或牺牲,灰色档;第三种,特殊情况,红色档。十七号这种显然要做红色档。”
M19惊奇,“我从来不知道还有红色档!”
领导一窒,心说:“那是因为快十年没出过这种红色档了!但这事儿我能跟你说嘛?说了不就显得我做事不严谨了吗?”
最后,领导狠狠一拍桌子,“现在你知道了,回去改!”
M19抱着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档案连退三步,最后,还是犹犹豫豫踟蹰再三地问道:“那我这行文方式也得改吗?”
“该!”领导狠狠咬牙。
M19迈着小碎步,默默泪流地跑回去该档案。
而档案中的那位传奇,此刻正沦落到在大学里不停地补考。人家分四年考完的内容,他得在一个月里统统补考一遍。
高舜躺了半年,复建又花了三个多月,虽然最后各项数据都表示他恢复得不错,但终究伤了元气,皮虽然依旧黑,但黑里有一种大病初愈的苍白感。
所以当他跟汪洋重新出现在人前的时候,身上那种沥血归来的气息基本感觉不到,非常符合他那“心脏病终于治得七七八八,可以回国了”的形象。
回了S市之后,高舜便为以后打算起来。
幸好牢笼在他的信息处理上做得还算靠谱,各种信息衔接做得比较到位。因病休学这种借口一般只能休两年,两年时间一过,牢笼那边又给他做了其他方面的信息处理。
以牢笼里三区金先生的名义给他的学院发了一份函件,大意是说高舜一边在国外接受各种先进的心脏病治疗,一边也在他的指导下进行他们当初跟进的那个和类人机械战士的项目。
也是到这里,高舜才明白金先生在国内这方面所享有的声誉之高。
这其实也不算是胡诌,高舜这几年一般不执行任务时,总是会被三区拖去帮忙测试各种机械和武器,无形中在机械这方面的知识积累比他同期学了四年的同学们都高了去了。
总而言之,几方面这么一运作,使得高舜回来只要能通过四年来缺席的所有考试,不但能顺利补到自己那张毕业证学位证,还能毫无阻碍地保个研。
实际上,这不能叫毫无阻碍,而是叫热忱期待,当初带项目的吴教授对高舜的期许从来就没有低过,在一听高舜这几年虽然养着病,但却实实在在是在金先生的指导下从没有放弃过“学术钻研”的精神,一直精益求精的进步着。
简直恨不得跳过层层考试,直接把他抓紧自己的实验室。
而这些,暂时离高舜还有么一点距离,他现在依旧在应付考试,考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变色的。
好不容易,最后一门补考结束,走出考场的时候和一个补考相遇,对方来去匆匆,低头赶路,忽而一抬头,看到高舜,愣了一下,半晌回过神来,伸出手,指着高舜喊道:“高舜!”
高舜愣了一下,回视了对方一眼,立马想起来,是当年和他们机械班起冲突的那个体育班学生,就是那个在游戏中坐镇指挥,最后冲上来又气冲冲走了的那位。
他自觉和对方没有太深的纠葛,但想想,四年多的时间,他都被人叫十七号,而不是高舜,冲着对方这句高舜,高舜还是颇为慈眉善目地向对方露了个笑。
对方惊悚地颤了一下,随即看了看高舜走出来的地方,眼珠子一转,就笑开了,有一种他乡遇故知,同是沦落人的猥琐在其中。
对方很自来熟地跑过来,“嘿,这才真叫有缘,补考啊,兄弟?”
高舜挑挑眉,点头。
对方道:“不用不好意思,我也补考啊!哎哟,大四挂了一门,毕业证学位证都给扣着呢,我其实不想来,但我老头发话了,好歹两张证要给他领回去。”
说着说着,对方更高兴了,本来嘛,这种事情不光荣,他也高兴不起来,但是看到高舜这个当年号称机械班大脑的人也在毕业一年后还回学校补考,就不觉得有什么难堪了。
当年的高材生也有补考的一天,他来补个考也很正常嘛。
就在高舜疑惑对方毕业一年还要回学校补考也能高兴成这样的当口,对方已经脑补了无数让他笑得见眉不见眼的事情,开口就要请高舜出去搓一顿的时候,汪洋一阵风一样刮了进来。
“哥,你考完了?”
高舜回头,看到比起五个月前睁眼看到的他时要稍稍恢复一点肉感,但依旧显得有些瘦的汪洋,冲他弯了一下嘴角。
汪洋眼神熠熠,站到离高舜非常近的侧后方,看了看站在他对面的男人,疑问地看向高舜。
高舜想了想,自己也不知道这人的名字,只含糊地道:“熟人……一起来补考。”
“……”汪洋惊讶了一下,挑挑眉,那意思——这么渣?毕业后还要回来补考。
智商确实不算高的那位同补考的难兄难弟,莫名就读懂了汪洋的这个眼神,忍不住就腹诽——看个屁啊,你叫哥的这位不也回来补考了嘛!
高舜眼看氛围有些不对,及时拉着汪洋与这位仁兄告别。
直到出了学校大门,汪洋才自顾自地捧着肚子乐开了怀,“哈哈,你看到那人刚刚那副表情了没?”
高舜无奈地瞥他,伸手给他拉起来,顺顺气,别笑岔了气,“饭店定好了没?”
汪洋一边止住笑一边点头,“定好了,屈震他们刚给我发短信,说已经到了,咱们快去吧。”
说着走出去两步,又退回来,“哥,给你编得那套剧本,你背熟了没?要不要我跟你对对词儿?”
高舜嘴角抽了抽,伸手揉他脑袋,“我自己能圆回来,你那套剧本你还是留着下次你编舞的时候用吧。”
消失四年,前后圆谎的话,人生就永无止境了。
对于这些一直还挂念着他的朋友,高舜不准备编太多胡话,只继续按照心脏病那个本子走就行,只是前后时间线得拉一拉。
两人相携走进定好的饭店包厢时,屈震一伙人都已经到了,众人本来正凑在一起毫无节操地聊着什么三俗话题,高舜推门进来的刹那,一群人全呆住了,傻不隆冬地保持着可笑的造型呆愣在那里。
高舜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心情很好的模样。
屈震和一个高个率先反应过来,一个激动,直接踢翻了椅子,扑到高舜近前,被汪洋给拦住了,颇有几分做戏做全套的假模假样,“悠着点儿,悠着点儿,这才刚康复呢。”
“高舜——”
“操|蛋玩意儿,你他妈这几年去哪了?”
“什么叫刚康复?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生病了还是怎么地?”
“要不是汪洋还在,我们真他妈怀疑你已经去了外星球!”
一群人反应过来后,全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缠住了就问,结果十多分钟过去了,只听到这群人打听东打听西了,没听到高舜答一句,或者说,压根插不上嘴回答。
好半天后,众人才稍稍从乍见面的激动中平复了一点心情,仔细打量了一番两人,发现高舜的眼眸更深幽了,里面黑黝黝地,挺摄人的,身形好像又高大了点,但是气色并不太好,透着点苍白感,人也瘦了不少。
而他旁边的汪洋本来就是跳舞的,身材颀长,现在看着也瘦了很多,但一双眼睛却更有灵动感了,像是受过风雪的淬炼一样。
这两人就这么往哪里一站,足足地吸引人眼球得不得了。
等众人都坐下来后,高舜这才把准备好的说辞告知众人。
大体还是上大学那会儿忽然检查出心脏上有点问题,刚开始没在意,谁知道后来发病发得那么迅猛,人忽然间就撑不住了,国内治疗水平跟不上趟,就去了国外。
这么多年都在国外治病。说到这里的时候,为了取信众人,还稍稍撩起了上衣,胸膛上横七竖八留着好几道手术疤痕呢,众人顿时唏嘘不已,从将信将疑转为对高舜这些年的心疼。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吱一声?”屈震脸上神情有些黑,“还是不是兄弟了?”
高舜好脾气地笑笑,不吱声。
屈震:“得了,不管怎么样,九死一生,这会儿应该好了吧?换了颗心?”
高舜和汪洋默契地点头,“是,差不多好了。”
众人听到这里,一通欢庆,庆高舜死里逃生,庆兄弟情谊还能再续。
吃喝欢庆结束后,高舜要去结账的时候,发现屈震早他一步把帐已经结了。
“兄弟这么多年,我算是领先你一把了,我拿工资,你还在补考,替你结个账,不为过吧?”屈震叼着烟,斜眼看他。
高舜失笑,示意屈震给他一根烟。
屈震迟疑,“你能抽吗?”
高舜摸摸鼻子,想起医嘱,默默缩回了手,和屈震两人一起倚在柜台前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屈震一根烟抽完后,他冲高舜撇撇嘴,“你家小羔羊找出来了。”
高舜失笑,扭头看了一眼朝他们走来的汪洋,又看了看屈震,“你这几年怎么样?”
屈震咧嘴一笑,“肯定比你好啊,没病没灾,吃吃喝喝,大学上了,青春挥霍了,学历有了,工作也正干着,工资拿着,我爸那家族茶叶生意也蒸蒸日上着呢,怎么看都比你好。”
话音刚落,汪洋已经走了过来,站定在两人身边,高舜和他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屈震看着这两人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又重新为自己点了跟烟,“晚了,小羊羔,赶紧把你哥领回家,这才换了颗心脏,肯定没有原装的好,还是好好养着吧,里面那几只醉鬼我抽完烟给送回去。”
高舜失笑,自己在这群朋友中“弱不禁风”的形象今晚算是奠定了。
两人也不矫情,冲屈震挥挥手,“行吧,有空去我们家坐坐。”
嗯,我们家。屈震心里默默重复了他们的话,略有羡慕地笑了一下,打火,点着了烟。
路灯通明,霓虹高耀,高舜和汪洋肩并着肩走入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里,等到人流慢慢多起来的时候,两人肩并肩的姿势就变成了手拉手,十指相扣,一晃一晃地,一会儿就淹没在了人流中。
牢笼里,档案归档时,胡渣徐盯着红色档案栏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抹了抹,将一份标注十七号的文件改成了灰色,让下面人去存档了。
他还记得八年前,高舜第一次在人流中接过他手里一个芯片时的样子,转眼八年了,八年时间,造出了一把利刃,而今天,利刃已经归鞘了。
番外二 关于吃饭这件事
汪洋并不是个吃货。
实际上,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对吃讲究或者对吃执着的人,或者应该说,这世上除了高舜和舞蹈这两样东西外,就再没有汪洋会执着的东西了。
所以每每舞剧开排,他和剧组里各路为了保持身材的舞者们凑在一起,听着众人一边天南海北侃各种美食,一边口水直流为了身材还得残酷忍耐时,他都没有太多感觉。
看得旁人既羡慕嫉妒恨又暗自感概——果然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对吃没什么*,保持起身材也就没那么痛苦。
而实际上,在汪洋读大学的这几年,每每周栀的舞团要排一出新剧,汪洋被分到的那个角色,总是需要他去增肥的。
说是增肥也不准确,只是汪洋身形偏瘦削。跳独舞或者双人舞时,他就占尽优势,身形瘦削轻灵,同时还具有一种阳刚的力感。
但一跳舞剧,因为角色特定需求,汪洋瘦削的身形就会受限,很多非常具有挑战性的角色,汪洋只能跳出其中的韵,而差了几分外在的契合感。
周栀本身又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导演,所以一排舞剧,就压着汪洋增肥,而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成功几次,好不容易增了点肉,多训练一段时间,就又瘦回去了。
只能庆幸,幸好汪洋内在功底够强,即使外在差了几分契合感,这么多富有挑战的角色,他也一个一个拿下了。
随着汪洋这几年各方面的积累,再加上他是周栀首席弟子的身份,周栀舞团里的众人其实都已经默认,等汪洋一毕业,这个舞团应该就会慢慢转到汪洋手上。
周栀基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汪洋忙着毕业季的时候,她特地带领自己的团队打造一出为汪洋量身定制的舞剧,将汪洋在舞团内的地位给稳稳地打下来。
只是这才筹备出一个头来,汪洋就因为高舜「最后一次高危心脏手术」远走他乡,给高舜做了近一年的陪护,等两人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都瘦了好大一圈。
原先排演好的定制舞剧暂时也用不上了,汪洋瘦了一大圈,和最初定制形象有出入不说,陪护的一年时间里,他基本就没练过功。
舞蹈这项活儿,吃得既是天赋也是刻苦,有天赋的同时,这基本的功夫是一天都不能丢。丢了,即使天赋还在,你身体上的各个零件却不再是那么回事了。
所以回来后,周栀看汪洋虽然瘦了一圈,精神状况却格外的好,手一挥,也懒得跟在后面询东问西斥责喝骂,只说给他三个月时间,既要「胖一大圈」也要把底子全部捡回来。
这可让汪洋直接苦了一张精神熠熠的脸,底子捡回来,对他不过是分分钟的小事儿,但胖一大圈儿,且不说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照他这动一动就得瘦的体质,完全达成不了。
于是,在三个月的时间里,高舜除了琢磨自己补考的事情外,就是变着法子给汪洋增肥。
醒来第一眼,看到汪洋瘦得都能戳人的尖下巴和白惨惨的气色时,高舜就打心眼里觉得难受。
在他的意识沉沉陷落黑色泥潭中的大半年,他没有一刻感松懈,就因为他知道,这一次和上一次他做龚越时是不一样的,这一次,有人在等他。
所以,即使路再难走,他也要一点一点走回来。
但乍一看到守在自己身边眼眶里还带着泪的汪洋,高舜心口还是一阵狠狠地绞痛。
于是,他铁了心要退役,就算三区几个人把他身体恢复数据吹得跟花一样,就算胡渣徐一再用各种理由和姿态挽留他。
回到S市后,花了一个月时间,把各种考试给补考完了,又走了一些特殊渠道,拿了个特殊人才引进的名额,进了吴教授的实验室。再利用半年多的时间,看看书,等到年底的时候,在从考研大军里过一趟,名正言顺,考个研究生。就能继续跟进他当初掉队的那个类人机械项目。
比起过去在牢笼里的各种训练、帮测新仪器等等非人类的生活方式,现在的生活,除了偶尔呆呆实验室,补补他掉队的项目进展度,看看书,高舜最大的乐趣,就是给汪洋增肥。
起先,高舜是带着汪洋逛S市吃货论坛上推荐的各种美食店,早中晚各一家,天天轮着吃,半个月吃下来,基本不重样。
结果,高舜自己倒是都补回来了,汪洋还是那副瘦削的样子。
思来想去,高舜终于意识到,汪洋对吃的兴趣真心提不上来,各种在论坛上被吃货们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美食,到汪洋那儿,都是毫无差别的——能填饱肚子的食物而已。
高舜无奈,只能自己接着想辙儿。等高舜拿出出任务时攻克任务目标的十二万分缜密心思来对待汪洋增肥这件事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一点突破口。
汪洋原来不是看所有食物都是毫无差别的,如果是出自自己做的食物,就算只是大锅熬了一碗葱花疙瘩汤,他也能吃出点兴高采烈的劲儿来。
而如果哪天,做了他喜欢吃的老火卤牛腩,他那顿就能多吃一碗饭。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高舜倒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了。
他和汪洋生活了这么多年,倒还真没觉得自己有厨艺上的天赋,拿手菜也就那老三样,还都是上辈子为了保证自己独立生活不被饿死学的。
现在倒成了替汪洋养膘的一手高端技能了。
这个突破口一出现,高舜心里倒没有丝毫挣扎,老三样的菜色一成不变地开始上桌,顿顿都是大碗肉加大碗饭,偏偏汪洋似乎每顿都能吃出花来。
顿顿就着一模一样的菜色吃出了眉飞色舞的高兴劲了。
直到吃了一个月,高舜已经被自己那老三样的菜色给吃得倒尽胃口了,汪洋也终于达成了「胖一圈」的任务。
高舜当即撂挑子不再煮了,又开始了早先两人一起生活的模式,有空就出门吃饭,没空就回家随便整点面啊炒饭的对付对付。
结果,这才进行了不到半个月,汪洋那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膘」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了。
高舜哭笑不得地揉着汪洋又瘪了下去的肚子,「跟我杠上了是吧?」
汪洋无辜地回视他,捏了捏自己的腰,「我觉得还是瘦好。」
高舜笑笑地与他对视,问他,「我做的饭有那么好吃?顿顿老三样,不腻?」
汪洋想了想,颇为矜持地道,「也就还行,而且顿顿吃,也怪腻的。」
高舜被他这幅大爷的姿态气笑了,「那你怎么还不认真长肉?非得靠我那老三样才肯多吃饭?」
汪洋索性躺到沙发里,脑袋枕着高舜的腿,望着天花板,懒懒地道:「不知道,反正只要想想是你做的,我就觉得挺不错。」
说着,勾着高舜的胳膊,拉他下来对着他的嘴啾了一下,笑吟吟地道,「哥,我现在赚得挺多的,干脆你在家给我做煮饭公吧,我养着你。」
高舜眼睛微微眯起,胳膊枕在脑袋后面,顺着他的话道:「那你得给我开点工资儿,还得给点零花,不然我出门买包烟都没钱……」
汪洋呼哧呼哧乐了,翻身坐起来,爬到高舜正前方,双腿叉开,坐在高舜面前,「行,爷现在有钱,每个月给你开个万儿八千的随便花,你就负责在家里给我当媳妇儿就好。就是有一点,你得改进,那老三样真的能撤了,换点新样式……」
「有了,哥,我给你报个厨艺班什么的,你去学学,做人得追求进步。我听郭茂推荐了个不错的,他就在学呢,为了抓住他男人的味儿,我说哥……」汪洋假模假样地抛了个媚眼,「你这消极怠工的态度可不行,你也得想想新手段,比如抓住我的胃什么的……」
高舜看着汪洋越说越得劲的样子,也不去打断他的幻想,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他的话往下扯,虔诚地检讨了一下自己不思进取的厨艺,便深刻阐述了一番自己认识错误的思想深度。
两人和乐融融地扯皮说了一下午闲碎得不能再闲碎的话,晚上临吃晚饭那会儿,高舜「死不悔改」地继续进厨房整了老三样。
端上桌后,汪洋嘴上一边嘚啵嘚啵地批评着高舜的不知进取,顺便试图给高舜增加一点他没有厨艺绑不住男人的心的危机感,一边双手开动,筷子翻飞地吃得满脸满足。
高舜忍不住倚在桌边失笑,拉过吃得满嘴油的汪洋,印上一个吻。
「下次我去网上学点新菜色,厨艺班……还是算了吧。」高舜实在想象不到自己五大三粗一汉子挤在一堆小媳妇里学厨的样子。
汪洋乐得眼都眯了,适时地往外灌蜜糖一样的情话,「没事儿,哥,你试新菜时,我会记得买瓶胃药的,就着胃药,我也会把新菜给吃了。」
「……」蜜糖内里包着炮弹。高舜暗暗评价。
番外三 有你才最高兴
「好,今天到这儿。」汪洋眼角的余光瞟到一个不那么讨喜的人出现在门口,暗暗叹气,随即,对舞蹈室里的众人挥手,示意今天散场。
众人一边散场一边对汪洋打招呼,一个戴着豹纹镜框的男人捏着个平板走到汪洋身边,颇为客气地和他说道:「幸苦汪老师,您看,您这边进度这两天是不是稍稍再加点,我们家闵哥的巡演下个月就要开始了,这正式开始前,我们肯定还得空出一周让舞演和闵哥互相配合熟悉一下……」
汪洋蹙眉,扫了他一眼,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汗,想了想,慢吞吞地道:「不是我不加进度,你们也知道你们自己这个情况……」
豹纹镜框男一看汪洋的表情,脸上的笑也跟着有些紧,嘴上立即接口,「汪老师,您说的是,这事儿其实是我们办得不地道,偏偏现在让您跟着受累来收尾。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好……」
对方口中的「闵哥」是这两年红得发紫,在圈内占据一线天王位置的影视歌三栖巨星,说起这位巨星的人生起伏,用腥风血雨一词也不为过。
十年前汪洋念高中那会儿,这位巨星就已经够红了,红到粉丝因为不能独占他,就埋了炸弹要跟他同归于尽,不过闵阔命好钱多人红,虽然爆炸那事闹得挺大,但实际上他只受了点轻伤,现场死伤无数的都是他身边的安保人员和当时离得比较近的粉丝们。
不过自那场爆炸后,本来只能算勉强跻身国内一线当红艺人的闵阔,忽然就开始朝着大红大紫的路奔着去了,十年累积,人家现在是实打实地亚洲区域内的天王级人物了。
这不,天王闵阔这三五年都忙着拍电影去了,当年出道时的歌唱事业反而被放到了一边,今年年初的时候,天王身边的团队就对外放消息了,天王今年会将电影事业暂放,安心筹备一场大型的亚洲巡回演唱会。
这消息年初的时候就出来了,本来不是多大的事儿,娱乐圈里天天有人开这个演唱会那个演唱会的,但是架不住天王的团队会运作,天王的粉丝够死忠,这个消息一出,微薄、新闻、论坛到处都飘着这个事儿。
汪洋年初休息的时候,泡高舜实验室里看他做研究,万分无聊的时候也刷到过好几次,巡演起始点就在S市,他当时还想着,要是有空,也拖着高舜去看一看呢。
结果临到上个月,他忽然接到天王团队的邀约,想让他给他们的天王编三支大型的群舞。
汪洋当时愣了好久,还是后来对方提了周栀,他才知道怎么回事。
天王的团队虽然宣传得很牛叉,但不管天王愿不愿意承认,他确实有三五年没开过演唱会了,时代的风起云涌后浪叠前浪根本不是他们能掌控的。
前期各种宣传做得很到位,后面各种跟进也都没问题,谁知道最后是编舞这块出了问题。当年天王合作惯了的几个圈内舞蹈工作团队这两三年也都发展的不错,所以相关的业务都需要提前起码半年预约。
但天王的团队却忽略了这一点,或者说,他们没有忽略,只是觉得他们拥有不一样的特权,本来事实也确实如此,但刚好天王的巡演档期和另一支老牌乐队撞了。
这老牌乐队算起来差不多和天王同一个时间红起来的,而且人家一个乐队都一直专心致志地在做音乐,相关的关系脉络经营得肯定要比天王夯实一点。
所以,最后,各个舞蹈工作团队只能对天王发了一张好人卡。
天王团队这才急了,但在他们看来,业内有经验有实力的工作团队就那么几家,各种疏通关系之后,也只能每家给他挤一支舞出来,最后还是差了三支舞。
这时,他们才托着各种关系网,找了周栀这个大师级人物,只是周栀这两年越发懒得理这种纠结的事情了,但是对方拖得关系当年与她又有着不错的交情,最后她便把这事儿扔到了汪洋的头上。
天王的团队本来看汪洋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心里还没底,但是等听了汪洋的名字后,只差没当场跪倒膜拜,原来他就是年前在欧洲凭借一部舞剧《黑色的影子》而名声大噪的传奇人物啊!
恰好这段时间汪洋也没收到好的脚本,加之周栀发了指示,所以便也就把这个活儿给接下来了。
等到接下来之后,汪洋才知道这事儿真他妈坑爹,足足三支风格完全迥异的大型舞蹈也就算了,舞蹈演员全要靠他们舞团自己上也就算了,编舞排舞统共只给二十几天时间才让人吐血。
这也就算了,等舞编好带着人排练的时候,这团队的联络人又来催,那意思是想让汪洋再赶赶进程。
偏偏汪洋在舞蹈上的执念完完全全承续了周栀,平常排舞剧,哪怕有一丝不完善的地方,汪洋也不会松口说上演的。
不过舞剧是他们舞团自己排的,时间进度全部都掌控在他自己手上,而现在这单活儿是接的别人的,他们的主动性受控。
「……闵哥那边也是担心不空出一段时间和群舞配合一下,上台效果出不来。我们也知道这确实挺糟心的,但是您看这事儿都到这一步了,就是看在周老师的面子上,汪老师,您说……」
汪洋听他搬周栀出来,心里觉得挺不得劲儿,但也无奈,便摸着下巴道,「刚刚排练你也看了,你觉得怎么样?」
对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眼瞬间亮了,「刚刚那支舞时排给我们的?」
汪洋瞥他一眼,不搭腔,但眼神已经妥妥传达了他的意思——不然你以为呢?舞蹈是排出来吃的?
对方眼中的光亮更炙热了,「哎呦,汪老师,我虽然不懂舞蹈这种艺术,但是这么多年,我看过的也不老少了,您这舞都排到这种程度了,您怎么还说时间不够呢?我看明天就能跟我们闵哥合一遍了……」
汪洋被他一连串话吹捧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等他确认了对方是真心赞美而不是溜须拍马之后,他才意识到,原来大家的世界观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在他看来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的三支舞,在他们眼中,已经好到没边了。
想到这里,汪洋心中一阵无力,顿时觉得给人排舞真是不得劲投了,以后这活儿,死也不接了,他说道:「那行吧,你觉得已经可以了,那你看着安排时间,我们去和天王合一下舞,走个位。」
对方看汪洋这么干脆就应了,顿时喜出望外,乐滋滋地要请汪洋吃饭深入探讨一下舞蹈的艺术之类的。
汪洋轻飘飘地拒绝了,话说的很客气,内里却想——我宁愿跟我哥讨论舞蹈这门艺术,起码我哥会实诚地告诉我他完全不懂,只看个乐呵。
晚上回家跟高舜说起这事儿的时候,高舜很难得地愣了一下,「你半个月前说你接了个活儿,就是给……闵阔……排舞?」
汪洋嗷呜一口啃在了酱汁猪蹄上,脑袋点啊点的,随即,他发现了点不对劲,眯眼看着似乎有一瞬间晃神的高舜。
他咬下一块皮,嘴里嚼啊嚼的,眼珠子却滴溜溜转了一圈,「对,我明天还要去见他,真人,哥,你想不想去?」
高舜正儿八经想了一会儿,「明天有项测试,估计去不了……」
汪洋眼角抽了抽——这语气怎么还有那么点遗憾的意思?!他哥难道也是闵阔的粉丝?平常没感觉出来啊!
汪洋忍不住开始咬筷子琢磨了起来,如果他哥是闵阔的粉丝,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得给他哥谋点福利啊,签名照啦、签名影碟啦再握个手合个影什么的……
不知道他哥这么五大三粗一个人会不会像那些小姑娘粉丝一样,见到偶像连话都说不清楚,激动地化身筛子,然后……
就在汪洋在脑补之路上奔跑得简直停不下来时,高舜才察觉了汪洋的异样,他眉头一挑,暗想——这又是想出了什么奇葩玄幻新舞剧了?
想到这儿,高舜倒觉得有件高兴的事情可以告诉汪洋,「你之前心心念念要排的什么鸟的死亡,现在可以准备排了?」
汪洋怔了一下,脑子哽住半天,什么鸟的死亡?那是啥玩意儿?
好半天,汪洋才反应过来,既无语又惊喜地看着高舜,「哥,你说的是《尼奥罗格之死》?可以排了?舞台技术效果方面的问题你攻克了?」
高舜点头,汪洋刷地扔下了碗筷,蹦到高舜身上,搂住了他,狠狠啾了一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哥,太棒了,我马上就去准备排剧的事情,太棒了!太棒了!」
高舜双臂平举,一手还端着饭碗,一手拿着筷子,看窝在自己身上像个毛球一样不停蹭来蹭去的汪洋,嘴角忍不住勾起,右手放下筷子,环住汪洋的后背,顺着脊梁摸了摸。
《尼奥罗格之死》这部剧的创意,是汪洋在牢笼疗养区陪护高舜的时候产生的,有些他与高舜的故事投影在里面,回来后又找专人给他润色艺术加工了一遍,只是这幕舞剧想要出效果,除了脚本、舞蹈、舞者以外,对舞台效果也有些特殊的追求,当时问了好几个舞美团队,都说当前的技术做不到汪洋那种要求。
汪洋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是高舜见不得他萎靡的样子,把他的难题接了过来,虽然舞美什么的,高舜没接触过,但是汪洋像要的效果却可以通过一些化学和机械达到,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于是高舜在自己的项目之外,开始抽时间帮汪洋设计舞美机械和一些化学上的小玩意儿,在这个过程中,发展出了一项副业。
无形中倒解决了当前舞台效果里的一些小问题,甚至在汪洋近两年的舞剧中,舞美那一块,只要汪洋说出自己想要的效果,就算其他团队做不到,有高舜这尊大神镇场,就没有做不到的。
久而久之,汪洋舞团的舞剧名声就更上了一层楼,艺术之外的科技力量也颇为受人津津乐道。
虽然汪洋简直恨不得立马把《尼奥罗格之死》立马排出来,虽然他在高舜面前一如既往地尿性无比,但对外,汪洋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手上这单闵阔天王的活儿不做完了,排剧什么的就是痴人说梦。
随后几天,闵阔身后的团队倒是也守诺,每天下午安排了一个半小时给汪洋的团队,让汪洋的团队和闵阔一起走个位合作排量以下完整的舞蹈。
三次排练之后,闵阔的团队又提出意见了。
「汪老师,您这三支舞效果确实很棒,也很让人惊艳,但是……您看是不是再改改比较好?」
汪洋皱眉,有些不懂对方的意思。
对方解释得小心翼翼,汪洋毕竟不是那些专职的舞蹈工作室,能请动已经花了不少人脉和财力了。再者,他也担心汪洋有个艺术家特有的脾气啊、执着啊什么的,容易把事情谈崩。
「您看,咱们这个巡演,闵哥才是主角,您这舞蹈整体的感觉是很震撼,但是闵哥的那种感觉好像还差点儿……」
汪洋瞬间明白,那意思就是闵阔那种众星拱月的味道没出来,或者换个说法,在汪洋排的三支舞里,闵阔显得不够闪亮。
汪洋低头想了想,他排舞追求的是整体舞台效果,虽然定位是伴舞,但好像确实不够凸显闵阔的地位。在其位谋其政,他们要的是伴舞,不是他想排的舞台剧,再加上,汪洋现在心思已经都分散到他的《尼奥罗格之死》上去了,闵阔这边的事,他也不愿多分辨什么。
当即,汪洋便道,「那行,我们明天休一天,我回去改改。后天再合一次,但是到时候一个半小时可能就不够。」
汪洋一口答应时,对方当场就忍不住喜笑颜开了,艾玛,没想到这个艺术家这么好讲话,随即听到他说后天合舞时间不够,便接口道:「没关系,汪老师,我们这边可以空出一个下午来合一下。」
汪洋点头,回家连夜改了一遍舞,把一些队形变动和动作给拉掉,第二天又召集大家排了一遍。
完事后,第三天合舞的时候,虽然闵阔本身没有发言,但看那神色,也就是满意的意思了。这天因为三支舞都改动了不少,后面也只剩下三天可以大家合作走位了,所以排得格外晚了点。
结束的时候,闵阔身边的保镖和团队簇拥着闵阔往地下车库走,汪洋也接到高舜的电话,让他下车库,高舜的项目阶段检测挺顺利,未来几天空出来了,要来接汪洋去吃饭。
因为顺道,加上闵阔可能比较满意汪洋编舞改舞的识情识趣,觉得大家合作得很不错,便攀谈了起来。
闵阔因为来练舞,穿得很休闲,保养得宜,只感觉差不多三十左右,而不像三十六七的人。说话举止都得体,眉宇间可能是因为经历的起伏风浪太多,微微有种成熟男人的沧桑味道在里面,但总的来说,这位天王如今的地位已经能支撑他散发一种成功人士的从容派头了。
相比之下,少年成名,且几年之间一再造就各类名誉和传奇,成功得似乎非常顺风顺水的汪洋则显得青春稚嫩许多,差不多款式的休闲服,闵阔穿出了一种从容风度,而汪洋则穿出了一种活力和洋溢的感觉。
两人乘电梯直下停车库,天王和汪洋聊得感觉还不错,主动提议,「今天耽误你不少时间,我请你吃晚饭吧。」
汪洋笑了笑,略有些为难的意思。
闵阔失笑,「约了人?」
汪洋摸摸鼻子,点头。
大概对汪洋挺有好感的,他接着道:「不介意的话,可以叫上你朋友一起吃个饭,我喜欢交朋友。」
汪洋眼神亮了一下,想起自己几天前琢磨的「高舜也许是闵阔粉丝」的事情,有些心动。
闵阔很准地踩住了这个点,「要不,你打个电话给你朋友问问。」
汪洋从善如流,电话一通,直接就说闵阔要请他们吃饭,问他来不来,高舜正准备出门,有些诧异,听汪洋说话时一点不抽不蛇精病,很正儿八经地语气,便猜到闵阔可能就在他旁边,想了想,便说可以。
最后,闵阔报了个地址,是家私房菜馆,让高舜自己直接过去,他和汪洋则从这边过去。
毕竟两人不算熟,前面几天闵阔每次过来都是赶着练舞踩点,有问题也都是他的团队在和汪洋交流,所以交谈不多,一时半会找不到什么特别投机的话聊。闵阔便就顺着汪洋打电话时的语气神态往下随口找个话题了。
「看你说话那感觉,是女朋友?」闵阔很轻松地笑着道。
汪洋挠了挠脸颊,「额……是我哥。」
闵阔没多想,「你们兄弟感情挺好,我还以为是女朋友。」
汪洋讪笑——这种无意中被人真相的感觉真是……酸爽极了。
「你哥跟你一样吗?我听周老师说,你是有家学渊源的,你家都是跳舞的?还是做什么其他艺术?」
「……」汪洋略有些艰难,不太想打击兴致勃勃闵阔,」……我哥,其实是个科学家。」
「……」闵阔对着汪洋,瞬间脑补了一个和汪洋差不多身高身形,带着厚底眼镜,套着白大褂,脑袋因为太聪明,有些地中海趋势,常年坐办公室,肚子上都是赘肉的阴郁青年形象,然后,「呵呵……挺高端的职业,做哪一方面的?」
「主要是机械,不过有时候也看他弄些化学的东西……」说起高舜来,汪洋抽风本性就有些藏不住,「之前还有很多人对我每次舞剧的舞美效果感兴趣,问我找的哪个团队,其实都不是,外面那些团队根本做不了我想要的效果,都是我哥做的……」
听到这里,闵阔和做前座副驾驶的团队经理人眉头都微微一动,顿时对汪洋的科学家哥哥感兴趣起来——能完全按照设计做出想要的效果?
于是,在众人满满的期待中,高舜被侍者带着进入闵阔定下的包厢。
门开的一瞬间,除了高舜,闵阔和他的团队经理人有些愣——说好的「科学家」呢?
或者,这是科学家的保镖之类的?闵阔和团队经理人微微偏了偏脑袋,想去看看高舜背后还有没有科学家。
结果高舜就走了进来,汪洋高兴地道,「哥,你到了!来这边坐。」
高舜冲众人一颔首,走到汪洋旁边坐下,看着汪洋摇头摆尾的热乎劲,勾了勾嘴角,汪洋悄悄捏住高舜的手,冲他挤眉弄眼了一番——看看,见到你偶像真人了吧?我的本事,记在账上,回去给我炖两锅牛腩做回报。
高舜无奈——完全没看懂汪洋挤眉弄眼嘚瑟的是什么事情。
汪洋略气——说好的从眼神里读懂对方的默契去哪了?
这边高舜和汪洋顾着眼神交流去了,那边闵阔和他旁边的人也从错愕里回过了神。
「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闵阔笑着为自己的错愕圆话。
汪洋一点也不介意,「因为跟我不像是吧,我们不是亲兄弟。」
闵阔身旁的经理人——重点不是这个。
汪洋给众人介绍了一通,双方都适度地吹捧了一下,便就开了席,过程中不免要喝点酒,汪洋高中大学那会儿还喝酒,但因为他酒品实在不够好,高舜有意控制,加上周栀也说烟酒对舞者来说是忌,这么几年几乎也就不碰了。
这回喝得酒又是私房菜馆里店家自己找人酿的高浓度粮食酒,汪洋几乎才沾了点儿,就有些晕乎,行为上就有些不受控,高舜知道不能再给他喝,不然该抽了。
于是便哄着他吃菜转移注意力,汪洋才上桌不到一刻,就阵亡得如此干脆,闵阔他们倒不好意思劝酒了,便只能换了茶水,一边吃菜一边随便聊聊。
高舜主要精力都在汪洋身上,汪洋晕乎了之后,各种行为就急速幼龄化,把高舜给他夹的一些菜,偷偷摸摸给吐在碗旁边,还试图用透明的玻璃杯给藏住。
高舜无奈,拿过他旁边的碟子,把他弄出来的糟心玩意儿给清理了一下,有捏了捏他的手心,「乖,不吃就不吃,放一边就行,别糟蹋东西。」
高舜给汪洋收拾他糟蹋的食物时的一个细微的动作,忽然叫闵阔狠狠愣了一下,似乎看见了什么特别熟悉的事情了一眼,眼神瞬间有些发直。
等高舜回过头来准备继续跟他说话时,他还没缓过劲来。
「怎么了?」高舜不解。
闵阔回神,迅速摇头,「没,你刚刚那个动作,让我想起一个……离开很久很久的……朋友。」
高舜看了看他,不确定他这话里到底有没有深意,便也没搭话,直接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舞美这种事,我并不懂,通常都是洋洋说他想要什么效果,我想办法做一点东西出来达到目标而已,所以这事儿,你还得找专人团队,我大概帮不了。」
似乎是因为高舜刚刚一个动作的事情,闵阔开始无止境地走神,一会儿眼神飘到高舜身上,一会儿眼神不知道落在哪里。
经理人立即追进,「我们也可以提出相应的效果……」
高舜对视上他,笑道,「抱歉,除此之外,我大概没有太多时间,我……嗯,我的实验室里还在跟进一个比较重要的项目。」
经理人尤不死心,「但是汪老师那里你就……」
高舜笑,但不再继续说话,注意力又被旁边作怪的汪洋给拉了过去,看汪洋乘他不注意,把他杯子里剩的三分之二酒居然全喝了下去,高舜就知道,不能再留下去了,不然汪洋一会儿蛇精病犯了,明天该悔死了,在天王主顾面前出了大丑。
他半拉半搂着汪洋起身,「今天谢谢招待,改天有时间我做东,请一定赏脸,洋洋醉得不行了,我得带他回去了。」
「那舞美的事情……」
经理人话说一半,闵阔忽然道:「好的,那你们回去吧,没想到汪老师这么不甚酒力,是我们招待不周。」
经理人看了一眼闵阔,有些惋惜,但还是跟他一起把人送走了。
回来后,他依旧坐在副驾驶上,闵阔一个人坐在后面,神思很恍惚。
经理人回头看着他,「你后来怎么不争取了?虽然高舜态度很坚决,但是从汪老师那边下手,应该还是有转机的,那两人的关系,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咱们这次巡演造势很大,可以的话,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都用最好的团队……」
闵阔转过头来和经理人对视了一眼,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他,「你觉得他俩是什么关系?」
经理人一愣,「情侣啊。」
闵阔又走了一下神,「是吧,是这样……」
就在经理人不明所以要问他时,闵阔忽然看着他问道,「你说,如果龚越还在的话,是不是我……」
「龚越?谁?」经理人傻眼,半晌,有点印象了,「你说当年那个保镖,他怎么了?你还在愧疚吗?他下葬那天你没去也是因为你要开新闻发布会告诉你的粉丝,你一切安好,不能怪你,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愧疚!主要他也没有家人,不然你倒是可以……」
闵阔呆住——原来,他下葬的时候我都没去!
很久很久,闵阔叹了一口气,「我有点累了……」
在天王陷入莫名自怨自艾的局面中时,另一边,高舜与汪洋的小窝里,汪洋的蛇精病才刚刚发作。
好不容易,高舜趁他还算乖的时候,把他哄到浴室准备给他洗澡,结果刚刚脱到只剩一件性感内裤的时候,他就来了劲儿,开始满屋子乱蹿,精力充沛得简直恨不得去跳群魔乱舞。
而且自己蹿还不算,蹿一圈,就要挂到高舜身上,抱住了对着嘴又是啃又是喷水,惹得高舜火急火燎之后,他又来了劲儿,开始借着蹿圈儿。
终于,闹腾了半小时后,高舜忍无可忍,直接抓住了他,压到了浴室的墙壁上,就地正法了。
后半夜,当汪洋精力终于被折腾尽,带着满身暧昧的痕迹趴在大床上睡去的时候,高舜才由衷地松了口气。
他将屋子简单地收了一下后,进浴室冲了个凉,擦干水汽,顺着床沿睡到汪洋身边。
睡熟的汪洋被惊动了,嘟囔了一句,然后自觉地伸出一只手臂环住了高舜的腰,「哥……」
「嗯。」
「今天见到你偶像了,高兴不?」
偶像?高舜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明白汪洋的心思。
捉起他软趴趴没有力气的手臂,啃了一口,「有你才最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