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和听到这话脸色登时变了，皱眉道：“你看不到吗？现在可是白天啊。”说着他伸手在顾季长面前晃了晃，缺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半点的反应。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捂着伤处伸手去扶顾季长，却发现他的身上到处都是鲜血。
“你……你怎么了？”
江暮和下意识地问了句，可问完他却觉得自己很可笑。看他兵刃上的鲜血和衣衫上落下的血迹，分明方才伤了自己的就是那把剑。但是，自己的命又是他救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暮和想不明白，神情变得很是古怪。
顾季长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但庆幸的是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了，也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息流动和温度的变化。然，很快他的眼角又耷拉了下去。
刚才的事情还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挥散不去，方才看到的人明明就是前世的自己，那个在抚仙宫内长大的顾季长，同样也是那个将抚仙宫推上覆灭之路的顾季长。
那些事情，他之前早已经猜到了，可刚才看到的景象里，不论是白语尘说的那些话，还是那个顾季长说的话，都在说着同样一件事情。那便是……自家的身份与他人的不同。
可是……
顾季长不敢想下去，他奋力的想将那些画面从脑海里挥出去，想要忘记那个顾季长说的话，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些画面，那一字一句就如同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我是谁？
我
在这世间到底为了什么？
当年的事情真的就是我错了吗？
顾季长不断地问着自己，可他根本没有答案。这一刻的他心头如同乱麻搅在一起，千丝万缕没有丁点的头绪。那些个过往不断地在脑海里闪现，绕的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思。
他真的害怕去找宋谢吗？
顾季长这样问自己。
可能……真的害怕吧。
他确定自己心里眼里只有宋榭，无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认定了她。可是，他害怕因为那些事情宋榭与他心生芥蒂，却又期待着她能将自己的心声全然吐露，与自己真诚相待。但，这心思打了几个圈之后，却又变成了恐惧。
他的犹豫不决，他的担忧在这一瞬间又将他带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又回到了那个满地瓦砾和碎砖的白玉广场上，那里没有人，只有无边的风声。
江暮和在他身边喊了几声，对方却丁点的反应都没有。
顾季长站在那里看着熟悉的地方，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脑袋里好像是冻住了一样，根本没法思考。然而，他努力的想着要清醒，却越发的昏昏沉沉。
远处的高山上，白语尘和薛南风的脸色越来越奇怪。他们看到了祠堂上空的黑气变化，自然也注意到了顾季长手中长剑发出的光芒。那三眼灵猫和巨兽还在打斗，可二人并没打算过去搀和。
身后那人摸了摸眉角，无语道：“你们两人还真的是好师尊，好院首啊
，你们的徒儿陷入了幻境，一次又一次的，你们不去帮忙，就不怕他们出不来吗？”
白语尘眉头动了下，斜睨了他一眼，说道：“顾季长可是宫主亲自调教出来的，他能从幻境里出来第一次，就也能出来第二次。那幻境也并非是什么凶险的地方，不过都是他前世的经历和心魔。只要他自己能堪破这一点，又何愁不能安然无恙的出来呢？”
薛南风的眉头舒展开来，点头道：“是这样的。如果顾季长连着幻境都走不出来，那他变也算是走到最后了。我们没人能帮得了他，就算是宋榭也帮不了。”
“可是，顾季长的心魔说起来就是宋榭啊。”
那人幽幽说了句，目光落在了祠堂方向，低低道：“前世他之所以对你出手是因为你那句宋榭死了。可是，那时候宋榭明明早已被你送到了别处，你却骗了他。”
“是我骗了他。可我若不骗他，那件事情怎么可能会又结局？”
白语尘不以为然地说道，摇了摇头。
“当年的神魔之战就算没有顾季长，江潮生也会找到其他人做内应。说到底，浮现宫主魔宗的探子又不是一两个，只不过顾季长是最有威胁的那个。我们将计就计，也是为了天下苍生。”
薛南风接话道：“那个计划在神尊陨落之前就已经定下，我们不过都是顺应天命而已。说到底，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而是天下大势所趋。”
那人朝着白语尘和薛南风翻了个白眼，唇角勾了起来，说道：“你们说的天下大势所趋，便是为了灭魔宗不惜伤害或者杀死无数的生灵。那黄县并非是什么古战场，而是当年死在那场战争里的生灵。他们的冤魂聚在那里无法投胎，你们便建了那座祠堂，设下那阵法，可是这百年过去了，又有什么用呢？他们那些人不还是盘旋在那里，怨气越来越重！”
白语尘沉默了，微微垂头。
是了，黄县的祠堂是在神魔大战之前他和裴沧建造的，为的就是后来镇压神魔大战之后的冤魂。而抚仙宫覆灭之后，来这里的人并非是白语尘，而是薛南风和秦无垢。
阵法是白语尘设下的没错，所以宋榭才能那么轻易的打开机关。三眼灵猫也是后来薛南风送过来的，同样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当年早就已经盘算好的。
可是，白语尘他们也不晓得这地下竟然是玉山。
白语尘无奈叹气，摇头道：“我们谁愿意看到这样？我们都想世间生灵都能好好的活着。可是那些生灵不是我们，他们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盘算。魔宗也并非就是恶，可他们却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妖族和兽族又何其无辜？他们不一样还是被魔宗算计了？”
“所以，你们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人族。”
那人一针见血，神情颇为不爽。
“魔宗是算计了其他人，妖族和兽族最后也成了牺牲品
，最终留下来的只有人族。莫不是神尊陨灭之前就已经知晓了，所以才留下了这样的口谕？”
白语尘和薛南风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两人纷纷回头看向了他。
白语尘轻悠悠叹了口气，声音变得缥缈了起来。“你这是在为妖族鸣不平么？战天，你别忘了当年鲛人族是因何而灭？世间万物生长皆有法，你身为妖族首领却不能平衡妖族各种族，最后导致鲛人族覆灭，其它族中内斗。若不是这样，恐怕如今这东岳还有你妖族一席之地吧。”
是了，如今跟在白语尘和薛南风身边的并非是修鬼道的那人，而是当年妖族的首领战天。
白语尘那些话也不是无的放矢，可也说的有失偏颇。战天身为妖族首领，自是要平衡各族之间的关系。可是，后来鲛人族因为玉山之事被传开，羽族也牵扯其中。战天想尽办法调解，结果却不尽人意。鲛人族的几位长老因玉山之事受了重伤，就在那时鲛人族被偷袭，自此陷入战乱。
“是，是我没能依着神尊的意思守护好妖族，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在这世间存活的久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这七情欲自然也疯狂的生长，你以为我不悔吗？”
战天面色凝重，咬牙切齿地说道。
想到当年的事，他怎么可能不懊悔！
那时候夏昌神陨灭之前确实有给他留下神谕，可是过去了那么多年，他早已经将那些话给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