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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母的嘱咐就在前头,周嫔即便这会儿有再多的不情愿也不敢表现在脸上。

    她拿起帕子掩面做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陛下久不来延禧宫,嫔妾是听说陛下来了延禧宫欢喜疯了,只是却又听说陛下是来见霍美人的,嫔妾自知性子骄纵,此时前来打搅,只是想要见陛下一面而已。”

    周嫔硬生生装出懂事的样子,这样子她自己都觉得憋屈极了。

    “既然陛下有国事在身,嫔妾自然不敢打搅。嫔妾的小厨房今日新做了清爽的冰镇酸梅汤,陛下带些回福宁殿吧。只是嫔妾的一点儿心意而已。”

    她的脸上露出了讨好而又小心翼翼的笑容来。

    平日素来跋扈的周嫔露出这样的表情,难免叫人觉得有几分意外,官家身旁的晋阳都不由抬了抬头。

    今日稀奇的事儿还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但裴元徽却是一眼就读破了周嫔的那点心声,那些不情愿和勉强。

    裴元徽似笑非笑地瞥了周嫔一眼:“周嫔的心意朕心领了,这份心意也该叫太后她老人家知晓才是。太后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太医叮嘱要少吃冷食,便叫御膳房再额外做了常温的酸梅汤送到慈宁宫去。”

    周嫔总觉得官家这话听着像是话里有话,但一对上官家那双笑眼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周嫔抿了抿唇,只是笑笑,转头久把话锋对准了一直不见露面的霍清荷。

    “是。只是霍娘子又是什么缘故,圣驾离去,竟也不出来相送吗?这也太没规矩了。”

    裴元徽闻声不咸不淡地看向周嫔,只是周嫔却从那一眼看出了一丝危险,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是朕舍不得让她出来,周嫔这也要过问吗?”

    周嫔被官家这话说愣了。

    别说周嫔了,就是边上的晋阳绿云她们也听愣了呢。

    绿云她们反应快一些,闻声便低下头去了。

    这自然不是因为不敢听,而是低头憋笑呢。

    官家这样对她们娘子上心着她们自然是无比欢喜的。

    原本一直装着贤惠温柔的周嫔这下在听见官家的声音之后是彻底维持不住了。

    她脸上的笑色龟裂,若是官家此时不在面前她定然是要口不择言的骂出声的,只偏生就是因为官家在,她不得不把心里的怨气憋回去。

    那表情真真是跟打翻了染色盘般精彩。

    “陛下……”

    这一声听着是真的十分楚楚可怜了。

    “日头晒。别让你们娘子出来了。”

    官家终于开口。

    但这话并不是对着周嫔说的,而是对着周嫔身边的大宫女玉芝说的,说话时他漆黑眸子里满是厌烦。

    周嫔敏锐地察觉到了官家的不满,在心里堆积的抱怨这会儿却也不敢发泄出来,她再次对着官家一福身。

    “多谢陛下关怀。只是嫔妾皮糙肉厚的,哪里有那么娇贵怕晒啊,哪里比得上霍美人啊。”

    边上的绿云和绿意听着周嫔那阴阳怪气的话,到底是敢怒不敢言。

    裴元徽自然也是能听懂的,他抬腿往外走:“朕当没听见你的小性子。”

    这话说完,裴元徽便看也不看周嫔一眼。

    哦,他走出去两步忽的又想起来一桩事。

    “不怕晒那就去御花园好好逛逛。在廊下站着也不算什么晒了。”

    裴元徽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许周嫔继续在燕梁阁里待着了。

    周蘅平听懂了,她的脸色更差了,她回头往燕梁阁殿内恶狠狠地瞪了两眼。

    有官家发话在,她到底没在燕梁阁久待。

    只不过周嫔还是骂骂咧咧的出了燕梁阁,显然她是记下了这一遭的。

    她不记恨官家去燕梁阁,反倒只记恨始终没有露面的霍清荷。

    自然,周嫔也不敢记恨官家的。

    再说燕梁阁里,绿槐和绿云她们轻手轻脚进去的时候霍清荷正趴在小几上给自己扇风呢。

    进了七月里,天气热了,霍清荷扇风的时候衣袖跟着往下滑露出一截藕臂,绿云连忙上前接过了团扇代替扇风。

    绿槐上前摸了摸茶盏:“娘子睡醒了……可是奴婢们吵着您了?”

    霍清荷侧了侧脸,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本来也没睡着。陛下走了,我在里头没听见,方才陛下和周嫔都说了些什么?”

    绿槐方才在外间守着,回话的便是绿云。

    霍清荷听着绿云说完了,倒是没说什么。

    在这后宫里总归是要得罪人的,有宠爱在身的人自然更是要得罪人的,要是怕得罪人,那可就不必活了。

    “内务府说没说什么时候送冰来?”霍清荷有些怕热。

    从前在霍府的时候霍清荷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进宫之后,这头一个夏天,似乎总觉得比在府上热了不少。

    绿槐点头:“池贵妃说这几日还不算太热,说等到月中的时候问过皇后娘娘的意思。除却有皇子公主养育的妃嫔,都不急着用冰的。”

    霍清荷坐直给自己扇了扇风:“这是让皇后娘娘得罪人呢。外头还有什么事儿?我先前听着外头官家身边苗喜的声音……出什么事儿了?”

    她又想起来。

    两个丫头这才想起来,绿云晃扇子的动作一顿。

    “奴婢方才在边上听了一耳朵,何允忠也已经去打听了。奴婢只隐约听见苗喜提起了才被贬斥的秦答应。”

    霍清荷抬手拿了桌上先前官家翻看的书,她拿书扇了扇风:“那就等着吧。”

    听着先前苗喜那慌慌张张的劲儿,估摸着不是小事。

    何允忠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便打听了消息回来了。

    “娘娘。奴才打听到了,是在禁足中的秦答应出事了。秦答应她……她自缢了。”

    两个丫头闻声都愣住了,绿云手里的扇子直接没拿住,还是正跪着回话的何允忠抬手接住了。

    “姐姐小心些。仔细吓着娘子了。”

    这和允忠倒是会来事,分明比绿云大几岁,但因为绿云更早伺候霍清荷,他才尊称了一声姐姐。

    霍清荷自然没有被吓着,但她还是坐直了身子:“自缢了?她不怕牵连家人?”

    宫妃自缢那可是大罪。

    没见上回伏贵人落水之后皇后和池贵妃大力惩戒了胡乱议论的宫人吗?

    宫妃自戕自缢那可不是能胡乱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