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船长名为佛郎机贵族,实则是意大利人。
因有维京人血统,祖父和父亲都曾作为探险家出海。本人更随哥伦布发现美洲,获得葡萄牙王嘉奖,得赐爵位。
后凭自新大陆得来的黄金,换来一艘可远洋的海船,招揽几十名船员,开始做海上生意。
几年时间内,亚历山德罗率领船员,往来美、欧之间,运送货物金银,劫掠落单商船,杀人越货,获利巨丰。
此次遭遇海上风暴,侥幸逃脱,却迷失方向。
遇上大食商船,本以为是得海神眷顾,脱离危险,更能大赚一笔。
哪里想到,所谓好运,都是奢望幻想,霉运当头才是真的!
“亚历山德罗,意大利人,佛郎机男爵,彼得烈号船主。少时为商,多时为匪。抢劫商船,劫杀船员,达白余数。”
佛郎机这一称呼,源于阿拉伯人,本用来代称葡萄牙。后因两国人外形语言类似,且前者在一段时期内被后者吞并,亦称西班牙。
这些为葡萄牙王室服务,乘坐葡萄牙海船往返于海上,亦商亦匪的欧洲冒险家们,自然也被归入“佛郎机夷”,本人国籍皆被忽略。
王主事的佛郎机语,发音略显奇怪,沟通却没有任何问题。加上对方合作,几句话,便问出了亚历山德罗的来历。
这种情况并不奇怪。
于后者而言,不想葬身大海,老实合作,是唯一的选择。
眼睁睁看着船员被杀,血染甲板,亚历山德罗已经吓破胆。
绝望之时,海匪突然发生内讧,不曾防备,官兵再包海匪饺子,巨大的炮声,可怕的战斗,差点没让他当场发疯。
海盗船上,船员死伤惨重。侥幸未死,也陷入昏迷,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船长亚历山德罗,是唯一神智清醒,能问话的对象。
自被从海上“救”起,送上兵船,亚历山德罗一直关在舱室里。直到兵船靠岸,随杨瓒等一起得登岛,仍不敢相信,自己逃过劫难,没有和船员一起死在海上。
命保住了,依旧是俘虏,待遇未必好。
双屿港逢月开市,常有佛郎机商人前来市货。见到亚历山德罗,岛上人不觉有任何稀奇。
亚历山德罗被押入一间木屋,由两名卫军看守。
屋内光线昏暗,仅有一条床板。
亚历山德罗又惊又吓,又渴又饿,却始终不敢出声,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他一直往来于欧洲和新大陆,忙着运送金银,期间没到过明朝,没同明朝海匪打过交道,更没见过明朝的官兵。
对东方古国的印象,完全来自于马可波罗游记。
因前朝已灭,游记中的记载也变得遥远。
遇到官兵,被带到双屿港,亚历山德罗战战兢兢,满心恐惧,压根不曾想过,这些穿着红色袢袄,凶悍可怕的士兵,即来自传说中的东方古国,自十四世纪以来,欧洲人最向往的富饶之地,伟大国度。
在恐惧中,亚历山德罗熬过半日。
临近傍晚,房门终于被推开,卫军走了进来,一张麦饼,一碗汤,一块鱼干,摆到亚历山德罗面前。
“吃吧。”
房门关上,亚历山德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面包?!”
虽样子不同,但他可以肯定,这绝对是大贵族和僧侣才能享受到食物!
咕噜。
闻到麦香,肚子叫得更厉害。
如果对方要下毒,应该不会浪费这么好的食物。
迟疑的抓起麦饼,掰下一块,蘸着汤,小心送进嘴里。
从未尝过的美味,蔓延口腔,滑下食道。
两秒之后,亚历山德罗捧起汤碗,猛灌两口,并大口撕扯着麦饼,开始狼吞虎咽。
噎得直抻脖子,也不舍得减慢速度。唯恐那些穿着红衣服的士兵改变主意,突然闯进来,收走这些珍贵的食物。
吃完麦饼,亚历山德罗舔掉手指的饼渣,很是心满意足。再看汤碗,竟舔得比洗过还干净。倒是鱼干被留了下来。
对船员而言,最不缺的食物就是鱼。
在海上航行,蔬菜和淡水一样珍贵。船上的伙食,几乎都是海鱼加黑面包,船长也不能例外。
发展到后来,黑面包告罄,所有人的食物都会变成鱼。
随意处理一下,火烤熟,撒上些盐就是一餐。加上厨子手艺堪忧,每餐饭都要忍受可怕的鱼腥味,捏着鼻子才能下咽。
对海鱼,亚历山德罗当真提不起半点兴趣。
又舔一遍手指,发现没有吃饱,在饿肚子和忍受鱼腥味之间,终于选择后者。
皱着脸,亚历山德罗拿起鱼干。
送到嘴边,抽抽鼻子,虽有些腥,却远不如预想中的可怕。
不知用什么手段处理过,鱼肉干成片状,需用些力气才能撕开。吃到嘴里,咸味中带着丝丝的甜,越嚼越香。
这是海鱼?
味蕾被征服,进食的速度不自觉加快。
无意识中,整条鱼干下腹。
亚历山德罗满心惊讶,勉强压下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开始思索,这些可怕的士兵,能够给他如此珍贵的食物,或许,并不会要他的命?
接下来的发展,开始证实他的猜测。
两刻钟左右,士兵走进木屋,收走碗筷,留下半碗水和一件灰色的袍子。
亚历山德罗愈发肯定,短时间内,自己应该不会死。
只不过,这件衣服实在有些奇怪。
不像丝绸,却比普通的的布更柔软,应该价值不菲。在欧罗巴,大概只有皇室和贵族才能穿得起。
美洲运回的金银,充实了王室和贵族的口袋。
下阶层的贫民,并未得到多少实惠。
相反,因受到大量金银的冲击,物价开始发生变化。除投身海上,随船队一起出海,多数人的生活,反倒不比从前。
脱掉湿透的上衣,披上布袍,发现还有一件更柔软的白色短上衣,亚历山德罗想了想,直接套在布袍之上。
系上腰带,坐回原位,不大一会,竟一头栽倒,打起了呼噜。
听到声响,门外的卫军互相看看,推开木门,当即嘴角扭曲,好悬没当场喷笑。
按照杨瓒的话,此刻的亚历山德罗,正经诠释四个字:内衣外穿。
纵观大明,绝对是独一份。
一夜好眠,亚历山德罗醒来,面前仍是一张麦饼,一碗汤,鱼干却没有了。
吃光麦饼,舔净木碗,亚历山德罗被带出木屋。
此时,海港附近已搭建起两排营房,两座地堡,供卫军居住防守。家眷迁来后,营房规模会进一步扩大,地堡也会增多。
筑造起石墙和炮台,即会形成小型兵镇。
岛屿东侧,渔人和工匠聚集起村落,共同修缮房屋。
消息传出,附近岛上,陆续有人迁移至此。村落规模不断扩大,如今已有六十余人。
村人修建完房屋,便每日出海打渔,捡拾海货。
重录户籍之后,可至钱仓所办理路引,逢月中,到岸上交易,换回米粮蔬菜,生活逐渐变得安稳。
剿匪之事将近尾声,徐诚孙老三落网,徐氏一族倾覆,附近海域的贼匪都会明白,和官兵作对,必不会有好下场。
聪明的,要么主动来降,要么拖家带口往远海行去。否则,等沈岳落网,杀顺手的官兵必会调转矛头,让他们见识一下火炮之威,刀锋之利。
当下,沈岳是块喷香的鱼饵,还不能死。
无需杨瓒提醒,熊指挥使等人都会明白,围着沈岳藏身的海岛巡逻,必有擒获。
沈岳未必会甘心,总要挣扎反抗。
无奈,其手下多已离心,势力削减七成。仅靠几个倭人,几艘海船,再掀不起多大风浪。
“鱼饵就要有鱼饵的自觉。”
看过三位指挥使送来的兵报,杨瓒相信,继续下去,不出两月,浙海上的匪贼将少去九成。余下一成也会吓破胆,慑于官军之威,轻易不敢上岸,更不敢祸害百姓。
兵事,他了解不多,帮不上太大的忙。
凑集“军饷”和“犒赏”,则不是问题。
台州的的“朝贡”船只已经拿下,阿卜杜勒的三个兄弟,皆被送到双屿,关押起来。
起初,当地官员不可通融,执意要杀,还是刘瑾给镇守太监通信,才把人保下来。
杨瓒闻讯,对刘公公的能力,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立皇帝到底是立皇帝。
不能因为抽了两顿,就小瞧对方。
解决台州之事,缴获佛郎机海盗船,处理完文书工作,向京中递送奏疏,杨瓒终于空下时间,和海盗船长亚历山德罗面谈。
他想充分了解一下,船上金银由何处得来,对方是否握有海图,知晓前往美洲的新航路。
人在屋檐下,必须要低头。
这个道理,亚历山德罗十分明白,也相当合作。
人被带来后,不用提醒,主动行礼,开口就是一串最恭敬的问候。
起初用的是意大利语,见对方不明,立即改成葡萄牙语。
杨瓒看向王守仁,后者颔首,听了一阵,确认能够交流,便就列好的条目,同亚历山德罗一问一答。
至于后者中衣外穿,脖子上还要套盘子,只当喝多海水,脑袋不清,可以忽略。
“新大陆距离遥远,要经过大海,当地人未开化,用活人献祭,十分野蛮。”
“那里有黄金建造的宫殿,黄金和宝石铸造的人像,还有流淌金砂的长河。”
“神奇的土地,很多奇怪的动物,美丽的植物。”
“这样的作物,的确有,可以充饥……”
回话时,亚历山德罗不敢有半点含糊,更不敢有半点迟疑。
身后两尊煞神,长刀出鞘半寸,敢支吾其词,被砍几刀,不死也要重实在不值得。
既然成为俘虏,就要有所觉悟。
能抛弃意大利,改投葡萄牙怀抱,为何不能舍弃葡萄牙,为眼前的贵族老爷效劳?
是的,贵族老爷。
在亚历山德罗的眼中,能拥有如此庞大的船队,指挥如此凶悍的士兵,即使不是国王,也会是东方的大贵族。
附近的海岛,也被认为是杨瓒的领地。
能为这样的贵族效劳,完全是求之不得。
“且问他,手中是否有海图。”
亚历山德罗先是点头,两秒之后又开始摇头。
“尊贵的老爷,海图在战斗中遗失,很可能随船只沉入大海。”
见杨瓒面露遗憾,连忙补充道:“请您相信,我曾多次往来海上,抵达新大陆,可以为船队带路!”
“我知道海盗船常出没的海域,其中两艘船的船长,到过新大陆,手中肯定有海图。”
“尊贵的老爷,我愿为您献上所有的忠诚,为您寻找黄金和宝石。恳请您,允许我的效忠!”
亚历山德罗一边说,一边行礼。
翻译时,王主事的表情很难以形容。
饶是阳明先生,遇上这样的人,除了无语,只有无语。
反倒是杨瓒,了解过历史,知晓这些冒险家都是什么人,丝毫不觉奇怪。
背恩忘义,背盟败约是正常。
坚定不移,视死如归才是怪事。
“先带下去。”
杨瓒摆摆手,亚历山德罗当即被送回木屋。
室内只剩两人,杨瓒开口问道:“此事,王主事如何看?”
“佥宪是指海图,还是海盗?”
“均有。”
沉吟片刻,王守仁道:“依下官之见,此人不可信。其言是否属实,需当慎查,方可决断。”
杨瓒点头。
“再者,此距海外之地甚远,无海图恐难成行。当令其先述海路,加以绘制,沿途岛屿俱录于图上。再遣商船出海,行诱敌之计。”
杨瓒眨眨眼。
“诱敌?”
“正是。”
简言之,王主事看不上亚历山德罗,更不信任他。其所言真实与否,都要打上问号。
要寻得新大陆,为节省时间,减少风险,必须先有海图。
既言有海盗手持海图,知晓航路,不管真假,总要遣人试探一下。再抓几个佛郎机人问一问,更加保险。
斟酌良久,杨瓒终于点头,同意王主事的提议。
“此事便交给王主事,凡需船只人手,皆可从缴获中调拨。”
“下官必竭尽所能。”
“王主事办事,本官放心。”
“谢佥宪信任。”
王主事拱手,下去安排。
杨瓒独坐室内,沉思片刻,动笔写成一封书信,遣人上岸,送到刘瑾手中。
离京数月,此间事了,当尽速返回京城。
若加快速度,还能赶上天子万寿圣节。
依朱厚照的性格,百官朝贺、宫中赐宴九成得免。但熊孩子登基之后,第一个生辰,总要有些彩头。
金银之事,不好大张旗鼓,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御前献俘,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不错的主意。
最好再绑几个倭人,加几个佛郎机海盗,从城门走到宫门,天子有面子,百姓也能看个西洋景。
越想越觉得可行,杨瓒不禁开始琢磨,该从何处下手。
顾卿到时,杨瓒正坐在桌旁,托着下巴,笑得见牙不见眼。
见礼之后,顾卿落座,挑眉问道:“杨佥宪在想何事?”
竟笑成这样。
想起方才见过的王主事,黑眸微闪,周身温度有些冷。
“的确有事。”杨瓒道,“还请同知近前。”
近前?
顾伯爷从善如流,直接探身,道:“杨佥宪请讲。”
“此事,关乎海匪……”
杨瓒压低声音,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番简述。
“下官闻听,沈岳藏身处既有倭人十余。正可擒来,献俘御前。并告倭国将军,责其严束国人,旦有为寇,袭伤国朝百姓者,必不轻饶!”
尾音落下,杨瓒口干,正要端起茶盏,忽觉得有些不对。
侧头发现,肩上按着一只手,并且,有渐渐下滑的趋势。
小心动了动,压迫感骤强。
“顾同知。”
“恩?”
“手……”是否该拿开?
“如何?”
“没什么。”
端起茶盏,两口饮下半盏。
不过搭肩,随意。
杨瓒的反应有些出乎预料,顾卿垂眸,手指滑过颈间。
杨瓒没法继续镇定。
“同知,下官正言献俘之事。”
正事没谈完,这是做甚?
“哦。”
顾卿点点头,表情未有半分变化,指尖继续下探,略有些凉,杨瓒不禁打了个哆嗦。
“杨佥宪所言,本官甚是赞同。”
“那……”
“如要赶在万寿圣节前归京,悬赏之事需早些解决。”
杨瓒颔首,的确该加紧动作。
抬起头,正要再言,忽听一声轻响,束在领间的暗扣,竟散落开来。
沉默半晌,杨御史再次意识到,锦衣卫手快,果非虚言。
“剿匪之事,计划如何安排,我欲同杨佥宪深谈,可否?”
可否?
杨瓒眨眨眼,暂不提可否,腰带都解开了,算怎么回事?
再是手快,也不能这样吧?
“杨佥宪?”
不知何时,顾卿已绕过桌案。
俯身时,沉香气息愈浓。
眸光微动,红唇轻勾。温热气息拂过,酥麻自脊背蹿升。
杨佥宪意志力被刷成筛子,未能坚定不移,为美色所迷,魂销心醉,不自觉点了头。
当日,顾同知同杨御史秉烛夜谈,三更未歇。
翌日清晨,顾同知离双屿港,往钱仓所同熊指挥使汇合,率兵船往海上剿匪。
杨瓒过午方醒,看着飞落在地的公服,叹息一声。
回京后,又得重领官袍。
好在常服不缺,否则,怕要穿着麒麟服回京。闹不好,又是一条弹劾的罪名:妄自尊崇,目空朝中!
天子赐服,逢大典可穿,内阁三位相公皆是如此。
一个四品佥都御使,敢将赐服当常服穿,不参你参谁?
默然半晌,杨瓒勉强起身,扶着腰背,摸摸颈上的牙印,嘶了一声。
他从不晓得,顾同知有这爱好。
好在自己牙口也不差,该咬的,通通咬了回去。
翻开箱子,取出一件团领常服,配上素金带,乌纱暂且搁在一旁,抓过散在肩上的黑发,杨瓒不禁苦笑。
错估实力,举胳膊都有些困难。束发,实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此来看,长随实在很有必要。
王主事来见时,杨御史穿着常服,只以布带系发,虽不合规矩,倒也另有一种潇洒。
放下簿册,王主事蹙眉。
看看脸色略有些白,坐姿不太对劲的杨瓒,到底开口问道:“佥宪可是身体不妥?”
“本官无事。”
“佥宪,讳疾忌医实不可取。”
“本官没有。”
“下官略通岐黄,可为佥宪诊脉。”
“多谢,本官很好,完全无事。”
杨瓒固执己见,王守仁劝说无果。
观杨瓒神情,除脸色白了些,似无大碍,也不好坚持,只在离开时吩咐卫军,如佥宪有异,立即遣人来报。
“是!”
门外的声音,杨瓒隐约听到几分。
感激之余,默默望着屋顶,覆上颈间,不禁满面“悲怆”。
这种夙愿得偿,该高兴还是找个墙角哭一场?
美人关难过,古人诚不欺我。
悲怆半晌,忽忆起耳边那声“四郎”,杨御史僵住,很不争气的石化,心跳指数直线飙升。
人言玫瑰有刺,哪里晓得,牡丹才真的扎人。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哪个说的?
站到面前来,保证不打死!
正德元年,八月甲戌,江浙卫所忽调动十余艘兵船,往两省交界处,缉拿海匪。
同日,南京镇守太监傅容、浙江镇守太监刘璟及司礼监少丞刘瑾,联合向南京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发难,言有证人证词,证实三法司录罪囚情不遵严法。
“罪重者妄纵,罪不实者重责。”
“当重审者十一人,可矜疑者十五人,应免枷项者五人。有罪不问,重罪轻罚者,二十三人。”
关押在刑部大牢的戴铣,即在名单之内。
闻狱卒告知,戴铣沉默许久。其后面北而坐,满面俱是悲色。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入狱期间俱有体会。
“构陷罪名,讥吾私结海匪,与薏苡之谤。含冤抱痛至今,恩师不问,旧友断义,同僚反谤,仰赖内宦方得冤屈昭雪,何其痛哉!”
戴铣的话,很快传入刘瑾等人耳中。
刘公公冷哼一声。
见过不识相,就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
为一个言官洗冤,以为咱家乐意?
不是杨佥宪吩咐,咱家管你是谁,住上十几二十年,由你去悲哉痛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