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鸿轩见他出来,微微一笑,“说完了?”
温沉顿住步子,朝他行了个礼,沉声回答,“说完了,他还妄图挑拨离间,被我识破了。”
两个人一同走着,宁鸿轩闻言神色不变,“本王并不意外。”
温沉愣了愣,犹豫片刻,“王爷就不担心吗?”
宁鸿轩反问,“担心什么?”
“担心我会不会一时冲动杀了魏闻夜?”
温沉垂着脑袋,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我很恨他,我看见他的时候,就恨不得一剑扎进他的心脏。”
“这种挚爱离世的悲痛,有时候会让人丧失理智,所以我确实担心你会一时冲动杀了他。”
宁鸿轩平静地说,“但是我更相信你,绮玉山庄的少庄主,不是个冲动行事、不考虑后果的人。事实证明,我的信任没有错付。”
温沉闻言,心下一动,难得露出了些笑容,不过看起来更加苍白了,“多谢王爷信任。我只求王爷,等事情解决完毕之后,处死魏闻夜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宁鸿轩没有任何犹豫,“我本也是这么想的。”
温沉点了点头,低低地叹了口气,“我……我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对待她,总是将最糟糕暴躁的自己袒露在她面前……”
“但是黄姑娘一直很喜欢你,不是吗?”
宁鸿轩停下,语气
认真,“再说了,黄姑娘认定的人有怎么会不好呢?虽如今她离世,可惜有情人难成眷属,但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温沉抬头看着清明的天空,“是啊,她离开了,我还没离开,这是对生人最大的诅咒。”
宁鸿轩没有指责他这种想法,换而言之,若是他心爱的韵儿走了,他可能会崩溃,会生不如死的。
“慢慢来吧,一切都总会过去的。”
宁鸿轩劝慰他,“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回绮玉山庄还是留在鹿鸣酒庄?”
温沉甩了甩脑袋,将那些悲观的情绪都甩开,深呼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打足精神,“回绮玉山庄。”
宁鸿轩看着他,“你的状态……”
温沉打断,“放心吧王爷,我不是意气用事的人。阿鹂用她的命换来这么大的收获,她心中是有大义正道的,我自然也不能就此堕落消沉,这样的话就对不起她的牺牲了。”
“辛苦你了。”
宁鸿轩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若是累了的话,也不必强求。”
温沉扬起笑容,“阿鹂都做出这么大牺牲了,我自然也不能胆怯。无论发生什么,我也不会舍弃我心中的道义。”
宁鸿轩甚是感慨,“宁国有你们,何其之幸也。”
温沉抱拳,微微俯身,“宁国有王爷,才是国之
大幸。”
“好了,咱们也不彼此互相吹捧了。快到饭点了,走吧,带你和祁莺去吃些好的。”
宁鸿轩挥挥衣袖,气质奇异地高贵又平易近人。
有了百姓的理解和支持,办事也就方便多了。
已经连上好几天没有发现可疑分子和暗探了。
宁鸿轩又在关中巡查了很多遍,思考着或许应该回京城了。
“事不宜迟,明日就启程吧。”
宁鸿轩派人下去收拾行李,站在走廊下,若有所思,“也不知道现在京城中收到信息没有?”
苏清韵出现在他旁边,“轩哥哥,这话你就惦念好多遍了。”
宁鸿轩习惯性地拉着她的手,无奈地叹声,“还是担心啊,郑国虎视眈眈,我哪里能睡得着?”
“咱们不是快要走了吗?你也安心一些。”
苏清韵笑了笑,跟他去外面街上散步,“这关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多好呀。”
“是啊。百姓安居乐业,官民同心,是一国最好的事情。”
这些日子在关中的经历,他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苏清韵拉着宁鸿轩去买糖葫芦,又说又笑。
不得不说,他的心情确实平静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大军启程回京。
与此同时,郑国,奉安王都。
一间宽敞的屋子里,四面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和灯烛。
书
架之上,是闪着寒光的各种武器。
有一扇雕花窗子,不过被封得死死的,密不通风。
门的对面是一台矮桌,桌子上放着杂乱无序的书文,这些东西被堆到一旁去,放在主人中间的是瓜果茶水和蜜饯糕点。
门忽然被打开,进来几个宫女,将盘子放下。
郑闲见状面露喜色,“雪玉香团?我最喜欢这个了。”
宫女没有说话,快步离去,门又被关起来。
郑闲耸了耸肩,兴奋地吃着雪玉香团,天真快乐地像个孩童,尽管他的脚被连着柱子的锁链锁住,他离不开这矮桌多远。
皇宫中,郑归跪在皇帝面前,淡声问,“不知父皇还要将他关多久?”
皇帝在临摹一幅画,吹了吹墨点,漫不经心地说,“你三哥啊,这郑国最难以捉摸的人,连朕这个九五之尊都无法摸清楚他的心思,你说留着这样的人,朕不得每天提心吊胆啊?”
郑归皱了皱眉,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脸色,“是,父皇说得不错。那就这样一直关着他吗?”
“当然了,你三哥就是个祖宗,朕得好吃好喝地供着。”
皇帝没注意甩了点墨,破坏了一整张画,无奈,他只好将这幅画给扔了,然后朝郑归招招手,“小七,起来吧别跪着了,你书画一绝,快来帮朕看看,这幅山水画的
精髓在于哪里?”
“是,父皇。”
郑归起身走近,说出一二来。
皇帝了然,却下笔依旧糊涂,一气之下便将这幅前朝名家的画给一把火烧了,郑归垂眸立于一旁,看着烧起来的火焰,静默不语。
“这下朕便痛快了。”
皇帝搅着火焰,目光含笑,随后让人将这里处理掉,“小七,跟朕出去走走吧。”
郑归应声。
清晨,秋光微寒,花叶上有露水。
“天气很好啊,朕许久都不曾见过如此清朗的天色了。”
皇帝悠然自在地在御花园里走着,赏花看景。
郑归颔首,“以后父皇便可以看个够了。”
皇帝挑眉,饶有兴味,“怕是不能看个够吧?朕年岁已高,估计也没有几年了,这风景却还是如旧,山不移,海不灭,日光永远停留人间,而生命是有尽头的。”
郑归沉声说,“父皇此言不妥,您的身体健壮,远胜俗人。”
“远胜什么俗人啊,”皇帝感慨着笑了一声,“吾辈皆是俗人。既是如此,便有生老病死。难怪古来近来,皇帝最热衷于追求长生不老之术。”
郑归脸色一变,“父皇三思,若真的有长生不老之术,为何自古帝王没有一个真的达到了长生不老。”
皇帝又笑了一声,“朕明白,邻国不就是一个明晃晃的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