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将椅子往李氏身边挪近了些,继续道:“李大姐,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家不是还有两间祖屋么,不如让宋英搬过去,让她独自过活一阵,吃吃苦头就知道厉害了。”
李氏停止了哭诉,拧眉思索起来,那两间祖屋紧挨着大房,原本是她婆婆分给他们这一房的。
当初分家,大房分到的房子又大又多,采光也不错,而分给他们二房的两间,狭小不说,还只有一个小窗户,白日里不点灯都是黢黑一片。
李氏气不过婆婆的偏心,等婆婆一死,立刻鼓动着丈夫带着一家人搬出来,在现在的位置新建了五间房,还搭了柴棚、牛圈等。
后来,大房将原本的泥屋推平,新建了青砖瓦房,却没动他们的那两间祖屋,慢慢的,就荒废了下来。
村长看出李氏的意动,知道这件事情能成,就扭头去对宋英道:“你既然认为自己一人能活,就自己住一段时间吧,挨着你-大爷爷他们,有什么事就去找他们帮帮忙。女孩子性子别太硬,不懂服软,是要吃大亏的。”
决定好了,李氏一刻也不想多看见她,瞪着眼道:“回去收拾好东西赶紧滚,别留在这儿碍眼。”
村民们帮着劝说李氏:“也不急在这一时嘛。”
“是啊,你家那祖屋废弃得有十多年了,不得收拾收拾才能住进去。
再者,那没有粮食、没有锅碗瓢盆,没有床,孩子吃什么,睡哪里……”
“她不是有钱么,去买呀,我宋家的庙太小,容不下她这尊大佛!”李氏毫不妥协。
宋英直接背起背篓,对众人道:“谢谢婶子们,不用帮我说话,我现在就搬出去。”
说完,她大步走了。
“诶,这个女子,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气性这么大,自己的奶奶,都不肯服一个软!”梅花婶愕然,摇着头对李氏道,“哎哟,你还说她像她娘,婶子,我看她这性子像你,都是一样的犟!”
李氏冷然:“哼,我没有她这样的孙女!”
梅花婶再次摇摇头,还说不像,这不一模一样,都不肯妥协。
杨氏望着宋英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无奈地对李氏道:“娘,我回去帮她收拾收拾。”
说完,赶紧去追宋英,连锄头也顾不得拿。
侄女不懂事,当众说长辈的不是,她这个做二婶的,却不能太过计较,否则会被人说苛待侄女的。
再者,她也想知道宋英究竟攒了多少钱,竟能说出分出去的话来。
到了家,宋家将背篓上面的小蓬草倒出来,拎着下面的草药就进了自己和李氏的卧房,飞快从柜子底下将碎银、铜板一个个抠出来,略微数了数,见没有少,就装进衣兜里。
她很庆幸,铜板太多又重又不好藏,所以每攒够800文,她就会带去城里兑换成一两的碎银,现在拿着又轻松又隐蔽。
就在她刚拿出些衣裳扔进背篓里时,杨氏推门而入。
宋英扭身走到背篓前,拿起里面的衣裳抖了抖,冷声道:“放心,不是我的东西,一针一线都不会多拿。”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杨氏有点生气,“我是来帮你收拾的,算了算了,你自己收拾吧。”
宋英将衣裳重新丢回背篓里,又转身去柜子里翻出冬天的衣裳,她的衣裳不多,一个背篓都没装满。
杨氏在旁看着,见她背了背篓准备走,便知宋英已经把钱揣身上了。
能直接揣身上,还看不出来,想来不会太多,她便道:“再拿床被单走吧。”
说完,她想着这屋的东西都是李氏的,她不好做主,就道:“等着,我去我屋里给你拿。”
宋英背着背篓出了卧房,本想一走了之,想了想又停住,今儿得把祖屋收拾出来,下午去不了城里,有床被单,晚上能睡得好些;
杨氏很快出来,一手拿着一床蓝底白花的床单,一手拿着两颗鸭蛋。
“这是天娃出生那年,我娘家三姐给天娃的洗三礼,前两日换下来刚洗过的,你拿去用。”
宋英当然知道这床单的来历,每次她去洗的时候,杨氏都会嘱咐她几句,让她小心点洗,别弄坏了。
等她接过床单放进背篓里,杨氏又把鸭蛋递给她:“这蛋可以生吃,或者拿去你-大爷爷家,趁他家煮饭时顺便煮了。”
宋英看着她手上的鸭蛋,觉得有点可笑,他们口口声声指责她藏私,但家里的鸭蛋,本该都收在奶奶李氏的柜子里,钥匙她贴身带着。
现在,杨氏却随手就从她的屋里拿出两颗来,可见杨氏没少私藏蛋,只因为是煮给宋天吃的,李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就不见藏私。
“谢谢二婶。”
她接过鸭蛋,背着背篓转身就朝外走。
很快到了祖屋,几间青砖大瓦房旁边,两间茅草泥土夯的小屋,显得格外破败,屋檐下到处都是蜘蛛网。
一间稍大的屋子正中央,有一扇破败的木门,应该是堂屋;
稍小的那间,只在很上方的位置,有一扇小窗,上面还用木条封成四个格状,自然就是卧房了,不用进去,宋英都能想到里面光线有多不好。
当初分家时,祖奶奶为了省钱,并没有另给建灶房,所以李氏他们住这里时,还是跟大爷爷家一锅吃饭的。
她折了根树枝,将门口的蜘蛛网清除,而后去推那扇破败的木门。
“吱——呀——”
木门很重,推起来有些吃力,开门的速度也比较慢,尖利的吱呀声很是漫长,刺得忍不住身体后仰,空着的手捂住了一只耳朵。
她停止用力,略微缓了缓,继续开始推门,并暗暗安慰自己:这样也好,至少夜晚如果有人想潜入,是不可能不吵醒她的。
也算是另外一种保护自身安全的门。
推开门,屋里空空荡荡,除了房梁上的蜘蛛网,和地上散落的几根木块,什么也没有。
宋英没有去查看里面的卧房,也没有急着收拾堂屋,她把背篓放在地上,坐在旁边的地上,很是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