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良一战,死伤无数,闻人家可谓举家而上,损失惨重。闻人老爷子悲恸万分,回去后便郁结在心,卧病在床多日不起。闻人家虽不是混官场的,但暗地里却是为朝廷卖力,这回去青良的,大部分都是老爷子的旧部,经此一遭,任谁来都承受不住。
闻人西担心他,便日日过来陪着。
老爷子今儿心情终于好转,想出去走走。闻人西忙应下,带他去游湖,湖边安静,街上太吵闹,闻人老爷子不喜欢喧嚣,怕他走不了多久就想回来。
湖边有人稀少,颇为寂寥。闻人西又怕他见景生情,便不住地同他说话,可惜嘴笨,说了也等于没说。爷俩正走着,忽而后面马蹄声响起,转头,红点渐大,正是徐九容策马而来。
“吁――”徐九容勒住缰绳,下马,涎皮赖脸地冲老爷子笑,喊道:“爷爷。”
闻人老爷子当即拉下脸,不悦地斥他:“谁是你爷爷!别乱叫!”
徐九容全当没听到,任闻人老爷子如何冷眼相对,他就是要凑上去,嘴巴堵都堵不住。闻人老爷子干脆就不理他了,由他说个不停。
到了午时,老爷子有些乏,便要回去,徐九容忙跟上。老爷子白眉一竖,喝道:“不要跟着!”
“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凶……”徐九容嘀咕,但声音刚好能让闻人老爷子听见。
老爷子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揪着徐九容的耳朵,把人给拉到自己面前,训道:“你个没大没小的货,不收拾一下还不晓得自己姓什么了!”
徐九容吃痛,大声叫唤:“爷爷别用力!痛痛痛!真痛!别用力啊!”
一个怒气冲冲,一个连连叫唤,闻人西在后头看着,无奈地挑眉。
一月后,京里来信,闻人老爷子看到信后,心里也不知是解放居多还是感慨居多,他在屋里独自呆了半下午,晚些时候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宣布――闻人家以后只是临州城里一个普通世家,不再过问上头的事,家里愿意留的就留下,要走的他也不会强留,相反,还会给上头写举荐信。
此话一出,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人走一半留一半,闻人家忽地冷清了许多。可老爷子心里却轻松了不少,他精神头慢慢好转,没事就去喝喝茶听听曲儿。
原本闻人西还挺担心老爷子的,如此也就放心了。
徐九容许是知道这些,这几日就赖着不走了,天天来求打,好让闻人老爷子解闷。老爷子本不想跟这个小辈计较太多,可这人实在讨打,一看到就心里火气大。
如此发泄,老爷子就是有气也撒完了。
不过别以为老爷子不知道徐九容那点小心思,他不干涉年轻一辈是一回事儿,可会不会同意又是另一回事儿了。他也是大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懒得去管这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决不会点头同意,否则他死后怎么面对闻人家的列祖列宗!
徐九容和闻人西都不是那种非得要所有人承认的,全然不在乎周围人会怎么看怎么说,也不会去逼老爷子。
大家心照不宣。
这日老爷子正在院里晒太阳,人躺在摇椅上,好不惬意。一旁的徐九容坐在矮板凳上,脚都不好动一下,还得端茶递水。
老爷子躺了半天,忽地睁眼,打了徐九容脑袋瓜子一下,开口:“你小时候是不是欺负过阿西?”
“……”
这老头儿记性真好。
徐九容十岁的时候,徐母带着他四处历练,经过龙兴,恰好闻人老爷子在这儿,徐母便去拜访他。徐九容打小就是美人胚子,生得唇红齿白,就跟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那时闻人西正跟着闻人老爷子,呆头呆脑的,也不多说话。他见徐九容生得好看,便不自觉地多瞅了几眼。
徐母与闻人老爷子相谈甚欢,就没管两个小的。
徐九容朝闻人西勾勾手,示意他跟自己走,不料,闻人西摇头。他眨巴眨巴眼,再勾手。闻人西迟疑,看了看老爷子,见老爷子点头他才跟去。徐九容自小便是个爱戏弄人的,他将人带到拐角处,那儿没人。
“我给你看个好东西!”他笑得贼兮兮的。
闻人西不晓得这个的恶劣性子,颔首,凑过去。而后,徐九容飞快地解开了裤头……
两个大人过来时,两个娃子正扭打在一块儿,但还是徐九容这个看起来弱一些的占上头,不过这货也恁没脸了,骑着别人打就算了,自个儿还一个劲喊痛,好似他才是那个被打的。
谈完这个,闻人西正好处理完事情过来。
“在说什么?”他疑惑,这两人怎地笑得如此开心。
闻人老爷子望着徐九容,哈哈大笑,又抿口茶,不语,然后又躺了下去,把手伸过来。徐九容赶紧给他捶上,扬唇低笑。
从青良回来后,徐九容便将伏妖门整顿了一番,只留下那些个安分的,其他的,一并逐出门。其实门内虽然分为几派,但是长老和堂主大部分都还算忠心,逐走的都是些小喽啰。
徐记酒家如今是店里的老伙计在打理,徐九容不想它倒了,偶尔也会搭上李五更,借他来给自家店打打名气。徐记酒家是他娘留给他的,好歹是个念想。他娘是个捉妖师,不成想最后会走上养小鬼这条路,还因被反噬而死,临终前,遗言便是要他好好经营徐记酒家。
如今闻人西已全部接手闻人家,做事相较以往好得多了,他担了家族这个重任,定会尽力做好。
老爷子许是有些困,竟在椅子上睡着了。徐九容解下外衣给他盖上,轻手轻脚地拉着闻人西离开。
待走远了,闻人西不自然地想抽回手,无奈徐九容不放开。
“你要做甚?”
徐九容贱贱一笑:“我给你看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