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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天气燥热的时候,晌午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树影斑驳, 林中急急奔行的马像风一般晃过, 嗒嗒的马蹄声渐远。

    衣裳迎风, 烈烈作响。徐九容忽地拉紧缰绳,谨慎地打量着周围。这一路以来, 他已经遭到数十次围攻了,要不是他早有防备,恐怕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他出发前就传书给闻人西,也不知道对方收到没。连续被攻击, 他也恼火得很, 这么下去只会耽搁更久。想想也是憋屈, 平时这些小妖物哪会是他的对手,如今个个实力大涨,且还是一群一群地来,实在难以对付。

    四周簌簌响着, 狂风骤起, 卷了残叶、沙土就往这儿来。将银线在手上缠了好几圈,徐九容退了半步, 足尖挨地, 目光一凛,银线飞出, 直接将最近的那棵树切断,而树干后面,一条有大腿粗的青蛇正立着, 铜铃大小的血眼恶狠狠地盯着他。

    时间仿佛凝固,青蛇三角状的脑袋转了转,而后身子分成两截。它万分痛苦,两截蛇身皆在地上翻腾,力道之大,连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它忽然不动了,像是死了一般。徐九容冷笑,雕虫小技!左手一个转动,银线如同钢针插过去。而正在此时,要死的青蛇又过了过来,带头的那半截身子猛地弯起,然后像离弦的箭般冲向徐九容。

    徐九容嗤了一声,巧妙地转了个身,脚下一个回旋踢,正在踢在青蛇的七寸那处。银线再倏地缠住青蛇脑袋,用力扯住,这青蛇脑袋被扯下。徐九容未有半分犹豫,直接把蛇脑袋甩出去,飞快跃到树上。

    上到高处,底下的场景便一览无余,那些个躲着藏着的东西就一一显现出来。这回是徐九容在暗它们在明,徐九容未有任何停顿,挑最近的直接开打,能解决一个算一个。

    前来偷袭的妖怪很快便察觉到他已经发现了,也不再躲,出来,群起而攻之。

    这回的妖怪比之前都多,徐九容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平手。要是没有这些挡路的,不出半天就能到闻人家,现在已经快一天了!还有十几里路便能到闻人家,也就是说他已经进入闻人家的地界了,这些拦路的真是胆大,也不怕被逮到了。

    耳边忽而一凉,徐九容下意识向左躲开,不成想左边正好有攻击袭来。

    要躲开不容易,他还未有动作,一柄长刀飞来,挡住攻击。而后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现,落到他面前。

    看着再熟悉不过的死人脸,徐九容不由得一喜,架都顾不得打了,先打了个招呼:“来得正好!”

    闻人西只看了他一眼,而后专心致志地对付妖怪。

    两人合伙将跟来的妖怪压制住,不一会儿树林里又赶来一群灰衣人――闻人家的护卫。

    局势忽转,大部分妖怪被活捉。徐九容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闻人老爷子拄着拐杖,在随从的搀扶下慢慢走来。这一年里闻人老爷子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愈加孱弱,如今连走路都要人扶着。

    “写信就是,你来做甚?”他板着脸训斥徐九容,极不欢迎这人来。

    还真是爷俩,表情都一模一样。徐九容讪讪一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倒讨好地贴心问候了一番。

    闻人老爷子可不吃这一套,冷哼一声,气得吹胡子瞪眼,让他快滚。

    徐九容向来不是个会听人话的,他就跟听不懂似的,杵在原地儿,自顾自地说话,还嬉皮笑脸的。闻人西看不过去,把他拉走。

    两人这举动可亲密得很,原本大声训斥他们的闻人老爷子就像没看到,把头转到另一边,颤颤巍巍地走了几步,总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儿卖你个面子,老头子我甚都没看到。

    徐九容个没眼色的,得瑟得跟什么似的,还满心欢喜地凑过去又说了一句,闻人老爷子瞪他一眼,斥道:“滚远些!”

    “哎!好好好,这就滚!”徐九容腆着脸笑道,牵起闻人西滚得飞快。

    既然人来了,多个使唤的,闻人老爷子也不客气,直接让徐九容跟着闻人西去找城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他暂时也没甚主意,只有看看那边会怎么打算。徐九容人虽看似半罐水,但做事也不含糊,立时便跟着闻人西去找人。

    这边事情暂且有了进展,而云舒之那儿也打听到了迟玉师徒的消息。不过他还没动身,裴裘却独自找上门来。

    老鬼可谓狼狈,浑身上下全是灼伤,到处都被烧烂。他一出现可把何宝云吓得哇哇叫,还真是鬼样子,吓死人那种。

    见他气息奄奄,就跟要断气了一样,云舒之立马先给他疗伤。

    好几个时辰后,裴裘才有一丝丝转好的趋势。他动了动喉结,本能地盯着云舒之、李五更这两个大活人。伤得太重,他忍不住想要吸食阳气。云舒之直接给了他一下,骂道:“就你这样残破样还想这些,能爬起来再说!”

    裴裘哭丧着脸,无奈道:“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他只是被吸引过去,这是种本能,就跟人饿了闻到食物的味儿一样。

    “迟玉他们呢?”云舒之问道。

    裴裘一愣:“他们不在这儿?”

    云舒之望着他。

    裴裘心里很是不安,他本来跟迟玉结成了双生契,可自从他受重伤以后,便再也感应不到迟玉,他也回去找过,可策天盟只有死人,根本看不到迟玉师徒俩的影子。那时他伤得连鬼体都差点维持不住,只得躲起来,等能动了才来找云舒之。他以为迟玉他们肯定会先来这儿,没想到这两人至今杳无音信。

    “怎么回事?”云舒之道,策天盟被扫平,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裴裘回想了一番,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策天盟被袭击的前一晚都还风平浪静,可就在第二天晚上,外头竟然百鬼夜行!还全都是恶鬼怨灵,它们将策天盟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杀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当时裴裘发现九面也在其中,脑子一热便追了上去,不料刚出去就被包围。他当时也是不清醒,轻敌了,本以为光他自己就能解决,谁曾想这些鬼东西越来越强,把他死死压着打。

    他险些去了半条命,原想撤回策天盟,可哪有那么简单,九面他们就是来引他出去的!

    寡不敌众,且力量悬殊,裴裘渐渐落了下风。那时他还以为会丧命,却不想九面在最后关头拼死救了他。

    听了他的描述,云舒之默然。正常情况下结成双生契的双方是不论如何也能感应到对方的,除非有人故意将其截断。换个说法,迟玉师徒俩极有可能被抓了。

    裴裘暂时无话,他也不知怎么办。要不是九面,兴许他跟迟玉都没得活。说来,九面也是他带过的,那小子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鬼,老被欺负,要不是他护着,恐怕要被吞食了。他会救自己,应该是报恩罢。

    可被抓也不合理,假使那边的人真知道双生契,都费尽心思要杀自己了,那为何不对迟玉动手?要知道对他或是对迟玉下手结果都一样,且迟玉还更好对付些,为何要费功夫活捉而不是直接斩杀?裴裘更偏向于迟玉师徒俩怕是躲哪儿去了,只是暂时不能出来,而双生契被隔断,应该是弄一清做的,但具体为何要这么做就只有把人找到就知道了。

    “也不无道理……”云舒之颔首,但愿如此。

    如今到处都不安稳,相比较之下,龙兴还算安全的。看样子杨和真是故意在避开他和玄清道人,云舒之目前还没想到法子能尽快阻止,但已经联系上京里的人了,杨和安已有行动,且不出十日那边就会派人过来。

    林甫向上请奏,请求调来龙兴彻查此事。杨和安不准他告老还乡,那他就往自家儿子这儿跑,反正远离京城那个是非地。

    杨和安准许,派唐敏然跟着来。

    两个年纪相仿的半老头儿一路无比悠闲,不慌不忙,坐飞舟都用了大半个月,倒不像是来查案的,像是来游玩的。

    这两人在官场上就不对头,眼下虽相处和睦,但言语里却免不了相互讥讽。

    “林大人,这马上就要到龙兴了,皇上可是说了,要是这事你拿不下,嚯,回去唯你是问!”唐敏然笑得眼成一条缝儿,额上全是褶皱。

    林甫不同他客气,回道:“姓唐的,出了京你还打什么官腔。你搞清楚了,不是我,是咱俩,你跟我一起来的,我要是受处罚了……”他哼声,“你也得屁股开花!”

    唐敏然老脸拉下,心里把他祖宗都给拖出来骂了个遍。待解气了,飞舟已稳稳停在地上,随行的侍卫护着他俩进镇。

    李怀林提前一天便得到消息,老早就来侯着他们。这两人什么脾气他也是知道的,不论如何,一个都不能得罪,他也难做得很,上头也真是,怎地会派两个不对盘的来?

    “林大人、唐大人。”李怀林率先打招呼。

    他先叫了林甫,再叫唐敏然。虽然他没别的意思,但那两个想的就不一样了。林甫心情大好,应了声,唐敏然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绕过他就往镇里走。

    李怀林心里叫苦不堪,都是不好伺候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