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姚玉珩说出“大凶之兆”四个字来时。
陈子涉心中竟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出现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徐夫子的提示是“生死攸关”。
陈子涉本以为徐夫子指的是樊哙和夏侯婴前来寻仇这件事,可这件事处理得却格外顺利,甚至连凶险都算不上,反而还跟樊哙、夏侯婴搭上了线。
倒是应了姚玉珩第一卦算出来的否极泰来。
但这也意味着,生死攸关的危机尚未度过,加上夜游司的古怪,以及城中莫名多出的各路方士,陈子涉心中隐约有了预期。
听到姚玉珩如此说,曹咎立刻不淡定了:“姚姑娘,这大凶之兆何解?我们该如何应对?”
此时三人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消曹咎问,姚玉珩已经从袖中取出蓍草。
龟甲是施展三兆之术的媒介,石磬玉磬是施展三梦之术的媒介,而这蓍草则是施展三易之术的媒介。
三易之术是以先天八卦,推演天下万事万物发展走向的法门,姚玉珩这是要推演“大凶”源自何处。
随着姚玉珩手掌一抛,四十九根蓍草落在桌面上,仅有一根还躺在姚玉珩掌中。
姚玉珩曲起手掌,托着那根蓍草,拇指在其余四根手指上不断掐算。
随着她每掐算一次,桌面上的四十九根蓍草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在桌面上跳舞般的弹动。
时而分成左右两部分,时而有几根跳入姚玉珩指间缠绕,时而组成一些不规则的图案。
姚玉珩的手指越掐算越快,那些蓍草的变化也就越快,甚至散发出朦胧绿光。
陈子涉注意到,姚玉珩的双眼之中,有各种卦象在飞快闪烁。
陈子涉仅仅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昏脑胀,仿佛坠入了一个正不断变化的旋涡之中,周围无数卦象飞转,演变出无穷变化,让他应接不暇。
陈子涉赶紧移开目光,深深吸了几口气,大脑的晕胀之感稍缓。
这时,姚玉珩掐算的动作忽的一顿,眼中异像尽敛:“天机被遮蔽,我无法推算出危险来自于何人。但好在,我大概算出了危险爆发的位置。”
曹咎眉梢一挑:“在哪里,我们能提前避开吗?”
姚玉珩苦笑摇头:“卦象告诉我,这将是一场波及整个蕲县的危机,而只要身处蕲县,都将避无所避。”
……
里巷深处,距离曹家约莫六七里的一个大院子里。
则阳道人与闵怀刑相对而坐,院落四周的阴影里,藏着一个个旧月成员,凝神戒备。
闵怀刑手指凌空虚点,银白月光在他指尖汇聚,悬成一幅棋盘,他五指掐算,银白棋盘随之不断变化。
片刻后,闵怀刑挥散棋盘,叹了口气道:“还是推算不出夜游司的下一步动作。”
则阳点头:“情理之中,夜游司封锁蕲县,又将蕲县出现紫微垣隐器的消息散了出去,现在只怕整个四川郡有些实力的方士都赶往了蕲县,夜游司自然要想办法遮蔽天机,让人看不透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闵怀刑话头一转,又道:“还好上次发觉有人窥视拜月后,就开始着手寻找新的居所,否则这么大的院子,一时片刻还真不好找。”
这座院子是旧月新的“据点”。
昨天则阳和闵怀刑将计潜率领的一众夜尉引离了传舍,掩护宋清等旧月成员撤退,之后借助则阳道人的过隙白驹甩开夜尉,两拨人最终在这座院子汇合。
二人正说话间,忽然有人敲响院门,敲门声很有节奏,一长三短一长,如此敲了三轮。
则阳道人问:“谁?”
门外人:“孤光。”
则阳道人和闵怀刑同时面色一喜,二人齐齐站起身来,打开院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白发老人。
他身穿由兽皮和鸟羽制成的五色衣,一手拿着柄长长的羽扇,一手拄着用兽牙、兽角进行装饰的褐色手杖。
见了则阳道人和闵怀刑,老人和煦笑道:“玄镜使、玉弓使,许久不见了,”
则阳道人和闵怀刑立即双手十指相对,做出如圆月般的手势置于胸前,对老人行礼:“见过孤光长老。”
孤光长老笑呵呵道:“不必客套了,玄镜使在传讯中与我道,蟾魄使重伤昏迷,他现在何处?带我去看看他。”
“是。”
则阳道人立刻前方引路,闵怀刑则落于后方,指挥着藏在阴影中戒备的旧月成员,盯住四方动静,清除孤光长老一路而来的痕迹,不可令人察觉。
孤光长老跟着则阳道人来到一间屋舍,屋内殷姓老人卧于床榻之上,依然昏迷不醒。
宋清在一旁照料。
见到孤光长老,宋清立刻起身行礼。
孤光长老看着她道:“许久未见,宋家小姑娘都入五品少卫了,竟也成了旧月婵娟使,老夫还未向你贺喜。”
简单寒暄了两句,孤光长老来到床榻边。
他只看了一眼殷姓老人,便挥动手中羽扇,羽扇中一片朦胧银光洒落,如微小的萤火虫一般围绕着殷姓老人飞舞。
孤光长老沉吟片刻道:“危星冲魄,以至七魄紊乱,不能各归其位。这是黄道宫危月燕的手段,还好她没下死手,并不难治。”
“黄道宫?”
“危月燕?”
则阳道人、闵怀刑和宋清都一脸茫然,似乎从来没有听过这两个名字。
“黄道宫是什么地方?也是方士组织吗?”宋清忍不住问。
孤光长老笑容和蔼:“你们不必多问,知道了也未必能记住。即便是我,与黄道宫有关的事物,如今也只能想起寥寥几个名字而已。”
“这么邪门?”闵怀刑有些不以为然:“记不住不能写下来吗?”
孤光长老玩味地看了闵怀刑一眼:“我念一个名字,你可以尝试把它写下来。”
“好。”闵怀刑跃跃欲试,立刻取来绢帛和笔墨。
孤光长老徐徐念出一个名字。
“玄枵。”
闵怀刑正要提笔写下,忽然脑中一片空白,竟是忘了自己要写什么,他茫然抬头道:“孤光长老,您再说一遍。”
“说多少遍也是无用的。”
孤光长老从闵怀刑手中取过笔来,在绢帛上写下“玄枵”二字。
可则阳道人、闵怀刑和宋清三人齐齐看去,他们的眼睛分明能看到那绢帛上有字,却如何也集中不起注意力,无法将那两个字辨别出来。
这一下,三人都是吃了一惊。
“这黄道宫竟如此诡异!那……”
则阳话至一半,忽然顿住,他发现这么短短片刻,他已经忘记了那神秘女方士的名字。
孤光长老摇头叹息:“你们只需记得,日后听闻黄道宫三个字,远远避开,不要招惹也不要牵扯上任何关系便是。”
三人悚然应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