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羡之的这一声不大,没有引起关注。
那边气势剑拔弩张,他一度怀疑自己的双眼。
这人不是应该已经……
杜羡之没见过这么像的人。
他手忙脚乱拿出手机拍照,找到许久没聊天的人,发了过去。
【世界最帅的哥:我嘞个乖乖,大佬你看!】
对面不回他。
他们上次聊天还停留在1月3日,他单方面的不欢而散上。
【世界最帅的哥:你今年不会还去吧。】
【鱼:嗯。】
【世界最帅的哥:有没有人骂过你这样是有病。】
【鱼: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很烦?】
【世界最帅的哥:……】
【世界最帅的哥:我讨厌你。】
【鱼:嗯。】
【世界最帅的哥:你就“嗯”??】
【鱼:你的喜欢很值钱?】
【世界最帅的哥:……】
【世界最帅的哥:内牛满面.jpg。】
杜羡之毫不在乎之前,发完浑身畅快,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了结某大佬的执念。
刚这么想,又瞟到那句“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很烦”,他瞬间梦回到五年前他出“馊主意”被骂的那天光景。
他定了定神,赶紧撤回,时间却过了两分钟。
杜羡之:“……”
丸辣。
他大脑飞速运转,找补。
【世界最帅的哥:吃一亲戚的喜酒呢,结果碰到闹事的,分享一下哈哈哈……】
【世界最帅的哥:(群发,打扰致歉!)】
杜羡之擦了擦虚汗。
还好他是高情商。
他放下手机重新观望僵持的局面,心思却不在上面。
这个女生,真挺像的。
就是太年轻了。
杜羡之在北城二中念书时,最崇拜的人物就是同班的靳修臣。
这样的大佬人物,除了性冷淡,独来独往,简直毫无缺点。
直到这样的人坠入爱河。
没有人知道这事。
他发现的原因也很离谱。
那时有个离谱谣言,人人闻名的清冷学神有个特殊癖好,特别喜欢跑大半个教学楼去那边上厕所。
疯了……这什么勾史。
他信吗?那必然是不信。
于是下课立马跑到那边教学楼偷鸡摸狗。
紧张地等半天靳修臣根本没来!
正当他松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去时,就看见前面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少年,清隽挺拔,戴着耳机,似是不经心走来。
他赶紧躲在楼梯半层的那个位置,就看见少年摘下耳机驻足。
平静无澜的目光,静静落在前方。
杜羡之顺着目光,看到一个漂亮得像天仙一样的女生,不过,女生言笑晏晏……
和旁边的男生闲聊。
杜羡之再回头,就看见少年低下的眉梢。
十几岁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
少年眉眼的失落,溢于言表。
……
后来在那个女生死的那一年。
没有凶手。
亦或说没有找到凶手。
而他算是目睹了大佬最狼狈的时刻。
喜欢真是个慢性毒药。
一点一点,将人侵蚀抹杀。
才高二的靳修臣变得无心学习,杜羡之本人比靳修臣还着急。
他刚制定完帮助大佬计划,靳修臣直接参加各大竞赛保送了。
……要不说大佬不愧是大佬呢。
因为保送,靳修臣闲暇时间很多,杜羡之问题也很多,一问一答,他们算是半交上了友。
-
庞松清和纪书梧四目相对。
双方目光都不算友好。
庞松清虚伪温和:“怎么会,老同学能来我自然是欢迎。”
纪书梧本就不是来砸场子的,轻轻应道:
“嗯,原谅你不给请帖了。”
纪书梧拉过没人坐的椅子,平静又似老大爷一样懒散,坐在沈茴后面,像一尊守护神。
她看起来拽拽的,又躲过十几个保安闯进来,没人敢惹。
“各位同志们不用看我,我是好公民,不是来闹事的。”
纪书梧补充:“我穷得吃不起饭,就来蹭一顿。”
众人:“……”
沈茴噗嗤笑出来。
纪书梧冲沈茴眨眨眼。
庞松清转身去了别人那。
没有闹剧,众人失望,转而继续聊天。
纪书梧吃着花生,越听越想笑。
她觉得现在牛应该在天上下不来了。
“你真来啊?”沈茴回头看纪书梧。
纪书梧:“庞松清不是好人,你跟我说的。”
“怕你出事。”她笑笑。
沈茴沉默片刻,轻哼一声:“劳您多心?”
纪书梧没客气:“不谢。”
沈茴垂眸,站起身,“你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纪书梧这才看到,沈茴衣服上的红酒液。
“……好。”
纪书梧皱着眉,恶狠狠啃完最后一口花生肉,与此同时,一把椅子被拖至身旁。
她看过去,一个长相清秀,目若朗星的男人坐在她旁边。
纪书梧:“?”
“你好啊。”杜羡之打招呼。
“……你好。”
“我觉得你长得特好看,咱交个朋友呗?”
“大可不必。”纪书梧将椅子挪了挪。
“别啊。”杜羡之说,“我觉得你长得像一个明星,想认识认识。”
纪书梧看了他一下:“哪个明星?”
杜羡之:“……”
杜羡之打开手机找到微博搜索。
纪书梧:“……”
“也许我就是?”
杜羡之刚点击热搜关于“纪书梧”的词条,就听见纪书梧这么说。
他的视线看了看几天前的微博,又看了看纪书梧。
“哐当。”
手机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纪书梧看向落在手机屏幕。
【《今日职业》里,女明星纪书梧和素人叶渝频频四目相对!
对待爱豆“怼”,对待小花“无视”的纪书梧,综艺上却一直在看那个素人!?他们的关系竟是……
是的没错,八年前有谣传“被强制爱”的高中生,就是这个素人——叶渝。
关于叶渝和纪书梧,此刻,一个不再是意气风发的女明星,而另一个也不是身份尴尬的高中生。
频频对视,是在惋惜过去,还是在想再续前缘…………】
后面还有长长一段文字,并附带照片。
纪书梧:“?”
杜羡之:“?”
“卧槽??”他吓得连带椅子后退。
纪书梧:“……”
倒也不用这么震惊。
她不知道,杜羡之震惊的不是这个。
纪书梧这个名字杜羡之不陌生,但是时隔八年,他记性也没那么好。
叶渝这个名字就不同了,他可以记一辈子!这是靳大佬唯一输给的人!
不过现在他看着纪书梧的名字和叶渝的名字紧挨,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年。
他刚想出声,这层楼的大门被推开。
所有人循声望去。
推门的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衬托得他肩宽腿长,比例优越,在场真正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人不认识这号人。
众人都纷纷顿了一下,就有壮胆的想凑上去又犹豫的。
靳大佬……??
杜羡之想到自己发的消息。
莫非是来找他的?
……受宠若惊。
虽然很可能是兴师问罪。
因为自从五年前他说的话,靳大佬就彻底不喜他了,尤其是不喜他提……那个人。
杜羡之站起身,就看见靳修臣扫视一圈,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受宠若惊??
纪书梧放下花生,先杜羡之一步过去。
杜羡之:“?”
“你怎么来啦。”
“嗯,找……朋友。”
“哦哦,我还以为你找我。”
“……他不在。”
“啊?”
“找你也行。”
杜羡之的屁股又重新坐了回去,面无表情,也拿起一旁的花生。
这人谁啊?
怎么长得跟靳大佬一个样。
靳修臣和纪书梧只是在简单的交谈,杜羡之看不出一点异常。
……二十几岁正是可以藏住事的年纪。
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就见男人放松下来的眉眼。
杜羡之表情跟吃翔一样。
复杂难言。
突然想到曾经,在靳修臣保送的后几年,杜羡之以为大佬早已走出这段单相思。
直至他在靳修臣办公室的角落看到堆积成山的空药物。
他愣住,一瓶瓶拿起,呢喃着种类不相同的药名:“五氟利多、舒必利、奋乃静、氯丙嗪……”
他语气从疑惑转变震惊。
甚至角落乱扔的还是舍曲林、文拉法辛等等。
他不可置信看着这些药名。
这么多药的恐怖程度不用多说。
杜羡之是完完全全被吓到了。
他从小借住在搞药理的亲戚家,知道这些都是干什么的。
抗抑郁、抗焦虑,治幻想症状和双重情感障碍等等治疗药品。
医生绝对不可能一次性开这些的。
他没往死去的那个女生身上想,兀自认为是出事了,问其因靳修臣不答,他只能暗自调查。
……
就在五年前的夏天,晴光正好。
杜羡之难得严肃,推开靳氏集团总裁的办公室门,“靳大佬”的爱称还没喊出,映入眼帘的就是男生失神看着前方,目光怔怔。
“你……”
他瞳眸失焦,像是前面有什么,可前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
彼时的男生才二十一岁,学业、事业有成,是帝都新起新贵,帝都盛名远扬。
他又低声喃喃自语。
“……她让我活下去。”
他猛地偏头,像是呼吸不上来,一直喘着气,倒出药不看数量,一口闷下。
随后才像搁浅的鱼回海,慢慢平息。
很久,眼底青黑,满眼血丝的眼眸,落在了杜羡之身上。
——她让我活下去。
她。
……
那天起杜羡之才知道吃那么多药的原因。
不是因为家里人,不是因为学校工作杂事……
他恨铁不成钢,又于心不忍。
他知道执念深重的人再怎么劝也没用,但靳修臣一直是他偶像,他看不下去,出了一个馊主意。
“靳大佬,要实在喜欢,实在放不下,咱找个替身呗。”
“人死灯灭,不可复始。反正你现在,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要势有势的,世界上相像的人这么多……”
他被打断,得到男生冷冰冰的话: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杜羡之语塞。
他的好心好意建议,靳修臣根本不领情。
“什么意思嘛……”他小声吐槽。
这种事帝都魔都多了去了,而且他就出个主意,至于这么说吗?
男生西装在身,明明才二十多岁,眉目清冷淡漠,比同龄人成熟得多,他语气冰冷:“没什么意思,就是见到和她长得像的,觉得恶心。”
杜羡之不能理解这话。
靳修臣低声,神情苦涩脆弱:“我就是讨厌,连同帝都……”
杜羡之懵逼,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什么?”
他有没有听错?死一个人连城市都厌上了?
靳修臣深吸一口气,侧眸睨他,眼瞳深邃,语气恢复如常:
“我讨厌这充满她又没有她的帝都。”
他下了逐客令:“你能走了吗。”
杜羡之还是无法理解。
可能他没喜欢过人,没吃过爱情的苦?
后来有次,杜羡之赚外块收到假钞。
他懂了。
这种感觉。
就像他喜欢真钞,讨厌假钞一样。
但因为那天的多嘴,杜羡之能清晰感受到靳修臣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三分。
靳大佬这人其实挺好的,提及那个人就不好了。
像是“逆鳞”。
不许人提,不许人碰。
当然,也没人知道他这无疾而终的喜欢。
自然也很少有人说。
记得去年,靳修臣手机收到一条挑衅短信。
【纪书梧是我杀的。】
短短一句,杜羡之成功见到稳重冷漠的大佬破防。
海外的短信,大佬报警处理。
查出发信人是儒明集团的总裁,但警方说,凶手不是他,那年的案件,他还尚未成年。
此事不了了之。
且不论那个儒明集团的总裁为什么这么发,是不是知道什么,就单论惹到靳修臣,算是踢到铁板了。
大佬情场失意,商场却没有。
现在儒明集团应该是不在了。
……
过往种种,犯病,破防,发火,他都有目睹,对那个女生的感情执念全然不可能作假。
还有那句见到与她相像的人就恶心。
婚宴早已在敬酒之后接近尾声,杜羡之的目光追随着靳修臣和纪书梧。
他好不容易能共情大佬的感受。
可是现在,这是在、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