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蔺子桑高兴不高兴,这却不好讲。起码最前头的半个月里,她抱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肉团子是,难免总要叹一口气,“怎么都是男的呢?”
既然是两个了,自然都是想要一男一女凑出一个好字的。小男孩儿总是调皮些,如今看着安安静静的,可谁知道后头会变成什么样呢。
月色深沉,蔺子桑披了外袍出来,与司元一起慢慢踱步到了两个孩子的房门口。她示意守夜的丫头不要出声,自己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两个柔软的肉团团并排睡得十分安稳,时不时的吧唧两下小嘴,小手也紧紧地握成拳头。蔺子桑忍不住笑了,她伸手戳了戳两只团子的脸颊,觉得又香又软,便忍不住低头各自亲了亲。
司元在她的身后抱住她,似乎对此十分不满意,“桑桑许久没亲过我了。”
这下倒是好,在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将军,如今与自己还没满月的孩子吃起醋来。
“也亲你。”蔺子桑回过身,双手环住司元的脖颈,轻声笑了出来,她嫣红的唇瓣微微开启,主动探出了舌尖,与司元纠缠在了一处。
一旁的奶娘从睡梦中惊醒,瞧见这场面,也不敢出声,只能继续装睡下去,倒是两个肉团子不受半点影响,自顾自的睡的香甜,仿若没心没肺。
小虎照例在特定的时间里晃荡到起居,一路上不仅没人拦它,反而都是为它让路开道。小虎雄纠纠气昂昂的到了起居里头,却不想被蔺子桑泼了一桶冷水。她不仅没揉揉它毛茸茸的大脑袋以示安慰,反而还抱着一只小肉团子笑个不停。
小虎嗷的叫了一声,声音震天响,将不少人都吓的往后退了两步。蔺子桑也吓了一跳,
她马上低头查看怀里的孩子,原以为必定是被吓到要哭的,她手里的孩子却是睁大了一双眼睛,脸上闪露着好奇的神色,半点儿不觉得害怕。另一个被奶娘抱在手里的倒是立刻哭了出来,哇哇的十分可怜。
两个孩子各自取了名字,胆子大的那个叫做安,是哥哥,胆子小的那个叫康,是弟弟,简单取了安康两字的意思。
这样的情形,一只延续到了这年夏天,安哥儿与康哥儿两人依旧是如此。
这半年里,将军府中的事情过的平平顺顺,蔺氏的生意更是如此。
随着蔺氏的纺织生意越做越大,许家的重重便越发的吃力起来,这是众人都猜得到的,可让人猜不到的是,许姝在正月里定下的婚约。
她要嫁给王征慎当贵妾。贵妾多在一个贵字上,与普通的妾兴许是有些不一样的,然而与正房相比,均与奴婢无异,没有多少差别。这还是内人看来,外人眼中,她的举动则更加多过可笑。谁不好嫁,偏偏嫁给一个并不成器的。
可没人知道许姝其实也并不情愿。
这半年里头,许遂良与王征慎越走越近,利益牵扯也多了起来。他需要交托一些能让王征慎信任的东西,或者说,能让他满意的东西。许遂良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女儿是他唯一的筹码。
许姝曾经想过无数次自己的以后,却偏偏从来未曾想到过自己的父亲有这样的安排。这半年来生意上的周旋已经让她殚精竭虑,这种时候,更没有半点精力去再抗争什么。
“中堂府,那是什么地方,贵妾与平妻没有什么差别,姝儿,等你进去站稳了脚跟,也好拉爹一把,这以后的路还长的很,咱们慢慢来!”许遂良看着已
经艳光不再的女儿,心里也有些感叹,“女人还是要嫁人,嫁过去,有人心疼了那才是好的,不嫁人,再能干也不是个事儿啊。”
许姝低着头,嘴角勾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却不反驳什么,等许遂良说完一通,她才转身出门,不知往哪里去了。
宫墙之中,太后的寝宫里。
“哎呦,这小娃娃,怎么这么爱笑呀?”太后眯着眼睛,逗弄着自己怀里裹成一团肉粽子的男孩儿,目光里全是欢喜。
长福坐在一边,眼睛并不看向她们,而是百无聊赖的在室内转了两圈,问道,“母亲,这孩子,以后放在您身边带吧。”
孩子是长福生的,然而却并不得长福的欢心。
太后抬头看她一眼,有些不高兴,“我就说你不适合做母亲,你的性子太不稳重,如今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长福面上怏怏不乐,对太后的说法并未提出反驳,而是只说,“您知道我的脾气便是了,那这孩子就更不合适让我自个儿带着了。”
“哪里让你自个儿带着了?”太后瞪了她一眼,“那些个奶娘婆子的,不都是你的帮手,孩子么,你看看便是了,等再长大些,送进宫里待一阵子也不算迟。”
太后这会儿只以为长福是想让自己的孩子与皇室多亲近些,以后的路子跟着也会平顺。
长福见太后这么说,便也不再多说,而是闷闷的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可面对这一天天越长越不像是王征信的孩子,长福的愁绪只会多,不会少。
战乱了大半年的南地,终于在暑气来临之前平息下来。经历过残酷的战争,司信泓已经改头换面,不再是从前那个半大的孩子,他的眉宇之间有英武沉稳之气,举手投足
已经有了他父亲司元的影子。
军营里的人来来往往,均是欢呼雀跃,打了胜仗,南地的事情稳了,不少人得了大半月的假期,能够回家瞧一瞧。司信泓低头反复将手里的信件读过两遍,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趟回去,他已经多了两个白胖的弟弟,实在有趣。
半个月的假期对于要回京都城的他来说实在算不上长,连一来一回的功夫都凑不够,更别说要在家里有所停留了。为此,司信泓特意向上头请示告了假。因着他在战事之中的英勇表现,这假没有什么周折的被批准了下来。
乘上蔺氏来往线路上的马车,回到京都不过是七八天的路程。
烈日当空,司信泓从马车上跳下,又与人道了别,这才抬步往台阶上走去。
将军府依旧是从前那个样子,高大之中透出一股子肃穆。门房里的小厮站在台阶上,一见到司信泓,便快步走上来。
这半年里,司信泓瘦了,黑了,高了,已经与从前有很大的不同。他做好了小厮认不出自己的准备,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小厮笑道,“少爷,您回来啦,夫人让我在这里等您,真是巧了,我才到,您也就回来了。”
这小厮的模样机灵,说出来的话也讨喜的很。司信泓笑着与他说了一会儿的话,知道了两个孩子平日里在府中被口耳相传的一些趣事。
“将军今日也在家里,您一会儿便都见到了。”
将军府的样子与他记忆中相比,有不同,也有相同,最大的差别恐怕就是这里里外外散发出来的生机。司信泓走到起居门口,发现大门敞开着,正要往里走,就听见一声呼啸,然后一只金黄色的大猫蹿了出来,气势汹汹的停在了他
的面前。
小虎谨慎的摇了摇尾巴,似乎在端详他,然后他又闻了闻司信泓的气息,半晌才确定下来,走到他身边慢条斯理的蹭了蹭。
“阿泓,”里头又有人快步的走出来,司信泓闻声抬头,瞧见蔺子桑的笑脸,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身形高大,正是司元。
“父亲,”他顿了顿,看见蔺子桑那张并没有多少变化的面庞,却怎么也喊不出母亲这两个字,他皱了皱眉头,停住了。
“不必叫我母亲,”蔺子桑看出他的疑虑,语气轻快的道,“从前怎么叫,如今便怎么叫吧,不必喊那些虚的,让人徒增了不自在。”
司信泓看了司元一眼,没发觉他的脸色有变,于是顺着蔺子桑的意思,喊了一声,“子桑姐姐。”
蔺子桑笑着应下,司元的面色沉了沉,却没说什么,只道,“进来说话。”
安哥儿和康哥儿是在摇篮里第一次瞧见他们的大哥哥的。安哥儿的胆子一如既往的大,半点不怵的朝着司信泓伸手,想要抓他脖子上垂挂下来的玉佩。司信泓用手碰了碰他的面颊,他便抿了抿嘴,十分开怀的露出了点笑容。
实在是可人心的孩子,司信泓的心也跟着软了些下来。
起居之外,春分流连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敲开了院门,她如今并不喜欢到这儿来,此时不过是硬着头皮没有办法罢了。
“老祖宗让少爷回来了就去见她……”她面上尽量镇定,不过搅紧的双手到底还是露了怯意。
有一年没见,老祖宗这个时候想起主动见司信泓,倒是有些不寻常了。
“你去南地,有多久了?”老祖宗坐在上座,目光里带着少有的和善。
司信泓朗声应了,“上下有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