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临月庄很热闹,大人们喝酒划拳话当年,上官予寒跟着爹娘迎来送往,时间长了,竟然开始有些怀念起山里的平静生活。
屋子里的人还在喝得高兴,不过,这跟上官予寒却没什么关系,吃完饭之后便借口离开饭厅去了院子,就着偷偷拿来的点心,望着明月眉宇轻锁。
磊哥哥和天逸哥哥都来了,从近海的镇安村也来了不少人,让上官予寒十分怀疑,他娘的家族到底是有多家大业大,怎么来的人这般络绎不绝?
越想,他越觉得他爹是入赘的,要不就是把拐了他娘私奔,所以才有家不能回,说什么病重,估计也是逃跑的时候被他几个舅舅联手打的。
闲着没事,上官予寒就这样在脑子里就着他爹和他娘,脑补了一出苦情大戏,还没想到结局,就被突然出现的阿林给打断了。
“……”头上被人轻轻揉了一把,上官予寒皱眉侧头,看到阿林的时候往旁边挪了一下,然后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剩下的递了出去。
阿林拿着点心咬了一口,然后慢慢咀嚼,学着上官予寒坐在刚才让开的栏杆上,抬头望着星月一片静默,直到上官予寒受不住的说了句。
“舅舅,你说爹和娘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会认识那么多人呢?”一个个的看起来都不简单,而那样不简单的人,对他爹娘却十分敬重和爱戴,到底是为什么呢?
在上官予寒的眼里,爹和娘不过就是很普通的一对夫妻,家里有些薄产,因为在山里久居,也没什么花费的地方,所以买下临月庄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这样的人是怎么跟丞相扯上关系的呢?听说白叔叔是狴犴城的王城御医,宋叔叔是宋家庄的家主,那不就是磊哥哥和天逸哥哥的大当家吗?虽然他从小住在山里,但是这一路走来,宋家庄的名头他倒是如雷贯耳。
而比起这几个叔叔,娘那边也不论多让,听方大哥说,他们住在镇安村,镇安商队和镇安布庄都是他们家的,方舅舅虽然是村长,但
是说话比县官都好使,这次要不是村子里有事要处理,他们也不会那么急着赶回去,感觉比县官都还要忙。
听说清雨舅妈给他们在镇安村置了宅子,还有家产,偏偏娘不要,想想也真是奇妙,他娘原来是这么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吗?更重要的是,她娘得攒多少人品,才会有人上赶着给她送房又送钱啊?
只可惜,他没能从方大哥嘴里打听到更多,方大哥虽然对他好,也惯着他,但嘴巴倒是严实,不该说的一句没说,亏得他还拿了玉佩跑去宋家钱庄兑了些钱出来给人买零食,真是亏大了。
对了,磊哥哥给的玉佩还真是好用啊!去宋家钱庄拿钱就跟去自己家厨房拿米一样随便,这样的玉佩给他,难道就不怕他把钱庄给搬空了么?
这边的上官予寒陷在自己思绪里,并未留意旁边阿林扫来的那一记带笑的视线。
他的爹娘以前,做的事情实在太多,怕是要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不过,那都不重要,因为,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这边的两个人,坐在栏杆上望着星月发呆,那边的亭子里,也有人在望着星月内心感慨,然后一阵凉风袭来,顿时打了个机灵。
“阿嚏!”君临晚捂着口鼻皱眉,然后受冻的缩了缩脖子,下一刻,便有人拿了披风过来,温柔的将她包裹。
“你怎么过来了?”君临晚有些惊讶的望着寒曦邪。
“人都散了。”寒曦邪低声应着,然后把君临晚身上的披风拉紧。
“都回去睡了?”君临晚眉一挑,想着今天倒是散的早。
“嗯。”寒曦邪把人抱在怀里,这是他可以下榻之后养成的习惯,感觉甚好。
“散的这么早,怕是还能喝上好几天。”想想地窖里那十几坛药王吟,君临晚就忍不住哑然失笑,外边买都买不到,宋大哥竟然拉了一车过来。
“不喝了,让他们走。”说到这个,寒曦邪的面色一沉,语气也颇为不快。
“那可是宋大哥拉来的。”君临晚好笑的望着寒曦邪,并不认为那
些人会乖乖听话,特别是宋观那样的生意人,怎么可能白白便宜那十几坛药王吟给寒曦邪,自己却连个舌头都没舔上呢?
“是天逸准备的。”所以跟宋观一点关系都没有,根本就不用理会。寒曦邪抬头望着君临晚,眸光微闪的心绪暗涌,如果不是宋观说起,他都不知道,当初这人决定离开的时候,竟然把一切都交了出去,抱着必死的决心。
“天逸很能干。”说到这里,君临晚就忍不住欣慰的笑了笑,当初只想给那个孩子一点保障,谁曾想,竟然壮大至此。
“我也很能干。”说这话的寒曦邪,把人抱到凉亭的石桌上,然后低头望着月光下娇俏的人影邪魅一笑。
等君临晚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红着脸捶了他一下。
“不正经。”君临晚嘴巴上这样骂着,却忍不住伸手捧着寒曦邪那张俊脸,回想昔日苍白羸弱的一幕,不自觉就用了点力。
“没事,已经好了。”看君临晚眼中带忧,寒曦邪忍不住解释了句。虽然他嘴巴上常说大病初愈,不舒服,甚至扮柔弱,可他知道,他身体里的毒是真的解了,病也都好了,这一切,都是君临晚的功劳。
那日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迎来战事的终结,本以为会就此魂断黄泉,偏偏,这人不准,死拉活拽的从阎王手上把人抢了回来,堪称奇迹。
“我知道。”抬头望着寒曦邪,对于他病好这件事情,没有人比君临晚更清楚,可她还是习惯性的在意和担心,只要寒曦邪皱个眉头,哪怕只是说个累字,她也忍不住心慌。
从未经历过失去,永远也不会懂得拥有的可贵,如果不是那样的生死一线,君临晚也不会知道寒曦邪在她心里有多重要,而这个人竟然宁愿去死,也要还她一个盛世心愿,那让人感动又悲伤的事实,现在想来都心痛难捱。
低头在君临晚眉心一吻,寒曦邪没说话的把人拥抱入怀,回想孔执他们说过的那些话,其实,也轮不到他后悔,这样的结果是时势所至,
如果他执意不放手,最后失去的恐怕只会更多,首当其冲的,便是眼前人。
现在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这天下有人担着,他也乐得只管与君临晚细数朝夕。
人生本就如此,在得到和失去之间,反反复复,好坏一说,全凭个人。
“你真的不打算去睚眦吗?”君临晚抬头望着寒曦邪,不去,便是真的什么都不剩了,过去的一切,与他们再无瓜葛,连一星半点的关系,也不复存在。
“不去。”下巴抵着君临晚头顶,寒曦邪抬头望着庭院如是说。
“他是个好皇帝。”埋首在寒曦邪的怀抱,君临晚想着风卿崖那个人,觉得这样或许最好不过。
“哼!”听到君临晚夸赞风卿崖,心中略有不快的寒曦邪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否认,毕竟,眼前的盛世便是最好的证明。
“那我们提前去狴犴吧!我想去看看橙儿!”察觉寒曦邪的不快,君临晚哑然失笑,然后抬头望着对方嫣然一说。
“好。”寒曦邪轻声应着,然后一低头,就吻在了对方鼻尖。
“看过橙儿以后,我们就去镇安吧!然后住上一段时间。”想到清雨说的那些话,君临晚其实也有些好奇,明明没有消息,那些人竟然还给她置办了家产,想想还真是……
“嗯。”寒曦邪呢喃一声,低头在君临晚颈项轻吻,后者有些痒痒的昂起头,心思飘的有些远的又说了句。
“予寒老惦记着守儿,一直都在数日子,希望过去以后别闯祸才好。”君临晚胡思乱想的说着,然后皱了皱眉头。
“他敢。”寒曦邪语气里的警告,让君临晚听得一笑。
“你老这样,予寒才老是喜欢跟你作对。”这父子两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予寒小时候还好些,等寒曦邪能下床之后,便总是互相不对付,君临晚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那是闲的。”寒曦邪没好气的说着,然后把君临晚抱紧,对于人在怀里还老想着别人这件事情,就算是自己儿子,他也无法接受。
“那你给他找点事情做?”
读书习字,舞刀弄枪,怎样都好,要是能让他们父子和气点,君临晚倒是不介意把他们经常送作堆。
“这有何难?”寒曦邪咧嘴一笑,然后手上用力的把人抱起。
“你干嘛?小心点!这是要去哪啊?”吓了一跳的君临晚惊呼一声,然后环着对方脖子低头,微微皱眉的询问。
“回房。”寒曦邪言简意赅的一边回答,一边穿过走廊。
“回房做什么?你累了?”只能想到这个的君临晚眼一瞪,望着寒曦邪就开始仔细打量,担心对方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寒曦邪一脚快步走到房门前,然后一脚把门踢开又踢上。
等君临晚被人压在床上的时候,依旧有些糊里糊涂,这哪里是在给上官予寒找事做,明明就是寒曦邪自己闲的。
不过,三个月后她就不这么想了,因为……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去镇安?”上官予寒瞪眼大叫,还以为从狴犴城回来后可以去镇安找方守玩儿,结果却哪都不能去了。
“你娘有身孕,不能远行。”寒曦邪说得义正言辞,旁边的君临晚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想开口,其实去也没关系,就是多留心一些就行了。
不过,寒曦邪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把人往怀里一揽,冷眼对上自己儿子。
“那我自己去好了,你在家陪娘。”上官予寒不死心。
“你还没成年。”
“那就让阿林舅舅陪我去。”
“他要帮你娘养胎。”毕竟除了君临晚,就属每天跟着君临晚的阿林医术最好。
“还有十一叔叔和初七叔叔呢!”
“他们不认识路。”
“……你故意的,你就是不想让我去!”上官予寒气得跳脚。
“你可以晚点去。”寒曦邪如是说。
“要晚到什么时候?”上官予寒咬牙问。
“你娘生产。”
“……”
至于后来上官予寒有没有得空去镇安,那就是后话了,因为,等他再次见到方守的时候,已经是五年以后的事情了。
为什么这么久?当然是因为他要带妹妹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