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所有人预料的那般,秋收才过,鸱吻城便打了过来,魏云率兵抵挡,虽然易守难攻,却也死伤无数,同时也逼得狻猊城百姓开始后撤椒图腹地,也因此招来了诸多不满,连日的朝堂之上,都是怨气。
“不行了,我要撑不下去了,胡大人,能不能把主上找回来?这样下去我会死的!”董橙一脸灰白的趴在软塌上,全身止不住的发抖。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主上不回我能有什么办法?”胡季也是头大,看到走进门的萧禹,急忙迎了上去。
“萧大人,外边情况怎么样?”胡季表情迫切的望着萧禹,董橙也是一脸祈希。
“因为战事的关系,还有狻猊城百姓后撤的事情,以主上需要深思为由,把连日的早朝都推掉了。”萧禹的话让董橙松了一口气,胡季却忍不住皱眉追问。
“不上早朝,那借兵的事情怎么办?”胡季想到如今战事吃紧,狴犴城和囚牛城打得不可开交,睚眦城也在慢慢蚕食鸱吻城旧城,根本没人有闲心关注他们椒图。
可偏偏鸱吻城这边准备充分,势如破竹,万一失守,说不定眨眼间就能打到城门下,这让那些朝臣怎么可能坐得住?加上难民喧嚣,真可谓是内忧外患,不知所措。
“狴犴城那边的兵是没办法借了。”萧禹说到这里眉头深皱,表情也十分凝重。
“怎么回事?难道狴犴城那边不同意?”怎么可能?他们家主上还在对方主上那里待着呢!虽然是胳膊肘往外拐,可就算狴犴城狠得下心,他们家主上也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难道是……?胡季反过来想一想,跟着瞪大眼睛。
“朝臣不同意。”萧禹说着叹了一气。
其实从狴犴城借兵是个很好的选择,既能帮着打鸱吻城,还能顺便补充粮草军备,虽然狴犴城大军还在和囚牛城纠缠,但寒曦邪筹谋这么久,绝对不可能倾巢而出,必定留有余地,他椒图要是能够借到这股东风,可谓如虎添翼。
只可惜,朝堂上的人们担心不上囚牛的后
尘,想着狴犴城会不会也利用借兵的机会,把椒图城变成附庸,然后彻底牺牲。
虽然可以理解这些朝臣的担忧,却又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椒图之所以能够复城还是托了狴犴城的福,若是对方真有心想吞噬,早就利用主上的关系这么做了。
“那些个榆木脑袋!”胡季气呼呼的咂嘴,同样无奈。
“如果不能借兵的话,我们要怎么办?能赢吗?”董橙来回望了一眼萧禹和胡季。
椒图城的军队,和狴犴城的军队一样,都训练有素,当初是为了恢复椒图城而厚积薄发,如今更是为了守住椒图城而生死不顾,从他们能够打下狻猊城就知道,并非弱势,可再怎么强势,也抵不过这内忧外患的环境,还有一群拖后腿的朝臣,真正是……
“如果狴犴城能够重挫囚牛城,睚眦城也能够拿下鸱吻城旧城的话,胜算会大很多。”那样一来,宫睨城就会被包围,也就不足为惧了。萧禹在心里这样想着,却又隐隐有些担心,打到现在,狴犴城的粮草应该已经不足以继续支撑,若是无法解决粮草的问题,恐怕也只有退兵一条路了。
想到狴犴城退兵,囚牛城从中杀入,然后围困椒图城,最终睚眦城止步鸱吻城,而椒图城也会失守,如果宫睨城再乘胜追击,说不定睚眦城的军队也会有去无回,等狴犴城再卷土重来,怕是也早就失去先机,只会陷入苦战。
到时候双方割据,这场战事蔓延的时间,恐怕还得以年来计,最后苦的,也不过百姓而已,想到这里,萧禹又是一声叹息。
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避免走到那一步,所以,他也只能指望狴犴城能够破局了,若是连主上亲自过去都无法改变现状,那萧禹也只能认命罢了。
“唉!这样下去,该不会得打到明年吧?”胡季嘀咕着,让董橙听得倒抽一口凉气,然后哀怨的趴在软榻上。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主上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哎……
一连两月,整个上邪大陆都被战火侵袭,
在腾河以北向东,拉开了史上最长的一条战线,所有百姓往南迁徙,与赑屃城的难民一起,在狴犴城边境线上造成了不少的动荡,也让狴犴城过境伙同椒图对战鸱吻城的事情,变得难以成行。
“将军!”门外副将喊了一声,让屋子里的杨将军抬头望着他。
“难民那边挑衅造势的已经抓起来了,现在要怎么办?”副将抬头望着杨将军问。
“按律法办。”杨将军沉声应着。
“那就只能斩杀了。”副将眉头紧皱的说着,眼神欲言又止。
“担心引起暴动?”杨将军望着有些犹豫的副将笑了笑。
“都是难民,如果就这样斩杀,那些人就更有理由闹事了。”副将不无担心的说着。
“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你同情那些人,若什么都不做的放回去,只会助长对方气焰,那些人会更加为所欲为,如果只是小惩大诫,难道就不会引起不满和愤懑了吗?终究还是要杀鸡儆猴的。”杨将军冷着脸,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之后摇了摇手。
“是。”副将得令的低头行礼退了出去,想想刚才那些话,似乎也不无道理,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些为了镇压暴乱而牺牲的将士,还有在这个过程中受伤的人,又当如何?
心里头有了取舍,副将也就没有初时的纠结,既然犯了法,那就应该按律诛。
望着副将离开后,杨将军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气,回头望向桌上放着的来信,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句。
主上,这样的结果您可还满意?最后留在史书上的到底会是暴民?还是暴君?或者,只是时间长河里的一场戏说?可是,谁又会在意呢?
到时候,就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事情了,而且,与我们也没了关系。
信上的这句话,直到很久以后,杨将军都还记得,也是很久以后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呕!”一口鲜血喷出,寒曦邪抓着床柱趴在床沿,往盆子里又咳了一阵血,这才停下来的苍白了一张脸。
君临晚不动声色的
拿过布子擦拭寒曦邪嘴角,然后接过阿林递来的瓷碗送到对方嘴边,一口汤药下去没有咽,而是又吐到了盆子里,这让君临晚看得皱了皱眉头。
把碗还给阿林,君临晚低头抓住寒曦邪的手开始号脉,脉象十分混乱躁动的好一阵子才平息下来,这让她抬头望了一眼寒曦邪。
“我没事。”嘴角还有汤药的残留,寒曦邪接过流敖递来的布子擦拭,然后还给对方。
“不能再出去了。”君临晚态度坚决的望着寒曦邪,后者笑了笑。
因为之前战事捷报频传,现在大军往囚牛城又推了十里,身为领军的寒曦邪自然不能一直停留后方,与军队拉开太多距离反而容易让人起疑,所以在拔营的时候,寒曦邪跟着也离开了原本停留的府邸。
一路颠簸,虽然坐的是马车,却还是让虚弱的寒曦邪毒发,这才有了刚才的呕血,而且服药无用。
“现在还不是曝光的时候。”他的病不能让人知道,会乱军心的。
“你本该静养。”这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因为君临晚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养不养,情况都一样。”寒曦邪倒是不以为意。
“我说了会救你!”这点坚持,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突然听到寒曦邪这样说,君临晚面色不快的瞪着对方。
“我知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够救他的话,眼前的人确实应该算一个,寒曦邪在心里这样想着,然后笑了笑。
如果是平时,他倒也不介意这样的折腾,可现在的情况却不允许,寒曦邪想到什么的皱了皱眉头,表情也变得凝重。
“你应该回椒图的。”寒曦邪望着君临晚,比起他的病痛,椒图城现在面临的事情更为严峻,偏偏身为城主的她却远走他乡,说出去,都是万死不辞的罪。
“如果你跟我回去,我就回。”君临晚的态度始终坚持。
“这一仗,非赢不可,如若不然,便没有机会了。”宫睨城不会给他重整的机会,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再筹谋算计,而事实上,这天下是谁的他
本是不在意的,如果不是这人的话……寒曦邪望着君临晚,没再说话怒。
“退守椒图不是输。”君临晚望着寒曦邪抿嘴。
“可是会失去赑屃城,还会失去半个椒图,睚眦城也会元气大伤。”寒曦邪知道的,宫睨城若要成事就必须拥有足够的后备支援,粮草,民生,得满足口腹之欲才能有其他奢望,人就是这么单纯。
狻猊城的织染,椒图城的富饶,都会成为孕育宫睨城野心的温床,赑屃城的交通便利,更是贸易敛财的关键,长此以往,最好的结局无非南北对峙,而最坏的结果……,宫睨城会君临天下,而他等不到那个时候,她却会为了椒图牺牲自己。
想到要把她交到谁的手上,寒曦邪便觉得心痛难忍,就算不能让她傲世天下,至少,也得拥有对他人说不的权利,无论以后她做什么,都是因为本心愿意,而不是迫不得已。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君临晚低头说完,然后开始收拾的东西。
“往好处想想,我们这样至少保障了运输的路线,不是吗?”寒邪望着起身的君临晚如是说着,后者回头望了他一眼没说话。
“睚眦城那边已经回信了,我也通知了宋观,这条线,就差你了。”寒曦邪望着君临晚往外走的背影,说完之后又咳了两声。
“主上!”流敖看见急忙上前,伸手轻抚对方后背,结果却被寒曦邪挥手阻拦。
一边咳嗽,一边眼睁睁望着君临晚消失在门口方向,寒曦邪皱了皱眉头,然后接过流敖倒回来的水喝了一口。
味道还是有点怪,让寒曦邪皱了皱眉头,然后在心里叹了一气,跟着把杯子还给流敖。
“主上,君儿也是担心你,这一路行来,您多数都在睡,醒来也是咳血……”流敖忧心忡忡的没能把话说完,寒曦邪挥了挥手让他打住,然后扯着被子躺下。
看寒曦邪不想说话,流敖也不多嘴,安顿好寒曦邪之后,他也跟着走了出去,却在临出门的时候回头深深望了一眼。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