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抱歉的朝着他笑,“对不起啊同志,今天大份儿的多,一个多小时就全卖完了。您要是想买,下个集再过来吧。只要不封道,下个集我还来。”
“没事儿,”那人摘下帽子,在骡车上磕打几下,把冰霜磕掉,又重新戴上,“上次我们厂长买了五斤,拿回去厂子里的工人都说好吃,都反应还要吃。我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给我们批量供应。”
这人名叫田朋,是化工厂的食堂管理员,每天给三百多号人提供饭菜。而且厂子里的工人,一大半是东北人,一到冬天,都好吃点咸菜,没有咸菜就着,吃啥都不香似的。
之前化工厂的食堂都是自己腌咸菜,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且得点吃的养着呢。
今年也腌了四千多斤,青萝卜、白萝卜、胡萝卜、芥菜、苤蓝、卜留克,种类挺多。比较小型的姜不辣、地环儿啥的也有,只是量上来说少很多。
只是样式再多,吃法年年相同,工人们都吃够了,一到吃饭的点儿,就敲桌子敲碗的抗议。
吃不好饭,哪能干好活儿呢。
厂长上次是特地来大集上找新鲜的,没想到还真找着了。那些一看就很有食欲的小萝卜儿,受到大家伙的热烈欢迎,食堂里的用餐气氛空前高涨。
所以,田朋作为食堂管理员,被厂长派来洽谈合作事宜了。
自己的产品自己销售,固然可以赚钱,只是销售面儿打不开。
但若是有长期且需求量大的合作伙伴,才是长足发展的必要条件。
桑榆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大好消息给惊着了,咋地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快主动找她合作。
她以为怎么着也得喜欢的顾客回去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的传上一阵子呢。
然而,长期合作再好,她也得有东西才行。
老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只腌了四缸萝卜,而且已经卖了一缸了。
如果是工厂要,那量肯定是相当的大,二三百人吃呢,就她腌那点儿玩意儿,不好干啥地呀。
这可咋整!
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改变生活和命运,但那得是在稳妥的前提下。
像这种情况,不能吃不下硬吃,只能望洋兴叹了。
桑榆诚恳的说了自己的真实情况,遗憾的告诉田朋,要个一百二百斤的,没问题。再多,她真拿不出来。
刚才有六名顾客和她订货的,必须把这部分留出来,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个诚信。
周南川知道家里还剩多少,也明白桑榆想做成这单生意,便说道,“回去我挨家问问,看看谁家窖存的萝卜多。”
桑榆缓慢摇头,“不行的,窖存的萝卜已经快两个月了,存的再好,都会有一定程度的水分流失。萝卜这种东西,必须趁着新鲜直接就腌。而且,就算萝卜好,那至少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出缸销售,时间太长,人家未必等得了。”
周南川明白这个道理,却也无能为力。
大东北,四季分明,各种东西的季节性特别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田朋还在努力争取,“那你明天先给我送一百斤,我们先吃着。”
桑榆的大脑在高速旋转,突然有了主意,“除非...”
“除非什么?”周南川赶忙追问,极力的想要帮桑榆促成这次合作。
那家化工厂他知道,工人多,待遇好,不差钱儿。
“除非有腌好的半成品,我再用我的秘方进行二次处理,这是唯一的办法。”
田朋突然眼睛一亮,半成品他有啊!食堂仓库里几十口大缸啊,全都装得满满的,“嗨,我看你寻思半天,以为你不想卖给我们呢,原来是愁这个。没事儿,半成品我有,有的是(很多的意思)。”
柳暗花明又一村!
田朋高兴的又把帽子摘了下来,露出有点秃的锛儿头。
桑榆心中大喜,和周春川对视一眼,桃花眼中波光潋滟,“那我得先看看你的半成品什么样儿,不符合我的标准,也是不行的。”
她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还打算长足发展呢。
“我们是国营大厂,最讲究质量,啥都是。走,走,走,你们这不是卖完了吗?现在我就领你们过去看。我的妈亲哪,大事儿解决了。”田朋两手搓了又搓,高兴的不行。
化工厂离得有点远,好在骡子速度可以,四十分钟就到了。
桑榆紧跟着田朋的脚步,进入一个超级大的库房,偌大的空间里,整齐的摆放着数十口比她的缸还要大出两圈儿的缸。
“这些都是入秋的时候,我亲自挑选之后腌的,盐的用量非常严格。你看看吧,个人觉得还是很不错的。”
桑榆抽检了十几口缸,无论是颜色还是咸淡度,都很适合。
唯一有点出入的,是田朋腌的品种比较杂,口感各不相同,这就要求腌制的配方不能一味统一。
也就是说,她得琢磨新配方。
田朋见她摇头,一颗心霎时凉半截儿,着急的问,“不行吗?我这些可都是好玩意儿,花了大价钱的,每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咋就不行?”
“是这样,田同志,你的这些咸菜腌得都挺好,只不过因为品种不同,按照小白萝卜的方法进行处理,味道很可能不尽人意。”
“那,那咋整?”他是食堂管理员,不是厨师,对于桑榆说的,可以理解,也承认是那么回事,只是不知道咋样才能解决问题。
“田同志,你按样儿给我捞几个,我带回去研究研究,看看咋整最好吃。”
田朋赶紧找家伙式儿,按样捞一些,放在桑榆带来的大盆里头,“麻烦桑榆同志了,我代表全厂的同志感谢你。唉,你是不知道哇,这帮半大小子,不给吃好了,干活都没劲儿。”
言外之意,你得快点整,这些臭小子等不了太久。
“后天吧,没意外的话,后来我再来一趟,给你带处理过的成品。你们试吃,行的话,咱们商量价钱,不成的话,这些咸菜,我按市场价付钱。”
“不要,不要,那么点东西要啥钱。能帮我们试试,我都感激的不行了,哪还能收啥钱,把我田朋当成啥人了。”
太阳升起来了,照在人身上,带来些许暖意。
桑暖胸膛里汹涌澎湃,是褥子也不盖了、身上也不冷了,满脑子都是对于未来的憧憬。要不是在车上,她都能直接蹦起来。
周南川半回过头,“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