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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南川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眯起眼睛望着天空,小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小仓鼠似的桑榆。

    冬日的阳光,亮而不烈,照在身上很暖,并慷慨的给万物镀上一层浅金。

    眼前有黑影投下,桑榆看到是周南川,把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儿,拿过旁边的纸包,“我吃了两个,这三个给你吃。唉,真把我饿坏了。不过呢,”

    她拍拍腰上系着的自制钱包,眉眼愈发展开,“饿点也值,腰包鼓了呀。”

    周南川接过纸包,视线在她的小钱包上停留一秒钟,确实挺鼓,看样子,今天她又赚不少。

    吃过东西,周南川提议逛一逛,桑榆走马观花的在大集上走了一圈,赶去国营商店给语孩子买了些文具,便又坐着驴车回去。

    她身上带着钱,担心不小心弄丢。

    另一个,张志威要的货量大,时间也急,只靠四婶儿很可能来不及。

    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个诚信,不然后患无穷。

    再说,已经入冬,柳条会渐渐变干变更,还有苞米叶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水分大量流量,会失去现有的柔韧性,到那时编织起来就难了。

    回去的路上,周南川赶车,桑榆枕着一条褥子,盖着一条褥子,自在的躺在车上欣赏风景。

    七十年代的天空,没有污染、没有雾霾,也没有沙尘暴,湛蓝得澄澈,洁白的云朵自由自在地飘来飘去,像调皮的小山雀。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太阳升上头顶,早上那点小轻雪有了融化的迹象,车轮辗过,雪和土地融合,形成一层浅而薄的黑泥。

    这个季节最多的鸟儿是麻雀和喜鹊,落在地上,尖尖的嘴巴不时啄着什么,他们的车经过,惊扰了它们,又成群的飞走。

    这个时代虽然贫穷一点、落后一点,但其无处不在的纯朴和自然,绝对是后世可望而不可及的。

    到了村口,桑榆坐起身,准备把褥子叠起来。

    刚叠完一条,不经意抬头,看到村口站着个女同志,大红色短款棉外套,齐耳短发,双手插在外套挎兜里,正朝着他们笑。

    居然是秦明月,大中午的,她站在这儿干嘛呀?

    秦明月这人挺好,桑榆对她的印象不错,礼貌的回以一笑,开口打招呼,“怎么在这里,是找南川有事吗?”

    周南川不理解桑榆为什么会这样问,脸直接由面无表情,变成黑如锅底,连眼皮也没撩一下,抬手打了个响鞭,漠然进屯儿。

    他怎么就觉着桑榆特别想让他和秦明月有点什么似的呢。

    秦明月摇摇手,加深了笑意,只是那笑,怎么看着都有点苦涩的意思,“没有,中午吃的有点撑,我出来遛遛弯消消食。”

    “啊,那我先回家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可以来找我玩儿。”

    秦明月是个不错的人,如果她真的是周南川的白月光,那她愿意撮合撮合他们,让他们有情人早成眷属,成人之美。

    只是周南川不知道为啥生气,脸拉得老长,像谁欠他钱似的。

    回到家,把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周南川去还马车,桑榆也要跟着,周南川不让,“送个车而已,很快回来,你去干什么?”

    “车上村上的,我用了一上午,不能白用吧。我去给周大爷送点钱,省着有人说闲话。而且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

    周南川拦不住她,只好带着她一起去。

    周长山一听说要给钱,连忙推辞,“乡里乡亲的,用个车,还是干正事儿,要啥钱啊,快拿回去,不要,不要。”

    桑榆却不肯,“周大爷您听我说,车毕竟是村上的,能借给我用,就已经解决我很大的问题了,我拿点钱再正常不过。而且,屯里这么多人,我借,别人也借,家家都借,那不乱套了吗?所以,以后我再用车,还跟您来借,借一次一块钱,就算是给小毛驴儿的草料钱。”

    “那也不行,”周长山为人正直,坚决不收,“咱就没有这规矩,真不要,拿回去吧。”

    桑榆耐心的给周长山做思想工作,说的嗓子发干。

    周南川弄明白桑榆的意思,也帮着说了几句。

    周长山没办法,通知会计过来,单独给桑榆列了一本账。驴是村上的,车是村上的,挣来的钱,自然也要上缴。

    桑榆郑重的拿出一块钱,交给会计,并在账本上签字确认。

    她签字的时候,周南川仔细看了看,字体秀美灵动,流畅有力,隐隐还带着一丝霸气,令他惊讶不已。

    回家吃过饭,一家人睡午觉,桑榆累坏了,抱着小星星睡得很香甜,孩子们起来上学,她都没有醒,还是周南川送周山周海去的学校。

    桑榆醒来时,已经两点半,一睁眼就看到炕上放着一个包袱,从露出的部分看,应该是潘珍的衣服。

    “四婶儿,你收拾东西干嘛呀?”

    潘珍正坐在南炕上编小筐呢,听到桑榆说话,抬起头看她一眼,“在这儿住的日子不短啦,不能老是在这儿住。我和南春吃完晚上饭就回去,不过你放心,活儿啥的我们也都带回去,肯定不能耽误你事儿。”

    桑榆百般挽留,奈何潘珍已经决定了,坚持要走。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这,应该就是家的意义。

    桑榆舍不得让她们走,更不放心她们回自己的家。孤儿寡母的,受了欺负,想反击都做不到。那天要不是她恰好去了,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可惜潘珍去意已决,她只等周南川回来,让他想想办法,“反正四婶儿她们不能走,我不放心。”

    说了老半天,周南川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只好耍赖。

    周南川明面上是没什么表现,其实内心是充满疑惑不解的。

    他从小在屯子里长大,见识多少婆媳不和、媳妇对于夫家亲戚不接受,最后闹得鸡飞狗跳,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桑榆这种,真心实意的为夫家的亲戚考虑,真正的把夫家人当成自己亲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