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镜道:“在下自然不算什么,可也不会将自己底子送往杀手组织,教唆他去灭别的门派。”
唐如急道:“我师父没有教我灭别的门派,你别胡说!”
陆云波接着道:“不是你师父是谁?我曾见过罗生堂的堂主,虽没看到他的脸,却绝不会是你。原来的罗生堂堂主呢?为何罗生堂又变成了‘跃阳剑派’?”
唐如这次说什么都不再开口,可这些对清丰来说已经够了。不一会儿,清丰送来了唐如的个人讯息。所有人看后,都大吃一惊。
据栖霞山庄的消息记载,这唐如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五,却看起来与木子仰差不多年龄,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看起来外表如此衰老。
栖霞山庄的消息网遍布大月朝的各个地方,可就是如此,对唐如的记录也有限,除了他出生时间和出生地,还有后来拜入唐门,又被送往罗生堂外,后来的就没有记录了。
不过,陆云波却想起来:“五六年前刺杀朝廷大员的,是不是就是他?”
木子仰道:“你怎么知道?”
陆云波道:“五六年前,我与路兄走到西北一带,遇到罗生堂的人杀人,且杀的是朝廷中人。我二人本不想管,可看到被杀之人是当时丞相的死对头洪大人时,路兄便想救一救。”
“只是我们路过的晚了,还是被罗生堂得手了,不过在于杀手交手的时候,路兄曾刺破过杀手的面巾,好像就是现在的唐如,不过那时他看起来二三十岁的样子,绝不像现在看起来四五十岁,短短五六年时间,为何他看起来衰老了十几岁?”
答案恐怕只有唐如自己知道了,可就算不问,在座的都是在江湖上见识多许多奇人异事的,大概也猜得出来,恐怕是唐如所练武功有异,才使他变成如今的模样。
至于他为何与路夜白拼命,恐怕这要与他之前的那句他师妹喜欢路夜白的事有关,可这也不致使他非要置路夜白与死地。众人猜测,最重要的可能是江湖传闻中路夜白与唐门门主之死有关系。
不过,就算如此,唐如身后一定还有别的人,否则,他一个罗生堂的普通杀手,绝不会轻易的将罗生堂堂主取而代之,改头换面为“跃阳剑派”。可门派内弟子却主要还是罗生堂之人,行事风格也主要是杀手组织的风格。
这个人一定有着巨大的能力,不赶紧将他找出来,不知他今后还会做出怎样对路夜白不利的事来。
想到这里,陆云波等人很想赶快与路夜白商议此事,可现在路夫人刚刚醒来,路夜白肯定没心思与他们说这些。周小镜示意陆云波不要着急,一切等路夜白出来再说。
柳杨与路夜白自然不知道外面几天焦急的心情,两人只觉得劫后余生想多待在一起一会儿,所以谁都不想出门,柳杨更是连床都没下。渴了就说,路夜白自会倒了茶喂给她。
柳杨这才想起来这一世路夜白的师父、上一世的思乐君,还有这一世的主持大师、上一世的天帝,几番救他们,还未亲自道谢,便问路夜白二人是否还在庄里。
路夜白道:“都已经回去了,他们在人界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柳杨忽然想起来:“最近咱们去宝华山,是不是思乐君和天帝本就在山上,是你让他们对我避而不见?”
路夜白道:“你为什么突然想找他们?”
这算是默认了,柳杨气的想咬他两口:“我做了关于你的不好的梦,梦里你总要离开我,我很担心,便想问问你师父或者主持大师,最近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劫难。那你叫他们不见我,是怕我知道什么秘密
?!”
路夜白道:“我对你向来没有秘密,只是怕你多想。”
多想?联系为她重塑身体时路夜白失掉的大半内力,柳杨觉得,如果当时见了路夜白的师父或者主持大师,知道了这件事,她确实可能生气,气路夜白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她说。可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什么都比不上他们两个活着重要。
尽力了这么多事,柳杨想不起来未来的日子里还会遇到什么,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与路夜白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算起来,她欠路夜白很多很多,真的要陪在他身边,慢慢还他的恩情,她真希望她与路夜白有下一辈子、下下辈子,能让她再与路夜白多在一起一些时间。
待路夜白与柳杨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柳杨睡的头昏脑涨,觉得再不洗数一下,她自己都要受不了了。路夜白倒是好说,虽说也已经好几日没洗漱,但看起来比柳杨干净不少。
路夜白叫人将水送到房里,柳杨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又自己化了个淡妆,出门的时候,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路夜白在柳杨洗漱的时候,也去别的房间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出门。
路夜白自然不用化妆,所以比柳杨快一点,过来找柳杨的时候,柳杨正在铜镜前画眉,从铜镜里看到他进来,眼睛一亮,转过来道:“咱们的是情侣装吗?”
路夜白难得换下了常穿的黑衣,穿上一身青色的衣袍。他本就相貌俊美,肤白胜雪,这下更显得整个人气质干净**,与常穿浅色衣裳的重华君更像了。
还有丫鬟在,路夜白不太自在的轻咳一声:“你在干什么?”
柳杨举了举手里的黛笔:“化妆啊,这样显得气色好一点,我快好了,你等我一会儿。”
路夜白让丫鬟先出去,然后到铜镜前,拿过柳杨手里的黛笔,轻轻转过她的脸,为她仔细的画眉。
柳杨忍不住笑道:“虽说你为我画眉好像很浪漫的样子,可你一定要小心啊,可千万不能给我化成大粗眉了,也不能给我画的太难看,不然我这脸要重洗了。”
路夜白收手,忽然凑过去亲了下她还未上胭脂的素唇,柳杨一下子不说话了。这下路夜白能好好为她画眉了。
柳杨与路夜白出门的时候,夕阳西下,冬日的天气这个时候已经冷起来。柳杨呵出一口气,竟有细小的烟雾,柳杨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样的天气最不适合你这样的人出门了。”
路夜白还没听过这样的说法,便问道:“为什么?”
柳杨道:“因为你这样的人看起来气质出众,但如果说起话来嘴巴里就往外冒气,岂不太损你超凡**的气质?”
路夜白无奈的摇摇头,可心情却极是愉悦,因为这种感觉太过久违了。
柳杨跟着路夜白往木子仰他们住的院子里去,柳杨这才知道木子仰、陆云波和周小镜、空山响一直没走,也都在外面焦急的等消息。
于是,柳杨忍不住叹道:“你的朋友真不错,不管是思乐君、天帝也好,还是木掌门周掌门也好,都是真正的朋友,凡事都理解你,为你着想。”
说到这里,路夜白不禁想到,柳杨来到大月朝后,因为开始没有合适她魂魄的的身体,所以她的魂魄在一具身体里面呆的时间不长。也因为不同身体的人经历不同,所以她常常接触不同的人,可每回接触的时间短暂,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真的交到什么朋友。
路夜白忍不住心疼:“以后你也会有你的好朋友。”
柳杨不过是随口感叹一句,没想到路夜白竟然想到了她,不禁弯了弯唇角道:“我还
是有朋友的,像是雪儿啊,清雪啊,还有……你啊,你除了是我喜欢的人,在我心里,还是我的朋友。”
因为对柳杨来说,爱的人可能在关键的时候是她最先毫无顾忌抛下的人,因为知道爱人不会因此而怨她。可朋友却不会,所以,她希望自己能在生活中也能多顾及一下路夜白的感受和想法。
路夜白却没法立即听懂她这话的意思,所以也不多说什么了。
木子仰几人见到两人相携而来,而且柳杨活蹦乱跳的,看起来完全好了,几人别提有多高兴了。
路夜白郑重道:“劳几位担心了,在此多谢。”
柳杨也跟着连连点头。
木子仰扶着路夜白的手道:“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陆云波和周小镜也一起道:“木兄说得对。”
几人分别落座,柳杨看到站在木子仰身后的空山响,不到一年的时间,初见时大大咧咧的年轻人脱去年少时的青涩,变成了沉稳可靠的年轻人。
空山响注意到柳杨看他,他不自觉地看她一眼,但只是一眼,随后立即转开。
他这明显避嫌的行为叫柳杨一愣。
木子仰先关心了路夜白和柳杨的身体有没有大碍,待得到确定的答案,众人都放了心,这才又开始说起跃阳剑派掌门的事。
柳杨听了觉得惊奇,没想到跃阳剑派的掌门竟然是唐门大弟子,唐大小姐的大师兄。只是,这唐门与栖霞山庄交往不深,不知这唐如为何会针对路夜白,还要去灭江湖上那几个门派的门。
她的疑问也正是木子仰他们疑惑不解的。
路夜白道:“他可能认为唐门门主的死与我有关,这是他针对我的最重要的原因。不过,单凭他一个人,却不会做到今日这地步,所以,他身后是有人的,而且,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朝中之人。”
朝廷的人?木子仰几人面面相觑。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而江湖中最早的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与朝廷有牵连,因为江湖中人大多没有规矩,又血气方刚,所以很容易便冲动的与人动手。这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不知道要坐了几回大牢了。可朝廷不愿管这些事,一是因为这样的事太多,管也管不过来。二是,开始的时候朝廷也有人管过,可结果基本是吃力不讨好,管过后,江湖人还是按照江湖的规矩解决问题。时间长了,江湖人便与朝廷有了这样的默契:江湖人不与朝廷牵扯,朝廷也不要用律法限制那么多江湖人——但前提江湖人还是要遵守大月朝的律法。
这样相安无事很多年。自然也有想要试一试能不能两者兼而有之的,那就是前朝时的武林盟主,结果下场很快有目共睹。那时宣武帝继位不久,武林盟主可能是欺新主年少,而武林盟主正如日中天,便傲慢的厉害。
年轻的宣武帝出巡时遇到了,年轻人年轻气盛,便立即下令要处置当时的武林盟主。武林盟主之所以不将新主放在眼里,就是仗着朝中有不少人听命于他,所以提前得知了消息,与前来围剿的朝廷军队打了一仗后落败而逃。却妄图在宣武帝回宫的路上对他进行截杀,可却被刚下山不久的后来的王后在月清湖所救。这也是路夜白的父王母后后来的故事的起因。
最终,武林盟主的人头被挂在城墙示众,朝廷和江湖也进行了一场大换血,从此,再也没人敢越雷池半步。就连路夜白身为大月朝的敬王的时候,也从与江湖人有私下的联络,只要是有关江湖的事,也自觉避嫌。
却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位竟然如此大的胆子,竟然与朝廷和江湖为敌。
路夜
白道:“我写信去王都打探一下。”
对于路夜白的王室三王子的身份,天下人尽皆知,木子仰几人原来猜测,可能是新帝后悔放虎归山,所以私下招募杀手组织,趁机斩草除根。可这些话不适合对路夜白直说,毕竟现在王位上的那个,是他的亲弟弟,也不知两人在王都关系如何,所以无论如何,这话都像是在挑拨两人的关系。
路夜白立即写信,叫清丰送了出去,而后叫来管家,去准备吃的,今晚一定与大家一醉方休。
说了这么久的话,路夜白让木子仰几人再稍微休息一下,柳杨也刚刚醒来,坐了这么久,也要回去休息一会儿。
回去的路上,柳杨道:“木掌门似乎还有话要说,你肯定也看出来了,为什么不问问他?”
路夜白道:“自是看出来了,也看出来他想说什么。”
这个柳杨倒是没看出来,奇道:“他想说什么?”
路夜白道:“他定是想说能招揽罗生堂这样大的杀手组织,有能力又想要我的命的恐怕是洛商铭。”
柳杨道:“怎么可能?洛商铭不是那样的人!”
路夜白道:“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你又为何会如此相信他?”
柳杨以为路夜白真的怀疑洛商铭,便认真道:“首先,洛商铭自己本无意王位这个宝座,最后之所以是他坐上那个位置,是他不得不坐上那个位置;其次,如果洛商铭想对你不利的话,我们在王都的时候,他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他每次都是帮我们的忙;最后,我相信我认识的洛商铭不是这样的人。”
路夜白笑道:“我也认为他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这些话对木兄他们说起来,又好像是我为了自己的弟弟解释,反倒误会了他们的好意,所以就没多问。待查清楚事实的真相,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柳杨觉得还是路夜白考虑的周到。
柳杨不会喝酒也不喝酒,但路夜白几个人却喝的很热闹。不过柳杨也不无聊,听这几个人讲他们以前的事也有趣的很。柳杨再次听说年少时的路夜白的那些年轻气盛的事,还是觉得很有趣。
最后几人都喝多了,周小镜红着脸眯着眼睛自顾自小口的呡酒,连话都不说了。反倒是陆云波这平日里看起来像是翩翩公子的江湖之人,话突如其来的多,很是出乎柳杨的意料。木子仰倒还是延续着他平日的风格,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就连喝醉了也很是豪气干云。
柳杨觉得自己在场有碍于他们闲聊,所以自觉退场,回房房间却也睡不着。她觉得自己应该养成一个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爱好,仔细想了想,她好像最喜欢看书和写字,不如干脆养成一个每日写一写日记的习惯。
反正现在也闲着没事,说干就干。柳杨找到几张干净的纸,又来到路夜白的书房,自己研了墨,然后铺开纸很认真的写。写一会儿,想一会儿。
路夜白回来的时候满身酒气,柳杨已经回到卧房靠在床上看书。时间已经不早了,都快到半夜了。柳杨听到门响,猜到是路夜白回来了,可见到人时,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梳洗过,穿着中衣进来了。
柳杨赶紧掀开暖烘烘的被子,对路夜白喊道:“快进来!这么冷的天穿那么少就在外面乱跑,不怕冻坏了啊!”
路夜白道:“不冷。”
待路夜白在床上坐上,柳杨握住他的手焐热,蹙眉道:“手都快成冰块了,还说不冷?”
路夜白却往后缩:“别冻到你了。”
柳杨将他的手拉回来,瞪他一眼道:“我哪那么娇弱,那么容易就冻坏了。”
路夜白笑了笑,没说话。
柳
杨注意到他的笑容,抬眼看他道:“喝醉了?怎么傻乎乎的。”
路夜白道:“没醉,就是有点头晕。”
柳杨担忧道:“那你躺你,我给你揉揉头。”
路夜白却握住她的手不松,柳杨抽了几次都没抽出来,再看路夜白的时候,发现他眼中暗暗有火光,不禁红了脸:“喂,路夜白,你要是敢耍流氓,我就踢你下去。”
路夜白叹息一声道:“酒醉害人。”
柳杨哼道:“谁让你不尽早跟我拜堂的。”
路夜白将她一把抱进怀里,深深地嗅了嗅她发间的香气,最后道:“再有不到十天就是成亲的日子了,到时有你好受的。”
柳杨听出他话中之意,脸闷在他胸口,憋得通红,被子里却踢了一下路夜白的小腿。
路夜白**一声,用小腿压住她的腿,将人也紧紧抱在怀里:“快睡觉!”
柳杨难得的没有做梦,一觉到天亮。睁开眼的时候,天色还算早,外面还没有大亮,但路夜白却不在身边了。柳杨忍着冷,赶紧穿衣服起床,戳着手来到外面见路夜白在练功,便自己找个地方晨跑去。
柳杨在后院跑了几圈,碰到了来后院练剑的空山响。她还没招呼一声,空山响却见了她转头就走。
柳杨叫住他,笑道:“我是鬼吗?怎么见我就跑?”
空山响只得站好,规规矩矩道:“路夫人好。”
柳杨道:“早上好,你要练剑吗?你在这里练吧,我去别的地方。”
空山响忙道:“是夫人先来的,在下再去找别的地方。”
柳杨摆手道:“我跑不跑都行,你们练功要紧,你不用谦让了,我走了。”
说着,柳杨便缩着肩膀往外走——冬天的早晨实在太冷了,就算跑了几圈,身体也没暖和起来。
空山响却突然叫住她:“路夫人!”
柳杨回头:“怎么了?”
空山响道:“之前我听姬师兄说了一些事,此次来本就是想找你问清楚一些事,不知路夫人现在可有时间?”
柳杨大概猜出姬青峰说了什么,点头道:“你问。”
空山响道:“姬师兄说……”说到这里,空山响停顿片刻,而后又接着道,“说路夫人便是我们当初结识的的上官姑娘,只是因为一些事,路夫人暂时借用了上官姑娘的外貌。”
柳杨觉得姬青峰果然靠得住,既向空山响说明了事情的真相,让他不必再为一个找不到的人费尽心力,也保住了她的秘密。
柳杨点头道:“对不起,当初形势所逼,不得不借用上官姑娘的身份。”
空山响道:“那真的上官姑娘呢?”
柳杨道:“在宿城的时候已经被她的姑母,也就是魔教之人杀害。”
空山响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下去。本来他以为,柳杨借用上官瑶的身份是偶尔的事,与他们一路结伴的,其实有两个人,一个是路夫人,一个是上官姑娘,只不过两人用着同一个身份而已。却没想到,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自作多情而已。
他当初听了这个不可思议的答案后,十分不解,追问师兄那真的上官姑娘是不是也与他们结伴而行过,师兄说他也不太清楚,叫他最好找路夫人问清楚。而事实上,不是姬青峰不清楚,而是怕他说过后,万一哪天空山响又听说的这件事,两人说的不一致,不知道到时又会有什么样的麻烦,所以只得谎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交给柳杨。
柳杨看着空山响落寞的神情,为了以后见面不致太过尴尬,只得笑道:“还未郑重谢过你与姬青峰一路对我的照顾,正好借此机会多谢你了。”
空山响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拿着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