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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陆云波道:“陆夫人什么时候能醒?”

    路夜白摇了摇头:“师父说不知道,这要看她想什么时候醒。”

    陆云波还没说话,木子仰便急道:“什么意思?不是已经解毒了吗?为什么……”

    他说到这里,被陆云波拍了一下肩膀截断。陆云波含笑道:“既然路兄的师父这么说,便自有道理。路兄,我们体内毒性未散,怕是要在庄里多留些日子,有什么需要我们的,随时找我们。”

    路夜白点头。

    空山响扶着他师父闷不吭声的走,木子仰却在走出没多远的时候就问陆云波:“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路老弟的师父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已经解毒,为什么会不知道人什么时候醒?这要叫路老弟等到什么时候?”

    陆云波道:“以路兄对路夫人的关心会不担心这些吗?可既然路兄都那么说了,肯定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路夫人现在这样的状况,咱们谁都帮不上忙,谁都没有路兄着急,所以,就不要火上浇油了。”

    木子仰道:“我也没说什么啊。”

    周小镜道:“木兄,云波兄的意思是现在路兄已经很为路夫人着急了,咱们就不要再提路夫人的事了吧。”

    木子仰这才明白陆云波的意思,他的性格就是有话直说,而按木夫人的原话,木掌门的智商有时候在线,而大多时候比傻子强不了多少。不过,木子仰可从来不承认,不过听了陆云波和周小镜的话,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路夜白送走木子仰几人,回到房间看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只能微微感受到她的呼吸的柳杨,走近低声道:“你准备睡多久?这回让我等你多久?”

    柳杨又陷在了梦里,所以一点都听不到路夜白的话。这次的这个梦境是她从来没来过的地方,可她心里却很清楚,这里是给魂魄暂时可以逗留的地方。

    她记得身为绿杳时她最后魂飞魄散了,可为什么醒来后却在这个一望无际的白茫茫的地方?绿杳试图找人问一问,怎么出去,因为重华君答应了她许她一世姻缘的,她得赶紧出去找他兑现承诺!

    可四周并没有别的魂魄,这么大的地方,只有她一个。

    绿杳四处游荡,试图找到这里的出口,但找了很久——具体多长时间,她也不知道,因为这么没有昼夜交替,一直是白茫茫的——都没有找到。

    即使魂魄很轻,可时间长了也会累的。绿杳没找到出口,而且一点线索都没发现,很是沮丧。心里也又急又委屈——急的是好不容易重华君许她一世姻缘;委屈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有了这次机会,却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柳杨看着梦里的这一切,虽然能对绿杳的心情理解,可以她现在的心智来看待这件事,觉得绿杳将男女间的感情看的太重了。正是她这样总缠着重华君,才使得千万年来不动凡心的重华君也动了凡心、渐渐坠入喧嚣的尘世。

    柳杨其实很想告诉绿杳,其实她与重华君不必一定在一起,只要能在重华宫彼此陪伴,他们会有更多的时间去解决许多问题,也不会使两人落到只有一世姻缘的境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绿杳的魂魄突然飘了起来,而且不受她的控制。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一股力吸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直冲过去。然后眼前一黑,身边的景物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这个地方她认得,是天宫的仙子们下凡历劫通往人界的路。

    绿杳正好奇自己为什么来了天宫,就又被一股力量推向了那条落入人间的路。只是,半路耳边想起一句:“糟

    了,用力太猛,将她踢的时间太往后了,这下该怎么跟君上交代啊。”

    绿杳因为很长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所以开始没听出来说这话的是谁,待她听出来后,暗暗告诉自己,下次再有机会见到两个重华宫的小仙童,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们看准了再踢她下去啊。

    至此,柳杨也基本明白了为什么绿杳会到二十一世纪而变成了她。

    画面一转,柳杨来到了重华殿,两个小仙童回来了,说已经好好的将绿杳的魂魄送往下届。自然,这都是性格直爽的小仙童的话,性格沉稳的小仙童吓得都没敢看一眼重华君。

    重华君此时神色很不好,脸色苍白,咳了两声道:“我怕是不能回来了,这里你们想留就留下,若是想去别宫,我给思乐君交代了,会送你们去。”

    两个小仙童立即跪下了,都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君上回来!”

    重华君笑了下,没再说什么,而他的神魂连同身体化成一缕细碎的金光,飘往宫外。

    柳杨很着急,因为绿杳阴差阳错的去了二十一世纪转世成了她,重华君去到的地方肯定没有绿杳的转世,如此,这付出巨大代价换来的一世姻缘岂不白费一场?所以,她想追上重华君告诉他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柳杨自然是追不上的,可到了重华宫外,竟然遇到了匆匆而来的的花神。柳杨觉得这时候花神来必定是有重要的事,看了一眼重华君的方向,一咬牙还是跟着花神走了。

    花神先去了重华宫,得知重华君已经下凡后,一跺脚又去了思乐君的思乐宫。思乐君与花神素无交集,所以对于她的到来觉得奇怪。可花神没给他疑问的机会,立即道:“我听我宫里的丁香说,在‘轮回台’遇见重华君的两个小仙童送绿杳的魂魄下凡,芍药便使术法将她送到了别的地方。可我刚去重华宫,重华君已经下凡。若是不想法使两人相见,重华君一腔深情不是白费了吗?”

    思乐君没想到重华君竟会如此着急,昨天他们说好的,待他提了绿杳的魂魄上天,等他去送他们一程,却没想到,重华君竟会让他的两个小仙童等在天宫。

    柳杨却是明白重华君如此做的原因。重华君不爱麻烦别人,思乐君已经为两人做的更多了,后面这些事他能做到的,就不想再麻烦思乐君。不仅是重华君,就连路夜白也是这样的脾气,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思乐君蹙眉道:“我去找天帝,你想法子探出绿杳转世去了何处。”

    花神点头。

    经此一事,柳杨对花神有了不同的看法。花神虽性格傲慢,可却不是喜欢背后耍阴招的坏人,就连对绿杳和重华君不满,也是当面直接表达出来。可能重华君就是看出个她这样的性格,所以,无论她如何的对他没有礼貌,也从来不恼。

    思乐君匆匆去找了天帝。天帝的脾气可就没有思乐君好了,简直称得上气急败坏:“花神怎么管教自己宫里的人的?竟然会在这么大的事上动手脚!不知轻重!最该下凡受尽人世百苦!”

    思乐君道:“现在也不是罚她们的时候,咱们先把最要紧的解决了,至于罚她们的事,不用咱们动手,恐怕花神也不会轻饶。”

    天帝压了压怒火,道:“上饶已经逆改过一回天命,用自己的千万年修行和不死之身修补了逆改天命给三界带来的劫难。我们不可再逆转时空,否则没有谁再有本事填上那些时空缝隙。不过近日我算出百万年一次的时空裂缝再有不到一个月就会打开,到时,合我们二人之力将他们二人拉到同一时空怕

    不是难事。”

    思乐君道:“如此就好。”

    天帝道:“你先回去休息,绿杳的魂魄在三界交汇处游荡多时,魂魄肯定受了三界交汇处极重的浊气损伤。上饶是无法再为她祛除魂魄里的浊气了,怕是全靠你了。”

    思乐君道:“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天帝道:“咱们从天地初开便一起诛妖魔、定四方,虽说彼此都救过对方的命,可仔细算下来,还是咱们欠上饶的多。他这个人就是太不喜欢麻烦别人了,就连咱们也不行,否则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思乐君为绿杳刚修补过魂魄没多久,脸色有点白,笑了下道:“他的脾气咱们都懂,没什么可说的,拼尽所有也要为他达成这一心愿。”

    天帝道:“你回去调息,待那日到来,我给你传讯。”

    柳杨睁开眼睛,看到路夜白望着他一眨不眨的眼睛,本来想笑的,可眼泪先落了下来。

    路夜白没有丝毫惊喜的神情,见到柳杨醒来,也只是像过去两人在一起的许多清晨一样,对她笑了下。看到柳杨的眼泪,叹息一声,用指腹抹掉他的眼泪,道:“怎么哭了?”

    柳杨道:“你真是太傻了,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仙子,赔上自己值得吗?”

    路夜白含笑道:“你都知道了。”

    柳杨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路夜白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道:“也不算早,为你重塑身体的时候,我的神识看到了前世的很多事,也想起一些事,就明白了为什么从最初见你便觉得你与众不同,原来我就是为了遇见你才来到这个世上的。”

    柳杨眼泪又落下来:“是我拖累了你。”

    路夜白道:“我从未对你说过,在重华宫的千万年,我觉得每一天都是一样的,时间于我来说,一天天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你出现在宫里的日子,是我那么多年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柳杨默默地流着泪,却笑道:“那我可没见你有多高兴,整天都把我往外赶,我还以为你都快烦死我了!”

    路夜白道:“你整日里缠着我,上蹿下跳的,没个仙子的模样,连两个小仙童见你整天扒在我身上都变了脸色,你都没有一点自觉的。”

    柳杨道:“我管他们呢,我就是喜欢你,想每时每刻都和你在一起。”

    柳杨还是绿杳的时候,说话就直来直去,现在还是如此,路夜白却是稳重惯了的。听她又如此直白的说着对他的喜欢,不自觉地红了耳朵。

    柳杨弯了下唇角,叹了声道:“原来不知道前世的事的时候,我就觉得要是能跟你在一起一辈子就好了,现在就想着,你这辈子是甩不掉我了。”

    路夜白紧紧抱着她道:“是你甩不掉我了。”

    柳杨想起自己的疑惑,抬眼努力看他道:“你的内力只剩不到一半是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说是你之前受伤所致,夜白,你再骗我,我可真的不理你了。”

    路夜白沉默半晌道:“当日你的魂魄脱离上官瑶的身体,思乐君和天帝要为你重塑身躯,只是思乐君当初为你修补魂魄消耗了大量灵力,还未完全恢复。而重塑人身也需大量灵力,天帝怕其中他撑不住,便让我助他们一臂之力。”

    路夜白只说了一半,事实上,是思乐君助他们一臂之力。天地当时怕思乐君中途力竭,对他和柳杨都不好,便让思乐君将自己的灵力灌注到路夜白的体内。而路夜白现在虽然是凡人的身体,可他的灵识与重华君是相通的,一旦他想起上一世的事情,怕是也能将自己的能量转化为灵力注入到柳杨的体内。

    虽说

    最后柳杨的身体重塑成功,可却耗去天帝、思乐君还有他大量力量,天帝和思乐君回天宫再修炼就好,但他的内力因为突然消耗过度,所以再想与以前一样,怕是很难。可他却不后悔,反倒庆幸自己之前练功时所付出的努力,现在终于有了用途。

    柳杨道:“那你的内力还能恢复吗?”

    路夜白道:“只要勤加练功就好。”说完又想到以柳杨的性格,以后肯定会催他勤练功,于是暗悔自己出口太快,赶紧改口道,“不过这事也与其他的是一样,过犹不及,慢慢来。”

    这个柳杨倒是觉得说的很有道理,练功的事她不懂,但“过犹不及”还是明白的。

    柳杨看了看外面,是个大晴天,她这才想起来问路夜白:“我睡了多久?”

    路夜白道:“一天一夜。”

    柳杨听出他话音的意思,奇道:“我怎么觉得你还嫌我睡的时间短呢?”

    路夜白道:“怎么会嫌你睡的时间短呢?我是庆幸,庆幸你这么快能醒来,你不知道,在你睡着的这一天一夜里,我都做好了准备,不管你睡多久我都等你醒来。”

    柳杨又忍不住鼻酸,因为她知道,路夜白不是说好听的话讨她欢喜,而是他真的是这么想的——这就是这么一个人,一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可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是出自真心。

    柳杨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前两日你中毒昏迷不醒,我也想着我一定要救醒你,不论用什么办法。如果最后都没办法,那我也不活了。”

    路夜白认真道:“不会了,以后都不会再有那样的事。”

    在江湖上这么多年,路夜白也算遇到过不少次性命攸关的时刻,可却没有一次像这次那样,不给任何人转圜的余地,不是他死就是木子仰和周小镜死。路夜白没有别的选择,一个人的性命换他们二人的性命,怎么算都是值得的。只是,他选择了对自己来说好走的一条路,却对不起柳杨。

    俗话说得好“一物降一物”。当初在天外天,重华君没将任何人任何事物放在过心上,可就是后来出现的绿杳让他无计可施。来了人界后也是一样,柳杨总有办法让他气得没法又打不得骂不得。就像前两日他让她伤心难过痛苦不已,可不到两天的时间,她就加倍还了回来,而且一次比一次让他触目惊心——柳杨七窍流血的画面,路夜白再也不愿经历。

    柳杨道:“你好好的,我也保证能好好的。”

    她这样直白的威胁,路夜白却有些难受。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道:“一定不会再让你为我担惊受怕。”

    柳杨道:“那我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嫌我粘着你,嫌我烦,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路夜白笑道:“你可以天天粘着我,不会嫌你烦。”

    两人在这边腻歪,外面管家听到庄里丫鬟来报,说听到房里庄主在说话,似乎也有夫人的声音。管家很是激动,匆匆赶来想去证实一下,可到了门口又觉得自己如此太过唐突,便刹住了脚步。不过,确实也听到了庄主和夫人的声音。这下管家算是彻底放心了。

    而木子仰和陆云波、周小镜那边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几人都聚到了木子仰的房间,商量着要给柳杨报仇。首先是要查清楚跃阳剑派的掌门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把江湖搅乱,还目的明显的针对路夜白。

    这件事情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来,清丰来说了,跃阳剑派的掌门不吃不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木子仰气的不行,一定要自己去会会这个跃阳剑派的掌门。空山响自然是要跟着照顾他师父,陆云波和周

    小镜也一起去,见识一下这位近来名动江湖的跃阳剑派掌门。

    栖霞山庄没有刑讯室,却有不少空房间,清丰领着大家去了由淸耀和清河清雪亲自看守的房间,而那位跃阳剑派的掌门就端坐在房中的椅子上,如果不明真相的人看着这样的场景,不会认为这位黑衣中年人是路夜白拼了命抓到的跃阳剑派掌门,反倒是栖霞山庄请来的客人。

    木子仰边走进去边嚷嚷道:“人呢!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长着三个脑袋、六只手!”

    跃阳剑派掌门没有三个脑袋六只手,反倒他看起来相貌很普通,普通的扔人群里都不会有人注意一眼。可就是这样看起来没什么特点的人,却掀起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不到一个月,就灭了好几个门派,手上有近二百条人命。

    木子仰看这个黑衣中年人闭着眼睛端坐着,连他们进来都像是无知无觉,便气道:“他这是聋了还是瞎了?”

    陆云波将他拉回来,看向清丰道:“带回来后没有交代任何话吗?”

    清丰点了点头。

    陆云波看了看周小镜,而后对跃阳剑派掌门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路庄主行走江湖多年,素来与人不结仇怨,你为何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周小镜接着道:“看你所用之毒,来历应该也不简单。江湖上有‘青阳散’这样的毒的门派也不多,而善用毒又可能有‘青阳散’的只有唐门。所以,你来自唐门?”

    中年人还是闭着眼睛,可陆云波和周小镜都看到了他脸色有细微的变化。

    周小镜于是道:“看来我说对了,你来自唐门。只是,唐门与栖霞山庄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与路庄主过不去?”

    这位出自唐门的跃阳剑派掌门还是不说话。

    陆云波想了下道:“看你的年纪,在唐门也算是有身份的,可却从来没听说过你这号人,所以,该不会是假冒唐门吧?”

    这两日清丰和淸耀等人也都用不同的方法问过话了,这样的激将法也用了,可就是没什么用。不过,这次黑衣人却开口了:“我生是唐门的人死是唐门的鬼,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唐如。”

    陆云波和周小镜交换了个眼神,俱都表示没听过这么个人。

    木子仰直接道:“你说你叫唐如?除了你姓唐,我在江湖上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说过唐门还有一个‘唐如’!”

    唐如道:“我是师傅的大弟子,因为从小没有辨毒用毒的资质,师父便将我送去别处学艺。可师父仍待我恩重如山,还有我的小师妹,那么喜欢路夜白,可路夜白是怎么对她的?!”

    陆云波道:“没想到你还真是唐门的大弟子,不过,照你说的,你怨恨路庄主,可为什么要残骸江湖上其他门派?”

    这次唐如不说话了。

    木子仰粗声粗气道:“你又哑巴了?说话啊!”

    周小镜道:“这位唐先生恐怕不在唐家已久,就是不知道唐先生小时候被唐门主送到哪里学艺?是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罗生堂’?”

    罗生堂是江湖上专门的杀手组织。罗生堂最早的时候并没有那么有名,可自从五六年前,罗生堂成功杀害一名当时的朝廷大员后,变一下名震江湖。而罗生堂里的杀手更是从小训练——没有完不成的任务,只有不愿流的血和丢掉的性命。

    唐如道:“是又怎么样!”

    周小镜摇头道:“罗生堂是什么样的地方,唐门主应该是清楚的,将阁下送到杀手组织学武,不知道这唐门主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唐如一听周小镜这么说,气的眼睛都红了:“你算什么东西,不许你这么说我师父!”